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台 张连勋
堂哥虎子,比我大四五岁,我们是在老宅的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老宅座落在大街的路西,民国后期的大门,有挡脚板和较长的门洞,进门后分南北两院,我住在南院虎哥住在北院。
记得我上小学那会儿,虎哥已经在县城上中学了。他从小就特别喜欢读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那个生活困苦的年代,能考上县中学,三里五村也是屈指可数的。在这老宅院里,我们最盼望星期天,因为虎哥就能从县城回家,能跟这些小一点的孩子在一起玩,特别是能在一起读小说,一起玩耍。虎哥住在北院的东屋,他有很多图书,我们最爱看他的那些小人书。《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林海雪原》,还有三国和水浒系列的小人书,不知看了多少遍。有时虎哥也给讲三国里的故事,听起来十分令我们这帮小不点的孩子着迷。一说讲故事,你争我抢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一群忽闪忽闪的小眼睛围在虎哥跟前,竖起小耳朵,认真聆听,津津有味的样子,显的特别可爱。有时,虎哥带着我们一起玩耍。滚铁环、打陀螺,滑溜冰和打弹弓。偶尔,扮演三国和水浒里的人物,拿玉米秸当马骑,撕纸条粘在嘴下巴上当作胡子,手拿树枝和木条,用自制的木枪木剑,拴上红色或带碎花的布条子,说着戏词里的道白,摆起三英战吕布、捉放曹,擒孟获和三打祝家庄的阵势。玩的不亦乐乎,玩的昏天黑地,玩的忘了吃饭。现在想想,都觉着开心。
几年后,因闹革命学校停课,击碎了虎哥的大学梦,经村里推荐他参加了县医训班,回村当了一名乡村医生。诊所设在一户旧宅院里,一间耳房,一个药柜,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村里人都把他诊所称作“药铺”,不像县医院里有楼房有科室,与平常的村里人不同的是,虎哥会在院内特意栽一些花,种一些草,病号多时,候诊的可以观赏散心。摆设简单,看病却热情。他本身也是庄稼人出身,乡亲们来看病,病情和墒情都是话题。人感冒发烧了,该吃什么药;麦子和玉米长出几片叶了,该施什么肥。望闻问切,家长里短,说说笑笑中,病人就拿了药打了针,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病似的。
虎哥的药柜里既有西药也有中药,他懂得一些中医和西医的知识,但是说句真话,对中、西医都不是很精通,加上没有高级的检查仪器,遇到不常见的病,就把握不准,为使患者不延误诊治,他建议乡亲们还是到县里或者其他地方的正规医院去。毕竟人们得大病的时候不多,所以病号还是不断的。虎哥对来人都是热情似火,说话和蔼可亲,这可能是职业习惯。
虎哥从来都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因为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能睡觉,睡下之后,半夜还常会被人拍着门环急促促地叫起来出诊。他家的灯都是彻夜亮着的。谁家的小孩子夜里发烧,老人夜里生病,都是心急火燎的来找,他背起药箱拿上手电,踏着茫茫夜色前往救治。乡亲们都拿他当亲人待诚,都说他心眼好,医德高尚。
随着年龄增高,前几年虎哥办理了退休。退休后他闲不住,平时帮着孩子们打理药店,为用药售药方面给予指导。他在我们家族中是主心骨,家族中婚丧嫁娶,添丁当兵上大学,垒墙盖房等大事,都爱找他拿个主意。兄弟分家财产分割,都愿叫他做个调解人。邻里纠纷,矛盾调解,都找他来劝解。村里有谁家开个小店,开业揭牌请他剪彩。他对村庄历史有些研究,乡村写史,都会找他请教。
村里的人很敬佩他,也很尊重他。这段时间事忙,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这不,带上两瓶乌河老酒,为翻修老宅子的事,我正要去找他请教呢,顺便叫他帮我整整这“落枕”的脖子。中午,叫老嫂子炒上两个菜,老哥俩再喝一壶,好好的叙叙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