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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王茂堂

•军人系列长篇小说• 残 生 日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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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6 20: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7 20:39 编辑


                                              杨耀日记一九六五年十月六日   天气   多云

       今天一到学校,我就听到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们的班主任在县教育局办的学习班上,自杀了!她是夜里出来上厕所,在一棵树上,解下腰带来,吊死的。有人说她是资本家的小姐,与在香港的父亲经常有联系。我不相信,但从同学们那小心谨慎面部表情上,又无不在说明着这件事的真实性。如果按这样逻辑,琼妮还是一个地主家的小姐呢?我不由为琼妮今后的命运,担起心来。
       下午我一放学就来到了北屋,琼妮就惊恐万分地从岳婶的怀里立即就扑到了我的身上。岳婶含泪的眼睛通红通红,看起来她又和岳叔打架了。我连忙对怀里琼妮说,琼妮,跟着小松哥过去,陪我做作业好不好?琼妮点点头,我忙把她抱进我家的屋里。
       我做不下作业,心里面乱得很。班主任那稳重干练的样子,又出现我的眼前,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根本不象是资本家小姐?这时,小喇叭正在播放《公社是棵长青藤》。
       我看了看正在玩耍的琼妮,她正低着头,玩弄我撕给她的那两张纸。我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保护好琼妮。晚上娘悄悄告诉我,原来你岳叔在井是上干维修的,由于出身不好怕受批判,他主动到井下干掘进去了。我这才明白,岳婶为什么眼睛红红的。


                                        杨耀日记一九六五年十月十六日   天气   下雨

       课程有变动,要大量增加政治课,不是学《毛泽东选集》,而是学校给我们发的一些小本本。学校还发了些毛主席像和语录,让我们贴到教室墙上。我是班长这事由我办。也不知是为什么,我再也不去戴那二根红杠杠了,不仅我没带,大队长和小队长也没带。
       琼妮突然病了,急性肺炎,天天针打,住进了公社保健站。本来琼妮应该住进矿卫生所,可岳叔不同意带琼妮去,还不尽人情继续到矿上上班,把岳婶惹得哭了有好几次。我只好尽量帮忙。
      今天岳婶要回家中做饭,看着琼妮打着针在公保健保健站睡得非常香,我也趴在病床头上睡了过去。只是一会的功夫,一只小手摸弄起了我的头发。我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琼妮。我不由笑了,她也笑了!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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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6 20: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6 20:31 编辑


                                           杨耀日记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一日   天气   晴  北风

      琼妮还不会走,却能喊爸爸妈妈哥哥了。岳叔直夸自己女儿聪明,说,这才是我们两口子的福分呢!去你的,你们娘俩个不是都说,一个丫头片子,支望不上吗?岳婶的话不但没让岳叔生气,反而让他哈哈大笑了出来。这个时候,小喇叭上正播送着歌曲《逛新城》。
       班里的同学们很快就从班主任自杀的阴影中慢慢走出,经过一番宣传,就连我也认为,我们的班主任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听两党们说,她还是个大学生,那时候能上大学的,出身都不好。
       学校给我们每个学生发了一本小删子,上面有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这三篇文章。老师要求我们要背过,说,期末政治考试的时候可能要考。
       我的机械记忆能力,一直很差,一遍一遍地就是背不过,琼妮还呆在一边直烦我。岳婶说,背上十遍,不如抄上一遍。小松,你不如一边背,一边抄。听了岳婶的话,我就一边背一边抄。没想到,这个法子还真行,我很快就背过了。


