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玩月楼主 于 2014-12-6 15:08 编辑
凭窗看狗
王光福 一只大黑狗和一只小黄狗潇洒自如地并肩而跑,跑着跑着突然停住,轻松自在地打闹起来;一只滚圆粗壮、嘴巴子乌黑的黄褐色狗蹒跚着走过来,伸着舌头哈达哈达喘气,牙齿若咬到人腿上不断也裂,可是看它那憨态可掬、气定神闲的优雅劲儿,就是揍它一棍子,它也不可能哼嘤一声,就别说发怒咬人了;一只小白狗,个头比一只小白兔小比一只小白鼠大,发了疯一般追着一片枯黄的树叶,追上了,就像花猫戏老鼠一般玩耍,左瞅瞅右瞧瞧,最后叼着那片树叶跑没了影;又过来一只小花狗,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几个圈,再跑到路边前腿扒后腿跑,似乎非把一棵小树挖出来不可,弄了半天,恍然大悟般又去追赶身旁飞过的一片废纸去了…… 我家住一楼东楼头,山墙上有一个窗户——本来我能够住在楼中间,因为挑房子时喜欢这个山窗户,就选择了楼头,虽然是整座楼上暖气的出水口,冬天最冷,可是每天早晨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就直射到客厅里,暖洋洋的,看着心里就舒服,因此我老婆总爱说我们家是“阳光灿烂猪八戒”——有时,我就靠在窗台看人。假如一时没人,看看各种各样的狗,也感觉很有意思。除了那只憨态可掬的狗,我知道它的品种是松狮——有一次走路,看到一位打扮入时的少妇牵着这样一只狗,我想起古人“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那句话,就上前问了一句,她告诉我说叫松狮,我当时还自作聪明说:“以后打官司省劲了。”她看了看我,牵着狗走了,她不明白我是把“松狮”听成“讼师”了——其他的我一概叫不上名堂,只能区别它们的大小和颜色。偶尔,我老婆和我一起看,看着看着就说:“还是狗好,无忧无虑,无病无灾,不上班不备课,不考评不定级,整天就知玩儿,那才叫真痛快。” 这时,我就想起唐人张籍那首《野老歌》中的句子:“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西江贾客珠百斛,船中养犬长食肉。”不是我多愁善感,也不是我善于老鼠啃书——咬文嚼字——实在是我对我老婆的话感同身受。人到四老五十,上有老下有小,上下都需要照顾;眼看就要退休,还想再涨一级工资(虽说不能为钱而卖命,拿着人肉换猪肉,可真的和钱出了五服的人能有几个);这一年级有十几个平行班,和自己同教一门课的老师年富力强、精力充沛,咱总不能落在人家后边吧?脑子慢、眼睛花、手脚不跟趟,可还得参加那图财害命万人诅咒却老而不死的继续教育考试;身体倒还可以,除了偶尔关节酸痛、血压过高之外,倒也无甚大毛病,修理修理还能用……这就够叫人心有负担而不能随时随地精神愉快、一身轻松了。所以,我俩有时就一起站在山窗户前,对狗羡慕得出神一会儿。人到了一定年纪,偶尔有人不如狗的叹息,大概也算不上什么神经病,需要到第五医院去看门诊吧?——虽然离得不远,下步走用不了半个小时。 张籍诗中的那位野老,在岁暮年底领着儿子上山收橡实——这种果实我没吃过,不知滋味如何,估计不是什么美味,可能比不上南关外“天天鲜”的烧烤;若是味道绝美,似西关集上的糖炒栗子,恐怕也没有这爷俩的份儿——而江船上的商人,珠宝多得数不过来,连他的狗都顿顿吃肉,这不把那爷俩馋死才怪呢。只是不知他俩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句话:“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就是知道又有何用呢,在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诗词歌赋、名言警句、知识学问虽好,却总是当不得饭吃。 现在我们正逢所谓盛世,本来不应该有此不良慨叹,但不知为何,一旦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群狗打打闹闹、嬉笑无厌,我和老婆就往往心生艳羡之情。这说是笑话也行,说是潜意识的某种真实反应,可能也不差。但说笑过后,还是上班、签到、备课、上课、看作业、开会、应付检查……这类活动看似简单机械,可不要说我的楼头之狗,就是世上最聪明的狗恐怕也办不了——唉,如果教室窗外站着两只狗往里看,不知它们会作何感想? 2014.1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