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17-11-9 18:43 编辑
说膑道涓将军冢 黄秀美 宋庆法
如火如荼的古代战争，战马嘶鸣声渐渐远去，消逝在历史长河里的阵阵回音，如钱塘江波澜壮阔的回头潮，一浪过去后一浪紧接着涌来。大自然汹涌澎湃大浪淘沙，胶片电影的24格画面，是一种视觉暂留，古代的人们没有眼福饱享这一视觉影像，他们的历史成就，透过千年烟雨苍茫，摆脱时空的束缚，落在一页页泛黄的史册间。想必读史之人，若提到孙膑与庞涓，恐怕没有人不会撞开记忆的闸门。 历史的水流不可以按照人的意志改变流向，郑国渠的真实用意与李冰父子的都江堰实有天壤之别，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无情，也难怪那些风骚之士呼吁：“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在古齐大地这片故土上，孙膑与庞涓这对同窗共读的一门学子，演绎的那段神来之笔、如泣如歌的史诗，两千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浩瀚史河里闪耀，尽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机缘巧合，在与朋友的一次闲谈中，听说古代齐国与鲁国通衢的驿道上，有个将军头村，起初为这个怪怪村名与朋友在酒场上折腾了一番，朋友就是该村人，对我讲了一次“将军头”村名的来历，且诚恳邀我去做客，我以为，这朋友说得恍恍惚惚，没有往心里装。历史浩繁，孙膑与庞涓其故事的发源地，与此处能沾多少边？大抵是事情发生的年代过于遥远，而今忽然那人那物近在咫尺，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既然知道有个将军头村距齐国故都不是很远，大体也知道些孙膑与庞涓的是是非非，那么后来孙膑魂归故里，葬在鄄城箕山；庞涓本是魏国人，又是为何葬在此处？在临淄城区有个姜太公衣冠冢，是因“齐人思其德”的情愫依赖，这里的将军头冢，是否也另有扯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呢？盖头下蒙着一个似是而非的谜团。与朋友约好，丁酉趁鸟鸣春光日，决意去拜访一下当年这个不可一世的庞将军。 那日一早天尚晴好，旭日还未露脸，嬗变的老天一会儿竟眼泪婆裟。车驶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朋友立在潇潇疏疏的雨幕中等我。一场春雨洗尽都市铅华，汩汩奔流的孝妇河水像母亲甘甜的乳汁，孕育着两岸的生灵。绿柳红花的春气里，一切是那样清晰美好，远去的历史又何其苍凉？ 走过古城墙，横穿东西相接、凌驾于留仙湖上的孝妇河拦坝桥，桥北是繁华的一处商贸城，桥西百余米，是留仙湖公园的西门，走进去，沿一条花树掩映的小路南行，只需几分钟，就能看到一片杨树林间的庞涓墓。毗邻西南，是将军头村，这个古怪蹊跷的村名的由来，正是源自战国时期魏国大将庞涓瘗首之处。只见那墓前方有一石碑，也是怪得不能再怪，碑身刻着隶书大字：“魏将军庞涓墓”，碑帽显得极不协调，像是一个瘦子戴了一顶巨大的王冠，身板却是兀自直立，显示出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质。墓地西边，另立一大理石碑，碑帖内容，是当地政府作为文物保护的昭示与记录。
