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笔会）长长的流水

疯子

（重阳笔会）长长的流水
周村、张志成

敬老院里的郭冬阳今年七十四岁了，靠着下下棋，晒晒太阳，看看电视打发着日子。这院里忽然来了位七十三岁的老太太叫刘玉莲的，打乱了他日常的平静。
是老太太的嘴里经常哼哼着一只小曲儿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她是不经意间随便哼哼得，郭老还是听出了她唱得是一只久远的悲情儿歌：“小白菜呀，鲜柳黄啊，两三岁呀，没了娘啊。”歌声婉转，令人心疼。
在活动室里，郭老静坐在纱发上，瞑着眼像似在睡觉，无人发现两颗晶莹的泪珠儿，从他的眼角慢慢地流出来。听这首歌儿，第一次令他心动得时候是在六十年前，那时候郭冬阳十三、四岁才读小学二年级，读到十八岁遇上自然灾害就停学了。他的同桌女同学刘大妮就爱哼哼这首歌。刘大妮十岁的时候没了娘，到和郭冬阳同桌的时候她已是十六岁的姑娘了，读小学五年级。
到十八岁的时候，郭冬阳才完全理解了这首歌的真正含意，因为他也没了娘。每当她再唱这首歌的时候，郭冬阳就会掉泪的。后来，只要她再唱这首歌，为了排解双方内心的伤感，他就会朗诵一首毛主席的爱情诗歌来扰乱她，“我失娇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如此，她就会笑的，他也会陪着她笑的。这时候，郭冬阳第一次发现，她地笑声是那么的无私，是那么的开朗，是那么的悦耳，是那么的阳光，她笑起来的模样多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呀。
这也难怪，那个时候的婚姻法就是女十八男二十，何况他们已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刘大妮会拿出煎饼塞给他说：“你尝尝，这是我自己摊得。”有时候郭冬阳也会拿出大包子递给她说：“你尝尝，这是我和俺姐包得。”
他两个的村子只隔着一条孝妇河。郭冬阳发现，每逢周日，刘大妮总是在河边洗衣服，他也抱着家里的衣服到河边去洗。他两个只隔着一道清清的河水，轻轻的歌儿和朗朗的话语声，就像这长长的流水，说不尽也道不完。羊儿悠闲地吃着草，垂钓者睡着似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妮说：“冬阳，快看快看，你看这些鱼儿都是一对一对的，游得好快呀。”
郭冬阳忽然看到水中掠过几对黑影，就说：“大妮，快看快看，你看那天上的燕子总是一双一双的，飞得好快呀。”说罢，两个人对视一笑，都羞红了脸儿。
六年级还没有毕业，那自然灾害就铺天盖地得卷了过来，这书是读不下去了。在散学前，他两个就私定了终身，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
这命运岂是自己能够掌握得了的？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们各顾各的活路，好在都活过来了。到郭冬阳真正托媒去提亲的时候，刘大妮以经无法做主了，唯成分论就像一道又高又厚的墙，生生得把他们隔在了两边。刘大妮是贫农，郭冬阳家是富农。河那边的刘家死活不准大妮嫁到郭家去，逼着她嫁到了山脚边的王庄。郭冬阳也被派到小三线的建设工地上去了。之后，别的同伴都回到了老家，因为郭冬阳的家庭成分不好，就留在了工地上。幸好后来留下来的民工都转成了国家职工，郭冬阳才算有了真正的人格。
在后来的五十多年里，他们虽然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却从没有中断过暗暗打听对方的消息。无奈天各一方，任五十多年的烟云，跟着记忆中那孝妇河的流水，悄然而去。
郭冬阳没有睡着，那轻声的“小白菜”的曲儿总在耳边缠绕，郭老忽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心里想；不能造此，人家明明是叫刘玉莲啊，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得事儿？就在郭老右边坐着的刘玉莲又哼起了“小白菜”的曲儿，郭老再也沉不住气儿了，觉得这么大年纪了用不着羞羞哒哒啦。就鼓着勇气朗诵道：“我失娇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郭老轻声的，有着抑扬顿措的，富有深切感情地朗诵着。还没有朗诵完，因心有所动，早已激动地流出了两行热泪。
同时，那“小白菜”的曲儿嘎然而止。郭老偷偷地看了看刘玉莲，发现她虽然也闭着眼，她鼻子两旁的泪珠儿还在不断地流下来呢。郭老的胆子猛然间大了起来，突然喊了一声“刘大妮！”
刘玉莲的身体一阵颤抖，睁开眼热烈的审视着郭冬阳，猛一下抓住郭冬阳的手颤颤地说:“你、你、你是！……”
“郭——冬——阳！”这是他两个同时喊出来得名子。郭老激动地站起来，坐在她的身边，四手相握，“大妮，你怎么会叫刘玉莲呢？”
“不奇怪呀，‘大妮’的名子不好听，在婆家落户口的时候就改过来了。”
如果这活动室里没有别人，他两个会紧紧抱在一起的。这是天意啊，他两个做梦也想不到在这古稀之年，能够在这里会面。他二人旁若无人地牵着双手回到他的宿舍，痛哭流涕地抱在一起，诉说着近六十年的坎坷岁月，各自打开自己的内心世界，相互在对方的面前晒得没有半毫阴影了。郭冬阳说：“咱们把前头的五十年扔掉，重新从你二十三岁，我二十四岁的今天开始共同生活，你看行吗？”
刘玉莲摇摇头：“不行，俺要从十七岁开始。”郭冬阳略有沉思，握着她的双手激动地说：“明白了，我也得从十八岁开始呀！”
当天下午，他老两个搭乘一辆出租车，专程去探望他们的爱情河——孝妇河。今日的孝妇河的大堰上早已能狗跑汽车了，在他们当年洗衣服的地方，他们背对着夕阳，坐在折叠椅子上，看着孝妇河长长的流水，羊儿悠闲地吃着草，垂钓者睡着似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刘玉莲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冬阳，快看快看，你看这些鱼儿都是一对一对的，游得好快呀。”
郭冬阳一阵心热，忍不住脱口而出地回道：“大妮，快看快看，你看那天上的燕子总是一双一双的，飞得好快呀。”
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那热烈对视着的眼睛里，滚动着闪光得泪花儿表明：他们找到了十八岁的青春。
20171024

高青顺昌

长长的流水，永远的情。为张老师点赞

小小的绿叶

长长的流水，美美的回忆。看张老师生动地讲述跨越几十年岁月的爱情故事。

箴言振语

孝妇河水缓缓流淌，淌过的岁月渐渐变长。一束阳光围绕在一朵玉莲身旁，而玉莲，也感受到了冬日的暖阳。

林中一叶

时光的长河，承载着满满的回忆和深情！

高山流云

林中一叶 发表于 2017-10-24 14:40
时光的长河，承载着满满的回忆和深情！

催人泪下的动感经历，割不断的情愫，夕阳下终成眷属。祝两人幸福！，

冷月清辉

疯子老师，故事能手。欣赏了！

张玉国

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两位老人家祝福。

疯子

高青顺昌 发表于 2017-10-24 10:52
长长的流水，永远的情。为张老师点赞

谢顺昌老师赏光，为了写作方便，我把他们的实际年龄压低了整整十岁。问好。

疯子

小小的绿叶 发表于 2017-10-24 11:27
长长的流水，美美的回忆。看张老师生动地讲述跨越几十年岁月的爱情故事。

感谢商老师留评，他们的实际年龄比文中的年龄大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