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冬日小景

辽阔之海

长寿花

秋天的时候，店里养了两盆长寿花，叶子肥头大耳，长得很好。天冷了，怕她们在外面冻死，就搬到了屋里，出来进去地看见她们，又觉得不妥，屋里要是不生火也冷。顺手带了一盆到小城里，长寿花坐着自己的车，也能享受二十多度的暖气了。店里这一盆总是恹恹的，定住了，不见动。家里那盆窜出了花蕊，可能是温度高，长得很单细，这几天开花了，只有一支花柱，细细碎碎的米粒花，殷红殷红的，看着心生怜惜。

只因人为原因，她们便有了各自的不同，想来也一定有着各自的命运和归宿。无论怎样，这两盆长寿花，自己都很喜欢。也或者，她们也有各自的想念吧。看自己的心情，说不定过完了春节，自己心血来潮再让她们相见。这是一份后生的怜惜，也是一份事后略略的思忖，不欢喜也不悲伤。

火炉

火炉在南方是老物件。在现在的北方也成了老物件，很深的农村里取暖还有一些，也差不多都换成了土暖气。除去集中供暖外，还有天然气壁挂炉，空调，电热风，冬天取暖的方式很多种。店里装了空调，冬夏两用很方便。然而每到冬天来临，自己依旧想着装一个实实在在看得见冒出火苗的火炉来。往年煤炭价格很亲民，今年有点高。他们都说又麻烦又不经济，何苦呢？但是自己心里也还是抵挡不住那一炉温暖的诱惑。小心翼翼，哄着那些男人们给自己装上个。装火炉子很麻烦，特别是在楼房上。烟筒要通到外面去，需要竖三节横三节竖两节的铁皮烟筒三个拐脖连起来，烟路长长，也因此才有了烟火的味道。也总觉着，守着这团火，才温暖。手冷了可以伸出去烤一烤火，最主要的还能煨红薯，烧红枣花生，冰凉的桔子、苹果放上去，又是另一番美味。水壶在火炉上咕噜咕噜喘粗气，干燥的空气也不寂寞，杯底几丝藏红花，充上滚开的水，一缕香气丝丝缕缕盘旋升起，日子就多了一点点生气。暖和着心意，抵得过那些麻烦和繁琐。中午时分，吃饱喝足，守着火炉不知不觉会遁入暖暖的仙境里，静坐片刻，既减低损耗又静处养生。


还有那些不能说的，才最在意。烹雪煮茶，天欲雪红泥小火炉，可饮一杯。这一些有了火炉才会变得真实而真切。窗外风雪潇潇时，温一壶酒，将这浓缩精华的温暖深深注入骨髓。周邦彦《无闷》最入心：凄切，念旧欢、聚旧约，至此方惜轻别。又还是离亭，楚梅堪折。暗想莺时似梦里，又却是、似莺时节。要无闷、除是拥炉对酒，共谭风月。

山药

山药最好的还是淮药，入药。野生的。小视频里也有人在深山里挖好几年的老山药，想来那才是真正的好山药。看过一个靠山吃山挖山药的视频后，也想吃山药。


喜欢吃山药，却不怎么吃，不是因味道，而是不能操控。特过敏，刮皮，清洗，都需要胶皮手套全副武装起来操作，一不小心，皮肤奇痒，先是胳膊再是脖颈然后全身殷红。过敏几次后，怕怕了。过敏最厉害的是那种紫褐皮色的山药，也很多杂交后的土色皮山药过敏差一点，最差的是那种很细很细的毛山药。这种山药用钢丝球噌噌皮后清洗放在锅里蒸着吃，最好是煲粥。一把米，几粒红枣，一小撮葡萄干，几颗桂圆肉，一两根细山药去皮后分小段，细火慢煨，大半个点后一锅美味粥好了。


