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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空谷幽兰 于 2014-12-10 18:33 编辑
带刺的红玫瑰
文/赵蕴霞
合体时尚的衣着，大波浪的红棕色的及肩长发，长圆脸，皮肤白净中透着红晕，人高马大。“妗子，大舅在家吗？我来看你们了..........”一阵爽朗的说笑声，人未到，而声先闻，言行做派颇有凤辣子的架势。远远地听到屋外说话的动静，刚刚离休的老王轻轻叹了口气，不用说这是红玫来了，不知她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红玫是老王大姐的女儿，这些年，风风火火，事业上有些小成就，可是说起家庭生活，却一波三折，有人说，太强势的女人注定不会太幸福。别人不知是否这样，红玫可是应验了这句话。因为身材高挑苗条，长相秀美，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非常引人注目。年轻时的红玫活泼俏丽，吸引了许多小伙子的目光，但心性高傲的她却很少有心仪的目标。转眼，到了二十五岁的年纪，红玫的婚事还没有着落。父母四处托人给她介绍，终于一个身材魁梧长相英俊脾气温和的男人伟民进入了她的视线，这算是她的初恋，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确立了恋爱关系。一年多后，成立了美满的小家庭，不久，又添了一个可爱的大胖儿子。红玫心里别提多幸福了。
幸福的时光过了几年，不满足现状的红玫开始了小康家庭的建设。先是自己辞职后成立了一家小公司，又让一向安分守己的丈夫在工作之余搞创收，眼看着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亲友们为她高兴时，红玫的脾气却日渐火爆，对于厚道安分的丈夫越看越不顺眼，两个人的战争时常爆发，小家庭里时常充斥着不和谐的声音。老王从大姐那里时有听闻，红玫来探望他时，他总忍不住旁敲侧击一番，让她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好好珍惜这个家庭。可是红玫只答应着，却没有放在心上。
红玫的人生悲剧从38岁开始，那年，她清晰地记着，一个傍晚，丈夫伟民下班后忙着给客户送货回到家后，突然昏迷倒地。放学回家的儿子阳阳吓坏了，急忙给远在在外地的红玫打电话，红玫赶紧拨打120 叫救护车，又让自己的弟弟前去帮忙。当她匆匆坐车赶到医院急诊室时，丈夫紧闭双眼，呼吸微弱，进入了深度昏迷状态。红玫看着他蜡黄的面容，突然想起来，这几天丈夫总是喊着头疼，不舒服。她也没有在意，只是以为这几天事情多疲劳所致，给他吃了些缓解头疼的药。没成想，出了大事。她流着泪焦急地喊着，“醒醒啊，伟民，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可是伟民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红玫又转向医生急切地求着，恨不能给医生跪下来，只求能让丈夫快点脱离危险。
红玫此时心里痛悔到了极点。这几年，为了多挣钱，两个人非常忙碌，早起晚眠，吃饭潦草，没有规律。为了琐事意见不和经常吵架，有时冷战几天都不说话。红玫的心思除了生意，就是寄宿学校的儿子，对于身边的老公，她却不曾多在意他的冷暖。当医生的手术单递到她的面前时，红玫整个人瘫软下来，心里充满了懊悔。年富力强的老公一下子成了生命垂危的病人，她心里一时无法接受。
做了脑部手术的丈夫昏迷了几天后终于醒来，红玫从医生那里得知丈夫已是脑癌晚期，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不堪的丈夫，强忍着心里的泪没有流下来。想起这些年，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总是迁就自己，虽然能力不大，却尽心竭力维护着这个家，即便吵架后，他也是主动地做饭洗衣，承担着家里的一切琐事，从不在亲友们面前抱怨。可自己却时常用最刻薄的语言讽刺和嘲笑他，想当初，他温和幽默的性情是多么吸引她呀，可是这些年，自己只想到多挣钱了，却忽略了婚姻中最重要的东西。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尽力弥补吧。在丈夫不多的日子里，红玫的脾气改变了一些，说话不再尖刻，尽量柔声细语，丈夫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舒心的笑容，可是过了半年多，丈夫病情恶化，在做了又一次不太成功的手术不久，带着对这个家的深深依恋撒手而去了，留下了伤心欲绝的红玫和未成年的儿子。红玫的父母很是难过，隔三差五去看望和安慰女儿，老王也牵挂着这个外甥女的情况，不时抽空去看望她，尽量帮她解决一些问题。
