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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济南林毅 于 2015-8-30 14:51 编辑
在我的老家五莲县,有新纸糊新年的说法。就是说平常日子过得再紧巴,到了年底也要扫扫屋,在墙上糊几张报纸,黑屋子立马焕然一新,彰显出岁月的喜庆,有了年味。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农家是没有钱订报纸的,村里只有大队和小学订了报纸。谁家有在大队当干部或者当小学教师的,才能接触到。过年给你几张糊墙,那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人情。开了春,你要自觉的给人家三把菠菜两棵葱什么的,心里才过得去。
那时到了年底,报纸作为一种商品是在供销社销售的。多数农家会买上几毛钱的报纸回家糊墙。有一年,村里的老张头也买了5毛钱的,当回家铺开一看傻了眼,里面的报纸都剪过,像开了天窗。也许原读者是一位收藏迷,把有用的知识都给剪走了。那时一个整劳力一天十分工,也就是值1毛钱。想想5天的劳动换来了一堆废纸,老张头气不打一处来,卷起报纸就到供销社。售货员小孙也是头一次遇到的这种情况,但他强硬的说:“在我这里报纸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坚决不给换。老张头本来人就木讷,说句话费事,几句好话见没效果,憋得脸通红,青筋绷得老高。一着急,抹起柜台上的算盘就要揍小孙。那个年代有“听诊器、方向盘、售货员”的说法,意思这都是受人羡慕的职业,平日里都被人高看一眼。小孙哪里受过这待遇,也是眼珠子瞪得楞圆,怒从心生,顺手抄起一把卖咸菜疙瘩的铁钩子,准备迎战。幸亏年底供销社买东西的人多,大家赶紧把两人拉开。都劝两人有话好好说,消消气。后来大家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老张头把被剪坏的报纸挑出来,小孙再用好报纸给补上,这场纠纷才算平息。
那时农家孩子没有钱买课外书,糊在墙上的报纸就是我阅读的好地方。 只要有空我就迫不及待地趴在炕上,对着那散发着墨香的墙报,静静地徜徉在文字的海洋里。有时到了吃饭的点,娘喊我吃饭,饭菜的香味都不如墙报吸引力大,还是趴在墙上看个没够。有一次,我看到天棚上有一幅《丰收之后》的宣传画,仰起头扭着脖子还是看不清楚,就偷偷拖过了被子踩在上面看。画中屋檐下挂满了金黄色玉米,地上麻袋里也堆满了粮食,看得我直眼馋,心想什么时候我家也粮满仓啊!正在这想呢,娘进屋看到我踩在被子上,说我糟蹋东西,摸起笤帚就要打我,吓得我赶紧跳下炕就跑。
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语文李老师在黑板上刚写出“胜利”二字,准备让同学们造句。我急忙举手,没等老师点名,就迫不及待站起来大声喊道:“团结起来,争取更大胜利!”老师先是一愣,接着说:“不错,你是怎么想到的?”“我家墙上的报纸,毛主席语录就是这么说的!”李老师对我好一顿表扬,说这是好习惯,鼓励同学们都要回家多看墙报,语文成绩自然能提高,这让我得意了好长时间。那时候我读墙报就是囫囵吞枣,好多字都不认识,一些时事大事也不懂,但这养成了我读报、查字典、摘抄名言的好习惯。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随着电视连续剧《红楼梦》、《西游记》的热播,彩色挂历也随即面世。那时谁家城里有亲戚,捎回一本旧挂历,要当宝贝一样收藏。就为了年底拿出来糊墙,每间屋糊上那么几张,立马蓬荜生辉。惹得那些来拜年的大姑娘小伙子,叽叽喳喳围观好一阵。再后来,流行港台明星照,成了年轻人糊墙的首选。
此刻,我坐在阳台的竹椅上,紫砂壶泡上了老家捎来的日照绿茶,手捧一份当日的晚报,淡淡的茶香芬芳了当年糊墙的报纸。
(济南 林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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