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哒,咯咯哒……”母鸡昂首挺胸大踏步的从低矮的破房子门前走过,并大声炫耀着什么。 老太太手里拿着那尚温热的鸡蛋,心里也暖了一下。朝着门口抽着卷纸烟的老头子晃晃,那颗鸡蛋粉红的脸颊里透着嫩嫩的小模样儿。 “老头子,那只鸡终于又下蛋了啊,呵呵。” “不对啊,今儿早上摸过,肚子里明明没有啊,怪了。”张老头儿有一会儿忘了抖搂手指,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儿。“吧嗒”轻轻的烟灰飘落了。 老伴脸上遮盖不住的喜悦落在张老头有些浑浊了的眼睛里。烟圈一点点消散在狭窄的院子里。 “这只鸡多下点蛋的时候,咱就拿到集上卖了,换点儿钱。”老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把那鸡蛋端端正正的放在了竹篮子里。 是啊,家里这阵子是急等钱用的时候。前几天村里小道消息,村前的那半亩沙地准备承包给个人了。村子里年轻力壮的都去城里打工养家糊口了,只有半大的孩子和老人驻守在此处。老两口一合计,准备把那沙地承包过来,挖鱼塘养鱼吧,虽然累,但是能赚点钱给在外打工老大不小的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啊。现在俩人计划的头头是道,但是还缺点东西,那就是和村里的合同,需要村长的那个大红印子戳上一下。 老伴的意思张老头自然明白,不管到了哪里,求人办事的规矩总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老两口都翻来覆去没有睡好觉。 “吱嘎”破旧的木板床又惨叫了一声,老头翻个身坐了起来。天还没大亮,他一穿上那还带着浓浓汗臭味的衣服,就走到鸡窝旁,三两下逮住那只母鸡,摸了摸它有些凹凸的肚子。 老伴起的也很早,穿好衣服就去把鸡窝里又铺上了一层干草,盯着那堆草,仿佛已经看到母鸡舒适的趴在上边下出金鸡蛋了。然后又拌了丰盛的鸡饲料,端过去放在还惊魂未定的母鸡旁边。 日上三竿了,还没听到母鸡凯旋的声音,老伴有点坐不住了。 “吃完饭就去吧,别拖着了,早一天定了早一天好赶快挖啊。”老头从老伴手里抽了两抽才把那两张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红钞票给抠出来。那双比枯松树皮还粗糙的黑乎乎的手捏紧了那钱,青筋暴突的手指好似要把那钱剥下一层皮。 村长家门口堆了他两袋烟的烟灰之后,他将最后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一撮把那一丁点儿火星捻灭。终于还是拉着那极不情愿的身子进了村长家那油亮亮的黑大门。 “老李头,咱村前边那片沙地准备啥时候承包出去啊?” “那片沙地啊,村里有不少人想要承包……” “呜呜,呜呜……”村长的宝贝疙瘩孙子虎娃突然就哭了起来,打断了村长的话。 “虎娃,别哭别哭啊,过来。”老头说着话把胖乎乎的孩子揽过来,哆嗦着手把口袋深处的两张皱巴的钞票塞进娃子手里。 “娃子别哭了,去买糖吃啊。” 说来也怪,孩子真的不哭了,拿着钱喜滋滋的上一边玩去了。村长瞟了一眼孙子胖嘟嘟的小手里的“新玩具”,继续和老头扯东拉西的。 “那俺家去了,那承包的事儿……”老头灰白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焦急的等着村长给一句话。 “别啊,在这吃呗。” “回去吃,都弄好了。” 老头出了门,回头看一眼村长家,油亮亮的大门黑得让他有点眩晕,这时听到里边又传出虎娃的哭闹声。他突然被卷烟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来。 “俺家那老母鸡,昨天一下子歇了蛋,唉。”邻居唉声叹气的抱怨。 老太太和邻居隔着那低矮的土墙说着话,不时望一眼鸡窝的方向,看到老头子咳嗽的满脸通红进了屋。 “咋样啊?” “不知道,表示倒是送到了。”老头往嘴里扒拉进一口炒黄了的油菜,下咽时,喉头和眉头同时一紧。 老头子听到外边有扑棱棱的声音,出门看原来是隔壁邻居家的鸡飞到了自家院子,啄食那丰富的餐食。 老汉卷上一包烟溜达着,烟圈缭绕在身后。村上的喇叭突然响了:“下个通知啊,村里出钱为大家将村前沙地那块修成公路。” “村长,这是乡里给拨的修公路的钱啊。”广播扩音器刚刚关上,大腹便便的村支书两眼放光看着村部破桌子上厚厚一沓钱喜滋滋地说。 老汉回家路上一直听到大伙在谈论着这则消息。 “村长真是个好人。” “修路方便大家伙,好人呐。” 一进门,老汉还没开口,就看到老伴垂头丧气的,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没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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