红玫过了好长时间，才逐渐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挣扎出来，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为了生意和儿子，也为了能远离这个充满丈夫气息的伤心之地，红玫狠心把房子卖了，到儿子所在的学校附近买了一所小房子。搬家时，她对儿子说：“阳阳，你学习上一定要争气，以后妈妈会很忙，这个家就靠咱娘俩啊，你明白吗？”阳阳点点头，说：“妈妈，你不用担心，长大我一定会保护你。”红玫紧紧地抱着儿子，心里一阵阵辛酸，儿子的懂事又让她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她打起精神，把这些日子因无暇打理而日渐冷清的生意重新拾起来，心性要强的她总想给儿子一个像样的家。为了儿子的将来，再难的日子也要捱下去，更何况，给丈夫治病，已花光了她们这些年的积蓄。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这个家。亲友们高兴地看到昔日那个风风火火硬朗刚强的红玫又回来了。
红玫的生意日渐好转，她的心情也渐渐晴朗，身上的衣着重新变得靓丽起来。话语间没有了忧伤。可是这样的生活仅仅过了几年，一个个意外的打击接踵而至，先是久病的母亲不幸病情恶化去世，接着有些智障的小弟突然在一天下午抽搐倒地而死，而一向乐观的父亲好似变了一个人，整日沉着脸，只一味的抽烟喝闷酒，她每次回去，都要劝慰父亲半天，而父亲常常呆呆地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老泪纵横。父亲叹着气说：“你妈没跟我享多少福，我有愧啊，她比我小好几岁，却先走了。我对不起她。”红玫伤心地听着，想起母亲的慈爱，止不住地流泪。因为小弟小时候被人误伤打中了头部，变成了智障。母亲为此自责了好多年，身体也渐渐垮了，患上了贫血症不幸早逝。看得出，母亲和小弟的相继离世成了父亲内心不能触碰的伤疤。老父亲的情况让红玫很是牵挂，还要照顾生意和儿子，不长时间，她的身体也出了状况，长期的劳累和家庭变故，导致心情抑郁，她得了严重的胃病，疼起来大汗淋漓，无法行走，不得不住院治疗。老迈的父亲闻讯赶来医院照顾她，一双满布青筋却温暖的大手为她按揉着疼痛的部位，红玫看着父亲憔悴失神的面容，心里一阵阵难过。老父握着红玫的手，红着眼圈，颤声说“好闺女，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可要好起来，这个家还要靠你撑着啊。”红玫望着苍老的父亲，点着头，不争气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盼望着自己能快快好起来，为这个多难的家遮风挡雨。
不久红玫病愈出院， 一边忙着照顾生意，一边关心着即将高考的儿子，还要抽空去看望孤身生活的老父亲。日子一天天忙碌地度过，红玫盼望着儿子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老父亲也能身康体健安度晚年，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儿子考上大学后不久，一次红玫探望过父亲返回家中，傍晚弟弟打来的一个电话像一个惊雷在她头顶炸响。弟弟急切地哭着说：“姐，你快回来啊，咱爸不行了。”刚见过面的老父亲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怀着满心的疑惑和伤悲，她带着儿子急急往家赶。可叹的是，红玫还是没来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当她进门望着已经躺在灵床上的父亲，遗容平静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巨大哀伤，泪如雨下，哭昏在地。弟弟扶起红玫，断续地抽噎着和她说明情况。原来老父亲上厕所时，突发心肌梗死倒地，等家人发现，120来时已经晚了。
红玫和家人满心悲痛地送走父亲，开过家庭会，一家人将父亲的遗物收拾着。简陋的屋内没什么贵重的家具，父亲的存款和现金积蓄很少，都放在床里边一个盒子里。四下看看，桌子旁边一个上锁的小抽屉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大家心里疑惑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当她和家人一起撬开这个一直上着锁的小抽屉，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面面相觑。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大信封，打开信封，一张母亲的遗像赫然露出来，此外别无他物。红玫突然明白，在父亲心中，久病卧床的母亲就是他心中最珍爱的东西，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红玫的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父亲用无声的语言让自己明白什么是真爱的含义。