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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0年二月十一日 天气 大雪(二)
雪越下越大,厚度已经没过了脚腕。吃完午饭,卓雅匆忙去上她的班,临走她告诉我,丞州钢铁公司职工们准备在春节期间搞话剧演出,请我们文化馆去帮他们绘制一下布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为了赶进度,今天晚上她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 卓雅走了之后,我就按照她的口头分配,把她分的和我分的春节物资放在一起,大致一归了归类。准备往家拿的,我用报纸抱好。想留来下的,就找个地方放起来。准备给卓雅姑妈家里的,我就用两个大塑料袋装起来。当我忙忙碌碌做做完了这一切,这才发现,他妈的,我杨耀松这不是也挺庸俗的? 晚上,我还是做好了饭菜,待等着卓雅回来吃饭,没想到左等不来,右也等不来。快晚上九点了,还是没有见到个人影。卓雅一定是饿着肚子在工作,那可太辛苦了。九点过十分时,我怀里揣上了两个热乎乎蒸包,踏着积雪就向卓雅的工作间方向走去。 卓雅工作的地方离我们宿舍不远,也不近,约有一里半的路程,每天她都是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今天因为下大雪她没骑。没想到骑,我兴冲冲来到工人文化馆时,整幢大楼都一片漆黑。立即一种被捉弄的心理,在我的胸廓中快速漫延开来。你妈的,蔡卓雅,你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就行,何必要向我撒谎! 我忿忿地踏着积雪往回走去。刚才还美好的一切,现在却都变得龌龊了。当我踏着积雪即将要走到卓雅宿舍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在雪地里沙沙地从我的身边超了过去。我没有在意,因为这里经常有小轿车来来往往。当我在雪光中远远地发现从轿车里走下来的竟然是卓雅时,令我不得不在意。 卓雅走下车,轿车就调回头来就向我驶来,我这才看清楚在驾驶室开着车是《中原日报》的张丁伦!他妈那个巴的,想不到这一对狗男女,深更半夜地走在了一起!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不少。想不到我杨耀松刚刚结婚,这么快就当上了王八头了!我真想冲上去,抓住卓雅,把她揍个半死!可,我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胸中这魔鬼般的愤怒的情绪。 当我回到家中,蔡卓雅立即没好气地给了我这么一句,杨耀松,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了?我大声反问她,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去了?你最好还是先问一问你自个,干什么去了吧?卓雅似乎意识到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去画布景吗?画布景,你为什么不在你的画室里面画?画布景,难道还要张丁伦陪伴着你去画?卓雅一听蔫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卓雅这才脱下了大衣,小松,你能不能让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你好好解释一下?我的情绪愈发失控了,你再解释,你也不能把你和张丁伦在一起的事实抹掉!你再解释,也无法对你今天的向我的撒谎,自圆其说! 你说的也不错。我今天晚上确实是和张丁伦在一起,我也对你撒了谎,而且我还做了好多很多的事情,还一直都在瞒着你。但是为了你的切身利益,也为了我们这个家,我不去这样去做不行。我卓雅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和张丁伦呆在一起也好,对你撒谎也罢,我这都是为了你杨耀松好,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做出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非常愤怒,霍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蔡卓雅,我今天倒要好好地听一听你到底是怎样为我好的?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些事情给我解释清楚,我就会永远地离开你! 卓雅哭了出来,这才向我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蔡卓雅前几天在张丁伦的介绍下,分别给市退伍军人办公室的谢主任和市委组织部的姜部长见了见面,我这才分配去了市公安局的交警支队。本来,蔡卓雅不想这样去做,可是那天中午我回来告诉她,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已经给我分配了工作。下午卓雅往市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里打电话,向谢主任一打听,原来他们是想让我这个县团级的干部去丞州市一个一百多人的小企业里去任党委书记。卓雅一听气坏了,她马上通过关系把这种对我不公的分配名额回绝掉了。在我坚决地反对请客送礼的情况之下,前几天卓雅这才以加班回来晚为由,瞒着我给谢主任和市委组织部的姜部长送了送礼。 今天晚上,他和张丁伦一起又在饭店里设宴,宴请了市委组织部的姜部长和安置办的谢主任。 我一听,我不仅没有原谅蔡卓雅,反更加愤怒了起来,你的心里应该知道蔡卓雅,我一直反对你这样去做!你这样去做,这不仅要在我们这个社会上造成诸多的不公正,更为主要的是,这还有失我们两个人的做人人格!面对我的强烈震怒,卓雅只是呜呜直哭。 见卓雅哭得异常悲伤,我的心慢慢地软了下来。仔细想一想,在请客送礼上卓雅做的对也好错也罢。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要卓雅没有让我杨耀松当上王八头,就行。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我就用较为缓和的口气说,卓雅,你不要再哭了。事情到此为止!往后你可一定要给我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去办请客送礼,托人求关系,这些摆不到桌面上的事情。社会风气的逐渐窳败,往往就是从不着眼的这些小事上开始的。 一听到我的口气缓和了下来,卓雅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去做?其实,送人家的东西时,我也挺心疼。除了凌阿姨送的那对西铁城手表和田师长送的那块熊猫半导体之外,为了能让你去上一个好的单位,我还又多贴上了六百多元钱。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愠怒,充斥在我的心头,我用手推了开依偎我怀里的卓雅。没想到我的力量那样大,竟把卓雅推倒了,让她噗嗵一声坐在地下。蔡卓雅,你也太没有一点人情味。你竟然把凌阿姨和田师长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去送人!如果这样发展下去,难道为了能达到你那自私自利的目的,你是不是还要把自己的良心,也去送人? 我还不是为了省下几个钱。再说,那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卓雅流着泪坐在地下,在为自己辩解。就是为了再省钱,你也不应该拿着人们对我们一片心意和一片祝福,前去送人呀?我气坏了,真想扑上去狠狠地去扇卓雅两记响亮耳光。 等到明天,我去把这两样东西问他们买回来,那还不行?卓雅仍旧坐在地下伤心的痛哭。你就是买回来又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你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感情,也只能证明你的心胸狭窄!我气的一摔家里的门,毅然地迎着寒风,就走了出去。此时愤怒而不冷静的我非常后悔,后悔我一时不慎,竟然娶了表面上非常时髦大度,而在骨子里却极为庸俗小气的蔡卓雅! 外面很静,也很冷。在雪光的返照下,远远近近的景物,看上去是那样的黑白分明井然有序。我不由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转过身,落拓而无奈地踏着积雪向文化馆宿舍的大门外走去。因为这里毕竟是我的家!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我踏着积雪回来的时候,宿舍的门已经锁上了,我连忙用钥匙打开了门,卓雅已经不在。 我明白,卓雅肯定没有走远,一定去她文化馆的工作室或者办公室去了。我连忙来到卓雅的办公室,远远看去果然亮着灯。然而,无论我在外面怎样敲门和大声呼喊,卓雅始终也没有给我打开门。没有办法,我也只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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