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风年年
高青 辽阔之海
物道君说:居有良田,食有黍稷;躬身山间,优游人世;生之所往,不过良风年年。阅读这几句话时,感觉人生是幸福的。
前几日,高高兴兴去摘杏,爬了树。这两年学厉害了,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为了吃也上房也爬树了。前几天,去到一个废弃很久的大院子里摘桑葚,树很大,傍着破败的房顶,需要爬上去才能摘到又大又好的桑葚,爬上去吧。临上前稍作准备,高跟鞋换成运动鞋,向上爬,腿发软,不是树枝刮着衣衫,就是裤子角挂在上树杈,稍有危险一身汗,却也刺激,守着亮晶晶紫莹莹的桑葚,吃不完就晒桑葚干,喜悦抵住了一切小困扰,或者,更多是从困扰和无聊里跳脱出来,莫名欢喜并且洋洋自得。
这样的小欢喜勾人魂魄。家人说行政大院里边小院子里树上的杏开始发黄,要过几天才能摘。这个小院子原来住着家人的老同事。原来自家小院在另一排,早已扒掉盖成行政大楼了,而这一排小院不碍事,就留存下来。还有一两个住家,其余都空闲着,正好这家在边角,顺势做了单位的储物间,也正好是家人部门用,有钥匙就进得去。
憋不住,便着急要去看看,进去了,惊讶住。荒草野菜半人高了,一点点踩踏倒才站住脚,仰起头,看到树叶间杏子犹如星光点点,禁不住激动。家人搬了一把快要坏掉的木椅子靠在树身上,问能不能上?两米多高的树,一把椅子加上椅子背差不多一米半,或许差不多,禁不住蠢蠢欲动。踩着椅子背,先扒拉一下一些细小干枯的乱枝子,抬脚向上爬,右腿没抬动又换左腿,还好一憋气上去了。第一个卡,够不到杏子,再爬第二个卡,好兴奋,摘了不多会儿就一小方便袋。退到第一个卡递给树下仰着脸张望的人。
树大,站在卡上够得到的杏子不很多。环顾四周,西边有院墙,南边是小厨房,北边是正厅房。大着胆子转到西墙上,顺着树枝开始摘,再到南厨房,摘满一小方便袋退回来,再转到北方屋顶上……,摘了三小袋,足足十多斤。去时已是夕阳西下,眨眼天黑了,只剩下东边院子中央的树枝上够不到了,约定改天再摘。满载而归,顺便送了家人退休在家的同事老大姐一兜,他提着一兜,自己背着一兜,高高兴兴回了家。
这后几天,每天回家看到一盆子一袋子大黄杏直着急,酸得吃也不能吃,更不舍得扔,坏了怎么办?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做杏脯。这个想法冒出来,让人激动万分,甚至欣喜若狂。前天晚上迫不及待,用生盐水清洗,剜核,晾晒。熬到白天再去买冰糖白砂糖。再一个晚上熬糖煮杏。控水后晾晒就好了就开吃,酸酸甜甜,甜甜濡濡。这样的流水作业也没什么难。
但是,可但是,哪有这么易?煮杏出来傻了眼。本想着,一片一片杏子不好晾晒,很费脑筋想出了个好法子,那就是用白线穿成一串串,搭在晾衣钩上还晒得快。吃过晚饭开始穿,小半个时辰弄好了。用多少水多少冰糖又成了问题。家人说先把杏子盘进家里最大的二十八公分的钢精锅里,再放水,差一寸没杏子。本想提出来水开了再把杏子放进去,又怕水热了摆 不好,还真是两难。家人说,不如放好撒上冰糖直接上锅煮。犹豫着顺了他。还是不放心,一刻也不停地隔着透明锅盖看着水里一点点冒泡,看着热气徐徐冒出来,也不确定啥时候到恰好。家人说煮沸后三分钟关火,到了三分钟又说再多一分钟,关了火又说再闷一小会。眼看着锅里的杏子塌下去,心里着了慌,循着一根线提一下,线就从果肉里滑出来,太软太腻提不起来,兴奋的心情坍塌,全完了呀!
可咋办?没办法。走来走去,心情灰灰,草草洗把脸,睡觉。哎。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几天的辛苦白费了,不甘心啊。快要睡着了,家人喊:不如倒出来吧。也想啊,提也不敢提,摸也不能摸,倒就倒吧,反正烂贱都一样。又起来,下边接了盆,一点点倒在了两个篦子上控水。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着软榻的两篦子杏肉发愁,怎么办?试着一点点抄起来,再一点点摆放开,所有能摆放的盖子,篦子都用上。做完这一切,失落的情绪一点点升起来,又开始期待着,晒干了,说不定有奇迹:模样可能不俊了,味到还会好……
其实,其实很多吃也并不那么重要,更多是难得的休闲养心时光。“有时吃着柿饼子,喝着蒸锅水,抽着渗了榆树叶子的烟。”这是汪曾祺《七里茶坊》里最美的时光。是的呀,生之所往,不过良风年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