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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
刘继智
临近高考的那一年，一天黄昏，我下课之后刚刚回到宿舍，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位同学喊：“李木根，有人找！”李木根是我的学名，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秃子，是父亲给我取的。
我连忙跑出宿舍，见操场边停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的后座上吊着两大袋子，一个瘦小的汉子正愣愣地站在自行车旁，四下张望着。
我走近一看：是我的五哥。
五哥看见我，浑浊的目光突然一亮，脸上立刻露出灿然的微笑，微风吹起蓬松的头发，黑瘦的脸上留下道道汗渍，打过补丁的衣裳显得有些单薄，他见我走近，连忙捋起袖管在脸上重重一抹，然后说：“这几个月的米送来了，共两百斤，还有腌咸菜、炒熟的花生米，山路好难走！”
那时，我正在县一中读书，县城里老家有一百多里地，全是山路，上坡下岭、弯弯绕绕的山路，有的坡道长达几里，五哥为了送这两百斤大米，肯定是吃了不少苦。
我埋怨说：“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搭车呢？”
“搭车要花钱的！”五哥憨厚地笑了笑。
“路上不好走吧？”我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还好，就是山坡路特难走，要推，长一点的坡路得个把小时才能够推上去！”五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用衣袖揩了把脸上的汗，便把两袋米吃力的从自行车上卸了下来。
夜里，五哥和我一起睡在单架床上，我一觉醒来，发现五哥依然没有入睡，便说：“你怎么还没有睡着呢？”
“睡不着，这床上臭虫太多，一入睡，就往身上爬，我已经捏死了七八个臭虫呢！你们寝室里怎么这么多臭虫，读书真是造孽啊！”
第二天早上，当起床铃声响起，我连忙爬起床，发现不见了五哥，连忙跑到操场去找，依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连他骑的自行车的影儿也没有。
五哥什么时候走的，我追到校门口，校门口空落落的。
那年秋天，我终于以微弱的优势考上大学，考虑到超出分数线不多，几个志愿都填报了师范专业，其结果我果然被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
那时的师范院校是不需要缴纳学费和生活费的，几乎全部是免费。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我有些沾沾自喜。五哥自然也是喜上眉梢，但那种喜悦还包含着隐隐的愁绪。
我说：“五哥，我考上大学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呀！”
“我当然高兴，考上大学，这可是我家几代人的梦想，我当然高兴呀！”五哥的脸上露出灿然的笑容，但那笑容只是停留片刻，就马上消失了。我当时想：五哥是不是因为我考上大学，自己却因为家庭贫困不得不中途辍学而耿耿于怀呀！
那个时候，农村才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经济还不是很活跃，尽管我考上的是师范大学，免收学费和书费，但车费和必要的生活费用还是要准备的。可是家里兄弟伙多、经济特别困难，甚至连我上学的路费也拿不出。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时就发现屋子里不见了五哥，一问，才知道五哥在天刚蒙蒙亮就扛着锄头到深山老林里挖药去了。黄昏时，五哥用锄头挑了满满的两个蛇皮袋回到家里，头发沾着草屑，浑身上下被汗水浸了个透湿，他重重地把两个蛇皮袋子放在堂屋当中，连忙揩了一把汗，揭开袋口，里面塞满了桔梗、苍术、射干、黄精、柴胡等中草药，一边解袋口，一边欣喜地说：“今天真的是个大收获，又可以卖上十多块钱呢！”
“五哥！”我望着疲惫不堪的五哥，泪水在眼眶里直滚动。
那年暑假，五哥几乎天天上山挖药、砍柴，他把卖得的两百多元钱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余下的便全部送给我作路费、生活费。我穿上五哥给我买的新衣服、攒着五哥给我的钱，搭上去城里的汽车，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颠簸簸，耳边回响着临走时五哥的叮嘱：“弟弟，你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好好读书，将来有了出息，五哥也跟着沾点弟弟的荣光！”
五哥，我可敬可爱的五哥哟！
【432824 湖北省大悟县黄站镇中学刘继智 电话：137334148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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