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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辽阔之海

《小城轶事》之小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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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17 08:56: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7-17 09:01 编辑

小娥(十六)

大师兄脸上放着光,每走一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抖出来许多欢快的小星星,那些小星星带着冰裂的寒气刺疼着我。小娥姐又像一霁暖宝贴,贴在了这个看不见的流着血的洞口上。对大师兄怎么恨也恨不起来。

二师兄,平日里平和了很多,不挫败谁也不被谁挫败。我像一个无头苍蝇,生意中、吃饭睡觉日常中冲撞大师哥,可他依旧温和,一点儿也不计较。他不当我是他对手,在他眼里我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而已。一瞬间,我盼着自己快快长大。转而,又恨不得自己小到小乐那样,只知道妈呀妈呀哭。但是,我依旧也还是哭不成笑不成,我对面的世界空空荡荡。我每一天起来,就对着这个嘈杂的世界狠狠啐一口。

年后,依旧冷。这个冬天长得没完没了,漫长的寒冷把元宵节的烟火都覆盖过去。过大集的下午,是元宵节第一天,大师兄说要回家一趟,晚上让我当班。那一夜,我早早了关了厅堂的前后门,晚饭没做,和衣睡下。

枣树下,一缕汗水打湿的黑发贴在小娥姐瓷白的脸上,笔挺着的鼻尖上渗着几粒闪着光的汗珠子,抻着向上的脖颈肌肤吹弹可破,再向下,凹凸有致,小娥姐丰胸、蛮腰,翘臀,美腿,高高个子不瘦不肥,远远的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大捧红得发紫的枣子,抬头看我,低头看枣,眯着细长的眼睛笑着像一朵花儿在移动走……那一刻,我的心堵在嗓子眼,自己的每一跟汗毛都立了起来,哦,小娥姐……跑上前去,急不可耐。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轱辘一下爬起来,虚了一身汗,原来是做梦。坐在床上静听,真有敲门声,是小娥姐,开了门,小娥姐哈着热气端来一碗肉丝面,急急地说: “快吃吧,空着肚子夜里会饿醒,坏了胃!”捧着热乎乎的面条,心里一酸,手里哆嗦了一下,碗抖,差一点落下去。

怔怔的,看着小娥姐。那一刻小娥姐似乎感觉到了我得不对劲,有点儿恐慌,又不知道怎么办,“小瑞,小瑞,你怎么了?”我不答,把碗顺手放在床头橱上,两手抱着头,狠劲抓住自己的头发,不敢抬头,不敢再看小娥姐一眼。


“小瑞,我知道你在乎我!”“大师哥也一样在乎我!”“他有家!”我几乎咆哮着喊。“我不会花他一分钱!”“那不是钱的事,他不能娶你!”伸手把放在床头橱上的碗甩下去,噗的一声,碗扣在了地下。“你能?你能吗?”小娥姐吼出来这句话时,呜咽着哭泣,我一腔哀怨抬起头来,她白惨的脸上满满绝望,我被吓傻了,像被斗败了的牛赤红着眼,真想一头撞到北墙上。这一句以进为退的话,砸倒我。是啊,我能吗?很久的沉默后,小娥姐说:“快别闹了,我再给做碗面,吃了好好睡觉,我和小乐不再来打搅你了!”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都在想:我能吗?我能吗?我不能,不能。我十八,小娥姐二十八,外人不接受外人说闲话那是外的事,而自己能接受吗?不敢想,一脑子糟乱麻。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来告诉我明天有什么好消息有什么伤心事,我不知道明天我有那条路走下去,我不知道明天的路上还会遇见谁?我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我不知道我让大姨伤心后我自己还要投靠去哪里,我不知道。可是,以后,我不会再有小娥姐了……那一夜,我无酒而醉!

一回头,陡然发现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傻瓜,起步就迈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深坑里,吐槽自己千万次,也填不满这个坑。与小娥姐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我是谁?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我。

元宵节过了,风似乎柔了一点儿。路边法桐树上毫无生气,上年没落下来的悬铃在半空中摇晃。大家好似过年过得都疲乏了,在班上个个没精打采的,丢了钱似的。经理这几天火气大,谁要是不小心跑一单生意,都会被没头没脸的叱责,经理一嚎,个个吓得躲在角落里,不说话,不看美女,等着经理消火。

无事时,我们师兄弟三个就坐在厅堂大大的玻璃门后,冲着街道看过往路人,最多讨论的也是过路女子的着装和形体。大师兄每次都责怪二师兄,每次总是不忘记说不要把小瑞带坏了。

有一次,只有我和二师兄再看街景,我好奇丛生。问二师兄:“二哥,家里嫂子好玩不?”二师兄虎着脸斜眼看着我说“小子,你真是越来越坏了!”“咋了?”“没咋,就一个老实人,哪有啥好玩不好玩的!”