前两天假期时的一个晚上走步，到了小城超市中心的大街上，有一辆大车正在和两辆小车上装山药，很好奇，走上前打问，原来是一家人，正在倒车，说是明天一早去发货。从这车看向那车，转来转去走不动了，忍不住要一小捆，也还七八斤。女主人五十多的样子，体格很壮，精炼能干，一边弯着腰撅着腚一捆一捆从大车装小车一边说：都是一样的，也是一家的，随便挑。一个黑黑的胖乎乎的年轻男子从另一辆小车旁走过来，提着那困山药去过称，便开始抱怨成本大不赚钱，说每年存的山药都需要卖近十个月，今年也就买个小半年，货难村，价奇高，一次进货几十万。另一个老一点的男人找来方便兜装起来打包好，诺诺的，送过来，也不忘说一句：好吃再来！这个大概是家里只知道干活的老实人吧。

买来的山药还没吃，想着吃，又不愿意出手，家里那个看似干活老实的人，也还没有出手的那么一点小意思。

八段锦

不知道八段锦。元旦后问询二姐安康。说上午基本不出门，打扫卫生后，练一练八段锦。又说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练一练。我说转呼啦圈。她说那是力气活，八段锦最适宜闭气凝神。百度以下才知道这八段锦分坐式和立式，北八段南八段，文八段武八段，少林八段与太极八段。二姐自然是立八段。她说很简单，有很多视频都可以跟着做。


晚饭后又想起来，在手机上翻出一个视频来，试着做，竟把自己笑到肚子疼。简单是简单，但是不得章法，姿势不是姿势，气势不是气势，和那猴耍戏狗爬差没啥两样。给那人看，有一点小狡黠给那人说：你可以学学哦！那人曾说，肌肉蹦蹦的太死板。一笑而过，不知道能不能学会，就先没有了信心了。二姐说她练八段锦七八年或者十来年，早已身心俱收益了吧。


很喜欢视频里练八段锦的人的飘飘欲仙。有一年去河南云台山，在云台山的山谷里，有一个空旷地，很大很大，临着一片水，水中有一个大大的圆盘，徒步到那里时，恰好有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在叮叮咚咚宛转悠扬的音乐声中优雅游刃有板有眼一招一式阔展，总以为那是太极拳，想来该是八段锦。那一幕屯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起来总觉高不可攀。看来不是不可攀，而是没动心。不只需要一个武人身还需要一个文人心。

年糕

刚进腊月，好多人就开始准备蒸粘糕了。他姨寡居，还能出门，经常到店里来找她外甥。她外甥在时也不怎么亲近，她说她的，他淡淡的，基本不搭腔。前几天来，说要买枣，也要买一点祭奠用的黄纸。还说起着的自行车拉空，也立不住，撑子坏了。她外甥说得空修修。走了，隔两天又来说要买糕面，陪着她去修车，修好再去购买一圈。临走她悄悄对着我说：管不过年不管年，咱们俩蒸糕吃。她知道我不哄她不骗她，和她实在。隔两天又来送粘糕。


她在老家的村子里，和他家一个村。隔着小城五六里地，公交车两三站地来去也方便。除去来我店里，她还可以去她闺女家。但是她不去，她的闺女生了两个儿子，她说填不满。世间母女不隔心口是心非也是有的。她两个女儿，大女儿也嫁到本村。三十多点时乳腺癌没了，也是她最指靠的女儿。他姨夫行事很小气，扣扣索索的人，前几年才六十多也没了。他在时都是和婆婆相互来往。婆婆没了，这个姨便无依无靠般。来找她外甥，也有情可原。

家里亲戚也大都喜欢来找我这里走走望望。不知道是不是脾性好，还是心肠软，看不得一些人的不如意，总觉得不能二一添作五推出去不理睬。这样子的人，是不是可以考虑老一点不用拼生活的年纪，开一个帮老院既要渡自己也渡别人？

夜落一地霜

阴淡淡的，好像有雪。一夜无恙，早晨太阳升起，红中透着黄，没有光亮。天空没有云，空气中也没有风，旷野在喧嚣之前特有的宁静囊过这一切。视野末梢村子里落了一层轻霜的房顶上，淡淡的，隐约的，略显雅致。河堤上的断断续续参差不齐的芦苇，静若处子，袅袅婷婷，芦花如雪，霜扶芦花，精神了很多。狗尾巴草上也敷了一层淡淡的霜头重脚轻摇曳不起。远处的麦地里，绿意朦胧，浅霜啵噼，暗生活泼。偶尔一两群麻雀，从树上落到地上又呼啦啦飞起，四野就从静谧中醒来。  霜在夜里悄无声息中遗落了一地。大概是是夜的一个梦，是雪，是天地白头。