她想起了往日父亲对母亲所做的一切，那么温情体贴，细致入微，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夫妻间的真情厚意，虽然一辈子平凡，没有大福大贵，可是她分明感到父母这一生是幸福和满足的。她颤抖着将照片放在手中，紧紧地捂在胸口上，对弟弟和弟媳说：“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父母，这是让我们明白怎么才是过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相亲相爱，是最重要的。”一向觉着公婆偏向女儿、和红玫关系不太融洽的弟媳此刻也流着泪连连点着头。
失去了父母，红玫的心中感觉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 只有拼命的工作能让自己暂时忘却心里的伤痛。幸好远在异地求学的儿子阳阳时常打来电话，给了她很多的精神支撑。懂事的儿子不放心母亲一个人生活，经常打电话劝她，让她尽快找男朋友，再成个家，而且说只要妈妈愿意的，他绝对会努力和对方搞好关系。儿子的善解人意让她心里充满温暖。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在外忙碌，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要好的几个朋友，可每日回家都是形单影只，更别说身体有病时，连个给自己倒杯热水的人也没有，是该考虑找个伴了。
不久，一位好朋友给红玫介绍认识了一位男士。个体户，半年前丧偶，年纪比她大两岁，有个刚参加工作的女儿，家境还不错。男方性格比较温和大气。红玫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昔日丈夫的影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彼此都很有好感。为了考验对方，精明的红玫考虑了几点条件，她想明确双方的财产支配和彼此孩子的费用开支，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这个爽快的男人对于红玫提出的条件没有多少犹豫就痛快答应了。而且他的一句话让红玫非常感动。他动情地握着红玫的手说，“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我愿意和你一同撑起这个家，过完后半生。我想卖掉自己老家的房子和你一起再买所房子，和阳阳一起生活，我会把阳阳视如己出。你就看我的行动吧。”这个不善言谈的男子诚恳的话语打动了红玫，她放下心里的疑虑，终于答应了对方的求婚。
婚后的生活让红玫感到了迟来的幸福，这个男人给与了她久违的家庭温馨。进入更年期，红玫原本急爆的性格更添了几分，性格直率的她说话口无遮拦，很少顾忌对方的感受。这个男人却是尽量的包容和迁就她，每次吵架后都主动认错，更让人吃惊的是，他和自己的儿子脾气相投，两人相处得情同亲生父子，儿子反过来还替继父说话，让母亲好好对待继父。这让红玫心里既有些吃醋又感到宽慰。有的时候，心平气和的红玫也会感到自己的过分，她对于丈夫的女儿便加倍地疼爱，想方设法为继女买各种礼物，陪她逛街游玩。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丈夫对于自己的理解和包容。
眼看着红玫的日子越来越好，老王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心里念叨着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今天就来了，红玫给他带了好多营养品，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有事想请大舅帮忙。原来阳阳今年大学毕业了，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想让社会关系比较多的老王给想想办法。老王也想借此再好好和红玫聊聊，他对于这个心性要强的外甥女还是有些不放心。唉，这没了爹娘的孩子啊。
红玫终于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第二春。很难预料，性格强势的她以后的人生命运是否还会再起波澜。不过，看着现在的红玫，事业红火，家庭还算和美 ，性格也不像以前那样刚强气盛，老王觉着这闺女如果好好收敛性子，懂得惜福忍让，后半辈子应该会有福气的。
(注：写于2014年10月25日、修改定稿于2014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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