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清影

      岁月的风痕刻在脸上，年.已经越来越激不起我半点激情，甚至有逃离的感觉。我相信我们这个年代甚至比我年轻的80后.90后也会有同感。
      吃穿不愁的时代，你无法跟孩子讲述那个煎饼啃咸菜，因为她们不相信，已经习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甚至不对胃口还不吃，不好看的衣服还不穿。我们没法责备孩子太浮华太骄纵，这是时代的变迁，生活的进步；他们实在是幸福的一代。
      自进了腊月，我很惊奇年迈的母亲有了那么大的劲头。在无人陪伴下，每天早上热衷于赶早市，买葱买蒜买各种过年必备的调料。每天 一趟一趟的往家拎。腊八那日她又吩咐哥哥陪她回老家赶了个集，我问她城里缺什么非要回老家去和人家挤。母亲一边从大大小小的包里往外拿，一边说老家的集更有年味。
    母亲的话把我带回到那个年代，  熙熙攘攘的人群，或高或低的叫卖声，母亲总是在最后的一个年集才去，我手里提着一个长编织袋，母亲把它涮洗的干干净净，母亲在前.我在后；她一般会先去卖肉的摊位跟人家笑容满面的打个招呼，然后从这头转到那头，从那头转到这头；袋子始终是空的。我低着头有种丢人的感觉，巴不得母亲赶快买上赶快走，因为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带着冰花的糖葫芦让我一直咽口水，但是我不会跟母亲要的，我知道我们家没有钱。总是在肉快卖完的时候，母亲会迅速的跑到卖肉的地方，抢下案头末端那些肥膘，那是人家剔出来的，母亲紧紧的抓住，迅速过磅，果断付钱.打包装进我拿的袋子里。然后母亲才会去买菜的摊位蹲下来仔细的挑菜，那是人家都卖剩下的，母亲细细的一缕一缕的挑拣着，面带微笑的和人家拉呱砍价，母亲对人是非常礼貌客气的，她总是面带微笑，有时候就整堆的全收了，人家也高兴，我们也买个便宜。 等到集市快结束了。我拿的袋子也满了，我们总是最后离开集市。当我们回到家后，我和姐姐会围着母亲，就像现在我看到母亲.像掏圣诞老人的礼物袋一样，微笑着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所不同的是，那时掏出来的都是土豆了.圆葱了.萝卜了。现在掏出来的是鸡.鸭.鱼.肉、母亲的笑容依然是开心快乐的，只是现在的脸.笑的更像一朵秋后的花。母亲突然神秘的一笑，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包糖瓜，笑着把女儿和侄女叫到身边，就像小时候手里突然多出了一块水果糖递给我一样。虽然孩子们接过来，嘴里喊着谢谢姥姥，但我知道她们很少吃，他们更喜欢的应该是巧克力。
      母亲会用买来的肥膘炼油，然后炸菜，一般我们家只炸一小筛子，多半是绿豆丸子，豆腐炸的很少很少。估计绿豆便宜吧，豆腐贵点，要用豆子换。我总是坐在父亲脚下添柴烧火，父亲会偷偷给我塞嘴里一块，因为我是姊妹六个中的最小；但是谁来他跟前他都会给，姐姐们都离得远远地，谁都不凑前。 父亲就叫她们，母亲会制止说还要招待亲戚，吃几颗绿豆丸子吧！记得我大了跟母亲提起，母亲自豪的说有一年她五元钱就办了一过年的年货。炸了菜的油，凉了盛回瓦罐里，大约我们吃大半年。因为姐姐炒菜从来不放油，就用水煮放点盐巴。
    转眼到了实行分田到户的第一年，我不记得我具体几岁，但是那一年我们家白天干，晚上也干，姐姐前面刨窝，我后面跟着撒种，困得我上眼皮打下眼皮，也不知道撒没撒种，我就用脚把窝填平，反正出苗的时候姐姐补了不少种子。
     收麦子的时候村里人说 ：你家今年打了好多麦子，姐姐会谦虚的说：婶子晒干了就不多了，人家说：那一大堆了。姐姐说：俺家人多吃的多，攒不下的。我有时会多嘴说：俺家里还有呢。姐姐笑着捂我的嘴。
     那一年我天天出去拔猪草，每天一放了学就提着筐子去我家地里 ，即除杂草又为猪仔增添一顿美餐。那一年我都是围着那两只小猪仔转，看着它们一天天茁壮成长，我心里也乐开了花，终于等它们长大了，也到了年底了。有一天母亲带人满院子里追堵，捆住四蹄拉走了一只，我蹲在灶间一边烧火一边看着我辛苦喂大的大白猪，心里很不是滋味。待送走那些穷神恶煞的人，母亲坐在我身边的柴火垛上，拿着一叠钞票，一张一张的数着，十元的数完了，再数五元的，两元的，一元的。母亲数了三遍，我听到她说一共806元。那一年我们姐妹五人一样的红卦子，好像是很流行的十片身。是当年最流行的款式，一色的黑裤子。邻居们都夸我们像漂亮的五朵金花。
      卖了一只还有一只，到了腊月二十六。父亲回来和叔叔们把猪逮走了，下午父亲和叔叔在村口用小推车推着卖，我辛辛苦苦喂起的大胖猪啊，就这么全报销了。第二天早晨我睡了个大懒觉，被哥哥姐姐叫醒，我睡眼惺忪来到桌子前，使劲嗅嗅我的鼻子，热腾腾的大斗盆里，一只大猪头被砍的四分五裂，母亲笑着说：醒啦。开始吧！我们姊妹五个加哥哥，像六只馋嘴的小狗一样，围坐在母亲身边，母亲一人一块开始分，谁先吃完，谁先得。最后吃的是满嘴流油.肚皮溜圆。那是我至今吃的最香的一次猪肉，母亲笑着说这也是她一辈子发狠要做的事。
      如今的孩子，想要衣服随时买，想换的鞋子随时都要换;想吃什么吃什么甚至做什么饭菜给她们吃都成了费劲头脑的事。过着过着反倒是过没了年味，年味去哪里了呢？
      再也找不到满街的孩子放鞭炮，再也找不到翘着羊辫的小姑娘比新衣，再也找不到走个姥姥家从初一走到十五。一切都变了，变得淡泊，变得麻木，亲戚一天就可以走完，我们还有多少亲情去培养，一个电话一个短信就代表了拜年，又有多少礼仪去遵循。
      母亲依然是那么兴致勃勃，看着为我们操心忙碌的老人，难道我们年轻的反而没有老人活的那么有意义吗？

      周村 ：清影

羲和舞

母亲依然是那么兴致勃勃，看着为我们操心忙碌的老人，难道我们年轻的反而没有老人活的那么有意义吗？

老人营造的年味，是给自己的，也是给子女、别人的，我们是不是需要忙活起来，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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