“没有你小娥姐好玩!”听到二师哥这句话,我心里一阵骚动。转头,二师兄一直盯着过路的行人,若有所思,不像是是平日里吊儿郎当啥都无所谓的他,也不是开玩笑的他。他侧着,国字脸,棱角分明,腮,下巴被刮脸刀蹭出来青透冷光,怎么看也是一个有些料的人,原来他心里也有一个别人眼里心里不一样的小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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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17 09:02: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7-17 09:23 编辑

小娥(十七)
平日里,二师哥不是个积极的人,啥都入不了他的心。这原来是一个假想。看着二师哥我突然这么想。
“小娥姐哪里好玩?”我换了一种神态,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即问他。“小孩子,你不懂!”“切,不知道吧?”大师师兄从后门里走出来说:“师弟,你拿出你来的理论来好好教育教育小瑞,小瑞找不着好媳妇,都怪你的哈!”

“也是,小瑞也该说媳妇了!”我拧头不理他,忽而一大片伤迹洇过来。他看我不吱声,自言自语说:“说多了你也不懂。看面相的人不是说红颜薄命。你小娥姐的脸颊总是泛着粉红色像点了胭脂一般,这叫红颜知道不?红颜薄命嘛,薄命就是命薄,也就是命里能单到的福薄,父母,丈夫,孩子的福她几乎都享受不到。她瓜子模样的眼睛,会说话会笑, 一低头,一瞭目都是风情,风还好,一阵风就过去,情呢,就缠住了。所以,她再好,也不能动情。谁先动情谁先死!”

“当然,这些都是最悲观的。可是,每一个人最后也不都是这样子!但是,反过来,小娥却又是世间最轻松活着的人,正因为承载的太多了,啥都也看开了,所有活着的日子在她都是最淋漓尽致的日子,想哭有哭的理由,想笑也自生出笑的力量来……,她所活的,都是她真实的日子,疼痛和欢乐在她心里只要抖一下,都会叮咚作响,而不像我们,天天装,装孙子,装好人,真他妈累!”

原来,二师兄也有怨气,也有滔滔不绝的感慨。原来,二师兄早已设了一道屏障,隔着小娥姐,所有的交际都是虚妄。

那一天,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挡住二师哥的话匣子。“相信吗?小瑞,在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我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子哭,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恋的苦。三伏天,阳光白花花的晒得发烫的马路上,她说和我分手,我茫然无助,脱下来她送给的凉鞋让她带走,光着脚,毫无意识跑,一步一步钻心的疼,不想停下脚步,像一个疯子……爱,所谓爱情,会让人糊涂,所谓一见钟情也只不过是一种自设的有毒鸡汤。到最后一个人永远要面对的是自己。”“胡乱活着就挺好!”这是二师哥从腔子里递出来的一句话。“不让身边的人太伤心就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好过身边的人!”

默默听着二师兄大道理涛涛的话,心里也禁不住不停的问自己:我是谁?小娥姐是谁?小娥姐心里的她又是谁?大师兄是谁?他是他自己么?
这些不太好想的事,也都是最无趣的事。就像路边的法桐树一年一次蜕皮,老旧的皮撕裂着不愿意落下来,新生的皮又那样冲撞凌厉而渐温滑。一次一次掏空自己,再塑再摧毁,鬼魂一般游离在日子里。

日子不等人,春天挡不住。这一年的春天迟迟缓缓,生意波浪式推进。经理老头每到月底就急躁,每个月的营业额虽是稳步上涨,却没有预期的结果。大姐好像更懈怠了,有一次,大姐中午刚从家里来上班不大会儿,就和经理说要回家一趟,说是望了一件别人托办一件事。不管多忙,经理都二话不说。对我们可就不行了,生意忙时一律不准请假。

大姐回来时脸色发灰,眼睛里窝着一股歇火,要着起来的样子,吓了我一大跳。二师兄一看势头不大好,转到厅堂深处搬掿货物去了,大师兄低头盘账,老经理不得不吱声说:“哦,这么快,办完了?!”大姐张了张嘴没出声,点了一下头,埋下去,背身整理货物。那个下午,是个最沉闷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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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7 12:46:14 | 显示全部楼层
辽阔之海 发表于 2017-7-17 08:40
问好张老师,详细写一个人有点儿难度,配角份额大了都会减少主角份额,但是没有配角更不能彰显主角,怎样 ...