立于花草之间， 驻足墓前， 几经探寻的历史脉络，在这样一个春日的细雨里逐渐清晰，那场恩怨错节，风云变幻的历史故事，穿越时空隧道，呈现在眼前： 战国时期的梓橦山上，有个名噪于今的山洞----鬼谷洞。里边住着一位如雷贯耳的传奇人物鬼谷子，有考证者说他姓王名栩，不仅擅长兵法，而且精通纵横游说，是一位集思想谋略于一身，在“九流十家”独树一帜的人，创建了古代第一所军事学院，培养出了一大批杰出的军事家。其中有有两个徒弟最为有名，那就是孙膑和庞涓。说来他这两个学生，虽然师出一门同跟鬼谷子学艺，但人品的差别却相去甚远。孙膑聪明好学，心地善良；庞涓则投机钻营，阴险狠毒。鬼谷子为考验二人的智慧，让他俩外出寻找“无烟柴”，孙膑通过挖窑烧炭发明“无烟柴”得到老师赏识，庞涓一无所获，从此记恨师兄。学艺中途，庞涓自觉羽翼已丰，耐不得山中寂寞和艰苦，决定提前肄业，寻机会下山去踏平人间坎坷。
他为什么要急于下山呢？猎奇心促使我们追问。当时天下群雄争霸，连绵不断的战乱阴云笼罩在大地上。七强之一的魏国为求霸业，学着齐国的稷下学宫的办学模式，四处招贤纳士。诚然，齐国招纳的是饱读诗书的学士，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魏国招纳的是开疆扩土的武士，只要务实的，不要务虚的。庞涓凭自己灵敏的政治嗅觉，感到大显身手的时机已到，完全听不进老师和师兄的忠言，便执意下山施展抱负，不辞而别匆匆赶去了他理想中的魏国。 魏国国君魏惠王虽是求贤若渴的主儿，但他一叶障目，见庞涓能言善说，打心眼里很是赏识，加上又是大名鼎鼎鬼谷子的学生，未经认真考察就让他披挂上阵做了大将军。别说，庞涓也不负魏王的期望，在打仗上也确实有过人之处，率领大军攻城掠地、开疆拓土、所向披靡，骄人的战绩结果加深了魏王的信任。庞涓因此横看天下，欲与天公试比高。 但他自知才能不如师兄，孙膑一旦将来受到别国重用，争雄路上有此人在，自己宏大的野心将难以实现。一时的糊涂邪念，毁了庞涓一生的英名。他想办法把孙膑诱骗到魏国，迈出了很不人道的第一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蒙在鼓中的孙膑被处以膑刑。所谓的“膑刑”，是被断绝的身体的哪一个部位，“挖去膝盖骨”、“砍掉双脚”、“刖去下肢”的说法不一，不管哪一种，足够叫人生不如死。 孙膑受刑之后为保全性命，为遮人耳目便装作疯癫，间做泥人为生，实际上是以泥人、泥马布阵演习军事，以此为掩护，苦苦等待脱身之计。齐威王得知消息后，派大臣淳于髡暗中把孙膑秘密救出来。
孙膑到齐国若鸟翱翔蓝天、鱼归大海，猛虎归山。他身残计谋不残，一出田忌赛马，深得齐威王的赞许。后任齐国军师，屡建奇功，名显天下，后来终于先后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围魏救赵”和“救韩攻魏”的战役，了却了与庞涓的恩恩怨怨，使庞涓一步步走进了机关算尽的噩梦。
事情还得回撤到野心勃勃的魏国，身为魏国大将军的庞涓，在机关算尽残害孙膑致残后，自以为孙膑已再无能力与其争雄，前进路上的障碍已经除掉，就开始他威震海内的目标，穷极一切军事手段疯狂进攻邻国。庞涓率精锐之师首犯赵国，赵国招架不住向齐国求援。这时孙膑的军事智慧派上了用场，齐国委孙膑为军师，不和攻击赵国的魏军正面交锋，转而进攻魏国的都城，攻其必救逼迫庞涓回师。齐军这才摆开阵势于桂陵设伏大败魏军，庞涓被俘，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第一次以惨败扑灭。这就是历史上的“桂陵之战”。
