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之死

四季霞光

　　红儿之死　　

文/杨霞光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喝药了！”太阳炙烤着青山，知了在聒噪的一个中午，随着几声惊呼，山坡上跑下一位脸色苍白的大爷。
　　人们听到呼叫声纷纷跑出家门，将已经来到村口的大爷围拢起来。大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况。远远地，他看到自己责任田的边上躺着一位红衣姑娘，起初还以为她累了躺着休息，可又感觉不对，大热的天她怎么会躺在太阳直晒的地方？他一边喊着姑娘，一边慢慢地向她靠近。可还没有走到姑娘身边，他就看到了两个空空的瓶子，闻到了浓浓的农药味。于是，他惊慌失措地向山下跑来……
　　很快，当地派出所出动了。110和120也及时赶到了现场。可是，晚了，太晚了。

　　她是红儿，今年25岁，是朱家村孟德成的女儿。红儿自小长得丰满匀称，脸蛋儿白净，五官儿俊俏，一看就是个美人儿。红儿尽管性格内向，却自小懂事爱学，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爷爷奶奶的心头肉。红儿在亲人的呵护中师生的赞誉中慢慢长大，以最好的成绩考进本市最好的高中，成了一名人见人爱的好孩子，好学生。
　　两年过去了，她的成绩始终排在级部前一百名之内。人人看得到，名牌大学在向她招手。高三那年，父亲给她申报了贫困生，并得到学校批复，享受到每月60元钱的补贴。这是许多贫困生可遇不可求的事，得到了是一种借力，可以更加发奋读书。对于红儿来说，她没有感觉到这些优惠。从此，她不敢买冰糕，不敢吃点心，也不敢穿新衣服了。本来就不善交流的她时时感觉同学们用审视的眼光盯着她，甚至听到背后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嗨！吃的那么好，穿得那么俊，还贫困生呢！”曾是两情相悦的小男生也在渐渐疏远她，从无话不说到了无话可说，这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自己成了贫困生，且没有穷到一塌糊涂的地步？
　　一天，心事重重的她正在宿舍里发呆，一位舍友尖叫起来：“我的钱没了。谁偷我的钱了？谁偷我的钱了？”舍友的眼光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红儿身上。顺着她的目光，大家的目光也一下集中在她身上。当红儿明白过来赶紧辩解的时候，舍友们咄咄逼人地说：“你不是贫困生吗？就你最缺钱了，不是你是谁？你说出来啊？”红儿有口难辩，呜呜的哭起来：“你们冤枉死我了！”这事不了了之，班主任也没有查出谁是小偷。红儿的小偷嫌疑被定格在那里，以至于红儿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就是她，就是她……”　
   　一摸的成绩出来了，红儿的成绩一落千丈，从级部前一百名降到一千名之后，这落差也太大了！红儿彻底垮了，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知道起床，不知道穿衣，也不知道吃饭，更不用说上学了。面对女儿的巨大变化，父母一下子接受不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姑姑深爱着这个侄女，得知情况后，立刻领她去自己的家中调养。姑姑天天陪她，给她讲励志故事，陪她出门散步。十多天，红儿恢复正常了。看样子不会出问题了，姑姑才把她送回家。
　　父母看到懂事的红儿恢复正常，高兴的不得了，也不管红儿愿意不愿意，立刻把她送回学校。高考是改变农村孩子命运的唯一出路，何况她的底子不错，他们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红儿回到学校，眼前的环境再次让她陷入不可抑制的郁闷中，耳朵里时时刻刻萦绕的还是“就是她，就是她……”的声音。她吃不下，睡不着，走路不抬头，再也不主动与人打招呼。同学们见到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了，一个个躲着她，视她为空气。二摸成绩的再次下滑，让她的精神出现了第二次崩溃。看到分数后，她哭着给姑姑打电话，说要去姑姑家住几天，在学校实在呆不下去了……姑姑答应了她，她一个人坐车、转车，几经周折地去了。