睡实的这一夜里，不用多想，也知道发生过很多故事。有博弈，也有温柔。夜是季冬披着阳光的鸟鸣里的一缕世外桃源，是长长空寂中的出逃。感觉从来兀自跌宕，从来物喜己悲，天将绵雪，雪从哪个方向而来呢？当太阳升起，夜的梦就悄悄藏匿起来，遗留下淡淡的痕迹。

《坐在人生的边缘》

忽而的打开了一个纪录片，是杨绛先生《坐在人生的边缘》。这本书我没有读。只读过她的《我们仨》，初读，眼泪稀里哗啦。“我们俩老了”没有着太多笔墨，寥寥两页，拉开了那“长达万里的梦”的序幕。“我们仨失散了”如梦似幻，魂影相随。“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着墨生活点点滴滴的回忆。阿瑗去世，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只剩下了她一人。她总是说她只是一个人代表三个人。她说以前当做“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不知道，也还在寻觅归途。蒋勋先生讲钱杨两人与苏轼的悼亡诗《江城子》同比，说“纵使相逢应不识”既是矛盾，又是凄美和哀婉，钱杨伉俪情深。母女亲情似海。“我想写一个女儿，让她陪着我。”

看着纪录片，听着一个老人的遗音，禁不住想：如果悲剧要来，我一定会使劲躲，拼命逃。


如果实在躲不开呢，一点也不敢去想。她说灵魂不灭。她说从《我们仨》到《坐在人生边上》，我从惧怕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到有勇气淡然的接纳上天给我的一切安排，就如同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拉着一位老者的手慢慢听她讲着她是如何把一片“杂草丛生”打理成这“”繁花似锦”。 她的《干校六记》里那份心境更是一种开脱心性的模板：以平和的心态坦然的面对生活的责难，不偏不倚。不怨不恨，不自怜不自悯，也不申冤诉苦，以平和心态面对，坦然生活。她心中的那份“静”是让人敬佩。……


也知道这些都是老生常谈，却也依旧感动，依旧觉得所有平淡简单的日子也都是值得的。“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经典的文字之所以成为经典，总有它的启发、引导、鼓励所在。努力求知识学本领，转而厚德载物。

一场雪

天气预报周一中雪转多云。也不知道下不下。


生意不咸不淡，冬天就是这样子，只要自己有时间就坚持来等上门的生意。自己很喜欢钱，也特别在意生意，但是却没有能力来挣更多的钱，只有慢慢靠慢慢熬。时光荒芜，也还是原来的样子，三尺柜台束缚了自己的一生。也或者命该如此。在自己十几岁还读书的时候一个算命先生看了自己一眼就这样定论的。


也正是这个，才有了自己闲散的时间闲散的文字，其余别的也不在乎，所有这一切都在这里了。也还是好的，自己这样较真倔强的性格，假如放养在社会万象中还不知道会惹多少祸事。晚上窝在沙发里，沙发背后暖气片热气煦煦，重读了废名的《桃园》。这是一个怎样的桃源啊，是一个人间地狱，女儿病重，想吃桃子，但是冬天是没有的。不像现在，想吃什么都能得到。城墙上的牵牛花、西山的落日、秋深的黄昏、天上的半个月亮、古旧的城墙和绿茵茵的青苔，桃园中的景物如同阿毛的记忆一样恬淡自然。那个悲凉和惆怅的桃园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平淡质朴的语言中又兼具生辣奇僻之美，透着一股情绪的质感与力量。希望幻灭与生存困境下，也挡不住作者，恬淡自然的景色与人物心灵深处的诗意与美感融合在一起， “蒸溜诗意，一清如水”。


当我们很诚恳用心地去生活，每一次念及一些事一些人，都忍不住思绪万千，……。盼着下一场雪，能覆盖的就覆盖，能忘记的就忘记。不能忘记的便攒成一份礼物，赏赐自己，这是认真活着的仪式。

疯子

几个小题，写的精神，品着味道深深。问好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