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云止于水

看戏
博山 云止于水

下午，去参加了一个祝贺升学的宴会。结束后，慢慢步行回家。离开这边许久，这样在路上漫漫行来，看看曾经在高楼之上看到的村庄、山峦、树木、房屋、河流，一日的疲倦逐渐消退。到瓦峪时，看到三五老者拿着交叉缓步在去往村里的路上，或许要演电影？或许是要唱戏？

到家时，煎鸡蛋的清香飘满了屋子，娘端着一盘菜，有几个鸡蛋，圆润，看得出清和白，少许酱油恰到好处地烘托了气味。“俺们刚刚上坡回来呢。”等爹娘吃饭的功夫，忽听屋外传来“姥娘，姥娘……”的喊声，随着稚嫩的童音，小外甥一溜烟跑进来，说要去戏台那看戏，问我们去不去。爹不愿去，一天的劳作很是疲倦。可是饭后又改了主意，喊着娘去看，问我去不去。本来不想去，可等爹娘走出房门，却赶紧关了灯跟出来。院子里灯亮着，爹说说不定都演完了，去去就回来了。

走出院子，一只萤火虫从草丛飞出来，莹亮的光在灰暗的夜色里，闪烁着诗意。看着它在眼前飞来飞去，心里甚是安慰。昨夜出来送小慧，还和爹说今年怎么没看到萤火虫啊？爹说这时候应该有了吧？草丛暗黑着，举目四望，也是一样暗沉。心里有些失落。而这萤火虫也懂得人的心意吧，看我出门，就在眼前闪亮了。以前每见到萤火虫总是跑起来，一次一次去扑，或是伸手迅速抓取 ，放在掌心，看它明灭，莹绿的光一闪一闪，特别美。此刻，竟毫无意念了，它来，就看，飞走，也淡然。

桥头有人坐在桥上，北边六七人在路灯下围着一张桌子打扑克，热火朝天。月亮还没有上来，桥下流水潺湲，竟日不息。爹和娘和人寒暄，以为戏演完了。

拐过第二座拱桥，远远听到二胡等乐器的声音，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着音乐，很动听。戏台上灯火辉煌，北边一一溜排开是伴奏的，锣鼓、二胡、梆子、号子等，众人演奏得起兴，后面站着一些孩子和年轻人，他们喜欢靠近了看。戏台下坐着一大片人，后面有站着的，还有坐在摩托车上的。他们都仰着头，静悄悄地听着、看着。

戏台中央，是一位绿衣女子，迈着碎步，有一位老婆婆向她道谢，她说认错人了，老婆婆问，你是不是刚刚成婚几日丈夫就去世了？然后对白变成了唱段，使劲听也听不出一句话来。看来戏已是演了一段了。戏台背景有一扇木窗户，窗户下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双喜字，洋溢着喜气。戏台屋前拉着一道条幅，是博山区2019年文化惠民下乡演出，剧团是博山艺杰文艺演出团《颜文姜剧组》。虽听不懂，也知是演的颜文姜的故事了。正看着，才发现前面站着两位姐姐，和她们说了几句话，一会儿，夜凉生寒，她们把毛线衫披上了，说听不懂，各自散了。爹和娘聚精会神地看着，娘倚靠在柴垛边，一动不动，我悄悄过去，对着耳朵问：“听懂了不？”“听不懂。”“那咱回去吧？”“演哎刚卓好来，看看吧。”于是，靠在娘的身边，继续看戏。

一位端丽的女子挑着尖尖的木水桶上台了，很美的扮相，是颜文姜。她嗓音醇正，唱起来很有摄人心魂的魅力，即使听不出唱词，也沉浸其中了。伴奏高低起伏，听着甚是入耳。

慢慢地，似乎听得懂了。“神仙来了。”公众群里，不知谁说。随着乐音的激越，一位白袍白须的神仙上台了，脚着白色皂靴，一手执一根橘色马鞭，飘飘而来，满是仙气，正气凛然。爹说那是太白金星，他也下凡来过博山啊？他让颜文姜把水桶放下，文姜言放不下，他说我让你放下就放得下。果然，尖水桶稳稳放在了地上。一老一少子舞台上对唱，唱腔流转自然，有时响遏行云，有时低回悠长，心里熨帖得沉静安然。细看演员的脸画得特别好看，化妆和服饰相得益彰，好像一下子穿越到了古代。白须老者把一柄马鞭交给文姜，说以后不用打水了，把它放在水缸里，把鞭子提到哪里水就会涨到哪里，只是千万不能把马鞭拿出缸外。有个年轻人靠近戏台，对着拍照、录像，台下坐着的人，没有一个站起来离开。渐入佳境之后，所有人都沉浸在音乐和人物交织的故事中了，沉浸子啊善良自有贵人相助的感动里了。