                                                杨耀日记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九日   天气    晴   

       这次政治考试我得了全班最高,五分。政治老师说我的答卷最准确,连表点符号都没错。我还真弄是不明白,老师这是在表扬我呢,还是在暗示我这是抄书抄的?我很想一问问,但是没有问,因为自从班主任上吊之后,所有的老师看上去都毛踅踅的。
       和我们班主任一起去办学习班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也一直没有回来,小道消息说,他们从学习班要直接去参加劳动改造。琼妮会慢慢地走了,越来越离不开我。以前我只要一放了学,她就挣着身子让岳巡往我家屋里跑。现在当我放学的时候,她都要她都要来到大门口,等我。由于心中对琼妮的那份感怀和牵挂,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要给琼妮带上一点东西,不是一把白花花的糖豆,就是一小包爆米花,再不是个爆米花球。这都是我用一分二分的钱,从走街穿户的小商贩的手里买来的。
       今天中午放学,穿着黑棉袄和黑棉裤的那个小商贩,又冲我们这帮学生们走来了,奇怪的是,他没有向我们这些小学生兜售任何东西,他除了象往常夸着一个大篮子,还吃力地背着一条从上面撕开一道小口的布口袋,从我们面前匆匆忙忙地走了过去。有的同学想买铅笔橡皮,喊都喊不住他。
       一回到家见琼妮和岳婶没有在门口等我,我就感到有点奇怪。我南屋北屋地去找,都没有人。这时从街上传来了岳婶呼喊琼妮的声音,我扔下书包,迎着声音就找了过去。岳婶一见到我,就急眼了,小松,琼妮丢了!我一听也急了,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玩耍,怎么还会还丢了孩子?
       岳婶急急地说,今天太阳暖和,琼妮非要在大门口外面等你不可,说什么也不在院子。我让她在大门外面扒土玩,我也就到茅房去了一趟,一出来她就不见了。我立即联想起了那个毛踅踅走街穿户的小商贩,拔起腿来就向那个小商贩消失的方向跑去,任岳婶在后面一个劲地喊我,我也不理。
       小商贩去的方向是房镇公社,那里有个汽车站,一个小时有一趟上县城的车。我还是先朝那个方向追过去,看看吧。没有料到,当我气喘嘘嘘地追到了房镇公社的汽车站上的时候,却没追上那个背口布袋的小商贩。我不由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不到往回返的时候,在房镇公社的门前那熙来攘往街道上,突然看到了那个背着口袋的小商贩。我飞快地迎了上去。小商贩见到了我这架式大吃一惊地问,小同学,你要干什么?我说,我买铅笔。他说,没人铅笔了。仍旧在往前走。我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说,我要买橡皮。橡皮也没有了。我冲上去,用手拽住了他背上的那个布口袋,你的口袋里是有什么呀?小商贩返回过身来推了我一把,口袋里的东西不卖!
       这样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岳琼妮肯定就在这个口袋中!因为我前段时候听人说过,现在拐小孩的,都是这样。我冲上去,抓住口袋大声地说,你要再不让我看看你的口袋里面有什么,我可要喊人了。
       小兔崽子!你想看,那就看吧。小商贩把口袋放在了地下。我上去用手扒拉着解开,口袋里面坐着的果然是惊恐万分的小琼妮。我一阵惊喜,只见她的嘴用破布堵着,手和脚也用破布条绑着。当我把琼妮手脚上的布条解开,把她嘴里的破布也掏出来,她的脸上,全是袋子上的尘埃。我的周围,很快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那个小商贩却不见了。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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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7 20:3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7 20:39 编辑

                                        杨耀日记一九六五年十二月十四日   天气   下小雪

      我从拐人的小商贩的手里救出了琼妮,我在我们杨庄和房镇公社里又出了一次名。公社派出所一个姓丁警察叔叔找到了我,让我把小商贩模样向他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他还特别告诉我说,今后我要是再见到那个小商贩,一定要赶快到派出所里去报案。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挎着大篮子的小商贩。
       公社秘书刘雨民,也找到我问了问情况,写出来的报道,还上了公社的小喇叭上,说我是刘文学式的好少年,机智勇敢地与拐骗孩子的阶级敌人进行了英勇的搏斗,成功地救出了孩子。公社党委还奖励了我,奖品是《毛泽东选集》。县里的报纸也对刘雨民的这一报道进行了转载,省里的报纸还称赞我是毛主席时代的好少年。
       岳叔非常感激我,他带着我还有岳婶琼妮到县城逛了一趟,下了馆子吃上了一个大肉团的小笼蒸包。岳叔还用他家的布票,到城里给我割上并做上了一身蓝哔叽学生服。我们四个人还去县里的照相馆,照上了一张彩色的像。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元月二十一日  春节  天气   晴

