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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胡敦荣 于 2020-6-27 10:04 编辑
故地重游
张店 三姐
自从光荣加入了我的微信，他就成了我的粉丝，他特别关注我的文章。他从“文学现场”我的几篇文章《踏青挖野菜》《春日杂谈》……看到，我对野菜念念不忘，便对我发出邀请：“老师：春分过后，俺请您去李家挖野菜，您看行吗？”我回复：“光荣，太好了，我一定去！”他回复：“学生期待！”
李家公社（60年代的称谓）是我工作的起点，1967年师范毕业后，我分配到大山深处——李家公社。在五年的教学生涯里，我的灵魂被山里人的热情、真诚浸润着，清纯朴实的民风洗涤了我胸中的污浊。离开李家公社后，我写了几篇回忆文章，被几家报纸刊登，其中《槐花飘香》在淄博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七十周年的征文中，获散文二等奖。
眼看着春天长大、变老，人们防疫警惕之弦，仍绷得很紧。“去李家”一直牵着我与光荣的心，我们都在盼，盼早日圆梦。好容易盼到公交车开通，光荣马上发来邀请。我说，野菜跟着春天跑了，我们去干什么呢?此时，《槐花飘香》正好被静夜思雨推到网上，我们一下找到了新目标——采槐花。
光荣继承老师的衣钵进了教育，他退休后已搬到博山城里住。为了我的李家之行，他与妻子提前几天回到李家，在那里一边把老房子收拾干净，一边不断地去山上探视槐花的信息。当他们看到已有槐花绽开时，立即兴奋地联系我：“老师，来吧，槐花开了！”听到这消息，我的心花也开了，马上准备乘车前去。真没想到，光荣竟安排女婿丁超，开车到张店接我!
丁超正休假，小伙子精明朴强干，知道我是他岳父的亲老师，一言一行都流露着对我的恭敬和热情。轿车在宽阔的公路飞驰，驰骋100多公里，我又看到了久别的李家，光荣已迎接在村头。
光荣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全公社闻名的好学生。50年前，李家公社办起了本地有史以来第一个高中班，我任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光荣是高中班的班长。山里人对老师格外尊敬，一向笑眯眯的光荣更是如此。
光荣全家热情地把我迎进门。进门后，他打开冰箱，哇！冰箱的冷藏室全部塞满了槐花，原来，他与妻子已经采回了槐花。光荣专门让妻子给我摊了酸煎饼，这让我大喜所望。我在李家公社教学时，不管在哪个村，都是村干部安排学生家长给我做饭，他们每顿饭都给我送软和煎饼。那时各家盛煎饼糊子的盆，常年不刷，总是新糊子接旧糊子，这样发酵快，且常常发酵过大，因而摊出来的煎饼带有一股天然的酸味。这酸煎饼正合我的口味，竟然爱上了它，几天不吃就馋得慌。如今在城里，我跑遍所有的大集、超市，也找不到一个酸煎饼，只好咽下口水，封存了对酸煎饼的思念。去李家前，我告诉光荣，设法给我买几个酸煎饼，没想到光荣的妻子让我如愿。
光荣说，王克强一会儿就来。他看出我的吃惊，笑嘻嘻地说：“王克强的儿子、媳妇在张店干得很好，他也搬去张店了！前天正好回来办事，听说老师要来，一定要见见你。”这又是一大惊喜。我教高中班前，在冯家教小学复试班，克强就是复试班的班长，他朴实、勤奋、好学，很叫人喜欢。当时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他父亲是村干部兼管学校。他爷爷是老军属，克强的大爷在外当兵多年。那时在农村，茶叶是稀罕物，好茶叶更是宝贝。每当我去他家时，他爷爷立马热情张罗，他拿出大儿子寄来的好茶，吩咐家人赶快烧水泡茶，然后恭恭敬敬地把茶水送到我面前。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本不会喝茶，但全家老少浓郁的尊师氛围，令人无法拒绝。
说话间，克强提着煎饼和羊肉进门了，他也让妻子摊了煎饼，并骑电动车跑到池上，买了当地著名的“全羊”。哎呀！让我说什么好呢！当年我虽然教过他们，可是半途而废，并没教到他们毕业就被调走，对我这个有始无终的老师，他们却认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50年过去了，他们都是退休教师，并界升为爷爷、姥爷，可是对老师的热情，还是浓得化不开！
