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18-11-18 18:29 编辑
初冬的星期天不算太冷,早起朝窗外看,日光藏在隐隐淡淡云层里,也没记起有紧要事去处理,便有了到外边走走的念头。到底去哪儿好?正在漫无目的思忖时,蹦出曾居住过的家乡老屋旧影,对,搬出来十几年时间了,有时也萌发过“回家”的想法,可那用土坯垒砌的村庄,早已连空壳都不是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一家一家房址,偶尔路过,但见蒿草遍布,如同人烟罕至迹象。今日决意走进去,凭印象,看自己还能不能找到昔日的踪迹。
从大路边,依稀辨别出行人走动的印痕,小道是行人随意走动踩踏出来的,曲曲拐拐无规则可循,不是近处熟悉地形的,不知道走哪条岔道好,两旁的蒿草虽已枯萎了,一副不惧风寒的样子,大大咧咧东摇西晃,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没走上几步,从没过人高枯蒿丛传出一个村妇的女高音,对接的是破锣烂鼓嗓男中音,一开始不知他们为何而吵,停下脚步详听,大约明白了原因。这个荒废村址尚未复垦,里边杂七杂八临时远远近近的被拾荒人割据,他们嗷嗷吵起来,是相互怀疑捡来的物品不翼而飞。没大不了的事,任由他俩自演自唱。
最为挂念的是那株酸枣树,它是村子的象征,传说它有上千年了,当初就是以这棵酸枣树为标志立村的,他见证了村人的来来去去,是一部活册典。现在村人都搬往他处,而酸枣树依旧在原处守望,由于文化层积淀的较快,弓背驼腰的酸枣树,显得低矮了不少,它的腋下原来是人来车往的交通要道,现看上去,稚童们从它腋下过也不得不低头。都言人挪活,树挪死,这么高龄的老树,当应在古树名木保护之列,不知何原因,一直未登上大雅之堂受宠,也不敢让它随着村人乔迁新居,好在又萌发的新一代已亭亭而立,估计以后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出于对酸枣树怀恋,踩着荒草过去,手机拍照以示纪念。
拍完照回到小路,低头看裤管上沾满了鬼针草,它们也想趁机去往他乡,寻觅一个好处所生根发芽。这个忙就不帮了,毕竟挂着一裤管鬼针谈不上吉利,忙不迭一点点摘掉,随它去吧。
心里还在惦记旧房址的事,努力找寻记忆时,远处迎面晃晃悠悠走来一个男子身影,当他也注意到我时,脚步似乎犹豫了一下,正是他这一犹豫,我倒要迎上去看看是谁,为何见到我要慌张拐往他处。待近了,却不认识,只见他头戴不怎么端正的单帽,身上的衣服不算破,脏兮兮穿上就没洗过的样子,左手提溜一空空如也的编织袋。
我不搭话,他倒先开了口:“我是捡破烂的,想到前边看看有没有扔出来不要的衣服。你看我拿着编织袋子,就知道我是干啥的。”
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不干点正经事,出出溜溜捡破烂,再说这破屋烂墙的地方没有住户,哪来的旧衣物可供他捡?不过,面对他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道:“那你就进去捡吧。”
不想,这人竟返回头跟着我往前走,大白天谅他也不敢生出歹意,再说互不相识无瓜葛,自然无视他的存在。可他又凑到跟前,指着远处说:“这些企业都停了吧?”
心里涌上一阵嘀咕,你捡你的破烂,企业关停并转与你何干?匪夷所思的是,他说:“这叫国进民退。”
听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与其身份大相径庭,震得我目光在他脸上足足停留了数十秒,反问他:“近段时间你没看新闻吧?不是国进民退,现在还大力扶持民营企业呢!”
他争辩道:“说是那么说,民营企业几乎都是高耗能高污染,关了,停了,不等于退了?”
这样的话不新鲜,捡破烂的说出来颇感意外。对他的真实身份不愿打听也不想打听,随口说了句:“你对国家大事还挺感兴趣。”
我们对话到此,被角落里的另一个人听到,传来一声:“兄弟,你等等别走,俺这里种着菠菜,我给你拾掇上点。”
循声看过去,是老家时的邻居大嫂,她闲不住,在屋地区里抠土施肥种了些菜,我与拾荒人说话,她听声音辨别出来是我,才从地里直起腰。我说:“嗷,这里还藏着个人,你那巴掌大地儿,能种多少菜,留着自己吃吧,谢谢你还记得我。”
言语辞别大嫂,转换着归途中,昂头看看天色,已然如初。未曾想得到的是,这个礼拜天,漫步老村旧址,空空脑壳得到了意外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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