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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0 11: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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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7-21 15:04 编辑
小娥(二十)
第二天走的时候,姨妈和大表哥来送了我,临走大师兄和二师兄急匆匆而来,也只说太快了,都来不及告别。
我哽咽,是的,那么多不舍,都来不及说。二师兄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瑞,好样的,再回来,一定会更出色!我看着大师兄,叫一声:“大师兄……”竟无语!张了嘴本想问一下小娥姐,但这个名字堵在喉管。大师兄一把抱我在怀:“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
我走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生活方式,狠命适应,狠命锻炼,都是新兵半年脱几层皮,而我从未觉得苦。训练项目每日满满排挡,来不及感慨,来不及回味。没有空隙思想,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次收到二师哥的信,都是我最激动地时刻。
二师哥的信里也经常提到小娥姐。一直哀叹这个苦命人,独生女,没有一个帮手,摊上了个病孩子,还能怎么过?开始还有人伸手帮助,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大师兄家里嫂子曾经领着孩子来过几次,都是提前支了钱带走,或者她虽然不说大师兄啥,自然也能听说他和小娥一些扯不清楚的关系。
每一次收到二师哥的信,都茫然无措。又一次,二师哥写信来说,小乐的爸爸也不管小乐,我气不打一处来,回信问为什么,不行就起诉。二师哥来信说,能起诉也就早起诉了,只是大先生居然有了一手材料指认小乐不是他的孩子。还说自从大先生走了后,一次也没回来,回到他家乡中学教书,很短时间了就又结了婚,一年多下去,也没有孩子,便去了医院,原来是他没有生育能力。
二师哥还问我是不是有一次在小娥姐家见到过一个差不多长得像大先生的人?就是那一次,人家得了小乐的一手资料和大先生去比对,才得出来的结论。
那么,这个孩子又是谁的呢?小娥不去追究,外人又能说啥又能做啥呢?上天要毁一个人,啥事都会让其遇见。小娥姐遭际的都是些啥事啊?每一个无眠的夜,想起小娥姐,心疼到不能呼吸,日子无论怎样阴暗和不堪,她也只能忍着,熬着,笑着……她最先懂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生活是最贴切的,只有不放弃,接受平凡的日子,接受眼前的自己……而我自己唯一能安抚自己的便是自心底的祝福。
部队的日子苦累而满档,除了小娥姐的事,再也没有什么事让我心动,这个世界你不扑上去,世界怎么能委身与你?这个世界如此险恶,谁都要内心强大,假若不能穿越卑微、哀伤满地的生活,怎么能希望和欢喜搭肩而行?“人生,可以伤感,但绝不遗憾!”教导员每一次政治课上都歇斯底里训导我们。能承受多少孤独和磨练,就获得多少自由和欢乐。永远陪伴一个人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风餐露宿,苦练体质,特种兵不吃苦那就不叫特种兵,每一个扑倒,就是把懒惰和忧伤撂倒,每一个掷地有声的卧倒匍匐,都是一次站起来格斗的前提和勇气,要跟着你眼里心里世界的虚伪死磕到底。
常年驻守在一个很封闭的大山里,所有平淡的日子都变的枯燥而无味。越来越少写信给二师兄,也越来越少打听小娥姐的事。每一次提及,都是最坏的消息。二师兄说大师兄也不和以前一样了,我服役后不久,老经理要退休了,临退休之前和大师兄一次长谈后,让他把小脚门再一次用砖瓦堆上摞死,理由是小娥姐家里人来人去的太乱了,什么人都有,咱们能帮的都帮到了。处理完了一些事宜,老经理安心退了,大师兄做了单位的经理!大姐关心的事也越来越少了。小娥姐成了真正的狐狸精了。单位又新招了两个啥事都不懂的女孩子做售货员。我所关心的事越来越旧了。
二师兄的书信越来越少,一年复一年,最后断了联系。偶尔想起那个曾经熟悉小城,偶尔想起来一些事一些人都蒙上了陈旧的味道。我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小娥姐依旧二十八岁,满心里都是第一次遇见的她的样子。白T恤,黑裙子,拿着竹竿打枣。竹竿一下一下地打,她的身子便随着竿子一下一下地弯,枣子蓬蓬的落在地上,小娥姐的长长睫毛下忽闪着的眼睛矍矍的忙不开:“小瑞,拣!”“小瑞,拣!”
后记:服役满两年,我有一次回家的机会,因为自己无家可想,假期就让给了别人。服役三年,一次探亲假,我去了西藏,不知道去修行还是去朝拜,莫名走在旅行的路上,收获了孤独和自由。侧身走过那些一路匍匐磕长头的人,忽而感慨,如果觉得做的事是正确的,那又何必害怕别人朝你吐口水!
以前所有日子都是在混沌中度过,教导员说:“有信仰才会有有敬畏!”。服役六年,我一个人彳亍在丽江四方城,邂逅一个穿白衬衫,黑裙子,脸上一片瓷光的高个女孩子。女孩子跟我到了我服役的城市。服役八年,女孩成为了我的妻子。服役十年,姨妈病了,我带着妻儿探望,在小城住了一周,曾有两个晚上,我一个人踯躅在寂静的小城街道上,走过单位的厅堂门前,厅堂门关得紧紧,不知道看店堂的人已经换成了什么人,走过小娥姐的大栅栏们,木栅栏门换成了铁栅栏门,门里晕黄色灯光懒洋洋投射出来……小娥姐,穿着白衬衫,黑裙子,笑着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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