       今天是大年初一,以前过大年我只要一起来,就兴奋地跑出去和小伙伴们放火鞭。但今天我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琼妮。自从我把琼妮从小商贩手中解救出来之后,我和琼妮就产生出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
       今年春节是我最心盛的一年,岳叔给我买了一串千头的浏阳红,我们还在院子里用木柴和岳叔弄回来的煤块堆出一个红红火火大火头。照得两家全院里面都亮堂堂。
       天刚蒙蒙亮,杨庄的火鞭声便此起彼落响了起来,琼妮躺在床上,撅着个小皮股,就是不想起。我戳她逗她,才把她弄精神,好不容易穿上了新衣服,牵着她来到院子。我这才把一千头火鞭挂在凉衣绳上岳叔点燃,立即,清脆的火鞭声震天动地响了起来。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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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7 20:4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7 20:45 编辑


                                            六、滚滚红流——革命激情初萌动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三日    天气   晴

       寒假还没结束,家里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大队长秦长清领着个城里的人来到了我家,这个人三十多岁,干干巴巴,戴着副眼镜。秦长清说,这位是“四清”工作队的李同志,他来我们村,要和我们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爹说,我的家条件很差,你还是让这位同志到别的地方去吧。那人说,我们下来就是干革命的,条件越差,越能锻炼我的革命意志。
       那人住了下来,就住在琼妮奶奶住过的房子里。放下行李,那人就打扫起了院子,还把我家的大水瓮给挑满了水。今天岳叔正休班,他警惕地隔着北屋的窗子,看着那个人一举一动。
       晚上那人和我们一块吃了饭,玉米面锅头就着白罗卜炒的豆腐条。吃完饭,那个人留下了三两粮票,两毛五分钱。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人说还要和我谈一谈。我真不弄明白,他要和我谈什么?在娘和爹的目送之下,我不安地来到他的屋里。
       杨耀松同志,你是学雷锋先进典型,舍身救过人,还和阶级敌人拼死地搏斗过。今后我们要共同学习,共同前进。今后我们都要听毛主席的话……他还讲了很多很多,道理太深,我没有记住。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七日   天气   阴

       最近小喇叭上很少播放革命歌曲了,整天在播送批判北京三家村四家店,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娘和爹听了,更是不知所云。小喇叭上说得全都是一些打倒、批判、痛击、粉碎、反击、拉下马等等词汇。姓李的天天在我家吃了饭留下钱和粮票立即就走,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了一些什么?
      这天我们学校的墙上也出现了“批判三家村,占领无产阶级文化阵地!”的大字标语,同学们围着纷纷议论起来。有的同学说,北京的邓拓、吴晗、廖沫沙都是大坏蛋,他们开起了黑店,是阶级敌人。有的同学还说,我爸说了,《林海雪原》里面的杨子荣、少剑波,小白茹,全都是假的,是描写资产阶级情调,统统都要批判。我终于弄明白,岳叔要烧那些书的原因了,也为我要下来的那些书有一些担心起来。
       放学后。我没有去找琼妮,也不做作业,而是来到了南屋西头,找出岳叔给我的那些小说。悄悄地找来了几个小麻袋,把大缸里面的玉米,一瓢瓢的挖了出来,然后把那些书放在最下面,把粮食一瓢瓢地再挖了回去。
       晚上我写日记时,听到娘嘟囔着对爹说,他爹,我怎么觉着咱们家的玉米一下子多出了不少?爹已经躺下了,他反驳着娘说,神经病!队里分给我们家的粮食有数,怎么还会多?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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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8 20: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8 20:10 编辑
                     ...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九日   天气  晴

