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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大街北平 于 2020-12-24 09:05 编辑
我的同学(二)
张店大街北平
一年后,我回到了张店。这些小学的的同学们已各奔东西,有的去了兵团,有的下了乡,有的因父母被定为黑五类而随着父母被遣返回乡,有的参加了工作,也有少数同学幸运的去上了初中。从此一别似路人,六十年来,大多数同学失去了联系,对这些同学的思念只是“犹恐相逢在梦中”了。
回到张店,每天闲了无事,惹事生非。或下湾游泳、或上墙爬屋、或捉鸟打麻雀、或“抽陀螺”“打王八”“扇牌”“弹蛋”等,成了孩子头,当上了“韩司令”(自封的),还隔三差五的与厂子外面那些拾破烂的野孩子们“开火”。看到我整天这样无所事事,母亲着急上火,却无可奈何。一天,同学张保国来找我玩,问我愿不愿意上学?我在家闲闷的久了,知道总这样闲玩着不是回事,就说很想上学,可是到哪里去上啊?张保国说:咱们下面那个班,六年级毕业了,还留在学校里,咱们就到那个班去,现在学校领导说了不算,只要班里的红卫兵头头高慧生、马卫东同意就行。我们找了高慧生和马卫东,他们同意了我们的上学的要求。我们又重返学校,虽然屈就的低了一级,可总算上了学。张保国上学后,经常与这个班里的同学打架,被打跑了。我和同学们相处的融洽,便留了下来。这一班同学虽然比我低一级,但大部分同学却是我原来那个班由各种原因退留过来的,很多是我小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又都是子弟或邻居,故而并不生疏。至今我一直感激着高慧生和马卫东,没有他们那次的“恩准”就没有我后来上初中的机遇,我的人生历程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在之后我的自学路上,正是依仗着初中数学打下的那点底子,通过十年艰苦自学,我先后取得了初中补习毕业资格证书,电视高中毕业证书及全国自学考试(统计)专业大专学历,并获得了高级经济师职称。
我虽然上了学,这时文革正在如火如荼之中,一切规矩都被打乱了。我加入的这个班已是六年级毕业,处境却尴尬。报考初中,各类学校的报考招生工作停滞着,还没恢复。参加工作,年纪尚小,不够招工年龄,而且那时厂矿都处在混乱之中,社会招工也停滞着。我们下面的那个班级也要小学毕业了,滞留在学校里的我们这个班,只得升为了“七年级”(文革时期出现的特殊现象)依旧留滞在学校里,写写大字报,出出红卫兵战报等无所事事。1968年8月,学校全面复课后,经上级批准,农药厂子弟学校设立初中班,学制为二年。六年级毕业的那个班级和我们这个“七年级”一同成为了“农药厂子弟学校”第一批初中生,约计九十人,分为二个班。初中一班以“七年级”学生为主,班长是马卫东;初中二班以六年级毕业班为主,张立新是班长。我开始了二年多的初中生涯。(比起“农药第一班”的那些同学们,我们非常幸运。“农药第一班”的那些同学,基本是小学毕业后,因文革开始而结束了学生生涯。)
那时,虽然结束了大串联、学校都复了课,但贯彻的方针是“复课闹革命”。学校的秩序尚未完全恢复,课本教材也没有。我们是“农药厂职工子弟学校”第一届初中班,学校没有教授初中的经验和专职老师,有的老师是从厂里职工中选调来的,基本没有教学经历。我们的“野心、玩心”还没有完全收回来,上课不安心,课堂秩序很乱,感兴趣的的课还能认真的听,不感兴趣的课,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老师在讲台上讲,我们就在下面玩闹。所以上了二年的初中,除了数学基本完成了学业,语文(以报纸社论,主席著作、语录、诗词等为主)、化学等就如同未学一般,基本没学到什么。“少年不知勤学早,老来访悔读书迟。”该读书时未读书,这成了我人生最后悔的事。
初中时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成熟了很多,更加懂得和珍惜同学的友情,留下的记忆也深刻,尤其是同桌和邻座的同学。我的同桌是強秀玲,她瘦弱文静,喜欢积攒糖纸,本子里夹藏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各类糖纸,经常拿出来让我欣赏。这些糖纸如果保存下来,一定是非常之珍贵了。与我们课桌相近的同学有于艳玲、李茜、陈汝芳、王延光、鲁红霞等。于艳玲、李茜学习好,有些题我不会做,就常常请教她们,让我们受益不小。座位靠后的同学中,唐玉庆脑子最灵活、反应敏捷,尤其是数学独树一帜。