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清晨

岐黄门生

最忆是清晨
淄川   岐黄门生
                                                                 图片为岐黄门生摄影

清晨五点半，进小区运送垃圾的三轮车准时在楼下“砰砰”响起来，我也起床了。习惯地来到阳台，见一弯月牙挂在对面的楼顶，知道昨夜又是无雪。

妻子小爱和小女子曦还在睡梦中，怕惊扰她们，便蹑手蹑脚走出卧房，将门轻轻掩上，转身来到大女儿子墨的房间，轻轻在她的耳边说：“墨，起床了，到点了。上学啦。”子墨很乖，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穿衣。简单洗刷后，我牵着她的小手下楼，看她坐好，我开车向学校的方向驶去。

      子墨就读于世纪英才外语学校，是一所国内少有的提倡母爱式教育理念的寄宿制学校。因为想多陪伴一下孩子，所以子墨进入四年级，便不再住校，由我每天接送。学校在万杰路上，从黄金国际小区开车大概要二十几分钟，我便将后车座位放倒，让子墨再多迷糊一会儿。此时，天还未大亮，路灯将路面照得透亮，泛着清冷的光。街上环卫工人已经拿着扫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路上，满眼看去都是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围得严严实实，骑着单车，匆匆而过。应试教育的高考模式，真真难为了这些孩子！这样想着，不觉间就到了学校门口，门口上方那个紫红色的大大的繁体“爱”字 ，在冬日清晨的朔风里，显得温暖而有生机。赶忙叫起子墨，轻轻拥抱女儿，按照惯例彼此说开心快乐每一天。然后，子墨微笑着和我道别，转身蹦跳着走进校园，留给我一个小小的背影。

等回到家，小爱已做好了早餐。一盘酥锅，昨天她刚做的一大锅，很醇正的味道，一盘清炒橄榄，每人一碗苦菜渣豆腐，一碗小米粥，餐厅里弥散着诱人的饭菜香味。脱了外衣，先去卧室看了子曦，小家伙还在四仰八敞地熟睡，嘴角挂着天真的笑，我便悄悄退出，回到餐厅，和小爱边吃边谈论着春节去广东旅行的事由。

刚要吃完，就听到卧室里有动静，知道是子曦醒了。我便跑过去，看样子她早就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仍眯着眼，假装睡着，我便抓起她的两只肉嘟嘟的小脚，放到鼻子上，夸张地嗅起来：“唉呀，这是谁丢的两只臭脚丫，熏死人啦！把它们扔了吧！”还没等我说完，她就一骨碌爬起来，嘴里喊着：“不要扔，不要扔，是我的，爸爸。”顺势趴到我的怀里，巧笑着照着我的腮就“叭叭”地亲起来，房间里便充满了父女二人的欢笑声。

一番穿衣洗脸打扮， 总算可以出门了。我把她送到设在小区边上的幼儿园去用早餐，临分别 ，又深情地拥抱着她，感受孩子小小的怀抱和对我深深的依恋。看她远远而去，走进教室，我才驱车由华光路拐到了世纪路向淄川方向驶去。
  此时的世纪路，已经开始上演每天早晨的必修课——赛车比赛。不等黄灯闪完，就听赛手们用脚焦急地轰着油门，绿灯刚一闪，排头的车早已蹿出老远。后面的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怎奈世纪路红绿灯多，刚提起速来就到了下一个路口，那些刺耳的急刹车声让人心惊肉跳，不亚于在影院观看《速度与激情》。也有许是刚拿到证的新手，在路上战战兢兢地蜗行，引得后面宝马车里的老大不停地摁着喇叭，好不容易超过去，还不忘摇下车窗臭骂那小子一句，随之，疯狂地加了油门，一溜烟蹿得无影无踪。

也有那些勤奋好学之人，在等红灯的间隙，还不忘打开手机瞄上几眼，往往绿灯亮了还沉浸其中，引得后面的车又是一番喇叭的催促声。这种状况，刮擦和追尾的事儿每天几乎都有发生。心想，极速发展的现代生活，生存的压力，真的让都市人的心变得越来越急躁，开车亦如此，再也难有如水的平静。每次给远在成都中医药大学读书的儿子子涵去信，在末尾，总要叮嘱一番：”凡事须慢半拍。吃饭慢，细嚼慢咽，必不败胃，讲话慢，和风细雨，必不伤人，做事慢，三思后行，必不纰漏。尤其医者，乃救命活人，更应戒躁如是！”。子涵铭记在心，每日躬行，三年下来，学业见长，竟出落得越来越像个儒雅的中医人了。每每想起，我心里便满是欢喜。

车过山泉，路上堵得差些了。我便打开复读机，泛泛听着英语磁带，是《新概念英语》的第二册。我的诊所在淄川吉祥广场，每天从张店到诊所，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多一点。每天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年算下来，也是不少的时间啊。我想，不能白白浪费了，得找点事做！于是我让妻子小爱去新华书店买来英语书和磁带，每天上下班就在车里听。我没有英语基础，刚开始一点也听不懂，更不会发音，晚上在家里就用点读笔逐字逐句的跟着学。