       这天下午,我放学一回到家,就感到有些不对头。院门虚掩着,但是我家和岳叔家却都锁着门。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尤其岳婶和岳叔搬来之后,我们两家都从来没锁过屋门。
       这大白天的,两家人都上哪里去了呢?很远传来了喇叭广播声,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话,我这才醒悟过来,背着书包,循声间就找了过去。原来杨庄几乎所有的人,都汇集到了原大地主刘志源家的大院子里。爹和娘在这里,岳婶领着琼妮也象看西洋景似地前来凑热闹。
       一见我,琼妮就跑到了我的身边。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发着言,我忙把琼妮抱起来往人群中间一看。住在我们家的那个姓李的,正在主持着这次群众大会,他慷慨激昂地讲了几句话后,宣布检讨会开始。没想到出来作检讨的是我们的大队的大队长秦长清,还有大队会计秦玉翠,以及老保管员王开运。他们都先后交代,他们几个人是如何用队里地瓜干偷着出去换酒,然后把酒卖成了钱,到城里下馆子。几个人又是怎么虚开工分,到年底多分粮食……
       村民们义愤填膺叫着骂着,有的冲上了上去要揍他们,很快乱成一窝粥。晚上我写日记的时候,听娘翻了翻身和爹说,没想到平时这些人人五人六的,怎么还干这种下三烂的事情?听人说,秦长清还和秦六家的小翠子还有一腿?要是按照他们秦家的辈份,他们可是爷孙俩!没想到一下子爹就烦了,冲妈就叫道,睡好你的觉吧,臭嘴娘们!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五月四日    天气   天阴

中午我放学回来,看到村里人,都轰轰窿窿地往那个废弃不用的猪圈方向跑去。我一打听,原来秦长清在那里上吊了!我心里不由一紧,两腿发软地跟着人们也往那里跑去。我不由想起了大强,更想起了那个上吊的饲养员,真没想到秦长清又在那里上吊了!
当我跑到废弃不用的猪圈时,秦长清已经被人从一棵树上放了下来,脸色铁青,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非常可怕。我一阵头晕,转身想走。谁知大队会计秦玉翠跑过来,冲了进去,只见她看了秦长清一眼,惨叫了一声扭头就跑了。秦翠玉是我们杨庄身材最好脸蛋长得最漂亮的姑娘,平时娘总让我叫她表姑。
经过这样一折腾,我中午饭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也就在这时,不远有个女人拖着长腔在放声地痛哭。也在吃饭的娘支愣着耳朵来,他爹,你快听,这是不是翠子的老娘?坏了!一定是翠子出事情了!我和娘还有哥哥姐姐,轰隆一下子就全从家里跑了出去。只见在村头上棵老枣树下的那口水井前,人们刚刚把浑身湿透的秦玉翠从井里面捞了上来。她全身挺直,脸色苍白,两个鼻子孔还流出淡淡血渍。秦玉翠的老娘瘫坐在地上,正呼天号地大哭。
从那,我再也没有见到住在我们家那个姓李的工作队长。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我家走的。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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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9 20: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9 20:2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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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六日   天气    晴

       想不到,很快我们家也受到了政治冲击。我娘的娘家,也就是我姥娘成分是破落地主,姥娘和姥爷前几年已经死了,我五姥爷在旧社会在县城里开馆子,他被划成了资本家。
       县城里红卫兵过来抄了五姥爷的家,从他家里抄出了不少金银财宝和封资修的东西。有革命小将找我娘谈话,鼓励她大胆地揭发五姥爷的罪行!娘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好。晚上我写日记时,听到娘和爹商量,老杨,你说我揭发他五姥爷一点啥呢,要不就诌上一点?
       爹说,你可别!这可是伤天害理。我沉不住气说,娘,你最好当傻子,一问三不知。爹一听乐了,还是小松说得对。不管什么人问,你就和他们打哈哈。娘沉思着点了点头。
       这天我一到学校就感到不对头,六年级同学在那高昂的革命歌曲中出出进进地十分忙碌,有的袖子上还戴着红袖章。我问早来的同学,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说,我们学校高年级的学生马上就要像北京一样,要成立红卫兵,不仅要云搞大串连,还要破四旧。下午六年级同学出身好的都戴上了红袖章,还把我们班上几个个子高的同学也叫了过去,鼓动着我们最好参加到破四旧革命行动中。
       看到很多同学们都非常勇跃地报名参加,我也报上了名,戴上了一个大红袖章,排着队来到了公社。
       在公社大会上讲话的原来是公社秘书刘雨民,和他呆在一块的,就是到我家核实成分那个女人。刘雨民很能讲,革命理论一套一套的。革命同志们,红卫兵战友们,我们是中国无产阶级的新一代,是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红卫兵!在国际形势急剧变化,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情况之下,在国内阶级斗争日趋白热化,我们无产阶级年轻一代,一定要勇敢坚定地站出来,要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保卫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保卫无产阶司令部!
       我一听热血沸腾,总觉得自己确实应该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做出自己的贡献!我们所有的红卫兵,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留在公社,负责烧毁戏服和有毒的书籍。一部分去砸龙王庙和关帝庙,还有静云寺等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而另一部分则去抄反动学术权威的家,并且对他们进行批判。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我和好几百个红卫兵抬出了十几箱戏服,在公社的院子里点起了火。把公社图书馆里的图书,除了马恩列斯毛的,统统烧掉!人们激动地喊革命口号,把一本本书,投纷纷向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
       这天晚十点,我才回到了家。娘和爹急了,问我干什么去了。当我把事情向他们说明白了之后,他们也没说出什么,只是先后叹了一声。我不由想起,就问娘,在五姥爷的事上你过了关,没有?过什么关,现在乱腾腾的没有人过问了。我不由又问她,五姥爷也没有事了?娘摇了摇头说,听说他的家里又被红卫兵抄了一遍。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九月一日   天气   晴

