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持小小说两题 作者:淄川 顾廷持 生死间 几天来总觉得胸口隐隐地痛,呼吸也有些困难,精神有些恍惚,夜里总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被野狗撕咬,被蒙面歹徒追杀,被亲爱的人舍弃而去……每次都被恐怖吓醒,浑身抖颤,大汗淋漓,惊秫的表情让人恐慌不已。几天下来,胸口的痛越来越严重,好像塞满了整个腹部似地,让人说不清具体的位置,身体痛得有种麻木的感觉。 身体不舒服,自然胃口就差,看见油腻的东西就想呕吐,清淡的食物则难以勾起食欲。脸上渐渐泛黄,两眼渐渐失神,身体也日见消瘦。 “爸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女儿的关切里透着些许不安。 老伴走得早,女儿是他唯一的亲人。 “没什么,爸爸就是觉得胸口堵得慌,有些闷,还有些疼。”他尽量地轻描淡写,尽量地不让女儿牵挂。但一阵疼痛袭来,眉头凝结起来,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拤腰,两个拇指使劲挤按鼓胀的腹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面颊慢慢渗出,沿着坎坷的皱纹滚落下来,湿了衣襟。 他知道他得了不好的症候。 他得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勇敢些。 “爸爸胃口不好,等一会就好了。”他的微笑中闪过一丝惨惨的苦。 “爸爸上床上躺一会儿吧!”女儿起身扶着他慢慢地躺下。 他努力将已卷曲的身体慢慢伸展开来,竭力想控制自己,尽管疼痛依旧,尽管疼痛已不能自己。 “咱上医院检查一下吧。”女儿已觉察出他的病症已不同寻常,由不得他同意,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待“120”来的时候,他觉得救星来了,一阵放松就昏迷了过去。待醒来时,女儿已哭肿了眼睛。看到他睁眼醒来的一刹那,女儿灿烂的微笑已将脸上的泪斑掩藏。 “爸爸,没事,大夫说,你就是有点肺部感染,打打针就好了。”他的眼前挂满了袋装的各种针剂,白的,黄的,呈枝丫状垂悬而下,最后汇聚到一根滴管顺着手背的针头流向身体的每一根血管,病房的玻璃门上“急救室”三个字让他的心陡然紧张了起来。 “爸爸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症候啊?女儿不要瞒我,我能感觉得到……” 女儿的泪水哗哗地滴落,已不用再问了,他心里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他象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始终荡漾着笑意,给陪护的女儿讲他年轻时的趣事,讲他和女儿妈妈恋爱的细节,讲女儿小时候的顽皮……说到动情处,竟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丝毫不像一个重症病人。 也许是他乐观的心态使然,也许是药物治疗确实起到了作用,他渐渐地好转起来,胸闷的感觉渐渐消失,且已完全没有了痛感。 主治医生也对病人康复的速度感到诧异。 他感到康复得又象从前一样了,于是申请出院。大夫说;“那就再做一次CT检查吧,如果情况可以,就可以出院了。” 检查的结果让他有些疯狂:肺部有一个发光的物体,好像是钙化物质,形状不规则。与入院时的肺癌结论显然不符。 大夫会诊的结果是,他的肺部插着一根鱼刺。 以后的事情不再详述,自然是做了手术,取出了鱼刺,他又象从前一样了。 他一直纳闷,鱼刺是什么时候进入肺部的? 母亲的手机 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个人生活。这成了我和妻子最大的牵挂。想接母亲过来一起住,她总是摇头拒绝:“你们都有工作,白天上班,我也是一个人在家,憋闷得慌,不如在这里有街坊邻居,拉拉呱说说话,有伴好哩。”母亲显得很执拗而且又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我们就答应了。可有时工作忙起来一周才能抽出一两次时间去看她,于是一早一晚往家里打个电话,算是问安请安吧,能够听到母亲安详的回答就放心了。 母亲年龄大了,反应也大不如前,做事总是丢三落四,让人很是放心不下。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的时候是最让人揪心的时候,有几次还将钥匙反锁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若不是邻居大姐打电话通知我,她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于是和妻商议,咱给妈买个手机吧,咱妈出门也好找人啊。妻说,早该买了,找不到人的时候真急人。 于是我给母亲买了一个红外壳、数字大、带语音提示、能听收音机的手机。我把家人的手机号码都编辑输入进去,只要从菜单栏里找出“儿子”、“儿媳”、“女儿”,直接按键就能随时找到我们。 一开始母亲对手机很是好奇,对手机的功能说好几遍也记不住,想往外打电话的时候不知从那里找电话号码,外面打进来的电话来也不知怎么接,手足无措,只是一通乱摁。有时晚上听收音机听着听着睡着了没电了还以为是手机坏了。我也就打着呵呵说妈没事啊,多学学,多练几次就会了。 母亲对手机的好奇近乎痴迷,经常摆弄,有时一不小心给我拨了过来。我接起来,以为家中有事,母亲总是歉歉地在电话那头说:“没事没事,可能不小心拨出去了。”听得出来声音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在电话这头打着呵呵说没事就好,然后问些家里的事情,说些关照的话,母亲就说你忙吧,有时间过来吃顿饭,我买了好多菜呢。我也心疼中带些埋怨:“有时间就过去吃饭,蔬菜不用提前买下,我们去的时候现吃现买啊。” 母亲嘴上答应着,却依然我行我素。早早地买好菜等我们过去,一天两天,真正等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新鲜蔬菜也早蔫了。 我在我的手机里输入母亲的手机号,户名“妈妈”。每当我的手机铃声响起,“妈妈”图标在手机屏幕上颤动闪烁,我的心里总有些不安,问:“有事吗?” “没事,看我笨的,不小心又拨出去了。” “呵呵,没事就好。”然后我和母亲又说着重复的话,做着重复的事情。 慢慢的,我发现了奇怪的事情:母亲的手机总是每天“误拨”一次,甚至“误拨”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当然“误拨”时最关心的是问问我们是否过去吃饭。 母亲从没有晚上“误拨”的习惯,她说过,晚上不能给人打电话,那样容易让人吓一跳,我可不能吓着你们啊。 有一次要出远门,我就告诉母亲可能七八天不能回家吃饭了。在外的那几天,每到下午的那个时刻,就盼着等着母亲那“误拨”的电话。连续两天没有讯息,心中有了些许不安,于是拿起手机中选中“妈妈”打了过去,电话那头又听到了那熟悉温暖的娘亲的声音: “儿啊,我没事啊,你放心吧……” 作者:顾廷持 地址:淄川区淄城路560号 邮编:255100 手机:139533915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