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9-5-11 18:13 编辑
母亲的“娘花车子” 桓台 张连勋
从前,我的老家,棉花就叫“娘花”,老辈纺棉花线的纺车,就叫“娘花车子”。这种纺线用的“娘花车子”,几乎家家都有。衣服鞋袜,都是自家种的棉花,母亲用纺车纺成线,在老式的织布机上,象“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里的木兰一样,一梭一梭地织成布做的。
在我的老宅里,还存有一台这样的纺车,这是母亲用了一辈子的心爱之物,现在,它成了我家的“古董”。母亲的旧纺车,在墙角的旮旯里安静的站着,上边铺满了厚厚的尘土。每当我回到老宅,心中就挤满了有关纺车的故事。
小学的时候,晚上做作业,就是母亲和纺车陪伴着我。把土炕上的一盏煤油灯,高高的垫起,母亲说,“灯高下明”。我和母亲共同用一盏灯,冬天为了在土炕上暖和,更是为了节约。灯的这边是我在写作业。灯的那边是母亲,盘腿坐着,手摇纺车,纺车正转几圈,倒一下上线,棉线就缠绕在线穗子上了。模糊中只记得,母亲单薄的身影,“嗡嗡”的纺车声,他把一家人的生活缠绕在摇曳的灯光里。我在纺车的“嗡嗡”声中睡去,半夜醒来,仍听见有纺车的“嗡嗡”声。深夜与黎明,用纺线牵引着困苦的日子里,我真不知道,星星和母亲为什么不困,更不知道,拂晓的启明星和母亲那个起的更早。只记得母亲那单薄的身影,犹如一团花影被清风舞动在岁月里。
“紧拧车,慢拉线,三天能纺四两半”,“纺了线,织成布,给俺孩儿做新裤”。这是母亲唱给我们听的歌谣。在村里,母亲是出了名的纺线能手。我们几个兄妹,都羡慕母亲,多次想学纺线。纺线也需要技术,纺车摇的慢了,线抽快了,线就会断头;纺车摇的快了,线抽慢了,棉条就会拧成绳,线会打成结。我初学纺线,往往不知道劲往哪儿使,一会儿线断了头,一会儿棉纱打成结,急得满头大汗。
我性子急躁一些,没有二弟学的快。经常为断头接不好而生纺车的气。纺车却总是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平心静气时,左右手一起动作,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的棉线,就像魔术师手里的彩绸一样,无穷无尽地抽出来。那仿佛不是用绵花纺线,而是从棉条里往外抽线。摇车,抽线,上线,慢慢地就能做得从容自如。线绕在轴子上,线穗子一层一层加大,直到大得沉甸甸的,像长长的玉米棒子。从轴子上取下穗子,也像从秸秆上掰下玉米棒子,劳动以后的收获和愉快,那是任何物质享受都不能比拟的。这时候,我对纺车会产生感激之情。
岁月偷走了一切,老宅北屋的正面墙上,母亲的相框上覆盖了尘土,与纺车上的尘土没有差别。四季的轮回里,母亲用她的那辆旧纺车织补生活,额头闪烁的灼灼光芒,挥洒着串串汗珠,用双手和汗水营建着全家的幸福。家中的经经纬纬,都是母亲用双手织就。困苦的岁月里,冬日里的嗖嗖北风,伴随着母亲和她的那辆旧纺车,奏响“嗡嗡”的琴声。
记得母亲非常珍爱她那辆旧纺车,如同珍爱她自己的生命。那纺车象是把尺子 ,天天丈量田地的长宽;象是个篮子,季季装满甜蜜的笑容;象是一杆秤 ,年年称出丰收的喜悦。
如今,只有尘封的纺车在老宅屋里的墙角,我轻轻擦试着镜框里母亲的照片,却永远无法把母亲从镜框里唤醒,那纺车上的线绕紧我的每一根神经,已经拧成了千万个死结,每一次看到老屋里的“娘花车子”,就会触动我内心深处,对母亲的记忆,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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