中午，光荣全家与我、克强，大家围坐在一起，品着鲜鲜的槐花饼、香香的春芽煎鸡蛋、新韭炒山豆腐、软和煎饼、久负盛名的全羊……满满一桌美味佳肴，令人口齿生香。喝一口清清的羊汤，鲜！嚼一口烂乎乎的羊肉，香，真香！我仿佛又回到了50年前：那时秋收后，各个村都在村头支起一口偌大的锅，煮全羊。此时，全村男劳力都在村头忙活，切肉的、挑水的、劈柴的、烧火的……人们看着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喜滋滋地望着锅内沸腾的浪花，似乎天大的喜事就在眼前。火越烧越旺，香味越来越浓。飘向村内的香味，像是给各家各户的女人下通知，于是女人们携幼将雏，把自家的小盆送到村头，一会儿就摆了一大片。等到煮羊的行家大喊一声：“好了！”群情沸腾，欢呼声直冲云霄。待各家孩子垂着三尺涎水，跟在大人身后急急回家时，我的办公桌上也会放上一小盆香味扑鼻的全羊。
美好的回忆和着美味佳肴，一并进入肚腹，大家边吃边说，都洋溢在久别重逢的喜悦、兴奋中。
饭后，光荣、克强两个学生陪我坐上丁超的车，直奔苇园——我在李家公社的第一个落脚点。
过去从李家到苇园十几里路，全是羊肠小道，步履艰难。记得那年寒假前下了一场大雪，公交车开不到李家，苇园的村干部送我顶风冒雪、跌跌撞撞，步行60多里，到源泉坐车。而今平整坚固的公路直通苇园，公路两旁侍立着仪态大方、笑容可掬的樱花树，不仅给公路增容，也打扮了这方山水。
当年苇园小学有两个教室，一个办公室，周围七个村的学生在此读书。如今山村里的年轻人都移民城郊，学校早已废弃坍塌。我问起该村的山妹子陈，学生告知：她现在铜井。记忆中的山妹子陈当年比我小两岁，却已为人母。她细高的个子，亭亭玉立，白皙的皮肤，两腮红红的如人面桃花。苇园村派她给我做饭，她对我又敬又亲，总想把饭做的可口些。有一次，我说想吃羊角叶窝头，她便满山遍野地采了羊角叶，热水焯后淘洗干净，又去碾了麦子，给我蒸了羊角叶窝头。中午，学生刚下课，她就把热气腾腾的羊角叶窝头，送进我的办公室，高兴得我手舞足蹈。每顿饭，她都按时把热乎乎、软和和的煎饼，给我送去。入冬前，她把我穿过的棉袄拿去，拆洗干净，再细针细线地缝好。这棉袄穿在身上，棉花裹着山妹子的热心肠，格外暖和。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铜井，山妹子陈在那里，高中班的李绪成也在那里。李家把高初中集中建在福山上，学生都是通校生，天天背着一顿中午饭，爬山迈岭往返十几里、甚至二十几里山路，赶到学校读书。虽然艰苦，但山里娃都是乐呵呵的。那时同铜井村有孵小鸡的作坊，我几次让绪成给我买毛蛋（未出壳夭折的小鸡），大个子绪成总是高兴地接受“任务”
我们的车沿着蜿蜒的公路驶向铜井。铜井村坐落在“白云深处”，过去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是重点扶贫村。
我终于见到了50年未谋面的绪成和山妹子陈。50年前的小老师，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两相看去，皆纹满面、鬓如霜，令人唏嘘不已。我们亲热地叙往事、说今天，积攒了多年的话儿说也说不完。说话的同时我观看他们的住处，只见绪成家有两个大院子，北面五间明亮宽敞的现代化住室，南面还有厨房、洗刷间、厕所……六间平房，液化气、太阳能、电饭煲等现代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我问：“你们夫妻俩住这么多房子？”他们说：“两个儿子都住在城里，这四间是他们回来探家时的住处！”啊！从前绪成家七口人挤在三间低矮的草房里，真是“换了人间！”
当年山妹子陈一家三口，住着一间不足五平方的小屋，屋里除了一盘炕和一个烧火做饭的土灶，什么也没有。现在她换上了宽房大屋，家具一应俱全，粮满囤，鸡满院，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绪成妻子说：“她们放羊卖羊，挣了大把大把的票子！”说的大家都哈哈大笑。幸福的花儿开在每个人的脸上。今天的富裕赶走了昨天的贫穷，山里人乘东风“敢教日月换新天”。
我要走了，绪成妻子嫌自家的鸡蛋太少，慌忙到邻居家又买上一些装箱；山妹子陈则早就装好了鸡蛋、小米、煎饼……他们非要我全带上，我再三推辞，却挡不住他们那滚烫的心，只好像还乡团似的把大包小包都装进车里。我们约好“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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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7 10: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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