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店:黄丰年
秋分征文:
难忘的那顿早饭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人民公社化时期,“三秋”是全公社工作的重中之重。全村无闲人,村里公社都出《三秋战报》,及时报道秋收秋种的进程。公社干部包村下户,与广大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白天大干,晚上还要挑灯夜战,那时早饭午饭大都在坡里吃的。 那时每年秋天,学校也要放秋假,我所在的学校全体教职工也要到当地生产队参加“三秋”劳动。誉之曰“支农”。真正的放假也就三两天。我放假回家哪能在家里呆得住,家里虽有点自留地,也不能先到自己的地里干活。一般都是生产队“三秋”会战结束,种麦进入了尾声,各人家才利用一早一晚的时间去忙点自留地。我虽然是公家人,但也一样不能先忙自留地,先集体后个人嘛。我也随着我家所在的博山区郭庄公社(后改为北博山公社)南沙井村第七生产队参加生产劳动。 这是在1977年,生产队由于地瓜种得较多,要求多种小麦,需提前刨地瓜种麦子。生产队便将与莱芜老姑峪村交界的一块大地的地瓜刨了种麦子。俗语说“秋分种麦正适宜”,“三春不低一秋忙”。这时男女老少齐上阵,早晨天放明就上坡,将地里的瓜秧全部拔掉,集中人力刨地瓜。过了秋分将至寒露,瓜秧还未全部枯萎,大都青枝绿叶。秋天的露水又多又凉,手冰得生疼,大家都盼早点拔完好刨地瓜,一家人生拖硬拉才将瓜秧拔完。看到一墩墩张着大嘴,露出地瓜鲜红的胴体,都高兴极了,这显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尤其是地瓜这种高产作物,一看就知道长得不赖。吃了送来的早饭,大家都高兴紧张地刨开了地瓜。这时天阴了,恐怕要下雨。这样刨了一上午,那又大又红的地瓜,犹如一个个刚下生的娃娃活泼可爱。有人刨了一个特大的地瓜娃,足有六七斤,就好像得了冠军一般,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便马上竖起来,在上面划上自己的名字向大家宣示。红通通的地瓜摆了一大片。到了下午天阴得更厉害了,老鸹在天上一阵阵地盘旋鸣叫。老鸹下山,不是下雨是阴天。那时雨水多,大伙议论不要再刨了,先将刨出的分了,免得下雨路远湿滑运输困难。怕啥来啥,正在商议之时,雨下了起来。分地瓜的想法显然不行了。刨了一天的地瓜达一两万斤,不可能马上分下去,只好先临时留在地里待天好后再分。 下雨了,怎么办,队长果断的说:“这样吧,留下两个在夜里看的,其他歇活回家,雨后再说”。 让谁看呢,个个眼神都流露出犹豫的神情,且夜里没有取暖措施,担心感冒。天又冷,中午饭大都吃得所剩无几。怎么办?我看到队长有点犯难为的样子,便说:“队长,我算一个,我家中无大事,再一个与我作伴的就行。现在社会风气很好,夜里估计也没有人来偷几个地瓜……” 说到这,我的一个发小于学顺干脆地说“我和丰年在这里一块看一宿,你们都放心回家吧!”队长看到我们两个态度很坚定,回答得很脆快,高兴的笑着说:“我这里午饭还剩下了两个煎饼,看看谁还有剩下的饭?”各人都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包饭布,其中一个不好意思的说:“我剩下了两块地瓜,你们就凑合着吃吧”,说着将那两块地瓜递给了我们。我说:“你们就放心吧,不够不是还有一地地瓜嘛!还能守着这些地瓜挨饿吗。”队长会心的笑了,便指了指旁边玉米地边的玉米秸关切的说:“你们可搭个窝棚避雨御寒,明日早晨我再派人来接替你们,” “队长你放心,有我们在,保证不出问题,况且西边莱芜的老姑峪村,村风很好,村民都很实在,我们在一块种地多年都很了解。” 这样队长与社员们冒着雨回家了。 他们一走,我们两个就在地里的高处平整了一快七八平方的地面,又很快到地邻堰边扛来了半干的玉米秸,搭起了一个尖形的窝棚。地上铺上了未淋湿的玉米秸,顿时觉得暖和和的。这时的雨也大起来了,听到窝棚玉米桔的刷刷声。隔着几百米的老姑峪村的灯光也都亮了起来,雨也越下越大。我们在窝棚里听着刷刷的雨声,这才感到肚子饿了。