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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12-7 10:48 编辑
一条河流的记忆
博山 云止于水
似乎是下了一夜的雨,醒来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冬雨竟有几分春雨的绵绵。周日,闹钟不曾响,睡到天光大亮甚是难得。习惯了早起,不想赖床。
爹昨天接到电话,今天七点半到大队集合开会。早已经吃了早饭出门了。很少看到清晨的村庄清晰的模样了,每天坐上车,呼啸而去的时候,整个村庄还沉浸在梦寐中。谁愿意冬日里,在六点多一点,天不亮就出门逛荡,又冷又黑的。
每天五点半起床,做早餐,饭后刷牙,背了背包,拉了灯,悄无声息地离开。黝黑的一片。开了大门,大街上可以清晰听见我的足音,响彻每一个工作日的清晨。
桥头一户人家,靠路的一面有一扇小木窗,常常在我跑到这儿时就亮着,黄晕的灯光有些暖意,一直斜照到桥下的小溪中,那溪水来自深山谷底,夏日也泉水一般冰凉,尤为清澈,静寂的空气中可以听见泠泠之音,平时听不到。
今日,立在风雨里。不急着跑去坐车、上课,就觉得幸福。有飞鸟啾啾鸣叫,不怕寒冷和雨水。临河而居的人家,白房子倒映在水中,有几分江南的意蕴。曾经,有户人家屋后也有杏树,在童年记忆里,河岸很低,河流中有整块的大石头高过流水,女人们常常端着一盆衣服来浣洗,大石头是天然的搓衣板和凳子,坐在上面,河两边都是高高的白杨树,夏日里河边清凉怡人。
游鱼就在脚下,溯洄从之。有小虾,亮晶晶的,可爱极了。孩子们就挽着裤腿,在河里捉鱼,逮虾。有时候扑通一声倒在水里,也不嫌湿,滴答着水,跑回家换一条裤子,或者就在风里,在大太阳下晒上一阵,也几成干了。
那时,河底全是沙子,偶尔有些地方石头多一写,被流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和砂石,圆润极了,在阳光下还有闪烁的金光。
夏日里,常常有洪水,浩浩荡荡的黄色水流把河床上淤积的事物裹挟而去,常常会看到西红柿、茄子、西瓜等,那是种在上游河边的。村口的石桥被冲毁了,上学时就从西崖上转。一路看着浩浩汤汤的流水,满是欢喜。
雨中,村人们常常戴着豆粒,来河边看河水,有观钱塘潮水的兴奋,河两边的白杨树水淹上来半米高。可是洪水来得猛,去得也快。雨停后,不用几个小时,水势渐小,最边上露出冲得倒地的水草,一律向下。
山中有两个大水库,有经验的男子就早早去水坝上等着接鱼,从堤坝上摔下来的鲫鱼,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人捉住,做了鱼汤,或是煎了鱼肉吃。听说在红花峪下面的漫水桥那儿,有个人碰上了一条十几斤的大鱼,装入尼龙袋背着回家。想想就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像是天上掉馅饼。
乡村改造,改变了村庄,河坝拦阻,河水不能顺流而下,经年累月,河底满是淤泥。再也无法相守坐在河中央的大石头上浣衣的快乐来。为了挖深清理河床,两边的白杨树都连根挖掘了!一个村庄,一条河流,少了那么多树木,该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
小时候,每到春天,我们就跳到河边,去捡拾从白杨树上落下了的芒树芒,酒红色的,毛茸茸的白杨树花,最初从两片角质的绿色花壳中挤出来,那么清香,那么润泽。生着吃也好,水分很多,甜甜的。
捡多了,可以做渣豆腐,也可以和葱一起剁细里,放入油和盐烙煎饼,外酥里嫩的焦黄的煎饼,把春天的一派天然包裹起来,是舌尖上的美味。
秋日,我和小华就在树下找树叶,杠老筋。找叶柄柔韧的叶子,和对方的叶柄交叉成十字,再拉齐,使劲拽,断了的为输,赢了的就转转也罢,满是欢喜。
那些白杨树消逝以后,似乎再也没有遇见那种老白杨树了。常常恍惚中,就觉得河流中,那两排白杨树依旧在,枝繁叶茂,参天耸立,我们还是扎着小刷子的天真孩童,无忧无虑地玩耍,风来,白杨树叶哗啦哗啦地唱起歌来。
慢慢长大了,越来越孤独,河水清澈的时候,我常常穿了凉鞋,顺着家门前的河水逆流而上,一抬脚,带起一大片浪花飞溅,心中郁积的烦闷也随着洁白的浪花流走了。偶尔还有沙零泡鱼和白鲦鱼不小心钻入脚趾间,滑腻的感觉,抬脚放生。
如在昨天的一幕幕,却一别经年。河流还是那条河流,却只觉得疏远了,幸好河岸上倔强地长出好多树木,因为来自石缝,无人管而得以生存。像是灌木生的纵横交错,却也是春来开花,秋来落叶,冬日只剩下枯槁的枝干,倒映在水中。冰雪覆盖了河流,那些丛生的树木,就在有阳光之时,随意点染着黑白的山水画。
石拱桥下的水库中,有几只水鸭,小巧玲珑的,偶尔还会来到家门口附近的水域,冬日里,它们是冬眠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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