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芒的麦子 临淄 宋庆法
湿漉漉的天气,伸手就能攥一把水,像是浣纱女从河边浆洗后,刚刚晾晒的霓裳般。闷雷藏在云里,不时咕咕隆隆放出一两声雷语,是在告诉人们,它正酝酿一场雨事。
田间的麦芒,齐刷刷指着空中,意思是,快收吧,天要下雨啦。地头,联合收割机启动着马达,等待主人的号令。农人们在徘徊观察,对成熟度犹豫彷徨,是否影响产量,辛苦一年的收成,全靠一时的决定。昂头看看天,云层黑里泛着白光。若今晌不收,说不准一阵风雨,麦子东倒西歪,损失就会更惨。
这时节,只要不是交通要道,马路就成了晒粮场。有些早熟的地块,主人抢先收了,就近的马路成了他家的,摊在路面上待价而沽,也是麦收日子里特有的一道风景。
收粮食的两口子,“嘭嘭嘭”开着农用车,在晒粮地方停住,副驾位上的女人下来,大热天,围巾包着头,只留出看事的眼和说话的嘴。弯腰捡起几颗麦粒,放在嘴里,用牙一咬,只要听咯嘣声响,就知道干湿度。男人下车凑到女人跟前,不搭话,两口子递个眼神,什么意思全明白。
“多少钱卖啊?”收粮男问。
晒粮男看了一眼自己的麦子,说:“你出个价吧。”
收粮女紧跟着递上一句:“这麦子八成干。”
“干湿哪有那么匀和,你专挑个湿的咬,别说八成,七成的也有。”晒粮女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
“一块零五分卖吗?”收粮男说。
卖粮男稍一犹豫,卖粮女抢先回对道:“人家那个来给一块零六分俺还没卖呢。”
收粮男说:“这个价你不卖,等会儿天气上来,你想卖俺还不收呢!”
一说到天气,可就戳到了卖粮人的痛处,他摇摇头,似下了狠心般,再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买卖成交。
现在的麦收,就这样半天时间打发了。日历上翻到“三麦不如一秋长,三秋不如一麦忙”年代,收麦子那可真是个苦差事。
用镰刀割麦子,一个整劳力,两百米的趟子,一天割个来回就不错了,还累的腰酸背疼腿抽筋。现今一台联合收割机,能顶全村的劳动力呢。
大集体时候,能劳动的社员,人人一把镰刀割麦,捆好,运到场院中,将麦穗头拁下来,或人工,或用牲口拉碌碡碾,那个时代还没有脱粒机,也没有冰糕之类,打麦场上社员只能用“仁丹”消暑。
农业机械化逐渐普及,铁碌碡代替了石碌碡,拖拉机替代了人力和畜力,大型脱粒机的使用,更是解放了诸多劳动力。有句很著名的论断,叫“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现在,农人们等在地头,看云识天气。麦熟一晌。天上翻来搅去的黑云彩,留出半小时工夫,就能收完自己地里的。把粮食卖出去,紧握的拳头会慢慢松开,洒落攥着的那把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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