炒菜啥火候,
厨师肚里有。
火候到啥杠 ,
各自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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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18 07:24:43 | 显示全部楼层
张玉国 发表于 2017-7-17 12:46
炒菜啥火候,
厨师肚里有。
火候到啥杠 ,

张老师好,嗯,是吧,自由发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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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18 07:3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7-18 09:02 编辑

小娥(十八)

第二天,也没人问大姐。大姐依旧按点上班下班,只是话少了。十几天过去,大姐脸上有了笑容。大家也知道了,是她丈夫单位上出了一点事,被检察院拘留收审在劳改所一周,好在事因不在他,一切水落石出后皆大欢喜。大姐说:人在做,天在看。不失了良心就好!

也不知那一周大姐受到了多少惊吓,也不知道她怎样的惊心动魄,有一刻,听她说起这件事,眼泪有泪,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小娥姐来看她时,她说小娥姐:“小娥,一辈子,不易,顺着性子过!”

转眼四月,生意热火朝天。经理老头来了好兴致,在通着小脚门的小巷子口破脸盆里养了月季两三株,花朵四五朵,花朵浅红色,小空我就看它们含苞,看它开放,半上昼照着太阳,花苞微拆,清露滋滋,觉得好得不得了,对着这花,自己便觉的看见自己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美好,大师兄是,小娥姐是,二师兄、大姐心里也一定。有一次,小娥姐送新鲜的生菜,略过那株花,伸手把菜递进大师兄手里,她探过身子去,正好有一枝花恰好掠过她发髻,如她与我的亲情。


我和大师哥一起出发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一整车一整的液化气罐,装上去卸下来灌满,再装上去,拉回来再卸下来,有时是一车杂物,不是两天一次,就是三天一次。那个春天小娥姐一次也没有跟着。

眼看就要麦收了,那天卸完一整车杂七杂八的货物已经很晚了。累得我和大师兄蹲在饭桌前丝毫不想动,吃了饭,赖在那儿不挪窝。二师兄也没着急走,经理也没着急走,也没见小娥姐过来。

经理看大家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让大师兄值班,让我们都散了。我和二师兄往外走,二师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小声说:你小娥姐出事了!

我一惊,“啥事?”二师兄很警觉地回了一下头,边向厅堂外走边说:“小乐出事了!”“咋了?”“不如咱俩一块去看看?”二师兄提议去小娥姐,我忽而一愣,这是绝无仅有的,心里开始狂跳,毫不犹豫随着他走到了大栅栏门前,没有喊人,自己拧开了里边搭着的链子锁,烧饼铺挡着的窗板上露出细细长长光线,映出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很长很长。

走进小娥姐的客厅里,烧饼铺里夫妻二人也在,坐在那个长长的大黑皮革沙发上,笨重的茶几上放着一小叠钱,我们进去,他们起身先走了。我和二师兄愣在那里,小娥姐坐在屋子中央片偏北墙的麻将桌边,捂着脸不说话,等我们坐下,她伸出手扬起来理顺有些杂乱的长发,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张琳,小瑞,没事的,不用替我难过,小乐会没事的!”

我一头雾水,也不敢多问,二师兄说明天多探听一些人,看看有没有熟悉这个病的人,一定会有好办法的。原来小乐在白天突然眼睛上翻,嘴唇发紫,呼吸窘迫,好在娘俩正在烧饼铺前,烧饼铺里的男人掐了人中,好过来了。

我被着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吓住了,或者小乐也会一口气上不来,那么小娥姐就剩下一个人了。这么想,自己一下落进黢黑的深渊里,小乐虽然不讨人欢喜,时间久了,却也不怎么讨厌,忽略了他的貌相,也渐渐喜欢上他简单中偶尔的小狡黠。有好吃好玩的小东西他会远远伸着手做送给你的样子,可等你走近他伸手接时,他却早已藏起来了。我背着小娥姐喜欢骂他:“你个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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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18 07:5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7-18 10:00 编辑

小娥姐(十九)