       最近,在学校里能戴上一个红色的红卫兵袖章,成了最时髦也最革命的一种象征。有的同学出身和成份不好,参加不上,着急地哭了。学校也乱了,大年级的同学开始给老师们写开了大字报,有的还去进行革命大串连。
       县里来的红卫兵第一次抄家,就从五姥爷的家搜出不少东西,有人参,鹿茸,还有翡翠玛瑙。光银元和金条,就有好几梳头匣子。我还听人说过,五姥爷被红卫兵给批斗得疯了,只要一见到孩子,他提着木棍就撵,一见到带红袖章就撵得更厉害。
       这天下午,我背起书包往家走,刚走到我们杨庄前街,听到轰轰隆隆人跑的声音。只见五姥爷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提着一根棍子,躬着腰起劲地在撵着十几个孩子。五姥爷不是真的撵,而是当快要撵上,那些年小的孩子吓得没命尖叫起来时,他就主动地停下,嘿嘿笑着往回走。可孩子们对他却不那么客气,纷纷扔石头砸他,还用弹弓打他。他的头上和手上很多地方砸破了,有的地方还流出了血。
       我不由可怜起五姥爷来,回到家拿起个蒸好的窝头,塞上一条小咸鱼,就从家跑了出来。娘不明白我这是在干啥,喊着我追出来。这时五姥爷正狼狈地爬在村头的碾道里面,躲避着孩子们扔来的石块,那惊慌失措,流着长鼻涕的可怜样,是即好气,又好笑。
       我冲扔石块打弹弓的孩子喊了几声,趁他们一愣的功夫,来到了五姥爷身边,把那个塞着煎咸鱼的窝头递给他。也许饿了,五姥爷嘿嘿地笑了笑,顺手扔掉长木棍,用袖子蹭了蹭流出来的鼻涕,坐在碾道里,就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娘来了,一见有的孩子还在扔石头要砸五姥爷,她冲着他们就大骂起来,你们这些没教养小混蛋,遭天杀的,他是你爷爷,你也扔石头打他?孩子们被气势汹汹地娘吓坏了,纷纷扔下手中的石块,一哄而散。我不由地心想,我已经够勇敢的了,没有想到娘比我还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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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9 20: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19 20:25 编辑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九月七日   天气  晴

       现在是暑假之后该去上学的时候了,可是学校里乱腾腾的,没有人提及这些事。但红卫兵继续在搞他们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原来学校的门前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墙面上,又改成了“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五六年级的学生大多已经跟着公社中学同学出去革命大串连去了。我也想去,可是爹娘说什么也不让我去。
       我除了天天到学校去走上一趟,就是写日记。我当初写日记,是为了学习雷锋,我也很想象雷锋那样,在自己的日记里也写出点豪迈的东西来,但是总觉得不行。我的心里确实有着一股保卫毛主席的豪情,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我也只能是写出一些口号式的东西!
       当我把这种困惑说给岳叔听时,他吱的一声笑了,说,现在全中国形势都是这样轰轰烈烈?你有这样的坚定想法也不足为奇。但是,小松,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天天写日记的良好习惯,一定要坚持下去!这时,小喇叭上正在播送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九月十五日   天气  阴   有小雨

