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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错乱
临淄 李玉军
二叔死后,二婶惨了。二叔在时,儿媳还有所收敛,二叔西归后的这个冬天,二婶领略了儿媳的厉害。
本来就因不和,小院一分为二,中间一道篱笆墙。二叔死后,为办公事,村长带领几个村委给他家强拆了篱笆,看起来是和谐了。但事情却没像村长想的那样如意。
二婶买了一吨取暖煤,十棵大白菜,一桶豆油,准备过冬。儿媳也买了一吨取暖煤,十棵大白菜,一桶豆油。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儿媳的煤还有不少,二婶的煤已经所剩无几。儿媳的大白菜才吃了一半,二婶的大白菜还有一棵。儿媳的豆油才用了一半,二婶的豆油已经见底了。二婶心里清楚,都是拆了篱笆墙惹的事,却不敢声张,儿媳外号“小辣椒”,不是善茬。
憋屈的二婶没处诉苦,就眼里含着泪水到了老伴的坟前。“你这个老东西,说走就走了,留下俺可怎么过?”一把鼻涕一把泪。刺骨的寒风吹着坟头上枯黄的野草,远处秃树上的乌鸦一声鸣叫,直教人心底寒凉。西天残阳如血,暮色渐渐笼罩荒野。
二婶的哭诉声惊动了过路的大娘。大娘知道二婶的苦楚,就走过来劝二婶回家,有什么想不开的,明天再说。
大娘好说歹说,把二婶劝回了家。火炉已经灭了。二婶也无心再去生火。即使生了火,也就还够烧一天的。不想吃饭,就躺下睡了。
二婶感到冷,盖上两床被子还是冷。
一连三天,二婶没有起床,想起来,头晕,起不来。
第四天,二婶的娘家弟弟来了,隔着玻璃看二婶没有动静,以为是煤气中毒,一脚把门子踢开。却发现,炉子里连个火星也没有,暖壶里的水都是凉的,盆子里结了冰。二婶气若游丝,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满眼泪水。
二婶娘家弟弟拨打了急救车,把二婶送进了医院。一周后,二婶康复了,但弟弟却再也不让她回那个家。弟弟扑通跪倒在她面前说:“你回去,没个照应,我不放心。咱村邻家刘大哥失家了,他人厚道,心眼好,你就和他过日子吧,俺放心!”二婶还没说什么,刘大哥已经走进病房,手里提着礼品,说:“妹子,俺本不想再成家,听说你的情况后,俺心里难受,你如果愿意,咱就一起过日子,好有个照应,我的退休金够咱两个生活。”弟弟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回那个家,没有活路。二婶心里想,老头子,对不起了,我要逃活命了。她为弟弟擦去泪水,搀扶他站起来。
第二天,两个老人去民政部门领了登记证,从此,相依为命。
儿媳暗中使劲把婆婆逼走之后,心里乐开了花。二婶住的房子很快就变成了仓库,二婶就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大娘的生日到了,二婶的儿媳送去五斤鸡蛋。中午吃饭,打发人把二婶的儿媳叫去吃寿宴,二婶的儿媳打扮一番,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娘突然变了脸色,声色俱厉,那口气,那神色,竟然与二叔生前一样,把二婶儿媳骂了个狗血喷头:“你害的我老婆改嫁了,叫我老头子没了伴,我叫你不得好死!”大家都说,大娘中邪了,精神错乱了。找来医生,扎上几个针灸针,大娘才安静地躺下睡了。
二婶儿媳回到家,先到二叔坟上磕头烧纸,后打发丈夫给二婶送去二百元钱,好几宿睡不着觉,最后到医院看病,医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二婶的儿媳十几天夜不成寐,最后竟一病不起。
大娘找来一位会做法的神家,给二婶儿媳看病。神家把二婶儿媳的各种不孝行径说了一遍,然后说出了救二婶儿媳活命的办法,二婶儿媳连连磕头应允。
神家走后,二婶儿媳的身体渐渐好起来,脾气也像换了个人,有空就到邻村去看望婆婆,送吃送喝,嘘寒问暖,二婶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灿烂的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大娘也笑了。只是再也没精神错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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