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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9-1-2 14:58 编辑
寒风吹着哨子卷着雪沫在夜晚的山林间肆虐,树下莹白的雪闪着幽幽的光,让周围显得格外清冷,借着雪野这一点光亮顺着老桑树看上去,枝桠上的一个树洞里,一只大山雀头里尾外卷缩着身子在酣睡,寒风从洞口一次次掠过,把它背上的羽毛掀了又掀,不时袭来的冷感让它往洞内挪了又挪,把头更深地埋进羽毛里。
它正做着一个在森林里飞行的梦,大雪封山,寻找食物越发的困难了,白天在外面飞行了一天,好累啊,可是对食物的想往时时地刺激着它的神经,夜里的梦境也变成白天生活的重复。茫茫的群山,无边的雪野,雪野山光突突的显得瘦骨嶙峋的树木,单调重复的景物,有时候会迷路,雪野晃得眼花,树影闪得头晕,也许是饥饿作祟,冬天是山雀们最难过的季节。第二天早上,太光明晃晃地投射到大山雀点点的窝里,它睁开眼睛四下看看,舒展了几下翅膀,站了起来,用嘴梳理了一下压卷了的羽毛,胸前的后背的,要知道它只有两岁,还是个爱美的姑娘,做完了这一切,她就要和伙伴们一起出去找食物了。
它们计划着要飞得更远,去探索那些未知的森林。山雀们一起飞着,一边叽叽喳喳地在说话,有的讲着昨晚的睡梦,有的讲着沿途的风光,更多的预想着今天与美食来一场艳遇。毕竟在这个季节,它们考虑最多的是怎样寻找食物,让自己活下去。点点是最沉默的姑娘,它喜欢静静地听大家说笑,偶尔说上一句,也是轻言轻语,更多地时候它是在想心事。也许是太沉迷自己的内心,点点逐渐掉了队。伙伴们太开心了,没谁发现点点被落下了,它们变成了远天上的一片小黑点儿,任点点怎么喊也听不见了。点点飞得很累了,想停下来休息,它放慢了飞行的速度,低下头寻找适合的落脚点。
一棵白桦树雪白的树杆尤为显眼,最重要的是树上有两三处鸟巢,想想家里的温暖舒适,点点一阵子兴奋。它缓缓地下降着,当树枝迫近时,它用脚爪牢牢地抓住了它,它稍微喘息了一下,低头看看树冠中心的那几个鸟窝,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鸟窝,是一簇簇从树杆上生发呈放射状生长成一团的树枝,树枝一节一节的,黄绿色的叶子,革质,对生。最为奇异的是树枝的最上端结满豆粒大小的一片红果。这些红果鲜艳,柔软,蜜样甜腻。点点盯着这片小红果,兴奋极了,它有多久没吃过野果子了,别说吃,雪野茫茫,看到都难。可是它们是什么果子,可以吃吗?点点有一瞬间的孤独,它想到它的伙伴们,可能有认得这果子的,能问问它们该有多好,大家也可以一起分享这美味了。点点一边想着,忍不住诱惑地跳下树枝,跳到这些果子中间。这些果子让风吹的有些干瘪,可能会更甜呢,这样红的果子一定是甜的。点点忍不住啄开一颗,果皮破裂,露出鲜汪汪的果肉,一啄一啄,果肉被吞进嘴里,甜腻腻的,味道还真好。打破了第一颗的禁忌,点点索性要吃个饱。一颗,两颗,三颗……
两年后,山雀点点还生活在老桑树上,它变得越来越成熟了,也越来越漂亮了。老桑树也越发老了,在第二年的春天,老桑树总是说自己的胳膊痒,它得了一种怪病,它的胳膊上长出了一小簇寄生枝,黄绿色,一节一节,叶子革质,对生,到了秋天就长成一蓬,还结出鲜艳的红果。山雀点点认识这簇树枝,它两年前在远方的树林里见过,记忆拉回到那一天,点点吃饱了树上的红果,然后心满意足地飞回家,有一种担心时时袭来,自己会不会被毒死?可是一觉醒来,它还活着,就欢蹦乱跳地在树枝上唱歌,当然它的排泄也是在树上的,那果子的果核遗落在老桑树的胳膊上,风吹日晒,日晒雨淋,寒来暑往,秋去春来,有一颗气息奄奄的种子焕发了生机,它把根深深地扎进老桑树破溃的肌肤里。老桑树痛痒难忍,也不妨碍这丛树枝生机勃勃地生长。
某一天,一个人经过老桑树,发现了它胳膊上的这丛树枝,失声惊叫着,桑寄生,桑寄生,我的天那,这是真的吗?它让我翻山越岭找了这么多年,那人情绪激动,声音颤抖,连同面目都有些扭曲了,只见那人长舒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的冻疮那么多年,一到冬天就红肿破溃,要是早看到它,也不会受罪这么多年。儿子的脚气,一到夏天就犯,小脚丫又臭又痒,时时闹腾得我心烦,如果早看到它,也就没这么多的烦恼了。老父亲的风湿腰腿疼,让他行走不便,坐卧不安,每年都要抽出大量的时间照顾他,现在好了,如果他老人家的病能治好,我们做儿女的该有多省心啊!那人长长的告白,听得老桑树目瞪口呆,原来自己身上的这丛树枝还是一味中药啊,桑寄生,桑寄生,和我还是一个姓吗?一瞬间老桑树骄傲起来,开始沾沾自喜了。那人自然不懂老桑树的心思,他醉心于这点意外的惊喜,他灵巧地爬上老桑树,用手三下两下掰下那丛乱枝,开心地抱在怀里,兴高采烈地带回家去了。老桑树的病好了,胳膊再也不痛不痒了。可是有时它会怀念生病时的那段时光,它告诉山雀点点,原来我身上的寄生枝是一种中药呢,言语中充满了骄傲。
山雀点点的思绪又拉回到两年前,它冒险吃了白桦树上的红果,无意间促成了桑寄生的传播,点点在也在心里骄傲呢,可是它没有把这个秘密说给任何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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