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去来兮 于 2015-4-30 22:20 编辑
儿时的冬天
儿时的冬天,总觉得要比现在寒冷好几倍。
记得那时候,大多数男性小伙伴们都穿着自己母亲亲手做棉袄棉裤——那绝对是纯棉的,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棉花套子;脚上穿着厚厚的袜子和“东北靴子”,靴子里要垫上“毛毡”一样的厚而软的鞋垫子;头上戴着能变形成电视上日本鬼子戴的那种帽子的线帽子——当然也能把可以翻转变现的部分弄到脸前头来挡住两腮和口鼻遮风御寒;手上戴着毛线手套子。在屋外一喘气或者一说话,就是一口白气吐出去。冻得实在没办法,就在两面墙形成的墙角处玩“挤洞”的游戏,一群小子从两个方向往墙角处使劲挤,把里面的人挤得双脚离地而不会掉落下来。有时,里面的某人终于被挤疼了,就逮着正挤得起劲的另一个骂几句,被骂的也急眼了,两下就地打将起来,最终一个被另一个打哭了,眼泪鼻涕一起淌,说:“俺不和你玩连。”边说边拿袄袖子擦一把鼻涕,弄得袄袖子上一道一道的,干了之后留在上面,锃明。
小时候冬天上学,踏着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偶尔没注意踩到车辙上,会狠狠硌一下脚,让本来就冻了的脚更疼一下,只好咧咧嘴,“哎吆!”然后一瘸一瘸的走。两只手几乎是年年冬天要么皲要么冻,西北风吼吼的一吹,冻得我们把手抄到袖子里,只要用不着,根本不伸出来。那时候,学校的教室里还没有暖气,就有几个老师抽个好天提前在教室里盘炉子。炉子盘好之后,班主任就把班里所有的同学分几个组,每天都有一组同学提早来学校,用从自己家拿来的棒槌骨头生炉子。结果大多是棒槌骨头烧净了,炉子还没生着,还弄得教室里烟雾弥漫的,好不呛人。
然而,我儿时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最喜欢冬天了。
虽然那土路冻得硌脚,然而有水结成长长的一溜冰的地方,我们就可以比赛溜冰了。张三溜的时候张开双手来个“大鹏展翅”,刚溜过去,李四就从后面跟上,他溜得时候,飘起一只脚来,“看我的吧!呀——”仿佛自己的姿势要比张三好看数倍而难度系数要大数倍。李四没等溜到头,王二麻子已经撞了上来,结果两个都倒在一边,双双倒地。几个胆小的则站在远处,恨想上去溜溜却又怕挨撞,只好站在那里瞎吆喝。
下雪的时候,仿佛不太冷,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伙伴们就“嗷嗷”地吵着嚷着跑到雪里去打闹,也不知道是谁把雪扔到谁身上,最后的结果是弄得每个参与打闹的人身上都湿漉漉的,靴子里早湿了。只是当时还热乎乎的,有的甚至出了汗,摘下帽子来,头上居然有热气在冒。可没多久就冷下来了,两只脚冰凉冰凉的,只好等回家时脱下袜子和靴子来放到炉子上烤,这时,一股臭气就扑面而来了。雪没化完的时候,早上起来会看见屋檐上结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冰凌子,我们就拿来一根竹竿,打下来拿在手里玩,有时候还放进嘴里吃上几口,嘎吱嘎吱的,和吃冰糕一个动静。
冬天里吃的最多的就属白菜炖豆腐了,有时候加上些粉条粉皮啥的。一家人团坐在小饭桌旁,捧着从炉子上烤的热气腾腾的煎饼,端着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粘粥,夹着热气腾腾的白菜豆腐,让人觉得,在这么一个安静的村庄里生活,是多么的原始而温馨。
而冬天里最让人盼望的就是过年了。父母会提前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就给自己买好新衣服、新鞋子。自己呢,不舍得穿,而又非常想穿,就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摸摸,偶尔也穿上几分钟神气神气。还有好吃的,瓜子、果子、糖,也只是看,不舍的吃,因为要留到初一招待来拜年的客人,当然偶尔也会忍不住馋虫的叮咬,偷一把瓜子嗑嗑,偷一块糖嚼嚼。过年前后的几天,几乎天天放火鞭。腊月二十三赶集,买下几支火鞭,留出初一十五要用的来,把多余的几支都拆散了,一个一个的放。一直放到大约寒假结束才作罢。胆子大的就一只手拿着一个火鞭,另一只手拿着香,点上芯子,眼看快要着到手拿的地方时,赶紧往天上一扔,“啪”,半空里一声响。有的火鞭没响(我们管它叫“臭了”),就从中间掰开,点上里面的火药看喷火;或者把一个好火鞭的芯子夹在掰开的臭了的火鞭的缝隙里,点上芯子,既可以看喷火,还可以听响声。我记得有一年,几个哥哥弄了些大火鞭,不是电光的,不是大地红,是那种白皮子包着的芯子很长响声很大的那种,拿出一个,放在一个破搪瓷缸子下面,点上,“咚”的一声响,搪瓷缸子被呲到十好几米高,呲了几遍以后,原本瘪了的搪瓷缸子都呲得圆咕噜的了。
儿时的冬天寒冷,却有趣。现在的冬天虽然也冷,但似乎没有那时候冷了;现在的冬天也下雪也放火鞭,但似乎也没有那时有趣了。童年的穷苦与快乐的日子一去不返,青春的激情与感伤的小鸟也一去不返。有时候自己照照镜子,纳闷脸上的那些皱纹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不经意间,时间就这么溜走了。我不知道自己老了的时候,冬天里还会不会饶有兴致的玩一回雪,点一个火鞭。
12月2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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