后庞涓被齐国释放，回到魏国再度为将，他并不甘心败于师兄，又寻机率兵进犯韩国。韩国跟着赵国学，急忙求救于齐。都说战场上一计不可二用，孙膑仍然选择了攻魏救韩。庞涓率十万大军回师迎战齐军，上次惨败的噩梦，庞涓一直耿耿于怀，这回要与孙膑决一死战而后快，把攻韩大军前军改为后军，后军改前军，以解魏都之危。在庞涓回击的路上，孙膑令齐军一路减灶，佯装败退，溃不成军，以诱惑庞涓。庞涓果然穷追不舍来到马陵道。暮色中，山间古道上横七竖八有些被砍倒的大树，在一棵剥去树皮的树干上写着“庞涓死此树下”。庞涓一见大惊失色，冷汗顿湿衣甲，仰天叹道：“我又中计矣，真是天绝我也！” 话没落地，两边山崖上杀声突起，乱箭如雨，魏军死伤无数，庞涓身中数矢，自知此次在劫难逃，心想若被齐军俘去活活受辱，不如将七尺身躯留在疆场，一挥胳膊抽出青云剑对天道：“遂成竖子之名！”说罢自刎而死。 韩赵诸国闻此无不称快，商议按战场贡献分庞涓之尸。齐国得其首，把庞涓的头割掉带回齐国，悬于临淄城门示众。记载上没有说韩赵分得庞涓尸体的哪个部位，估计是一个得了双臂，一个得了双腿，身子则埋在庞涓自刎地(今通许县三里岗村)。孙膑庞涓互为对手，演绎出流传千古、精彩纷呈的兵家经典。以至于后来的诸葛孔明战司马懿，在摆兵布阵上也推崇和效仿。 几经战场磨砺较量，充分展示了孙膑的军事才能。而此时的孙膑却解甲归隐，一门心思以《孙膑兵法》命名，将自己的用兵心得与智谋，以书著之。 一日，孙膑正埋头伏案，一位长髯飘飘，道骨仙风的老者不请自来，孙膑抬头看时，自己的恩师鬼谷子已立于门前。孙膑急忙施礼，欲言又止间潸然泪下。师徒二人落座，畅叙离别之状。 鬼谷子此番来齐国古都，一是来看看孙膑，二是要把庞涓的首级带走。孙膑何等气量胸襟，又怎会拒绝恩师的要求？ 话说鬼谷子辞别孙膑，出了齐国都城，一路走来，人困马乏。行至孝水河畔，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心生感叹：师出同门，两个徒弟的结局却如此悬殊。时也？命也？流水无语，滔滔复滔滔。 鬼谷子长立河滨，捋髯远望，发现脚下的土地厚实，两岸水草丰美，白云之下，有碧水相拥，也不失为风水宝地，思忖良久，便决意在此为庞涓立一坟茔，也算了却师徒之情。 后来有人在此处立村，繁衍生息，“将军头村”的名称一直延续至今。 庞涓墓东临碧水悠悠的留仙湖， 墓地周围，是几株新雨笼罩下的大树，细雨把树叶打得唰唰作响，湖水潋滟，游人泛舟湖上，静赏春光。有谁会想到这就是两千年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庞将军？又有谁会想到，多少年以后蒲翁笔下的狐仙们，会与庞将军朝夕相伴？ 墓地南边，横亘东西的将军路把留仙湖公园与湿地公园阻隔开来，连接着商城与周边地市的繁华与经济贸易。两千年以前，无论人怎样富有想象力，都不会构思出今日翻天覆地的沧桑巨变。绵绵延延的湿地滩涂，蒹霞苍苍，在风中摇曳生姿。依依柳枝之下有老者垂钓，树木夹道之中有人在晨跑，鲜花丛中有大妈们在跳舞，临湖广场上有人在打太极拳，土岗之上有人在吊嗓子拉二胡，湖心亭上有人在唱京戏，闲侃日出日落，很少有人在意村头一片草色中的庞涓墓。而庞涓在此默默地看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心里会怎么想呢？一城春色间，只有庞涓墓寂寞地立在草木丛中，沉默复沉默。
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歇，孙膑名垂青史，成了千古称颂的军事家，而对于庞涓的评定，明朝有一首诗最为经典，诗云：将军失计马陵边，战骨寒沙野水咽。青冢不随陵谷变，路人犹解笑庞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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