记得有一次摸底考试,数学老师于嗣肴在黑板上抄写考试题,他刚刚把试题抄完,唐玉庆就把答题做完上交。于老师高兴的说:就是都做错了我也给他个及格。学校校园北边,有两棵大柳树。在农药厂子弟学校上过学的,对这二棵大柳树印象极深。大柳树树枝密匝,可躺可倚,课余时间我们爬上树,绿荫遮阳,蝉鸣鸟啼,我们或躺或倚在树枝丛中十分悠哉。树下有单杠双杠、吊环秋千等。桑圣贤单杠双杠无师自通,很多高难动作都会。秋千很高,大家争先恐后的打秋千。十五六岁的年龄年轻气盛,爱出风头,不顾危险。有一次王开成打秋千,秋千飞的十来米高,在我们喝彩声中,他越荡越高,不小心脱了手摔了下来,大家一片惊呼,以为他非伤即残。结果完好无损只是把下嘴唇垫破了,真是有惊无险。最大胆的是王建民。学校办公楼有十几米高,楼顶探出近半米的顶檐。我们几位同学拉着他的胳膊或腿,他下到顶檐的下面去摸麻雀,很是危险,现在想想都后怕。那时的我们个个都像“张嘎子”那般的调皮,那般的可爱。
初中生的我们,十五六的年龄,正是豆蔻年华。歌德说:那个少年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然而,那时我们都很单纯和保守,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念。平时男女同学之间很少说话。虽然安排的是男女同桌,桌子上却画上“三八线”,互相不得逾越。下课后,女同学在教室,男同学就全都到外面;教室里有男同学,女同学们就在外面。除了学习上的交流,男女同学不敢单独待在一起,否则会受到起哄或议论。“XXX好舔摸(淄博方言:巴结、讨好的意思)女同学。”这是男同学最难接受的议论。所以,我们都刻意回避着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和接触。这让我们少了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避免了早恋的不成熟。只是多了纯洁少了浪漫。九十多位同学中只有高慧生和毕淑琴走到了一起(也是毕业多年后,媒人撮合而成)。如今说起,难免惋惜那时的幼稚和单纯,同学之中不知有谁错过了那个初爱的她(他)?
1970年11月9日,我们初中毕业,告别了母校,同学们陆陆续续参加了工作,分配到不同的企业。那时学校秩序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们初中毕业竟没有照毕业集体照,也没有组织毕业告别仪式,就悄然的离校而去,成为我们不可挽回的遗憾。1975年春节期间,在王继文、张广福和我三人的召集下,我们初中一班的同学们才去照相馆补拍了一张“同学重逢”集体照,以补赏缺失初中毕业集体照的遗憾。那一年我们刚刚二十岁出头,同学少年风华正茂;1993年元月,在我们初中毕业22年之际,首次组织了同学聚会。二十二年,同学再聚已是中年,成家立业,不再少年;2005年,初中毕业35周年时,再次相聚,同学们已是年逾半百,步入知命之年,有的同学已经退休;今年11月1日,是我们初中毕业50周年,当同学们再次相逢时,皆是奔七之人。“岁月无情催人老,芳华刹那褪春晖。”让人唏嘘,让人感叹。诗言叹之:五十周年眨眼过,同学重逢又欢歌。往昔芳华不复回,鬓染霜白牙见豁。把酒言欢同桌情,犹记学堂读书声。千言万语难诉尽,窗友老冀携手行。
有人这样感慨我们这一代人:出生赶在建国初期,长身体时赶在困难时期,读书赶在文革时期,找工作遇上了上山下乡,结婚遇上了晚婚晚育,生孩子遇上了独子政策,而立之时遭遇上文凭之坎,不惑之年遭遇了下岗之痛,既要自己购房还要给子女购房,退休了又当上了看孙子外甥的保姆,还担心着老来有谁照料------。也许,我们这代人经受的磨难和挫折是多了一些,机遇和运气也不是很顺畅。然而正是这些磨难和挫折,锻炼了我们,使我们坚韧坚强、吃苦耐劳,使我们乐观自信、正直上进,使我们朴素善良、仁德孝悌。我们人生无悔。
著名作家严歌苓在一篇文章中写过这样一段话:“我们这一代人的少年时代,物质非常贫乏,但每个人的经历很丰饶,每个人都有很多故事。这些故事不写是非常可惜的,是现代年轻一代根本想不到的。或许,这些鸡毛蒜皮的经历,在某种意义上也有着独特的价值。”——她的这段话或许诠释了我这篇文章在某种意义上的独特价值。
时光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却留下了难忘的从前;岁月改変了我们的容颜,却改变不了那份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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