       今天我又是第一个来到学校。我从看门的徐大爷那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教室的门。当我坐在空荡荡的教室时,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看起来要是这样继续下去这个学,我恐怕是上不成了。还不如回到生产队上去挣工分,能挣上几分,就是几分。
       当我准备起身离开学校,有好几个男女同学轰轰隆隆地走了进来。他们的左胳膊上都带有着一个更加火红的新袖章。杨耀松,你还不赶快去参加“红旗”造反司令部?
       我已经参加了红卫兵呀!我傻在了那里。光参加红卫兵不行,还要参加战斗队!什么?参加战斗队!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你要是不参造反组织,杨耀松你很可能就会被滚滚洪流所淘汰。我的心再一次沸腾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革命豪情,从我的心底快速升起!
       凭着她们的所指,我很快来到了六年级的一班报上名,领了一个印有“毛泽东思想红卫兵 红旗战斗队”的红袖章。当我把这个新的红袖章拿回家时,琼妮一下子成了稀罕物,她戴在胳膊上,接着就雄赳赳气昂昂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动了起来,是一阵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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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9:5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20 19:57 编辑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九月十六日   星期天   天气   晴

       今天我一来到学校,除了墙上“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门前还挂着一块大牌子,“房镇小学红旗革命战斗队”。“红旗”两个字,和毛主席在红旗杂志上的提字一模一样。
       一走进红旗队战斗队,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就亲热地握住了我的手,说欢迎我参加革命组织。并且自我介绍说,我叫黄卫东,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共同地站在了毛主席的一边,让我们共同来保卫毛主席,保卫无产阶级司令部!
       他不是六年级黄同亮嘛,怎么叫起了黄卫东?见我的神色一怔,黄卫东立即笑了笑就对我说,为了誓死保卫毛主席,我就改成了黄卫东这个名字。黄卫东又给我介绍身边一个高个的女同学,她叫徐文革,是我们的战友,也是我们广播站的站长。我赶紧和这个徐文革握了握手。因为她长的很漂亮,所以说我很早就认识她,而且我还知道,她的原名字叫徐秀丽,她是我们学校长得最漂亮也最洋气的女生。
       见到人到的差不多了,黄卫东就带着大家学习了毛主席语录,然后说,同学们,战友们,今天是我们房镇小学毛泽东思想红旗战斗队正式成立的第一天,“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我宣布,我们毛泽东思想红旗战斗队要立即攻占一直宣扬资产阶级思想的学校广播站。红旗战斗队的队员一听,都高兴地鼓掌欢呼了起来。
      接着,在黄卫东的带领之下,广播室很快被砸开,里面盛有广播器材,还有着几台油印机,更有着成盒成盒的粉笔,以及上体育用的铅球和篮球,以及裁好的纸张和好几双跑鞋等。红旗战斗队的队员象打土豪分田地一样,轰轰烈烈地往外搬运起了东西。
       黄卫东刚要亲自拆掉学校的广播器材,我连忙喊住了他,告诉他,广播器材最好不要动,否则我们要是再撒线,再按喇叭,那样太费事了。黄卫东一听,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真行呀,杨耀松,小脑子这不也挺聪明的。结果一会功夫,全校就听到了徐文革的革命声音。
       对于我的出色表现,黄卫东非常赞赏。下午当我要回家时,他就把自己头上戴的那顶军帽,摘了下来戴在我的头上,说,杨耀松,为了奖励你对我们红旗战斗队的忠心,这顶送你了,我家还有一顶!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在他的一再坚持之下,我还是接受了下来。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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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9:59: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20 20:04 编辑
      ...

