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山 马云丹
某日,我从繁华的街道上走过,经过一位女子身旁时,一眼看到她手腕间的银镯,心就惊了,有种微痛的喜欢,是多年难惊起的深深地喜悦。好一个轻盈地把岁月,戴在腕上的女子呀!
忍不地回首,看她若有所思地漫步着,在这喧闹里慢慢,静静,和她腕间的银镯一样,有点锈色又遮掩不住那银亮的光。又忍不住慢下来,等她从我身边经过,再打量她褐色镂空的袖口边,那只银镯,是一朵玫瑰花,花瓣是丝花镂空,绽放出岁月的沉稳与沧桑,扣在她的手腕上,亦如是她自己生发出来的花朵。
哪朝哪代,哪个女子不希望修成玉颜色,玉颜色是高贵是惊艳之美,而她也是易逝易碎易被忘记的。再美的容颜都要凋谢,不如养一颗银亮的心,让她孕生一个有质感的自己,即便是被时光氧化,只要拿一抹喜悦之心轻试一下,又会显出银雪的盈亮。不知可否有与我相同的心性之人,和我一样更喜欢的是,女子腕间那被银镯的锈色,隐若出的神秘之感。
说道底,我还是喜欢被隐起的那些光,那些好,那些不为人知的光阴。那些锈了色的光阴里,是满满的故事,是一个人时,独享的一壶老茶,温热胃,飘香身,新亮心境。想起那个‘银碗盛雪’的雪小禅,那女子的心呐,是银碗,盛着银亮的心思,指间的笔写出银一样的文字,清清泠泠地将每个人的心惊起,落下,然后沉成银一样的色,银一样的静,让人喜欢不够。喜欢不够,那清,那冷,那透,那真实!
喜欢,是那么长那么久。长久的都是老的模样,有皱纹,有色斑,有悲欢,有每一刻镂空出的立体质感,这些都是自己拥有的,没有谁的光阴和自己一样,所以喜欢自己,喜欢慢慢变成银质的自己,一定会比玉颜色安好,善美。
岁月是银,我是相信的。在看到罗中立老师的油画《春蚕》时,我更是相信,岁月那银色之好,是入心肺入血脉的。《春蚕》里的母亲,低着头看不到面孔,只有一头银发, 让人无限思量。背景是锈色的银色,淡淡淡淡,淡成亦如母亲自身发出的亮光,岁月在母亲身上那么薄而暖。她那双辛勤的手,苍老得已然是藏银的模样了,那肌肤的纹理清晰出银厚朴的一面,而那春蚕正洁白在她手边。母亲是这岁月雕刻得一只银镯吗?!另春蚕欢喜着,将柔白的身躯化成银丝!“春蚕到死丝方尽”,这是春蚕,是母亲,是奉献,是伟大,是生活的本质,似银清洌的静溢与素朴。
想起奶奶手上的银指环,是被时间镶嵌在她手指上的,她十八岁出嫁时就戴上了,直到现在九十多岁了,那银指环已是长在了她的手指上,与她同度沧桑,同修岁月。手指的枯瘦却被指环丰盈点亮,一头华发被岁月之手抚摸成银丝,岁月在奶奶的背后已是筋疲力尽,她却是精神如银,话语似水。
玉颜色,过于精致,是过于修饰的岁月。我愿在光阴里,悄然地安宁出银一样的质感。我喜欢那种沉静,轻盈,还有那着上了时间锈色的淡然。我愿可心成,一个懂得岁月的女子腕间的一款银镯,隐去那些烈,那些艳,用锈色勾勒一个朴实无华的自己,真实地被懂得,被怜爱,被欢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