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太阳梅

云止于水

无中生有太阳梅
博山 云止于水

那一年十月，我去北中参加镇上的优质课决赛。六点多就去坐车，乡村的清晨寒霜冷露，沁凉无比，穿越那条曲折的街巷时，看到石碾、开在墙缝间的黄色小花，心里异常温暖。

到时，学生们刚刚开始早读。去认识了一下学生，就去办公室了，随意在有一叠笔记本的桌旁坐下来，翻开一册课本，遒劲洒然而不失端美的钢笔字，就映亮了眼前，那是我一位同学的字。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对很多人的字，能够过目不忘。那是函授时，老师批评几个同学，其中就有他的名字，他受批评的原因很特别，是替好几个人写作业，虽然用了不同的字体，还是被老师看破了。我悄悄去看了那字，就记住了，恰好也记住了他的名字，因为他和我几乎是老乡。

桌子上书本摆放得极整齐，一页页翻看下去，有意或无意练习的字就一个个在眼前浮动起来，赏心悦目。字如其人，他亦是如此吧，洒然、洁净。不多的几次遇见，只觉风烟俱净。

一次和郭庄中学的一个老师一起监考，无意听她谈及，说曾经在一个办公室一年，见他每天都是连鞋子都擦得一尘不染。以后，开会时偶然遇到，就注意了他的鞋子。那么温暖清瘦的男子，果然连皮鞋上都不沾染一丝尘埃。日日从乡村的小径走过，天天和粉笔末打交道，能如此自律，真是难得。

课桌南边的窗台上摆着三盆香雪兰，麦苗一般青青，浅鬣寸许，碧然可爱。以前曾经养过，十月前把山药豆一样的种子埋在半指深的土里，不久就会钻出浅碧的小叶子，如春草初生，也像极了初生的小鸟的喙，柔软温香。慢慢长到半臂长，柔柔弱弱的样子。

我房间里，冬日的温度太低，无法达到花开的气温，刚刚抽出修长的花茎，花就不再生长了。想象中，那些白色的、黄色的、橘红的花朵盛开在寒冬里，春意融融、暖香幽幽的美好时光始终没有到来。

一看到这出土不久的香雪兰，竟勾起了许多回忆。讲完课后，回到办公室，互致问候，向他讨要一盆，他慨然应允，倾斜身子从窗台上选了一盆，拉开抽屉，取了一个塑料袋，轻轻套在花盆上，提起来，交给我。满怀感谢，阳光暖暖的，风儿那么轻柔，讲完了课，多日的煎熬也随之烟消云散。

穿过北博山的大街小巷，去车站坐车，深秋的天空，那么蔚蓝，没有一片云彩，似是青海湖的水面，纯净、辽阔。

怕依旧养不到开花，就把它辗转带回陶然居。那儿，冬日室内的气温达到二十八度左右，新年时，两根修长纤细的花茎上开出了第一朵花，橘红色的，五个玉润的花瓣，虽只有一朵，已是盈室的暗香。一朵败落，一朵又开，甚至一次开了好几朵，室外冷风刺骨，而室内花香萦绕，阳光温煦。

花开后不久，初春天气，花盆里居然冒出了小小的三叶草，似乎一转眼就长到一扎长，又不像是三叶草，它的叶子虽也是三片，却比三叶草大、厚实，莹润，肥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发了信息给他，回曰：那是太阳梅，很快就会长成一大蓬了。

太阳梅。多么温暖、幽香的名字啊，那花一定很美吧。静待花开。

不久，从根部生出小小的浅碧的花蕾，尖端慢慢孕出绯红，然后，一朵朵豌豆花般大小的花朵盛开了，娇媚、清丽，似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五个绯色的花瓣，淡黄的花心，金黄的花蕊，盈盈在长梗上，花托上是五个两边是淡紫线勾勒出的微碧花萼，说不出的曼妙。

每根花茎上都有数不清的花苞，三两朵开了，整个白日，灼灼其华，如桃花，如晚樱，如落霞，在愈来愈茂密的绿叶间，仿佛云霓。花盆里，窗台上，满是落红，枯去的花，颜色如初。我轻轻唤着：太阳梅，太阳梅。阳光一样明媚，梅花一样清雅的花朵，痴痴地凝视着……

花叶枯萎后，慢慢干枯成纤细的一缕，花朵开败了，花茎也萎缩，慢慢成为纤细的一缕，分不清是叶柄还是花茎。花叶茎皆化为尘土，归于尘土。

没过多久，花盆里真的是蓊蓊郁郁了，有比瓜子大些的种子露出来，我把它捏出来，埋在别的花盆里，一年之间，居然栽了三五盆，送给古琴老师恬恬一盆，古琴铮琮中，灼灼其华的太阳梅，就在窗台上，在袅娜的檀香里，沐着晨光，绯色和绿色慢慢渗透，像是印象派的风景画。很久不去弹琴了，那檀香袅袅处，太阳梅似乎一直开在那里，面向阳光，花颜明媚。

冬日，百花凋残，唯有太阳梅，开得绚烂，窗外寒风凛凛，室内温暖如春。坐在窗前，看书，写字，视线里朦朦胧胧的是一片碧绿，一簇簇绯红淡紫，若是飞雪漫天，这灼然的花就开在了净白的底子上，人不觉痴了。

它也会沉寂一段时间。似乎刚刚留意到，太阳梅怎么不开了？回到陶然居，发现好几个花盆里，都是粉碧的，花掩映在叶间，花影参差，似乎有一段故事，一个传说在流动，看不见，嗅不着，却流溢在空气里，散逸于天地之间。

每每看到太阳梅，就会想起赠花人，他亦不知，随手所赠的麦兰中潜伏着无限春意，而我总觉得，这花是无中生有，却生生不息，其实，天地万物，哪一种不是无中生有呢？

飞鸿踏雪

恍如昨日，读来倍感亲切。常萍是爱书人，亦是爱花人，更是驭文随性随心的温婉女子。有时常想，是文学女神巧布乡间的一粒明珠吧？读文如晤，文馨如浴。有友若此，幸甚至哉。

云止于水

飞鸿踏雪 发表于 2018-10-4 20:07
恍如昨日，读来倍感亲切。常萍是爱书人，亦是爱花人，更是驭文随性随心的温婉女子。有时常想，是文学女神巧 ...

感谢踏雪读文留字，岁月厚爱，有如此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