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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9-3-15 15:55 编辑
春日迟迟
博山 云止于水
洗刷餐具出来,一抬眼是一棵大柳树,入目的是盆口大的一个伤疤,还有更高处碗口大的伤疤,因为隔得高,看不清树盘上的年轮和风雨的印痕,然心中仍是无边的疼痛,这棵柳树何以遭受如此砍伐?只是因为留了一片更大的绿荫?
注意过高悬在头顶的伤疤后,才去看柳树的枝叶,这不是一株垂柳,有万条丝绦在春风里袅袅飘摇,而是卷柳,柳枝也弯弯曲曲,似是引领时尚的卷发,尽显女子的妩媚。在千疮百孔之中,柳树并未显出丝毫的颓败之态,相反,却俏皮地如刚刚挑帘门而出的少年,一丝淡绿在柳枝上随着风跳跃着,看得见满心欢喜。
何三坡说:“如果你孤独,就去种一棵树,如果你爱一个人,就去种一棵树,只有树木比我们安静,比我们忠诚,比我们长远。”当年,此树不知被谁栽在此处,应该是满怀了春意和期待吧?而今,树木依然,只是在岁月中,满是伤痕,种树人不知何处。而它还是寂静地守在这儿,茂然生长。盛夏,它满树的柳叶和劲长的柳条会覆盖了人为的伤口,把伤口轻轻遮掩起来,没有谁会看到它的伤痕。
想起办公室前的两排法桐树,高大婆娑,冬日亦叶满枝头。整座楼的窗户被它遮掩地幽暗凄清,我到喜欢如此意境,初阳朝生,越过树叶散溢而来的阳光,画着一幅幅山水,于窗上,于地面,于白墙之上,恍惚中,若置身山林,树木多了,鸟自然多,各种各样的鸟儿啁啾着,别有一番情趣。写字、看作业累了,望出去,满眼都是凝碧的绿色,隐隐看到远处的白房子,此起彼伏的山峦,山中有清澈的溪流,潺潺湲湲,在洁净的石头上激荡出碎玉琼花,再从容流淌。
可惜的是,一个周末后,再来,办公室居然在清晨光芒万丈,原是那些法桐树都被砍伐去了枝叶,只留下一个树干,和三两个光秃秃的枝丫,似人彘般立在楼前,万般风景都付流水,远山光秃秃的,深冬的寂寥,无处躲藏,白房子孤零零的,失去了从前的失意和遐想,那儿不起炊烟,看不到浣衣的女子,也无一只狗安静趴在大门口,眯缝着眼,酣睡着。天长地久的感觉。
原来,这一片法桐树是一笼绿帘,帘外帘内,都可做一场幽梦。砍掉了,露出了直射而来阳光,那份诗意和情趣却消失了。
操场那边的柳树,也是,从天而下的一大片,绵延几百米,一直垂落在地上,一直轻抚于绿水之上。初来乍到的我,一见到这自由自在生长的柳树,这隐隐山水的美意,是怎样的惊喜啊!我为它取名:绿庐。一座绿庐,隐藏在繁华深处,铁丝的围墙外是曲水流觞,恰好让柳丝照个影儿,风起,吹皱一池青碧,柳枝也随波纹漫卷。还是一道绿色帘笼,两排连起,置身其中,四面八方都看不到,身在红尘,却可以隐居尘外。随意躺下来,就好。湿润、清凉,而柳叶柔软,恰好隔绝了潮湿,仰面是漫天的绿意,星星点点的光晒下来,在地面上浮动着。
常常在课间来此,穿叶拂花,聆听鸟鸣。夏日,任外面的天空炎热酷暑,一踏入此处,就是无上清凉。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那绿庐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长长的、披拂的、柔美的柳枝被剪的满地是,高于地面一米多,像是刚刚剪成小辫子的小女子,长裙曳地的华贵优雅消失殆尽,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这还是我满怀惊喜的绿庐吗?谁可以随意这样更改生命的状态,破坏自然的美?
而柳树无言,静默着,在河畔,无悲无喜,鸟雀依旧叽叽喳喳落在高高的柳稍顶上。风过,再也听不到那么悠长的穿林度叶的声音,树不再雍容华贵,却依旧干干净净,依旧有荫凉洒落下来。
三毛说:‘’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长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而人做不成一棵树,不能像一棵树一样高大,是因为缺失树的干净、坚守、温暖、简净的灵魂。
不知哪一天,它会再次回到自由舒展的状态,不再受人屠戮?
春日迟迟,坐在书桌前,想象高高树梢上的一点嫩黄,似乎正慢慢伸展,伸展,直到绿草如茵的地面,直到柳丝拂到了水面……
想来,还是人心所执,即使成为一颗疤痕累累的树,谁又能否认它的美好呢,春日迟迟,杨柳依依,树无声地平息了所有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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