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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钟点工与售奶车
周村、张志成
在大寒的节气里,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再加上一点西北风,就是穿着鼓鼓囊囊的鸭绒服,也会觉着浑身冰凉。
已是夜里十点半钟了,钟点工赵玉梅干完最后一个家庭的服务,骑着电动车,顶着硬生生的北风下班了。
这是她一天之中做的第三份工作,头午在城南,下午在城北,都是给人家打扫卫生和哄小孩。晚上在城中,从傍晚六点半到夜里十点半,除打扫卫生外,还要给大叔按摩一条腿。
今天真冷啊,尽管裹得很严实,西北风还是一个劲儿的往脖子里钻。
今天她决定走步行街,她已经一个月不走这条路了。一个月前他都是走的这条路,因为在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她发现了一辆售奶车,花了两块五毛钱买了一包牛奶喝。她还对卖牛奶的姐姐说:“姐呀,自己不疼没人疼,我以后下班都来买一包喝。”
“好啊,我就等着你吧。”
喝一包牛奶,这对五十五岁的她来说,就是她最大的享受。
她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已是二婚的人,不但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还把前妇生的女儿扔给她不管。她二胎生的是双胞胎,孩子三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她一个寡妇咬着牙,硬是把一对双胞胎拽到了读高三,小孙女也读上了初中。
在这些年里,她不只一次地想过改嫁,可是有哪一位男人能够接受她的三个孩子呀。
她家在城西,住得是平房,夏天没有空调,冬天不生炉子。一周一次到批发市场,挑最便宜的罗卜白菜买上一大堆。面对三个正在成长的孩子,她总得让他们吃饱啊。有时候她当着孩子们的面就掉下泪来,说:“孩子们,我对不起你们,怨娘无能,让你们跟着娘受苦了。”每当这个时候,往往三个孩子陪着她一块儿哭,两个喊娘一个喊奶奶,喊得她哭得更加历害。然后她会一拍桌子说:“孩子们,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娘豁出这一百多斤不要了,也要把你们养大成人,只要你们争气,娘就是累死也是笑着的。”
正如她的希望,两个读高中的孩子,考核成绩总是在全校前十名和前二十名之内打转悠。高兴之余,她将面临着承担,两个大学生的更大经济负担。按她的说法是;想都不能想,一想就不能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说今年学校里春节前就要征收学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她的每晚一包牛奶停掉。为此,她晚上下班再也不走步行街了,怕得就是见到卖奶的大姐不好意思说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改走了另外一条街。好在一个月之内,她东拼西借地凑足了孩子们的学费,把钱放在家里待用,她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今晚她可以再走步行街了,一是这条路稍近一点,二是认为卖奶的姐姐不会再等她了。天又这么冷,毕竟一个月过去了啊。
可是她错了,老远远就看到那盏电池灯在寒风里摇晃着。她急忙下车,亲热地喊着:“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多么冷啊。”
售奶车后面的老妇人愣怔了一会儿,认出来是她,颤颤着声说:“姐呀,可把你等来了!”在说话的同时,两行热泪随之而下。
她叫刘少莲,她本不是十点半打烊,每天晚上,附近的一家中学,上夜自习是九点放学,会有不少学生来买奶喝,通常九点半就回家。有天晚上,她的孙子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学校留下处理问题,等到十点半了孙子还没有回来。这就是赵玉梅,第一次买她牛奶喝得那天晚上。
刘少莲也是位寡妇,儿子得了脑栓,不能赚钱,孙子上学也得花钱,她又无能为力。她所盼望的就是多卖牛奶,卖一包牛奶就能多赚三毛钱。好不容易盼来赵玉梅这位常客户,她很高兴,把原本九点半收摊改为十点半。
为了多赚这三毛钱,在这大冷的天气里,她愿意多站一个多小时。
为了这三毛钱,在数九寒天里,她白白等了赵玉梅一个月。
她老泪横流地说:“姐呀,你说过每天都来喝包牛奶的呀,我、我、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啊!”
这句话,戳到赵玉梅的伤心处,在呼号得寒风里,两个同命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儿。
——需要扶贫的人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无能为力。
亲爱读者们,千万不要认为这是虚构的。
20180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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