生意忙,老经理天天教导我们几个,“不要为些杂七杂八的事耽误了生意,不然,扣奖金!”“不要拿着别人的事都当自己的事,耽误了生意扣工资!”知道经理这是针对小娥姐说。

小乐病了,很多时间里接连几次去省城医院,换了一次心脏瓣膜,花了很多钱。经理送了钱去,大师兄一脸愁容,唉声叹气,到是二师兄拿出来比任何人都多的钱给小娥姐,说是借给她,有了再还。纠结了很久的我,去到姨妈家,和姨妈说了好多好话,就想多拿点钱给小娥姐。好说歹说姨妈答应下来,说:“你不用管了,得空我去你们单位,顺便把钱带过去给你们经理,再让经理给她带过去!”看我一脸不乐意又接着说:“我去送,我去送也行!”
有一天大姐忽而说出一个好主意,说小娥是独女,小乐是独子,机关单位能捐点钱就好了。老经理就蹿腾她去问问,隔了几天,费了不少劲儿,只申请了困难补助,其它途经行不通,她自己也觉得无趣就借了钱给小娥姐。几个人一下又安稳下来,出了钱,就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和心气。

大师兄,一天比一天沉默,不知道经理怎么和他讲小乐病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咋和小娥姐商量小乐看病的事,但他确实一次没有陪着小娥姐跑医院。不晓得经理老头给他上的什么政治课还是灌了什么安魂药。

小娥姐依旧黑衣黑裙,依旧长发飘飘,只是脸上的脂粉越来越厚了,对着相识的人依旧笑,小娥姐的担子越来越重,胆子好像也越来越大了,越来越随性,大栅栏们没白没夜的开着。

麦秋过完了,秋种接连跟上,厅堂里人来人去,生意有条不紊,这一年特别忙。生意特别好,老经理累地恨不得天天炖排骨,每每吃饭,都会喊一下小娥姐,或者给小乐留一点。小乐换了心脏瓣膜体质虚弱,天天赖在小娥姐身上,每个人都忙,也很少有人替她抱一抱。

大师兄天天黑着脸,不说话。有天,二师兄提议了一件事说:小乐病了,小乐的爸爸肯定是有义务的,更何况小乐的户口还在他名下,应该找找他,大姐听了也赞成:“嗯,应该找他!”大姐斩钉截铁地说。大师兄听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不几天,大师兄的脸似乎更黑了,很气愤的样子在和二师兄说话,好像是在说小乐的事没找成大先生。那几天,我正忙。

姨妈第一次来我们单位就是给小娥姐送钱,这第二次来是给我来和经理请假。她和大表哥竟然给我报了名去当兵,刚听说这件事,心里一阵小兴奋,日子原来还可以另一个样子过。可没过几天,想来想去,又忐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日出日落,厅堂里进来出去进来虽没什么意义,却也充实,更何况还有二师哥大师哥,大姐,小娥姐,还有喜欢周吴郑王天上地下东来西往讲故事啦生意经的老经理也不算坏人,特别是想到小娥姐和她的境遇更多了犹豫和忧郁。

是不是姨妈听到了些什么事?小城的人都知道辘轳把里最容易出狐狸精。报了名以后,一审、政审我都不知道也不知怎么过的,我一直没当这件事多重要。可是当二审通知下来,经理说通知让我去体检,一路下来我他妈的竟让每样都超常好,突击换衣服,换上军衣不让回家,第二天就就开拔!
那一夜,很长很长,长过一部厚厚的经典巨著。那一夜,许许多人人一一滤过,竟有那么多不舍,懵懂着,被触及就隐隐作疼的雾幕裹缠着,越是挣扎越是疼痛,那一夜,无眠,夜长到没有尽头……

前途茫茫,惆怅茫茫。竟是赴死一般,毫无生念,而又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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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0 11:5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7-21 15:04 编辑

小娥(二十)
第二天走的时候,姨妈和大表哥来送了我,临走大师兄和二师兄急匆匆而来,也只说太快了,都来不及告别。
我哽咽,是的,那么多不舍,都来不及说。二师兄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瑞,好样的,再回来,一定会更出色!我看着大师兄,叫一声:“大师兄……”竟无语!张了嘴本想问一下小娥姐,但这个名字堵在喉管。大师兄一把抱我在怀:“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

我走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生活方式,狠命适应,狠命锻炼,都是新兵半年脱几层皮,而我从未觉得苦。训练项目每日满满排挡,来不及感慨,来不及回味。没有空隙思想,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次收到二师哥的信,都是我最激动地时刻。

二师哥的信里也经常提到小娥姐。一直哀叹这个苦命人,独生女,没有一个帮手,摊上了个病孩子,还能怎么过?开始还有人伸手帮助,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大师兄家里嫂子曾经领着孩子来过几次,都是提前支了钱带走,或者她虽然不说大师兄啥,自然也能听说他和小娥一些扯不清楚的关系。