一段一段上演着。换背景时，几个人搬上来一口大水缸，里面有大段白色塑料还是什么布幔，一直拉出去几米远，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唱和之间，文姜已有五年不曾回家。其公公尚有慈心，要让她回娘家看看。需要说服她婆母和小姑。婆母和小姑说说笑笑来了，等听到丈夫说让文姜回家时，勃然大怒，说她走了，谁给打水端茶铺床倒尿？幸得小姑说她可以，万般求情，终于准了。绿衣的女子是刚刚来时看到的女子，她与母亲一颦一笑，满是娇态。端茶水来来回回，细细碎碎的步子，婀娜的体态，演得认真而传神。

婆母赞叹着茶水好喝，再喝一口，说水好香，不是石马泉的水。于是三人一起去看水缸，揭开盖子，小姑发现了马鞭，抽出来，喔，一时鼓乐齐鸣，雷霆万钧，白色布幔还是塑料布鼓荡起伏，清澈的泉水浩浩荡荡而来，一条孝妇河就在眼前了。应该是用鼓风机吹的吧，拉出来的长袋子配合着鼓乐之声奔涌，翻滚，浩浩汤汤，不禁赞叹道具设计得妙，风吹得好，伴奏者艺术高妙，真是几件乐器就风雨兴焉。几种乐器穿插，回应，碰撞，分离，彼此全是说不出的默契和谐。少顷，文姜施施然而来，一段似乎听不懂的唱词之后，一家人终于走出了敌对状态，四人亲亲热热站在一起，那唱词应该是讲述马鞭的来历吧。然后，四人下场。应该剧终了吧？

奏乐兀自不停。我使劲拍起手掌了，爹也在使劲鼓掌，偌大场下，只有父女两人的掌声，噼里啪啦，慢慢淹没在又起的演唱中。他们四人已经下场了，刚才的表演，动作、眼神、语气都那么自然，演出水准很高，应该有如雷的掌声啊。接着，几个仙女挑着灯笼旖旎走上台来，应该是歌颂颜文姜吧？悠扬的奏乐，清美的演唱在夜色中，飘荡着，温暖着那些看戏人的心灵，温暖着受过委屈的灵魂。

一会儿，演员一起聚到台前，主持人宣布戏曲演出完毕，我和爹又噼里啪啦鼓起掌了。有几个人也鼓了一会掌，稀稀落落的，似乎不够热情，其实是老年人不善于表达罢了。迷离的灯光下，人们起身，拿起交叉，纷纷散场。路上满是行人，挨挨挤挤，说着演出的精彩。我一手拉着爹，一手拉着娘，随着人流慢慢走着。“亏着来了来，演儿刚卓好。”爹说。“比那买票看的戏还好来。”人群中不知谁回应着。

桥边，打扑克的人还在热火朝天地打着扑克。桥头上，张莹同学端坐在栏杆上，路灯下，素着一张脸。等到村口，还有许多老者，步态缓慢，是外村来看戏的人们。到了家门口，大门透出灯光来。原来以为一会就回来，院子里的灯都亮着，在等我们回来呢！

宋庆法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使劲拍起手掌了，还有爹也在使劲鼓掌，偌大场下，只有父女两人的掌声，慢慢淹没在又起的演唱中。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呢？为云儿老师的孝心点赞。

云止于水

宋庆法 发表于 2019-9-18 09:23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使劲拍起手掌了，还有爹也在使劲鼓掌，偌大场下，只有父女两人的掌声，慢慢淹没在又 ...

感谢宋老师阅读留评鼓励！

大街北平

过去农村看唱戏不容易，逢年过节的戏剧演出，颇受欢迎，观者如潮。现在各种娱乐活动多了，人们观看这种下乡演出的热情，远不如从前了。乡下的露天戏台和演出，成了远离越远的乡愁。

云止于水

大街北平 发表于 2019-9-18 10:18
过去农村看唱戏不容易，逢年过节的戏剧演出，颇受欢迎，观者如潮。现在各种娱乐活动多了，人们观看这种下乡 ...

感谢北平老师阅读留评鼓励，我们村常常有节目演出呢，露天电影也常常有啊。您的评语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