两个煎饼,两块地瓜,我们谦让着吃了,虽是不饱,也没有水,但也不甚难受。我们便到窝棚外拾了两块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地瓜,去掉瓜头便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一人一块地瓜吃下去缓解了口渴,肚子也觉得好像饱了。我们便和衣而躺,说了一些今天刨地瓜的一些趣事,不知是干了一天活累了,还是三秋大忙中第一次清清静静睡觉的缘故,不知不觉便在警觉中睡着了…… 不知怎的,听到窝棚外面有人喊:“看地瓜的醒了没有?”一个女人的喊声传来,我们便睁开惺忪的睡眼,很快的拨拉开挡门的秫秸,一看雨停了,天已大亮了。只见一个二十多岁村妇,跨着一个篮子,径直向着窝棚走来。我们带着多少警惕之心的望到她,消瘦的脸庞,露着和善的笑容,心里便放心起来。便问道:“你这位大嫂,下雨后你不在家里休息,一大早来这里干啥?”她这时放下篮子,微笑着说:“俺知道你们队在这里有看地瓜的,没吃晚饭,挨了一宿饿,早饭也不知什么时候吃。这不我一早起来摊好了煎饼,没有什么菜,煎了几个小干巴鱼,拿上了点咸菜,用葡萄糖瓶子灌了点水。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凑合着吃点吧,倒好也饿了。”用莱芜的方言慢慢地说。我们肚子这时也咕咕的叫了起来,也真是饿了。本来昨晚就没吃饱,才啃了半块地瓜。看到她利索的揭开盖饭布,一股浓郁的饭香味扑鼻而来,金黄的煎饼冒着热气,煎的焦黄的小干鱼腥香味是那样的诱人。她小心翼翼地将饭摆到我们的面前,关切的说:“你们趁热吃吧,要不就凉了……”这时我们两个眼里都湿了,我说:“大嫂,你这叫我们说啥好,咱两地两县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热心肠,你家也不宽裕,做了这么好的饭给我们送来,……”她细瘦的身材,穿着一身合身的蓝色的旧衣服,尖下巴,脸色白皙,和颜悦色,看着我们吃得很香,于是露出满意的神情,“慢慢吃,不要噎着……”不一会儿,厚厚的一沓煎饼,一盘小鱼和咸菜全被我们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并打着饱嗝。这时我们才感到还没问大哥贵姓,便有点歉疚起来。我便问道“大嫂你贵姓?……”她听后很爽快的说:“我知道你们是南沙井第七生产队的,我们是地邻,虽然不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但大都在一块地里种地。你别看是我是莱芜人,其实咱还是老乡呢,咱是一个公社的,我家是谢家店。我姓谢。我是前几年嫁到这里来的,要不我怎说是老乡呢。我就认为你们干了一天的活,又在这里看了一宿地瓜,早就饿了。我只不过叫你们吃上点热饭,暖和暖和身子,不要感冒了。你们也不要觉得是一个事,也不用谢……以后到我们村,来俺家玩。”我们听到这里不知说啥好。 我帮他收拾好了饭具,看到他那瘦小而略有驼背的身体,感动的说:“。嫂子,谢谢你,你赶快回家忙,这三秋大忙时节,给我们送饭,这是我一生吃的最好,吃得最香,吃得最饱的一顿早饭……我们永远忘不了你。” 后来我才打听到,她叫谢宜红,是老姑峪村人人都夸的大好人…… 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年了,但那顿早饭一直在我脑海铭记。 2017年9月21日 黄丰年:山东 淄博职业学院教师。博山区石马镇南沙井村人,现居淄博张店。 爱好文学写作,喜欢散文、纪实文学、诗歌创作。系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音乐家协会会员,音乐文学协会会员,淄博网络作家协会首批会员。在多家报刊媒体发表作品三百七十余篇。专著《金牛山大观》、《绿洲沃土》、《雪落无声》、《金牛山大观》增修版(与丁恩昌先生合作)、《五谷杂粮》、《瑞雪映春》主编或参编多部文史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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