                                       七、腥风血雨——战栗的灵魂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九月二十六日   天气  晴

       自从占领了学校广播室,红旗战斗队的人员越来越壮大,名声陪增,成员增长了一倍,门前的牌子也换成“房镇小学红旗造反司令部”。紧挨着还有着一块一样大的牌子,“房镇小学延安造反司令部”。这个组织的成员很少,头头是六年级的学生罗先进。由于政治立场不同,我们的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还经常要进行激烈的大辩论。前来支左的解放军,在我们之间无论怎么调解,也不管用。
       这天早上,有人发现红旗战斗队的牌子被人在夜里砸碎了。不用问?这一定是延安造反司令部他们干的!红旗战斗队被激怒了,快速集合了起来,也砸了延安造反司令部的牌子,并一鼓作气占领了他们的司令部,抢走了他们的纸张油墨油印机,和他们在学校的操场进行大辩论。
       这一下子可热闹了, 许多农村人都跑来看,观点相同的房镇中学和杨庄煤矿革命战斗队和司令部也派人前来支持我们红旗战斗队。前来支持“延安造反司令部”的革命群众,也当仁不让,他们打着队旗高喊口号,声势浩大。当地部队派出一个连解放军战士前来宣传政策,防止冲突。
       中午我们红旗战斗队的人吃的杨庄煤矿“东方红造反司令部”送来的饭,雪白的大馒头土,土豆熬猪肉。这次政治大对峙一直辩论到了夜里的十一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能耐,还在操场上拉起了十几盏雪亮雪亮的电灯。最后由于“延安造反司令部”前来支持他们的人太少了,他们不得不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全走了。
这天我回到家里时已经夜两点,家里人一直在等着我,看起来他们也去看过这场热闹。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十月六日  天气   小雨

      因参加革命组织,办大批判专栏,我早出晚归,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琼妮了。今天早晨我想过去看一看她,但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北屋的门窗还在紧紧地关着。
       自从上次大辩论胜利后,黄卫东就有点不是他了。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还经常以造反司令自诩。原来他对我还算比较尊重,现在我成了他御用工具,天天要写大字标语,抄大字报,有时候还要让我和高年级同学一块,给他设计大批判专栏上的报头和尾花。
       我非常乐意这样去做,因为这正是我的特长,再说,我从一块合作的高年经的同学那里,学到了很多写美术和画画,以及写字的技巧。我还从我们红旗造反司令部订的《丞州工农兵画报》上打上九宫格,放大出了毛主席和林彪的大幅画像,充实到大批判专栏上,使我们办的大批判专栏形象生动,内容翔实。除了黄卫东之外,所有的人对我和我的才能都敬佩而尊重。特别是徐文革,只要见了我,她总是用一种异常亲切的目光看我。
       这天我抄报纸抄传单,好歹把下期大批判专栏的所用的稿件组织好了。我手里拿着一摞稿子到处地去找黄卫东,想让他最后审查一下。有人悄悄地告诉我说,黄卫东在广播室。没料我来到时,广播室的门却从里面却紧紧插着。我知道黄卫东肯定在里面,就擂开门。擂了好几遍,没人开。我刚要想转身离开,黄卫东怒不可遏地从里打开了门,一见到是我他笑了,伸出手就要我手中的稿子。
       我没有给他,侧着身子非要到广播室里面看一看,黄卫东到底是和谁在里面!黄卫东张开了双手,不让我进。我烦了,用力地推开他就冲了进去。果然,是徐文革呆在里面,见我进来,她害羞地垂下头。我拽下了手中的稿子,转过身,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当我踏着泥泞的小路回到家中时,感到心里堵得慌,第一次尝受到吃醋是一种什么样滋味。几乎同时,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去参加所谓的红旗造反组织了,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在队里挣上一点工分!我把黄卫东送的军帽摘下来,跑到做饭的棚子里,连同红袖章填到了正旺着炉子里。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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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 19:42: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茂堂 于 2019-1-21 19:47 编辑
                                ...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七日   天气   小雪