　　见到姑姑的瞬间，她就扑到姑姑的怀里痛哭……姑姑放下自己的工作一心一意陪着她。一个月过去了，红儿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说话做事正常起来。只是高考已经过去，姑姑顺理成章地送她回家，把她交到哥哥嫂子手里，嘱咐哥哥嫂子好好疼爱她，不要逼她去复读了，红儿是受不的打击了。
　　父母看到回来好好的红儿并没有高兴起来。高考已经过去，他们多年的希望肥皂泡一样破裂了，让她回校复读她又不肯，在家能有什么出息？父母对她的态度不再那么慈爱和善了。她天天看到的总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家里也聊无生气。想想曾经的父爱母慈，红儿抑郁起来。尽管父母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她却往往手里拿着东西发呆，呆起来就是半个时辰。计件工作的活儿，人家一天挣80元，她一天挣不到30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慢慢的，有人来家提亲了。邻村一个没了父母的青年，哥哥姐姐把他拉扯大，给他盖了新房，请了媒人来说红儿。俩人一见面，竟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青年的懂事、体贴，红儿感觉温暖。青年知道红儿的病，却一点也不在乎。他说只要红儿跟着他过舒心日子，病一定会好，这样的例子多着呢。青年时时帮着红儿上坡种地，俩人的感情越来越浓，红儿的精神也越来越好，几乎看不出曾经犯过病了。可是，红儿的母亲不满意了，说那青年无父无母，家里又穷，还长得有点小罗锅，坚决地拆散了这门姻缘。
　　红儿从幸福的漩涡一下子跌进痛苦的深渊，感觉到了活着的无趣，就买了一瓶敌敌畏，躲在屋里偷偷地喝。适值姑姑的两岁小儿看到了，就问姐姐喝的是什么。红儿说敌敌畏。小儿说我也喝。红儿不理他，一口气将一瓶敌敌畏全部灌进肚子里。小儿委屈地跑到姥姥屋里说姐姐喝敌敌畏不给自己喝……就这样，奶奶疑惑地跑出门，夺下红儿刚刚端起来的一瓢凉水，赶紧找人把她送进医院。
　　红儿活过来了，是花了几千元钱才换来的生命。可无论在哪里，这生命都是落落寡欢，毫无生气。母亲看到她就生气，时不时地打她，骂她是“废物”、“败家子”。渐渐的，她由被动的躲避到摸起东西还手了。由妈妈打骂她，变成了她打骂爸爸妈妈，后来发展到打骂爷爷奶奶。一家人知道她的病又重了，不得不送到精神医院去治疗。姑姑离得精神医院近，那里又有熟悉的朋友，姑姑嘱咐朋友好好照顾红儿，自己也隔三差五去看望她。一个月后，红儿的病出现明显好转，可以出院了。
　　红儿回家了。父母对她已经没有了好脸色，这个“废物”、那个“废物”就是红儿的代名词。又有人给红儿提亲了，青年是二十里外的本乡人，大红儿七八岁。俩人见了感觉也不错，经过几次小见面，俩人已经到了定个日子就可结婚的地步。红儿的母亲又反对了，说你不感觉这个人太大了？再就是你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吗？四根腿的没有，两根腿的男人有的是。不行，这个坚决不行！在母亲心里，女儿尽管有点小毛病，可也是长得一表人才，总不能是个男人就嫁，总得找个有家有业长相不错的才行吧？
　　一晃，几年过去，红儿25岁了。“难道我真的无人要了吗？”红儿向姑姑发出了深沉的叹息。姑姑安慰她，姑夫也安慰她：“一定有的，一定。我们都会给你留意身边有没有好青年的，有了就去找你。”红儿满含深情地对姑姑姑夫说：“姑姑才是我的亲娘，姑夫才是我的亲爹啊！”　
　    可是，还没等到下一个白马王子来到她的身旁，她就再一次买了敌敌畏，来到能看到第二个青年人村庄的山头上喝下去。然后，面朝心仪的方向躺下，安静地睡了……　
　　红儿已经不可能考上大学走出深山，可她能够嫁一个心仪的青年，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可是，她死了。　　　　
                                                              2015-3-12　

心语

真惨，悲剧人生，不可控因素太多。

张玉国

唉，造成悲剧的因素实在太多了，真是让人感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