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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11-15 13:57 编辑
那些守口如瓶的爱
博山 云止于水
周一下午坐车回家。到门口就喊:“娘,我回来了。”却无回应。只看到爹在外间忙碌着,地板擦的干干净净。一迈进房屋,暖暖的,隔绝了外面的冷冽。
“你娘烫着脚了。”爹抬头看着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赶紧跑到东间,娘坐在床上,左脚面上湿漉漉的,浮肿着,几处血痕淋淋,皮没了,看着就是钻心的疼痛。
我万般心疼,问“咋不和我说?星期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也不说一声?我给拿烫伤膏也行啊。”
爹说:“和你说啥事也不管,白赚了叫你挂牵慌。小慧没和你说吧?我嘱咐她白和你说,我怕她和你说了。”
多少回,我不在家,出了事也不向我透露半个字。像是那年爹去山里干活,脚插进去了腐烂的玉米秸秆,那一次爹被砸伤了脚,那一次也是被热水烫伤了,那一次娘摔倒了,脸上磕破了几处,那次屋檐下的炉子失火,烧坏了新换的不锈钢窗户,烧坏了周遭的电线……
寻常日子也不都是美好。无处不在的意外。他们选择守口如瓶。电话里还说家里都好,你不用挂牵我和你娘。于是我以为他们岁月静好安稳,就安静地过不在他们身边的生活。
不觉泪纵横。坐在床边,抚摸着娘花白的头发,轻轻问:“还疼不,娘?”“不疼了,你爹给我抹上蜜,还怪管事。”然后絮絮讲起烫伤脚的前后。
去帮小慧家干活,正在择菜,看到水开了,就去灌水,说灌好了,一提其中一个暖瓶,暖瓶从底部垂下来,打碎了。似乎听到暖瓶爆破的巨响,滚烫的开水白花花的溅在娘的脚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娘只是坐下,甚至还自己瘸着脚走去院子,去坐车。她眼中可有泪水?可有人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受惊吓的心?
那一天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我不知道。只是周一,她知道我下午回来,无粥不欢。还熬了绿豆米粥,还做了萝卜肉馅的蒸包。
此刻,娘安静坐在床上,神态安详,仿佛那血痕斑斑的脚面没有一丝疼痛。
晚饭后,我在洗袜子,我看见娘坐在茶几前,低着头,原来是在包水饺。
“你歇着去吧,省得脚疼,等等我来包。”
“没事。你明天早上下包子吃。”娘一边包水饺,一边说。
第二天清晨。开了电源,锅刷得一尘不染,是娘刷的,眼前浮现出娘拖拉着腿走出来的样子,扶着墙壁一遍遍刷锅的样子,她总是想把一切都给我准备好。暖水瓶就在电热锅附近,倒入适量的热水,锅里呲呲啦啦地响起来。掀开布盖,盖垫上三排摆得整整齐齐的水饺,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水开了,放了十个,再一次沸腾起来时,拿开锅盖,热气一会儿就氤氲起来。早晨的清冷一扫而尽。
周二。小乖回来。我去了陶然居。一起出门时,去药店买了烫伤膏。周三下午回到家,还是爹在忙碌着。赶紧去东间。娘这两天不敢着地,不敢走路了!
我仔细看脚面上,浮肿得厉害。爹去庄头菜地拔白菜回来了,我让他给娘抹上药。得把那些蜜擦干净。爹说得去买碘伏和药棉。我说还是我去,然后骑着单车就飞出去了。
回来时,把药交给爹。爹蹲在床前,细心清理娘的脚面。把用过的纸巾扔到炉火中去。等晾干,再细细涂上烫伤膏。
我去做菜。菜好了,端上饭桌,准备把我用的小笔记本桌子给娘当饭桌。她却说:“我晌午吃的晚,吃完都两点多了。我不吃了,不想吃。”
饭后,我舀一勺红糖在泡好的麦片粥中,撑开小桌子,把碗放在上面,顺便舀了一些白菜粉皮端过去。没想到,说不吃饭的人,居然吃了碗里的菜。看我在吃水锅里煮的玉米,娘说:.“今年也吃不上玉米了。”我赶紧掰了一块给她,她说:“还还刚掰来时一样鲜来 ”。脸上满是笑意。
娘说光等着吃,伺候人的人不想让人伺候。不觉心中又是一酸。等娘吃完玉米,我倒了温水,端到床沿,让她洗手。
记得周一晚上,娘睡觉时,把一个装牛奶的纸袋子穿在脚上,系住,在初冬,裸露在寒夜里的脚,应该很冷吧?那心存牵挂和惦念的心一定很暖。
想起冰心的诗句: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 除了你还有谁,是我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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