       早晨,我在床上刚睁开眼睛,窗外空中的雪花就已经开始漫飘。我已经两个月没到学校去了,更没去参加所谓的造反活动。在家除了看书,就是写日记,再不就是随时随地睡懒觉。
       当我慢慢地又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的十点十分了。爹和娘哥与姐都不在。我实是在弄不明白,下着这么大的雪,他们几个人都去干什么去了?这时,从北屋传来了琼妮欢快的笑声,我躺不下去了,快速穿上衣服为就跑了过去。当我掀开北屋门上的棉帘时,岳婶和琼妮都大吃了一惊。琼妮喊了我一声小松哥,就从坑上跑下来扑到了我的怀里。
       岳婶问我,小松,这么长时间了,你就没到学校里去看一看?我说,去看什么,整天是你争我斗你死我话的,没有意思。岳婶说,也是,这年头不是武斗就是抄家,还是呆在家中最安全。小松,今天中午你在我们家吃饭吧,我们一起烩锅饼吃。
       我说,我一会回家吃。看起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有人来报丧说,你五的姥爷死了。你爹和你娘还有你姐姐哥哥们,全都过去了。经岳神这一解释我这才明白,五姥爷找不着有三四天了,原来昨天有人在杨庄猪圈里发现了他。听后我的心里一紧,他妈的,想不到又是那个鬼地方!
       突然,爹和娘冒着雪花闯进院子,大声喊着小松,就往我家屋里跑去。我从岳婶家跑到了院子,娘,爹,我在这里。娘和爹连忙跑了过来,生怕我消失掉一样。岳婶问,你们俩紧张兮兮的怎么一回事?经过爹和娘简单地讲述,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慌张的具体原因。
        原来我们学校延安公社,昨天晚上和好几个单位和学校的“保皇派”组织联合行动,对红旗造反司令部进行了突然袭击。占领了“红旗造反的司令部”,抢占了广播站,在这次突袭中“红旗造反司令部”还有人受到了重伤,有生命垂危。
       爹和娘在五姥爷的家中听到这一消息后,生怕我吃亏,赶快地就从五姥爷家跑了回来。娘一个劲地说,太惨了,有个女的还叫人家弄到酒厂轮奸了,为了逃命她还从楼上跳下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会不会是徐文革呢?因为她长得俊俏,还经常要在广播站值班,我刚想要拔腿跑去。爹一把拉住了我,你想干啥。我想去学校里看一看情况。不行,今天你哪里也不能去。


                                              杨耀日记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日  天气   晴

       今天一早,爹和娘又到队上干活去了。我从家里溜了出来,朝着我们学校走去。还离着好远,我听到大喇叭传出“延安造反司令部”的郑重声明。而墙上的大字标语却是我们红旗战斗队的严正声明,声称,要进攻要反击,血债要用血来偿。
      我刚想转身走开,有人把我喊住了,小松,你别走。我转身一看是同班同学叶青海,你喊干什么?
       小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里干什么?我问,听说我们红旗战斗队的战友在酒厂里跳楼了?有这么一回事吗?不错,跳楼的是徐文革,她现在躺在房镇公社医疗室里没人管,也没人问。我一听抬起腿来就想走。叶青海拉住我,你想干什么去?我说,我想去看一看徐文革。怎么着也是同学一场。他说,你去我也想去。于是,我们一块向公社医疗室跑去。
       公社医疗室在离公社不远的一个不大院里,这里大字标语铺天盖地,几乎全都是“血债要用血来还!”,“今天让我流上一滴血,明天让你血成河!”血腥的味特别的浓。很快,我在叶青海的带领下,我们走了进徐文革的病房。
       徐文革躺在病床上紧闭阒双眼,头上缠着绷带,象已经死过去。我刚想走向前,突然窜出了两个中年男女,一下子抓住了我。我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叶青海一下子就跑掉了。一会我明白。他们是徐文革的父母。小同学,你一定知道是谁害得秀丽吧?你要是知道,一定要给我们作证,还我们可怜的秀丽一个公证!
       我吓坏了,两只胳膊被他们紧紧抓的生疼。这时,从病房外面一下子拥进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黄卫东。只见他头上包着绷带,还吊着左胳膊。他我单独叫了出来,杨耀松,我们这次被袭,是不是你小子出卖了的我们!我感到非常生气,我要是出卖了你们,我还来这里干什么?再说,我在家里长了好长时间病,你们没有个人看看我不说,还好意思说我出卖了你们。我用话把黄卫东震住,趁他一愣神的空间,就逃命似地离开了这里。
       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睡,徐秀丽那美丽影子和她躺在病床上惨状,对比强烈地在我脑海中交替出现。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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