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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深山樵夫 于 2018-10-6 15:00 编辑
那日早上,等车上班,路边站牌不远处的花丛,有的花开了,还有的含苞待放,颜色是紫色的,盛开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花香,近似椭圆形的叶片,大拇指般大小,绿油油的,显现着盎然的生机。枝头无刺,区别于月季花,哦,这就是玫瑰,沁入心脾的玫瑰花。我也从曾见过黄色的,香气也是这般的令人愉悦。突然心生感悟:人生无刺也玫瑰。车来了,我坐上上班的公交车,鼻中吸入的浓郁芬芳似乎并没有消散,而是渗透到了脑海中,融入了五脏肺腑之中了,此时的感觉爽极了。还有比这浓郁的芬芳更令人快乐的吗?于是,我想到了二句诗词: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带香味的回味真好,觅得佳句如花香,丝丝缕缕牵情思。
这玫瑰的香气,让我隐隐感觉在记忆的深处曾经留驻,似乎从来没有离去。那是什么呢?随着思绪的涟漪,穿越岁月的年轮,找到了它,那就是木香、漆香。木香有点淡,但是很好闻;漆香味儿浓,极似今晨闻到的玫瑰香,而且如《清明上河图》般,摹写着早年生活的朴素画卷。
木香
记得上初二时,长姐要出嫁,父母亲开始筹划出嫁的陪送家具。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陪嫁的物品也是不能少的,这是一个家庭的脸面,也是对长姐多年来对家庭贡献的一点回馈。一个写字台、两把椅子、一个脸盆架、一张大床,还有一个挂衣橱等,这就是长姐当年出嫁的家具。长姐当老师,有个班里孩子的家长贾大哥是木匠,由他联系邻村的一个木匠班子八、九个人,有木匠师傅、有可以独立作业的大工徒弟、还有初学当徒的小工徒弟的,带着大小不一的拉锯、银光闪闪的凿字、黑乎乎的像个大蜗牛的墨线斗、很沉很宽的木匠凳、两边带着握把的刨花,还有样子独特的大锛子等,几乎可以说是木工的十八般武器悉数上场。当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学徒木工在院子中央打上木桩,把要解析的榆木、桐木、杨木按照师傅用墨线斗精确划出的线锯开。那场景想到了一句调侃话语——二猿对木,你来我往。那大锯如同鳄鱼的牙齿,尖利的齿刃,把原木解成长方木板。解板材是木匠学徒的基础课,需要技巧,更需要强壮的体力,拉上两三天的大锯,院子中央堆起了白花花的锯末,抓起一把软软的,散发着木材独特的香气。解好的板材,领头的班主师傅就会指挥着大工徒弟们在地上用青砖围成的长炉子烘烤,烤干后的板材,外皮有些发黄,个别地方熏黑了。然后师傅按照约定的图纸计算进一步解析木板,在上面用墨斗、曲尺、角尺和特制的木工粗铅笔划线。那个如同大蜗牛般的墨斗很好玩,一个大工在一边端着墨斗,对准师傅的铅笔标注放线,另一个大工拉着线到另一头,也对准师傅的标注,然后墨线贴着平面,两头使劲绷紧,另外一个小工,用手指将紧绷的墨线拉起然后松开,“砰”一声响声,笔直的墨线就打在了木板上,很像拉弓弦的样子。大工们按照线条,把板材放到木工凳子上,用胶鞋踩紧,“嗤啦~嗤啦~”,用大小木锯把板材解成各型各样木条、木板。解好的木条木板,还要继续深加工,把木条、木板平放在木凳子上,凳子前端有小木桩子固定着,大工坐在凳子的后端,用绳子挂住板材的另一端,两脚踩在凳子下的绳圈,用刨子从外到里,由近到远,推紧收松,循序渐进刨平木头的平面,刨子来回的推动,刨子的中缝中就会窜出一些刨花来,薄如纸、白如玉,卷曲着,一次来回上就长出一朵刨花来,样子很像一朵带着木材清香的花朵。几天的时间,地上的刨花散落成朵朵莲花,堆积多了,又极似不规则的波浪,“卷起千堆雪”的形容似乎也不为过。
做大床腿的木材一般用枣木,枣木很硬,锯条和刨花制服不了它,于是大锛就派上用场了。把锯好的圆枣木固定好,由师傅或者有经验的大工,来锛成方形,那功夫了得,如同看武侠小说,两手举着大锛,很准确的按照线条,把圆形变成了方形,锛过的平面很整齐,再用大刨子刨上两三次,平面就很光滑了。这些基础活罗完成后,后面的就是技术活了,刚学徒的小工是做不好的。这时候,解材的大拉锯可以休息了,大弓锯似乎也累了,在旁边喘着粗气;养精蓄锐很久的中弓锯、小弓锯、凿子、锥子、卷尺等开始闪亮登场了。要把木材散件组合成家具,就靠这些工具了,比如桌子、椅子等家具的四角,是无钉无缝隙的组合,这需要精准的三角形和榫空的组合,手眼要合一,否则木材做坏了就不能用了,锯角、铆榫孔,都要不允许有超过一毫米的误差,这个时候的木工师傅的动作就放慢了,慢工出巧匠、慢工出细活,此时形容最恰当。这时候,木工师傅们的神情是专注的,也不敢相互说笑话了,眉头紧锁着,眼神专一,如果不小心做坏了一个角或铆偏一个榫孔,要挨师傅骂的,并且会影响做家具的整个进度和整体质量的。在纯手工的年代,在无电锯的时期,木工如果没有过硬的技能,谁也不会雇你,那么这碗饭就端不起来了。各类材料备齐后,就是成器了,这成器的过程还要一样东西——大鳔,这东西就是鱼肚子,把它加上水在火上慢慢熬成胶质,就是木器的粘合剂,也就是家具成器前的最后几道工序之一。在木角上、榫孔中用毛刷均匀的刷上组合起来,一件件大小家具就这样诞生了。在家具的装配中,不能用铁锤,只能用木锤来敲打组合部位,以免损坏平整的外表。至此,这个木匠班子的活几近做完,剩下的就是收拾工具,然后安排大部分人去别的人家打家具了,只留下一两个人,待榫缝干的差不多了,再用小刨子检查某些平面,适当找平一下,或者用砂布把桌面等打磨光滑,这趟活就完工了。
大约十天左右,几根大原木消失了,转化成了屋子里崭新的大床、写字台、大衣橱、脸盆架、新式椅子等,满屋子里弥漫着木香,还有那些家具上面的好看的木纹,自然天成,赏心悦目。想到此,公交车也到达目的地了,我该下车上班了,漆香,下班坐车时再去回想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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