诊所同事的女儿现读高二，英语学得好，寒暑假抽空就来门诊辅导我这个“大学生”。几年下来，在不觉间，英语水平竟有了不小提高。记得去年子墨参加淄博世纪英才外语学校的暑期“语言村”，有一个外籍老师和家庭的互动环节，就是让老外来体验一下中国的家庭生活，来自美国纽约州的kelly女士抽签抽到了我们家，我没有像其他家庭那样到处急着找翻译，我充分利用几年来学的英语知识加肢体语言，为kelly女士做了翻译。我向她介绍了我们的国宝中医，让她体验了中医的望闻问切，经络穴位，针灸推拿，中药的四气寒热温凉，五味辛甘酸苦咸。晚上我们还一起包了博山水饺，kelly还学会了用筷子夹菜。Kelly说，那是她来中国过的最有意义的一天，会终生难忘，当她得知我是利用业余时间在学英语时，更是竖起了大拇指。临分别时，我们相拥而泣，依依不舍，现在想起那场景，像是昨日刚刚发生一般。

  车到淄川立交桥，我没继续前行，而是右拐上桥开往三里沟村。我要先去探望一位病人。今早临出门，接到一个电话，是大娘打来的，说大爷的药吃完了，让我再去看看。大爷姓冯，今年83岁，育有四子，均很出息。两位老人不愿牵扯子女精力，一直单独过。最小的儿子在淄川二中教物理，是一位教学能手，人品也好，每次经过我的诊所，都不忘进去说上几句话，子涵上初中时曾是他的学生。大爷患有糖尿病，几年前又得了中风，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行动极为不便。从此，每逢大爷不舒服，我便上门去。

  三里沟村坐落于孝妇河东岸，是个古老的村庄。一条小河从村前潺潺流过，纵横交错的是胡同和民房。记得92年刚从老家来淄川谋生，便是在三里沟村租了房子，一住就是四五年。子涵也是在那里出生的。每到夏天，绿树掩映下的胡同里蝉鸣雀叫，顽童嬉闹，村人乘凉，间或有小贩的叫卖声引得鸡飞狗叫，甚是热闹。

而这一切，现在却不复存在了。几年前，旧村改造，开发商把村里人住了几辈子的老宅一夜间夷为了平地，数百户人家便四散到周围的村落暂时住下，等新楼起来了再回迁。不知什么原因，几年来，只在村东起来了几座楼。记忆中，大爷是住在村西的二胡同里，那里现在还是一片瓦砾，远远望去，一片萧条，只有那些废墟中簇生的杂草，在冬日的寒风里，无奈地摇晃着脑袋，似在呜咽，又似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起先，大爷是在我诊所对面的城张村租的房子，离得很近，大凡身体不适，一个电话过来，步行五六分钟我就赶过去了。随着年纪越来越老，老人念家心切，便在村东新盖的楼区里租了个一楼住着，这样出入方便，庄里乡亲的都认识，没事的时候，凑在一起唠唠家常，老人的心境也宽慰了不少。

   转瞬间，就来到了大爷家住的楼头，远远看见，大娘已在门口等着我，我麻利下车，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大娘，以后别在路上迎我，外面太冷，在家等着就行。”进了屋，冯大爷也拄着拐杖迎了过来，我赶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明显感觉到，大爷的腿比上次有力了，脸色也较前红润。大娘拿出昨天刚做的化验报告，我接过来看了看，白细胞和血小板的值 都正常了，血糖也从上次的14.7，降到了9.1。两位老人都很欢喜，一个劲地夸我的方头好，吃着管用。

我仔细给大爷号了脉，开好方子。临走，大娘拿出药钱，让我收下，另外又掏出一百元钱给我，说是来回好几次的油钱。我说啥也不肯收，双方争执着。大爷使劲攥着我的手，哽咽着：“王大夫，谢谢你了！俺这辈子有福啊，碰到了你这样的好人，没有你，我不知道死几回上了。”说着，混浊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我心中一热，眼眶也跟着潮湿起来。我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我生平最见不得人流泪，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我赶忙挣脱了老人的手，还是像往常一样只取了药钱，转身出门，开车走人。对于老人，我只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分，并无多做什么，却让老人如此的感激涕零！我好生感动，泪水已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过来三里沟铁路桥，穿过张博路，就是吉祥广场。诊所也就到了。我停好车，推开诊所那扇红色的门，一屋子的病人已经在等着我。

玉静心明

有景，有情，有声，有画，温婉细腻的笔触，清晨，如此美好！

深山樵夫

这一篇比上一篇写得更从容，更生动了。这个早晨是属于你的快乐，属于你的妻子儿女们温馨和幸福时刻，更属于那些正在等你的病患者的医者仁心，更属于读到这篇独具特色的文友们。每一个片段都写的如此生动。夹叙夹议手法运用得如此之好。赞！问好！

岐黄门生

玉静心明 发表于 2018-1-17 21:06
有景，有情，有声，有画，温婉细腻的笔触，清晨，如此美好！

玉静老师好！刚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打开电脑，读到您的评语，新生感动，谢谢您的支持与鼓励！我们离得近，有时间过来喝茶共话。期待多提建议。

岐黄门生

深山樵夫 发表于 2018-1-17 22:09
这一篇比上一篇写得更从容，更生动了。这个早晨是属于你的快乐，属于你的妻子儿女们温馨和幸福时刻，更属于 ...

樵夫先生您好！再次受到您的点评，心生感动。您的话语，似春雨，润物细无声，似灯塔，指引夜行舟。学生在此谢谢您了！

云止于水

记忆中，大爷是住在村西的二胡同里，那里现在还是一片瓦砾，远远望去，一片萧条，只有那些废墟中簇生的杂草，在冬日的寒风里，无奈地摇晃着脑袋，似在呜咽，又似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这样的句子，真美。真的，如樵夫老师所说，您的文字从容多了，坚持，您有文学天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