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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5 10: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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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10-25 10:56 编辑
二,
他家门前有一条路。从路上一路向东,斜着就上了通往城里的大路。现在这条路没有了。他的家还在那里,原来的小巷子是个死胡同。胡同南北走向,胡同里有朝东的、朝西的小门楼人家。他家就在里边。在城里,他有个旧书摊,路过几次,捡过几本自己感觉值得翻翻的旧书,不怎么讨价还价,给他钱,抱着书走人。一两次就熟悉,生意人,无话不谈。然后就知道了原来是一个村。然后,他有了好书就来找薄荷。一老一少,坐下,就开聊。多半他天南海北说,薄荷笑着听。
有一次,他来了,神神秘秘的,说捡了几件不常见的东西。薄荷示意拿出来看,他抖抖索索的,从他的三轮摩托车后斗子深处掏出一个磨蹭的黝黑光亮的灰布包,一层层打开来,是几个小物件,有一个烟袋锅,还有几个老钱,还有一个薄荷不认识的小物件,她胡乱看罢,摇摇头。他立马泄了气,胡乱收起来,掖在手中提着的无纺布大袋里,一腚蹲在店里的矮矮的硬椅子上,隐着脸,不说话。
薄荷憋着气,没笑出来。高嗓门柔和下来,询问他有什么好书。他很泄气,闷声答:好书,好书,看那些破书有啥用。那一次,薄荷没话找话,询问他,认不认识杨梦衮。他说知道。薄荷央求他,空了,也引薄荷认识。他临走扔下一句:不容易。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来。薄荷也去城里他摆摊的旧地找过几次,一次也没遇见。时间久了,放弃了找他,他就悄没生息消失了般。隔了三四年,再一次看到他,就是另一个光景了。
还是原来的摩托三轮车,破旧了许多。他坐在车坐上在店门外使劲喊。临店好事的媳妇站在门前看他,他不理,还是使劲喊。店里有人看出去,回来,不吱声。他又喊,薄荷抬眼看才知道他喊她。慌忙走出去,寒暄着,让他进屋。薄荷在前面,回首想让他进门,才看见他扭着腿,一步一颠,十几步,走了这消失了几年的样子,气喘嘘嘘。薄荷呀了一声。他嘟嘟着:拴着了。
坐下来,就讲这几年的遭遇。原来他血栓过了。这次,薄荷没问他有没有好书。他就一直说,一直说,而薄荷就一直听一直听。
村里有大寺。寺不大,有树在寺前,远路行人总要歇住乘一乘荫。坐在树下,荒野一眼看出去很远。这是个穷地方,盐碱地里芦苇稀疏,地皮上皱起一层层灰黑油碱,踩上去唰啦着响。更远处有小麦,棉花,懒洋洋的样子。
庄稼自然一望而知,另外树林子堆的许多土丘,也是好活动的人一层层攒起来的盐碱土。会有外头的人来收土去做火硝。城里人时常跑洼里来玩,也不能一一说出, 是哪村,是哪园,或者破土窑四围栽了树。洼里有新鲜的曲曲菜,青青菜,蚂蚱菜,苦菜,城里人奔着这些菜而来。还有半个小庙,从路边望去,露出一幅小灰瓦墙,虽是深藏也逃不了是一个小庙。这庙是杨家庙,在村子的西半部路北,因为那么小,越来越埋在村户人家的院子里了。
徐家寨不是因这座庙得名。这村也就一户人家姓徐。就是住在老供销社的那家。但这与这村子的名字好像没有一点牵扯。大不了很早是姓徐人家的寨子,很多年过去,大都是姓杨的人家,各过各的日子,叫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村后的苇湾子连成片,周围常青树的矮林,密得很。走在小土坎路上。望见白水的一角,寂静的有点悚然,小孩子很少独自在这里走。四周绿草散着野花,一路蔓延下去。两个路口,弯弯绕绕,一个连菜园,一个连马庄。
芦苇湾得深,徐家寨五保户老韩知道,老韩是七十八岁的老人,说,有一年,芦苇很茂盛,但也快要见底了。白水变成了一小洼,网起来的大小鱼真不少,黑鱼大的有二十斤。这回村里可热闹,前后村店里的人都来看,湾边人挤人,周围的矮树都挤得稀疏了。
芦苇,约半湾,余则是白水。现在很少有人走,那一弯的生动越发寂寞了。水也不是原来的水,树也不是原来的树。这里,有一年麦秋,来了一场大雨,在湾边路上晒麦子的人家,得了一个大灾祸。突然一场大暴雨,把一年打下来的新麦都冲到湾里去了,在流水入湾的流水口,只掏回来两布袋。还好,没空着。这几年,村南边的大水湾又大了起来,深不可测。这里土地不怎么长庄稼,有外来人承包了建窑厂,一车一车的砖拉出去,兴腾了好几年,后来那些人卷着铺盖一夜之间消失了,留下来了这个深水大湾,说不上福祸。鱼苗扔下去,都是不见,没准一下去了龙王庙里。浅水处,也有人大城市里的人来钓鱼。太阳当顶时,林茂无鸟声,过路人不见水的过去。停了脚,水里唧唧响,偏头,或者看见一人钓鱼,钓鱼的只看他的一根线。走过去,走过来,都是过客。走过只觉得,这里有一个深的、碧蓝的、绿的、又是那么圆的一片水。
这里在卖旧书人的小巷子不远。城里人都喜欢他,打趣他。有人喜欢他四处淘来的小玩意,也有人像薄荷一样书呆子,喜欢只字片语有着古旧东西的几页纸。免不了经常去打听,四处都高速柏油路了,人来人去一阵风。他越来越寂寞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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