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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静心明 于 2017-10-12 15:23 编辑
一盘豆腐三十年
淄川 黄秀美
每到市场买菜,看见卖豆腐的立在车前,敲出熟悉的梆声,总会捎块回家或炒或炖或煎;嚼着却觉少了些滋味,没父亲在世时自家做的好吃。”就有一种亲切感。顺便割了豆腐回来或炒或炖或煎,吃起来却觉得少了些滋味,总觉得没有父亲在世时自家做的豆腐好吃。
早些年的乡村不像现在家家有自来水,做豆腐要用水质较好的甜水。头天下午,父亲就要到离家二里路的西关桥头去推甜水。然后把去皮的豆瓣泡在清水里。每天做豆腐,父亲是起得最早的人。他早早生了火,烧上一大锅水,然后把豆瓣用电磨磨成豆糊,倒进一个大瓮中。待至水开,把水倒入瓮中的豆糊里搅匀。父亲娴熟的把洗好的白布吊包挂在大锅上端的十字木架上,把瓮里的豆糊舀到吊包里。此时木架咿呀,随着父亲均匀地揉挤按压,清润乳白的豆汁就会顺着吊包流进锅里。晃完吊包,豆汁入锅,豆渣分离。等豆汁锅开了父亲会悄悄熄火,把锅上的盖子慢慢掀开,豆腐坊里溢着白白的热气飘着甜美的豆香。父亲静静的守在锅旁,把备好的酸浆一瓢一瓢均匀地撒在豆汁锅中——这叫点豆腐。小时候见父亲点豆腐总有一种神秘感,一瓢瓢的酸浆在锅里散开,像渔夫撒网,又像农人播种,父亲面色祥和的神情期待着什么,却又一言不发,只一瓢一瓢的下浆。老辈人有讲说,若在点豆腐时大声喧哗惊了锅神,锅底就会开裂,而那锅中的豆汁就会覆汁难收......
三盆浆点完,父亲会把锅盖重新盖上,回屋里吃点饭。那样的饭不是夜宵不是早点,也就补充一下累了半夜的身体。那时的日子拮据,父亲常常连豆汁也舍不得喝。约半个小时后,父亲再次把火拨旺,这时,先前那一锅莹润如乳的豆汁颜色渐渐变暗悄悄剥离,一点点的豆腐脑儿开始聚集,先是斑斑点点,后是细细碎碎,再后来就聚成一个大团。父亲用一长柄的大笊篱借助浆水的浮力把豆腐脑轻轻的翻将过来,并手脚麻利的把火熄灭。尔后用一只半截木桶,把豆腐脑儿迅速地舀到备好的铺着白纹布的豆腐笼里,然后把布的四角系好,放上竹篦压上重石。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准备停当推着车往外走。那一包热气腾腾鲜嫩爽滑的豆腐飘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街口巷尾,被来往的乡亲一盘盘端回家里成了餐桌上的美味。
这是 早些年我对于父亲做豆腐的记忆。而对父亲更深切地理解却是在多年以后。那年因为生计,我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卖羊肉。那时正是三九天 地冻天寒, 滴水成冰 。小街上 ,街边的小贩和我一样依然出摊 卖货 。那个卖豆腐的大哥衣衫有点单薄,冻得红脸红鼻子的 。他的豆腐车上 大块的豆腐还冒着热气 , 割下来的小点的随即就成了冻豆腐 , 豆腐车的下边挂满了冰凌 ,见他忙碌着——收钱、找钱 、照应顾客,顾不上暖一下冻得僵硬的皴裂的手 …… 那一刻 ,父亲推车卖豆腐的身影重现在我模糊的泪光中 ——三十年前 ,父亲就是靠起早贪黑做豆腐赚钱养家 , 养活我们姊妹四人。那时的我未谙世事,只知道饭碗里饭菜的香甜 ,哪知父亲欢笑背后的艰辛 与苦涩?!
转眼已是三十年光阴,中年的我在生活的磨砺中越来越体会到父亲那辈人所经受的艰辛与困厄,也更读懂了父爱如山的深沉与博大。自父亲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尝到过那入口香嫩鲜软爽滑的豆腐,可是那一盘旧年豆腐的清爽美味却依然在心头萦绕,那深深的父爱在岁月的流光中更是愈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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