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疯子 于 2018-11-15 18:21 编辑
可怜教师泪
周村、张志成
这个暑假好热。在山脚下有一个水塘,夕阳映红了杨柳,本来一池绿水也略显红光。水边坐着一位白衣女人,无视四方景色,独自对着水塘发呆,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脸上滚落下来。
今天的家访,对白若雪的震撼太大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郭村的西北角找到李玉涵的家,吃了闭门羹后,又几经周折转到半山腰,在一片桃树林里,见到了李玉涵的母亲张红英。此时,张红英正被一个男人纠缠着,看到她手握镰刀奋力自卫着,同时破口大骂,“你个老流氓,滚,你就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你。”白若雪见势,顺手抄起一条扁担,大喊一声,“住手,”直奔那个男人冲去。
白若雪的突然出现,才使那个男人退却,迅速地逃之夭夭。
张红英一屁股坐在草地里,羞怒交加,大口喘着粗气,由于体力透支太大,身子一歪瘫痪在草滩里。白若雪见状跑过去,用力抱起她的上身靠在自己怀里,给她捋胸捶背的好一阵忙活,她才“哇”得一下哭出声来。
张红英一边哭一边摸着白若雪的一只手,发现自己靠在一位美女的怀里,就止住哭声说:“大妹子,谢谢你救了我,你是谁?”
白若雪很亲切地对她说:“大嫂,不用谢,我是李雨涵未来高三的班主任,你喊我小白就行。”
听罢,张红英突然抱住白若雪大哭,“白老师啊,做女人好难啊,哇——”
张红英是位寡妇,女儿马上就要读高三了,儿子还在读初三,家里的全部支出就靠她一个人。她家的全部收入除了两亩山桃外,另外的时间就去干劳务市场。每次上山,她都得挑回一担柴禾做饭用。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凑够女儿读高三的学费呢。她原本四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已像五十多岁的老妇了。
她就像一盏正在燃烧着的煤油灯,快速地消耗着她的能量。
在水塘边,白若雪洗了一把满是泪痕的脸庞,整理了一下像瀑布般的秀发,调整好伤感的情绪,虽然十分阳光的出现在县城里,脑海里却始终放不下李雨涵的家庭状况。在喧闹的街道里,因为她的脑子经常走神,稍不留意,她的电动车碰上了马路牙子,歪倒在路边。她想努力站起来,感到脚关节生疼,怎么也爬不起来。
一位穿着黄马甲的清洁工大嫂急忙跑过来,给她放好电动车,很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没有事吧?磕着哪里没有?”
“大嫂,我的脚关节好疼,站不起来了,我还是打电话喊我的家人吧。”说着就要掉下眼泪来。
清洁工魏丽蓉说:“别着急,你叫啥名字,你家住哪里呀?”
“谢谢大嫂,我叫白若雪,我家住在城东的中学里。”
“奥,是位老师吧?”魏丽蓉自来熟地笑道:“我儿子就在那里上学,啥也别说了,前面就是我家,我捉摸着不是崴着就是脱臼,我老公会推拿,先让他看看吧,省下去医院折腾。”
这条街每一家门头都是魏丽蓉的熟人。不等小白表态,她已把小白的电动车推进了一家理发店,回头扶着小白单腿跳着坐进了她的三轮车。一路走着,还有不少店铺向她打招呼,“魏嫂,下班了哈。”“魏嫂,到明天想着把我这里的纸箱子拉走啊哈。”魏丽蓉一边走一边笑着答应着,“是啊,好来,记住了……”
魏丽蓉住的是一楼,这是按早期的霸王条款换的楼房,天井不算,只按建筑平方计算,连东西平房总共换了九十平米。小院子的顶部已罩起来,墙边堆放着一摞一摞的旧纸箱,院内的通道放下三轮车后,还能并行两个人。
魏丽蓉扶着小白在沙发上坐好,向内室喊道:“老公,快出来看看,这位老师崴着脚了。”
听着一阵踏拉踏拉的脚步声,从内室走出来一位脑栓患者,向白若雪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白若雪惊奇的大睁着眼说不出话来,就他,能行吗?
魏嫂的老公名叫陈俊,他用右手拿一个马扎子坐在小白的面前,示意老伴帮他抬起小白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魏嫂轻轻的给他脱下鞋袜,她的脚关节已经红肿。陈俊的左手不能动弹,他用胳膊的关节窝托着她的腿肚子,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脚,白若雪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渗入进她的皮肤,使她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魏嫂就和她聊着家常。魏嫂家是农村户口,有一儿一女,都在读书。陈俊去年得了脑栓病,失去了劳动能力,本来生活就不富裕的家庭倒了台柱子。为了给老陈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算,还背上了一屁股的债务。目前,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部压在魏丽蓉的身上,她每天扫着两个人的路段,一个月下来也就千把元。幸亏魏嫂勤快,所有门面房门口的卫生,她也无尝地清扫着。久而久之,各个门头的老板们都很感激她,所有的旧纸箱子,不是低费就是白送给她,每隔一天她就拉回满满的一车,卖纸箱子的收入竟然超过她的工资。尽管如此,去年的暖气费也没有交上。
魏嫂的故事引起白若雪的共鸣,眼泪不知不觉得就流了下来。突觉脚关节一阵巨疼,听她“哎呀”一声大叫,就把脚抽了回去,双手急忙去捂脚的功夫,那阵巨疼已经消失了,活动一下脚掌,觉着十分舒服。老陈站起来,示意她站起来试试。她穿好鞋袜,在客厅里慢慢地走动,虽然还有点跛,却已无大碍。
一位小伙子蹦跳着走进来,忽然眼前一亮,“白老师,您怎么会在我家呀?”
“哦,你认识我?”
“你是咱们全校的校花,有那个不认识你呀!白老师,你站着干么呀,快坐呀。”
听罢,白若雪脸色悄然一红,还是坐下笑着说:“你是几级几班呀?”
“回白老师,我叫陈明,是高二五班的,再开学就读高三了。”
“怎么这么巧啊,陈明同学,梅老师退休后,从新学期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呀,你可要支持我的工作也。”白若雪很高兴,无意间又走访了一位同学的家庭。
“白老师,那是必须的,”陈明喜出望外,高兴地对爹妈说:“爸,妈,让白老师在咱家吃饭吧?”
说到吃饭,白若雪才感到天不早了,她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放在沙发上,“陈师傅,这是给你的诊疗费,请务必收下,魏嫂,我也该走了。”
魏嫂拼命地拉住她要硬给她钱,直到难为的她掉下眼泪来,魏嫂才指示儿子骑车送她。
人都出门了,陈俊还伸着大拇指没有放下,“老、老、老——师!”
开学后的一天,政府批下来救助款,白若雪在校长办公室里痛哭失声,她有一千条理由要求校长多给两个名额。因为她的班里有五个特困生,学校里却只给了她三个名额。校长想不到这位全校有名的校花,竟然连哭加嚎地耍无赖,哭得连校长都要掉下眼泪来。无奈之下,校长只得答应了她的要求。恣得白若雪给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握着校长的手,含着热泪说:“尊敬的校长,我替五个特困生谢谢你了。”说完,回头咯咯笑着跑出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摇摇头,“唉,女人呀,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第二天,白若雪挨个儿请五个特困生来签字领钱,想不到她的舌头都磨破了,五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签上字。
她茫然了,她的心在滴血,她拿着五份没有学生签字的特困生救助材料,“哗”得一声撒在地上,撕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那哭声在空气中悠悠地传播着,再传播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