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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人
淄川 袁振
最近有些忙,以至于怠慢了文字,但码字之于我,就像是一日三餐的食粮,时间久了,终究是要害饥困的。关于饥困,还有一段有趣的事,那年媳妇第一次去我家,奶奶问她:“闺女你饥困了吗?”媳妇连连摆手说:“我不困我不困。”事后她总笑着为这事调侃:“你们的习俗真有意思,第一次来就让睡一觉。”
那天休息,回了一趟老家。想到奶奶爱吃猪蹄,就在半路上给她买了一个。卖猪蹄的大姐很健谈,听我提到奶奶,便问奶奶的岁数,我说:“俺奶是三一年的。”她很羡慕,幽幽的说:“家有一老是福,俺娘走的时候六十七,更别提奶奶了。”
到家后,奶奶已经在我家屋里坐着了。她说:“听你二大爷说你回来了,我早早的就下来了。”我拿出猪蹄给她吃,她说:“这猪蹄,我有些啃不动了。这么贵的东西,以后别买。”电视在屋里兀自响着,奶奶说:“不看浪费了,你给我调个台吧。”我想了想,给她找出了《西游记》。这部电视她看了快三十年了,每个剧点她都倒背如流,却还是百看不厌。每次看,她都会很专注。而这次她却不是很专注,突然的就转过头对我说:“你六岁那年,你和你爷一起看《墙头记》,你爷看哭了,你说要没人管他了,你就管。”我笑了,经奶奶的提醒,我忽然想起,我记忆中的六岁,有了好多的怀念。
六岁的我是很调皮的,那年我开翻了二大爷的拖拉机。车斗还载着二哥和表姐。幸运的是车头翻了,车斗没翻,乡亲们合力抬起了车头,把我拖了出来。更幸运的是方向盘和后靠背撑住了瘦小的我,毫发无损。至今仍记得村里大喇叭传出的声音:“那个谁家的小孩,被拖拉机压住了,有闲着的去帮帮忙。”
六岁那年,在姥爷家小住,我在他的炕上不停的翻跳,他让我下去,我不肯,他出去就把门锁上了,并威胁:“你要是不下炕,我就不开门。”姥爷是出了名的犟老头,一般人是犟不过他的。我端起了他家的那瓢鸡蛋说:“我数到三,你不开门我就扔鸡蛋。”当第三个鸡蛋落地的时候,门就开了。他说:“这孩子,我还真犟不过他。”而姥爷,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音容笑貌更是有些模糊。
六岁那年,我和姥姥一起去我家,在山间小路上,她掏出花手绢,打开了一层又一层,拿出了卷着的两毛钱说:“别的孩子都没有给,你上学了,要好好学习,给你两毛钱,去买支带橡皮的铅笔。”那时铅笔一毛钱一支,带橡皮的一毛二。有天晚上停电,我点着蜡烛写作业,她说我:“白天满街耍滑,晚上点灯扒麻,说的就是你了。”而姥姥,自那年生病离去,已是九年余了。
六岁那年,爹娘半夜和妹妹出了趟远门,爷爷过去抱起了哭醒的我。第二天,我陪爷爷放羊,他说:“你们这一代真幸福,我六岁时,都能放九只羊了。”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秋天晚上,我们隔着围墙扒玉米皮,爷爷那边的录音机里放着《借年》、《女起解》,我在这边学着王汉喜、苏三,两边笑声朗朗。而爷爷,随风远去,已是六年多。
岁月长更替,落花总无痕。当我们在一圈圈的年轮中循环往复,那些远去的亲人却再也不会回来。我们在回首往事时,就总能在某一刻清晰的记起,那些宠爱中的妥协,那些成长中的鼓励,那些风雨里的陪伴;我们当感恩那些教会我们善良的人,更该感恩那些在心底从来不会抹去的往事。或许在想起时,眼睛里流出的,就是他们长留在心底的那泓清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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