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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玉军 于 2017-2-9 16:35 编辑
上坟
临淄 齐汉
大年三十。村东南的坟场上热闹非凡,孝子贤孙们在各自的先人坟前烧香燎纸磕头作揖燃放鞭炮,黑色的蝴蝶飞飞扬扬,脆响的爆竹此起彼伏,神情肃穆的人们虔诚跪倒行叩首大礼。
胡嫂的坟前,今年也人丁兴旺。前些年,只有老伴来给她压张坟头纸,说句暖心的话,烧些纸钱,今年老伴患了偏瘫,来不了了。碰巧大儿子家出了点事。老大家媳妇出了车祸,躺在医院呆了两个月。随后,老大的儿媳又闹离婚,老大的儿子最终又重新成了单身狗。老大痛定思痛,找高人指点,高人掐指一算,把老大两口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们都多少年不上坟了,你娘本来就是个冤死鬼,手里又没钱,穷疯了,又冤又疯,不找你们的麻烦找谁的麻烦?”老大两口子花了几百元,挨了高人一顿臭骂,茅塞顿开,决定今年开始上坟。
胡嫂当初的死,是因为喝了一种叫做“乐果”的剧毒农药。她想不开,钻牛角尖,不到五十岁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去天堂里过清闲日子了。那时,她家里三个儿子,却只有两处院落。一处三间房,一处五间房。大儿子结婚,把媳妇娶进了那处三间房的院落里。胡嫂本想跟老伴再拼几年,再建个三间房的院落,给老二娶媳妇。没想到,她和老伴去给娘家哥哥祝寿的空档,老二老三上班后,老大两口子在家里翻了船。老大两口子把五间房的院落占据了,把胡嫂的盆盆罐罐破衣旧被桌椅木床扔到了三间房的院落里。
胡嫂回家后,看着满院子狼藉,心里不是滋味。喝醉了的老伴倒头便睡,如雷的鼾声里没有一丝忧愁。胡嫂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白,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起来。哭声没有惊醒丈夫,也没有唤回大儿子两口子的良知,最后胡嫂怎么也解不开“两个儿子只有三间房,怎么办?”这个难题,用一瓶“乐果”来一了百了。
胡嫂走后,娘家人来了一百来号人,手持棍棒,找大儿子两口子算账。大儿子两口子爬墙头走人,像老母猪筛糠一样在邻居家的柴草垛里哆嗦了一天。胡嫂入土后,三个儿子上演《三国演义》,老二老三携手对付老大,战争频起,流血事件经常发生。直到三个儿子在城里都有了房子,村里的两处院落长满野草,才进入持久的冷战状态。
老大手持三炷香,向天请三请,躬身把香插在坟前的泥土里。然后点燃纸钱,口里念念有词,把大块的肉,整个的水果扔进灰烬里,把整瓶的“茅台”倒在坟前。老大跪地三叩首,然后是老大媳妇,最后是老大儿子。
老大一家上车返回,一路上一家人心情特别好。老大儿子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舒缓美妙的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飘荡。老大媳妇似乎看到了来年的希望,对开车的儿子说:“儿子,别愁,你奶奶会保佑你再找个好媳妇的!”
小区里楼前停下车,一家人慢慢下车。几乎是在同时,老大和媳妇惊叫起来,眼珠子也越瞪越大:在车厢里,他们的脚底下,一沓印有“天堂银行十亿元”字样的票纸!他们的疏忽,让这次上坟没有多少意义。
一家人站在楼前,不知道该上楼过年,还是回村到坟场上给胡嫂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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