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鱼

巩本勇

拿鱼（小小说）
桓台  巩本勇

　   于水水姓于不姓鱼，是这里的湖民，祖祖辈辈放鸭养鱼。我说的这里是鲁北平原的龙湾村，湖的名字叫马踏湖。这个湖又名官湖，由于杏花河、郑潢沟水从西奔来，大乌河、般泺诸水从东涌至，聚汇于此，遂形成一个天然湖。马踏湖海拔仅有八米，是癞蛤蟆撒泡尿就能涝的地方。沿湖有20多个自然村，属龙湾村最大，村村相连，杨柳葱茂，正好构成一个椭圆形的风景带。湖内港港汊汊，碧水滢滢，二千多条河道交织成网，小船任驶往来，四通八达，俨然一派江南景色。
      于水水承包着马踏湖里的十几条河流和几亩芦苇地。他可是地地道道的捕鱼高手，方圆百里无人不晓。
      于水水将打好的的苇箔七折八拐地插进河里，留上几个易进不易出的小豁口。游鱼误入阵里便会身不由己，东一头西一头乱撞，除个别的侥幸撞上出口外，大多数的鱼只好等着他来捉。这样捕鱼，他还嫌不顺劲儿。为了捕鱼更省事，于水水又在迷魂阵里放上一种只能进不能出的鱼篓。这种鱼篓制作的很巧妙，外形像个丫丫葫芦，入口处向里插了一圈尖尖的竹针。鱼可以顺着竹针安然无恙的游进去，但是想迎着竹针再游出来可就难了。既然出不来，只好掉头再往里钻。前面紧接着又是一道这样的机关，它一旦进了第二道机关，可就再也别想出来了。到时候，于水水只需要捞起鱼篓，打开后盖，往小船上一磕，鲜活乱蹦的鱼便可到手了。这就是于水水捕鱼常用的下箔，也叫摆迷魂阵。
      于水水不但是养鱼高手，他和媳妇杨秀娟编制的各种渔具更是闻名乡里。湖里有的是芦苇，夫妇俩从容易编制的鱼箔、鱼筐、鱼篓开始，渐渐到繁琐的蜜蜂子、漫篮、筒子等，都迎刃而解，且技能熟练。有了越来越多的渔具，夫妇俩捕鱼的事不成问题了。这些渔具，既有大鱼的“监狱”，也有小鱼的“拘留所”。每次捕上鱼来，于水水都是用铁皮篓子、水桶等运到龙湾村的鱼市上去卖。
      这几天，说也怪了，有几条河流的鱼篓里老是没有鱼。于水水非常纳闷，耷拉着脑袋，抽着闷烟想：难道是河里鱼少了，不太可能？再就是有人偷鱼，他开始不敢多想。凭这么些年的养鱼捕鱼经验，他侧重有人来偷他的鱼了。一连几天，于水水白天黑夜泡在这十几条河流上，琢磨这是咋回事。他在河边走着转着，突然发现在放渔具的岸边，有多了的脚印，也有多了的小鱼死亡。他开始确定自己的判断，一定有人来偷鱼，还不止一次。但是，自从于水水上心看守河流，鱼篓里的鱼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偷鱼人再也没有来偷鱼，他开始放松了看守。可是没过几天，偷鱼人又开始偷鱼了，像是和于水水捉迷藏。
      于水水有些失望，便借酒消愁。这天晚上，他借着酒劲和月色，溜达到河边，想碰碰运气。他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在草丛里蠕动，难道真有偷鱼贼？他猛地跑过去，想看看究竟，只见一只野鸭腾空而起，扑打着飞走了。于水水因为喝了酒用力过猛，脚下一滑落入水中，差点被水呛死。从小在湖里摸爬滚打的于水水差点被水淹死，村里人没有一个相信的，他的名字可是带有两个水呀。打这，于水水干脆带着媳妇杨秀娟和两个孩子搬到坡里的草屋住下来，拿定主意找出这个偷鱼贼。
      没有办法，于水水又开始没白没黑的加大了看守。这天深夜，趴在草丛里的于水水远远看见一个人朝着河里的渔具走去。于水水不动声色，继续观察着。只见一个小伙子挽起裤腿，四处看了看，迅速下河取出鱼篓，把活蹦乱跳的鱼倒进了水桶里，动作非常熟练。上岸后，他看看水桶里的鱼不多，又转身下河提起了第二个鱼篓。这下可好了，小伙子的水桶差点装不下。他提着水桶，四处望了望，顺着河岸开始往村里的方向走。于水水从草丛里爬起来，悄悄地跟着他，一直跟到了村里。小伙子拐了三条胡同，才进了院门。借着月光，牛水水看清楚了，偷鱼人竟是铁蛋。
      于水水蹭的一下火冒三丈：“铁蛋，原来是你小子老偷俺家的鱼！”
      铁蛋刚进家，被这阵势吓了个半死，水桶掉到地上，鱼撒了一地。他急忙蹲下来捡鱼，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于叔，俺没……偷鱼……”
      于水水顺手捡了一根棍子，气冲冲地说：“这水桶里的鱼就是俺的，你小子就是偷鱼贼，俺非把你交到派出所不可。”
       铁蛋嘴角嗫嚅着：“于叔，俺真没偷鱼，这鱼是俺从河里……拿的……”
       于水水哼了一声：“拿的？笑话，你从哪儿拿的？你从俺承包的河里偷了鱼，俺跟了你一路到家，还犟嘴。”
       铁蛋看着于水水说：“于叔，俺真不知道这河是你家的，就拿了鱼。”
于水水气不打一处来：“俺说你小子，说你啥好呢，你是从河里拿的吗，你是深更半夜从俺放在河里的鱼篓里拿的，这还不叫偷吗。”
       “他于叔，铁蛋怎么会偷你家的鱼呢？这孩子告诉俺的，他是从河里捉的……拿的……”这时，铁蛋的娘出来了，她一直咳嗽着，好像生病的样子。
       “老嫂子，你也不相信铁蛋偷俺家的鱼？”
       “铁蛋可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实诚，他于叔你可不能埋汰他。”
       “河里的鱼就那么好拿，俺说老嫂子，这鱼真是铁蛋偷的……”
       “他于叔，你就别冤枉俺家铁蛋了，俺还指望着铁蛋明早把鱼卖了，给俺买药吃呢。”
      铁蛋娘不停地咳嗽起来。看着可伶的铁蛋娘，于水水才想起来这个家以前发生的事情。铁蛋是村里魏正浩的儿子，前几年魏正浩因为家境贫穷，外出干建筑时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铁蛋娘带着铁蛋去讨说法，没想到那个狠心的黑包工头跑了，全家人一分钱也没有讨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每况如下。
      想到这里，看着水桶里的鱼，于水水不知为何，语气缓和了下来：“算了，这鱼是铁蛋从河里捉的，不，是拿的，你娘俩留着吃吧。”
      于水水转身要走，铁蛋送出院门外。
       “于叔，谢谢您，娘生病，俺实在没有办法……”铁蛋的脸火辣辣的烧，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天，铁蛋给于水水打工去了，专门负责从河里捕鱼，不是，是拿鱼。有了铁蛋这个拿鱼高手，于水水这十几条河流捕鱼的事就不成问题了。没事的时候，于水水总是到鱼市上转转，一来看看鱼的行情，价格上不能吃亏；二来，他想找几个鱼贩子，多走批发，省时省力。
      在水光潋滟的马踏湖，这里的湖民一直把捕鱼称作拿鱼，大概是把捕鱼看得太简单根本算不上捕，直接到水中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