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张爱红

桓台 张爱红         
      
       谢谢你
女人和我同一站上车。我在前面，她在后面。

车外寒风凛冽，车内温暖如春。这鬼天气！我悄悄诅咒一声，找寻一个空位，迅速惬意地陷了进去。

女人左手提了一个沉重的布兜，单薄的身子随车摇晃着。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赶紧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子，环顾四周后，站在我的面前。

我的前面有一个空位。外座是一个胖女人，正一手攀着护栏，头靠在腕肘上，一副慵懒神态，好像睡熟的样子。
  女人低头看了看，胖女人侧脸向外，眼闭着，嘴巴微张，那是一副梦中安祥，不管今生何世的悠闲神态。

行进中的公交车再一次颠簸，女人随着车子大幅度晃动，手中的布兜传出玻璃碰撞的清脆声，慌乱中她抓牢手中的椅背，看得出纤弱的身子为稳住平衡而使出的蛮力，脸胀得通红。

女人再次面对闭眼微寐，一脸恬淡，舒适徜徉在梦境的胖女人，一腔幽怨，开始似怒非怒，似恨非恨，那是一个愁怅百结又无可奈何的无助眼神。

我把目光转向胖女人，依然沉睡，姿态一动未动。她肥胖的身躯随着车身摆动，好像一个随波逐流的衍生物，享受着随遇而安的安逸。

公交车转弯的颠簸，让努力维持平衡的女人淒哀哀的，单薄的身子像一片枯黄的树叶，随时有抛出去的危险。

这时有一丝刚毅掠过女人额头，她抬起抓椅背的手，轻轻落在胖女人肩上，神情颇踌躇一会，随后摇摇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我不卑不亢地关注着眼前一切。现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社会风气使我心中凝结成霜。

眼前女人的柔弱娇怨，撩起一丝怜爱袭上心头。她看上去那么胆怯，像一个刚踏入社会，脚步不够大胆的孩子。然内心深处怕惊扰别人的善良品质，又使她周身散发着暖人的光辉。看她那样无助，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如坐针毡。我不由得抬起手，先重后轻地拍在胖女人肩上。

“哎，老师。”我语气尽量放平和，“麻烦站一站，让这个姐姐坐下好吗？”一语惊醒梦中人，胖女人一下睁开眼睛，迅速瞄一眼面前的女人，面怀歉意地站起，说，“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今天头疼得厉害。”

女人面露微笑，用潮乎乎的眼睛扫我一下，小心地提了布兜子坐好，并很快将疲惫的头颅歪倒在椅背上。

公交车继续往前行进，车内一派祥和景像。

等车内报出某公司站名时，女人提了兜走出座位。她要下车。看着这个身材纤弱，心地善良，楚楚可怜的女人，心中竟充盈着丝丝的依恋。

公交车开始减速，女人扶着护栏，戴好口罩，整理好围巾帽子，只待车门打开。

我注意到她罩在帽子里的头扭动了几下，似乎颈椎有什么不适。女人啊，你身体的孱弱让人担心。

她开始频繁地扭动脖根，这一次幅度更大，终于转过头，面对我，甩掉桎梏的羞怯，最终鼓足勇气，从口罩里发出，“谢谢你！”

面对开始被我冷漠观望，继而产生怜悯之情，随后倾注爱心的女人，心中泛泛的，一时没有合适的话应对她，只好微笑着摆摆手，目送女人迟缓着走下车。

“谢谢你！”我明显感到有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温暖着麻木的四肢，逐渐祛走冬日的严寒。这个严冬，并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