每一次收到二师哥的信,都茫然无措。又一次,二师哥写信来说,小乐的爸爸也不管小乐,我气不打一处来,回信问为什么,不行就起诉。二师哥来信说,能起诉也就早起诉了,只是大先生居然有了一手材料指认小乐不是他的孩子。还说自从大先生走了后,一次也没回来,回到他家乡中学教书,很短时间了就又结了婚,一年多下去,也没有孩子,便去了医院,原来是他没有生育能力。

二师哥还问我是不是有一次在小娥姐家见到过一个差不多长得像大先生的人?就是那一次,人家得了小乐的一手资料和大先生去比对,才得出来的结论。

那么,这个孩子又是谁的呢?小娥不去追究,外人又能说啥又能做啥呢?上天要毁一个人,啥事都会让其遇见。小娥姐遭际的都是些啥事啊?每一个无眠的夜,想起小娥姐,心疼到不能呼吸,日子无论怎样阴暗和不堪,她也只能忍着,熬着,笑着……她最先懂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生活是最贴切的,只有不放弃,接受平凡的日子,接受眼前的自己……而我自己唯一能安抚自己的便是自心底的祝福。

部队的日子苦累而满档,除了小娥姐的事,再也没有什么事让我心动,这个世界你不扑上去,世界怎么能委身与你?这个世界如此险恶,谁都要内心强大,假若不能穿越卑微、哀伤满地的生活,怎么能希望和欢喜搭肩而行?“人生,可以伤感,但绝不遗憾!”教导员每一次政治课上都歇斯底里训导我们。能承受多少孤独和磨练,就获得多少自由和欢乐。永远陪伴一个人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风餐露宿,苦练体质,特种兵不吃苦那就不叫特种兵,每一个扑倒,就是把懒惰和忧伤撂倒,每一个掷地有声的卧倒匍匐,都是一次站起来格斗的前提和勇气,要跟着你眼里心里世界的虚伪死磕到底。

常年驻守在一个很封闭的大山里,所有平淡的日子都变的枯燥而无味。越来越少写信给二师兄,也越来越少打听小娥姐的事。每一次提及,都是最坏的消息。二师兄说大师兄也不和以前一样了,我服役后不久,老经理要退休了,临退休之前和大师兄一次长谈后,让他把小脚门再一次用砖瓦堆上摞死,理由是小娥姐家里人来人去的太乱了,什么人都有,咱们能帮的都帮到了。处理完了一些事宜,老经理安心退了,大师兄做了单位的经理!大姐关心的事也越来越少了。小娥姐成了真正的狐狸精了。单位又新招了两个啥事都不懂的女孩子做售货员。我所关心的事越来越旧了。

二师兄的书信越来越少,一年复一年,最后断了联系。偶尔想起那个曾经熟悉小城,偶尔想起来一些事一些人都蒙上了陈旧的味道。我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小娥姐依旧二十八岁,满心里都是第一次遇见的她的样子。白T恤,黑裙子,拿着竹竿打枣。竹竿一下一下地打,她的身子便随着竿子一下一下地弯,枣子蓬蓬的落在地上,小娥姐的长长睫毛下忽闪着的眼睛矍矍的忙不开:“小瑞,拣!”“小瑞,拣!”


后记:服役满两年,我有一次回家的机会,因为自己无家可想,假期就让给了别人。服役三年,一次探亲假,我去了西藏,不知道去修行还是去朝拜,莫名走在旅行的路上,收获了孤独和自由。侧身走过那些一路匍匐磕长头的人,忽而感慨,如果觉得做的事是正确的,那又何必害怕别人朝你吐口水!

以前所有日子都是在混沌中度过,教导员说:“有信仰才会有有敬畏!”。服役六年,我一个人彳亍在丽江四方城,邂逅一个穿白衬衫,黑裙子,脸上一片瓷光的高个女孩子。女孩子跟我到了我服役的城市。服役八年,女孩成为了我的妻子。服役十年,姨妈病了,我带着妻儿探望,在小城住了一周,曾有两个晚上,我一个人踯躅在寂静的小城街道上,走过单位的厅堂门前,厅堂门关得紧紧,不知道看店堂的人已经换成了什么人,走过小娥姐的大栅栏们,木栅栏门换成了铁栅栏门,门里晕黄色灯光懒洋洋投射出来……小娥姐,穿着白衬衫,黑裙子,笑着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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