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除夕夜（首发：已滞后，今日主题：拜年）

疯子

温暖的除夕夜(首发)
周村、张志成

大年三十下午五点，一位女人骑着电动车，背负着夕阳，正在田间小路上走着。听他口中传出的“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歌声，看起来她的心情不错。

她的名字叫李秀英，是医院里的一名护工，所谓护工，就是替病人家属照顾病人的，工资虽然高点，工作时间却很长，是个不容易干的工作。她扎个马尾辫子，一身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合体地穿在她的身上，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的皮肤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几岁的样子。

干护工这个活儿，打扮的不利索就不受欢迎，她甚至还学会了简单的化妆。正因为有了她的言传身带，也慢慢的影响了她的老公刘庆山，怕外人说他配不上老婆，也难得的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了。

李秀英每天早晨照镜子的时候，刘庆山总是看不够，“你看看，我老婆打扮起来还真是年轻呢。”

“切，也就仗着老娘是三好学生，否则，我能给你带回一沓绿帽子来。”

“嘿嘿，”刘庆山不服气，“也就仗着老子是五好青年，要不，我能给你弄一个排的小三来让你看看？”

李秀英顺手抄起一把饭勺子就向他扔过去，“你敢，你还想活不活？”

“你讲理不？是谁说给我戴一沓绿帽子来？”

“你咋呼个屁呀，你不是常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呀。’”李秀英憋住笑说。

“你没听说过，俺男人的嘴，也是骗人的鬼吗？”

“哼，我早说过了，男人的嘴，就欠大粪塞，哈哈哈哈。”李秀英赢了，点了老公一指头，骑上电动车就赶班去了。

这样的斗嘴场面，他们已是常态化了。

今天李秀英很高兴，因为过年，病人的家属给她提前发了工资，还可以在家休三天年假。她想，赚钱没有多，忙活一年了，也该歇歇了，就把攒下来的两天公休也加进去，就可以和老公过个好年了。她一路唱着歌儿，就到了她的家——一个小园屋子。

她老公正在给小园屋子贴春联，拿把毛刷子在门框上刷上浆糊，把春联贴上去，刚一回头，那张春联就掉下来了，如此三遍也不成功。再向盆里蘸浆糊的时侯，却怎么也蘸不上了，那毛刷子和浆糊都变硬了——冻住了。

李秀英看在眼里，叉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哎，我说你真是狗熊敲门——奔（笨）到家了，那浆糊都结成冰了你还刷，你刷个屁呀？”

刘庆山正着急呢，回头看着老婆那不咸不淡的样子，嘻嘻笑着说：“奥，你这不刚奔（笨）到家吗，那你说咋办？”

李秀英进了屋子，拿着一个纸盒子递给她说：“给，用图钉啊。”

刘庆山一拍脑袋说：“你看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就伸出小拇指朝下摁了三下表扬道：“看看，还是我老婆聪明吆。”

李秀英噗嗤一笑，踹了老公一脚说：“有你这个样子夸人的吗？”

这个小园屋子就是他们的家。因为旧村改造，楼房还没有盖起来，可是老房子却早已推平了。虽然村里也给了租房子的费用，因为租房子的太多，不但租不到，房价还一路攀升。想来分了楼房后，还得有大量的装修费用，听别人说得花十来万元，可去哪里讨换这么多钱呢？

算来拿老房子换楼不划算，光装修的费用，再建一个全新的四合院都花不完。于是，他们就安排儿子一家三口人去了亲家挤乎着住，他老两个只好住进了承包地的园屋子。也就从这时候开始，老公留在承包地里种菜，她自己进了医院，开始了干护工的行当。

小园屋子四面透风，冷得很。为了防冻，所有的蔬菜都得用塑料布包好，再用破棉被裹起来。就是烧开水也不能用水壶，只能用锅，因为水缸里的水都是冰块。

要包水饺了，谁也不愿意擀皮子，因为那面太他妈凉了，抓一把手心都疼。刘庆山就想了个招，“老婆，咱两个来个锤头剪子布吧，谁输了谁就擀皮子，咋样？”

李秀英搓搓手笑着说：“来就来，谁怕谁呀，我就不信老娘能输给你。”结果李秀英输了，因为她出了剪刀，老公却出了锤子。李秀英一边去鼓捣面一边不服气地说：“老娘整天缝破补烂的用惯了剪刀，也没有多考虑，一伸手不自觉的就出了剪刀，让你个老舅子捡了个大便宜。”

刘庆山笑了，“嘿嘿，我和你一样，脑子里想着初三就得去卖菜，初二就得修好三轮车，得用锤子，这不想都没想就出了锤子，看来赢了你就是天意了。”

李秀英心中一阵热乎，忽然悟出一个道理，“老公，你说一把好剪刀，和一把好锤子结合起来，就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吧？”

刘庆山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么一回事儿，就说：“这个比喻好，的确有点道理，还是我老婆聪明啊，这个说法倒是很有诗意来。”

擀皮子是个力气活，浑身都得动弹，李秀英不大会儿就暖和了。那刘庆山包饺子，皮儿和馅子都是凉的，冰得手指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看着老婆的脸儿红扑扑的，倒是有点像出汗的样子，就说：“老婆，你累不？要不咱换换吧？”

老婆翻了翻白眼珠子，“老娘愿赌服输，受累也是活该，谢谢你的好心喽。”

时间在流逝，小园屋子也没啥收拾头，两口儿正点坐在破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收看中央一台的春晚节目。

气温越来越低，到了晚上十点，他们喘出的热气，已在眉毛和额头上面的头发上结了白色的霜，特别是李秀英的那缕刘海，显得尤为明显。刘庆山笑着打趣道：“老婆，今天正好是大年三十，你要演白毛女都不用化妆了。”

李秀英看了一眼老公，不觉失笑道：“过了十二点才能长上一岁，你现在是长了几岁了呀，怎么一会儿的功夫眉毛胡子头发得都白了呢？咯咯咯咯。”

刘庆山跺着脚说：“这他妈也太冷了，老婆，咱钻被窝暖和去吧？”

虽然很冷，李秀英却不愿意离开春晚节目，她想了想，忽然说：“老公，我有一个驱寒的好办法，要不咱试一试？”

“行啊，我到要看看我老婆有什么高招儿呢。”刘庆山疑惑地看着她说。

只见李秀英把电视机的音量调的小了些，拿出一个九十年代的录放机，这台录放机是还没有拆房子的时候，李秀英和姐妹们，在村里的篮球场上跳广场舞用的。她把录放机放在一个旧纸箱子上，插上电源，摁下按钮，一首广场舞的欢乐旋律立刻响满整个屋子。

“老公，来吧，”她拉着刘庆山的手说：“跟着我跳一段广场舞，保管你一会儿就热起来。”

于是，在不足四平方米的屋地上，随着欢快的舞曲，两个年龄超过半百的两口儿跳起了广场舞。

在这个万家灯火的除夕夜里，从这个小园屋子里传出的音乐，在原野上传播着，显得是那么的昂扬，那么的快乐，那么的祥和，那么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