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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晴儿麦田晴朗 于 2019-5-11 08:02 编辑
母亲的手工
张店 钟耕发
我小的时候,母亲深夜灯下做手工活儿的身影,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我成家后,古稀的母亲,依然用她的双手,做出一些难得的作品。这些作品,现在已然成为亲切的怀念。
我的夹裤。小时候,我有一条夹裤,穿了好几年,它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母亲用许多旧的布头儿拼接做成的,主色调是暗黑的,有的布块是黑的,有的是褐色的,有的是藏灰色的,也有一两块是藏蓝的。虽是东拼西凑,但缝制搭配得很是妥帖。因为是夹裤,整条裤子有些沉甸甸的。多是穿在里面,外面套一条单裤。有时也单穿。春秋季节甚至初冬,穿在身上,很暖和,又很轻便----我可以跟小伙伴尽情地疯跑玩耍。
虎头鞋。鞋子的前头,用鲜艳的花布和针线绣出虎头的形象。一般是给年幼的孩子做来过年穿的。花布多是暖色,缀着红花黄花,很是喜庆。虎头的形象则威严而可爱。用针线扎出虎头的形象是个细密活儿,一般人家是做不来的。母亲手巧,不只给自家的孩子做虎头鞋,也常常应请给邻居和乡亲的孩子做。那年头儿,虎头鞋也算是“奢侈品”了,并不多见。谁家的小孩穿了虎头鞋,很是惹眼,常被夸奖一番。
千层底。那些年,衣服鞋帽,几乎都是自己动手做,很少有钱去买现成的。因此,纳鞋底就成了家常便饭,母亲往往是一有空闲就纳鞋底。一个大号的针,一根麻线,一把锥子,母亲便飞针走线。母亲纳的鞋底众口称赞:针脚细密,均匀密实,横看成岭侧成峰,艺术品一般无二。纳鞋底的前期准备工作之一,是糊“纸缺子”。家里吃饭的一个长条桌,常常被母亲在上面用面糨子一层层地糊上旧的布料,然后晾晒,揭下来就是备用的“纸缺子”。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给父亲纳的鞋底格外厚实,就是那种“千层底”。鞋底越厚,越难做。无论锥子一下下地穿透,麻线一针针地穿引、勒紧,还是针脚的整齐排列,都比平常的鞋底要难,要多费不少力气。一旦做成,那鞋子可结实了!父亲穿着它躬耕田亩,推车碾场,上山下地,披荆斩棘,撑起了一个9口之家。
棉被。小时候家里的被褥全是母亲一手缝制。姐姐长大后可以做个帮手。有时在大炕上,有时在正屋的田地(客厅的地面)上。先铺上一块大大的塑料布,然后铺上被子里,接下来开始棉棉花----一层一层地压排棉絮,这是关键工序。棉絮压排结束后,铺上被表,最后开始引被子(即缝被子)。母亲做的被子,厚薄适中,平展舒适,易于叠放,选择的花色面料也都是看着顺眼的那些。褥子因为是铺在底下,母亲便因陋就简,多是用旧的布料来缝制。家里操办婚事的时候,母亲会变魔术似地做出一大摞花被,一般有七八床,长长地叠放在橱柜上,五颜六色,非常喜庆。我结婚的时候,不想给父母增添负担,该置办的在单位都准备了,只是按照风俗和父母意愿回家举行婚礼。可进入洞房发现,大衣橱顶上,叠放着一大摞崭新的花被!
蒲墩。母亲用软棒子皮(包裹玉米的的皮)转转穿穿,穿穿转转,一个圆圆的厚厚的蒲墩就做成了。坐在上面,不硌人,又透气。早些年蒲墩用处可大了,场院里筛选粮食坐着它,轧麦秸坐着它,干活累了乘凉坐着它,家里烧火坐它,纺线坐它,摊煎饼坐它。。。。。。记得家里的一个蒲墩用了很多年,乳白的本色早已变得发乌发黑,但它经久耐用,不离不弃。
土灶。母亲用麦穰和泥,塑形,晾干,做成烧火做饭用的土灶。小的土灶,只用麦穰泥塑形,在进出口有时加上薄薄的砖瓦片,支撑脚是三根泥腿,有点儿三足鼎立的样子。大的土灶,往往靠着墙角,用一些砖块垒砌。做出土灶的样子不难,难的是要让火烧得好----既要炉火旺,又要让火焰中心烧到锅底,而不是够不到锅底,或者顺着出口都跑了。从我记事以来,母亲在家里做了好多次土灶(有的日晒雨淋就坏了),前院有个大的,曾经烙饼;有个地灶,用来做饭同时烧土炕;院子里有个小的,烧水炒菜什么的。住到后院后,院子里有个小的,靠东墙角有个大的。有时,母亲还会被邻居请了去,帮着做一个烧火好用的土灶。
我的棉袄。小时候,虽然贫穷,人口又多,但母亲总是把我们兄弟姐妹打扮得利利索索。一方面是衣服鞋帽做得得体合身,经常浆洗缝补;另一方面是教育我们爱惜衣物,整洁卫生。相比之下,有的同伴常常漏出破绽----要么棉袄袖子露了棉花,要么鞋子露了脚指头,要么衣裤某个地方被撕裂了。每到冬天,母亲都会给我们做新棉袄。后来的后来,条件好了,衣服包括棉衣都是买着穿。我也多年不穿小棉袄了(常穿大的棉袄外套)。可是有一年,古稀的母亲给我做了一件精致的小棉袄,用的是上好的新棉花,薄薄的,轻轻的,但非常暖和;咖啡色的外表,像是绸缎,穿上颇显富贵典雅。我告诉母亲,不要再费劲地做棉袄了,同时我把这件棉袄仔细收藏。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
纸壳的六角笸箩。我结婚生女后,母亲来帮着看孙女。不比在家里,除了看孩子做饭,别的几乎没什么事儿。可是母亲闲不住,孩子的衣服,大人的鞋垫,母亲自己找活儿干。这不,许是看到家里用得着,母亲动手做了好几个笸箩,六角的,上口大,底小,有八九公分高。用料是白酒的包装盒----那些年时兴的“蒲公酒”酒盒,红纸壳折在笸箩的内里,带有书法和绘画的黄色纸壳折在外面,笸箩底部也选了相对完整的图案,沿六角的折线处用粗粗的白线细密地缝制成形。整体看上去,美观大方,结实耐用。近二十年了,一直在用,完好如初。现在,它的珍藏意义已经盖过实用价值。
椅子坐垫。同样的,还有我家的椅子坐垫。母亲找出一些用不着的旧的衣物,续上旧棉花,拼接缝制出一个个椅子坐垫。母亲用心地把好看的面料放在上面,差一点的放在下面,四周用花布衬上边框,坐垫看起来便美美的。色彩搭配一个坐垫一个样,五颜六色,各美其美。十几年了一直在用。现在,它很普通,却弥足珍贵。
母亲的双手,是精巧的手、勤劳的手、节俭的手,随年老而布满老茧褶皱,却愈发沧桑浑厚。这双手,虽已在七年前化灰,却把精巧、勤劳和节俭留存传承下来,融化进儿女的血脉中,珍藏在儿女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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