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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蚀》正在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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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11: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24-12-30 11:32 编辑


                                                                               《日蚀》

                                                                                                      作者  宋庆法


引子


姜太公直钩钓鱼广为人们熟悉;妫完也能空手套白狼,获得一个国家。也太神奇了吧?这神奇的一幕,就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齐国。
这是一部取材于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政治舞台上,投奔齐国的陈国公子妫完被桓公任命为工正官后,遂改姓田氏称田完,他在齐国苦心经营田氏一族而终,其子孙亦得其聪慧,施尽各种手段,一步步取代姜姓齐国而自立为王的长篇叙事小说。
故事情节并不拘泥于历史事件的真实性本身,而是沿纵向多角度、多层面展开,刻画田氏集团在齐国从寄人篱下,到经过多少代人努力的演变过程。说到这一切,不得不交代一下历史背景。
当年周文王姬昌某日兴致大发,要带领一班大臣到野外狩猎,出发之前郑重其事占卜一卦,卦辞说:所得猎物非龙非螭,非虎非熊;所得乃是成就霸王之业的辅臣。
姬昌对占卜结果非常满意,出猎途中果然在渭河北岸遇到姜尚,与姜尚对话中便认为他是个天下奇才,说:“自从我国先君太公就说:‘定有圣人来周,周会因此兴旺。’说的就是您吧?我们太公盼望您已经很久了。”因此称姜尚为“太公望”,二人一同乘车而归,尊为太师。
姬昌死后,姜尚辅佐其儿子姬发,经牧野之战推翻商王朝,被首封东夷之地营丘建立齐国政权,后人尊称其为姜太公。他用人思路打破了西周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尊尊亲亲”的正统思想束缚,还把用人提升到事关国家兴亡的高度,提出“六守”“八征”“六不用”的人才理论。从齐地实际出发,从俗简礼,不强制干涉,且务实地创造了既让齐民乐于接受,又不太悖周礼的新制。
姜太公大多数时间是在镐京做周朝中央政权的“太师”,辅佐外孙周成王姬诵、重外孙周康王姬钊。他的大儿子齐丁公姜伋,也没有到营丘治理齐国,而是一直在镐京担任虎贲之职,统领着王宫卫戍部队。齐国开国后的三十余年,营丘基本上由姜太公的三儿子丘穆公镇守。
姜姓齐国传至齐康公后由田姓齐国所取代,田姓齐国从田和开始传至齐王建而亡。
“击鼓吹竽八百年”间,姜姓齐国是怎么被田姓齐国所替代,田齐又是怎样走上灭亡之路的呢?这还要从陈国公子妫完说起……

               

陈国


日月星辰轮回,风霜雪雨交迭。
世上没有久盛不衰的鲜花,万事万物在时光隧道里眨眼即逝,最终都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本书要说的事情千头万绪,捋了捋觉得,还是从周武王建立大周朝开始。
为稳固政治基础,武王除分封族群功臣外,访求前代帝王的后裔,找到了虞朝舜帝嫡裔妫满,把长女太姬嫁给他,并封于陈之株野(后迁都陈之宛丘),让他奉守虞舜的宗祀,是西周朝首任舜帝奉祀官。辖地大致在今河南东部和安徽亳州一带。
有诗曰:“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鹭。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能够被天下共主武王所封,感激涕零。
论爵位,公侯伯子男,象牙塔下,可谓礼法庇荫之地。
分封制加强了周天子对地方的统治,并开发边远地区,扩大统治区域;分封之弊端是,诸侯在自己的领地内,享有相当大的独立性。到了西周后期,随着诸侯国日益强大,王权衰弱,分封制遭到破坏;春秋时的楚王问鼎,是诸侯国对分封制的公开挑战。
陈国也在历经十二世时,这种分封制的弊端凸显。
值陈桓公妫鲍重病之际,其异母弟妫佗借故杀了太子免,并自封为陈国之君。
太子免被杀,窥伺王位以待的桓公次子妫跃欣喜若狂,做梦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以为当太子的哥哥被杀,这下该轮到自己上位了吧?可做叔叔的当仁不让,根本没把妫跃当回事,杀当朝太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强占君位,别说是侄子,就是亲生儿子也不行,谁敢环伺就与谁为敌。
而妫跃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知道自己的翅膀还不够硬,表面上对叔叔规矩服贴,实则等待时机。
一天,妫佗外出打猎,妫跃等待的时机来了,他预先埋伏了杀手,当妫佗进入狩猎场,众杀手万箭齐发,打猎的叔叔妫佗成了侄子妫跃的猎物。
妫佗既死,妫跃理所当然即位,是为陈厉公。
生在侯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一家人为了个君位,视骨肉之情近乎冷血,将国家闹腾得鸡飞狗跳。
据传,舜两眼都是双瞳仁,以孝行而闻名。他在九泉之下,得知他的后人如此行为,该是泣不可仰,还是暴跳如雷?然而,精彩大戏不断,帷幕后边接二连三出场人物作为,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陈厉公在位的时候,国人厌倦了动荡,基本上相安无事。
南国无边的稻田,稻子成熟了,放眼望去,微风吹拂,掀起一阵阵波浪,在阳光的照射下,稻浪滚滚,像金色的海洋,若遇不上天灾人祸,将是一个丰收年。
熟料到了雨季,淮水起风波,连日阴风怒号,雷雨交加,水势大涨,数月不息。
老百姓房倒屋塌,流离失所,逃难的人群纷纷前往高处,以躲避天灾。
人们有的头戴草帽,身披蓑衣彳亍前行,有的拖儿带女手牵着手,有个妇女怀抱的婴儿,不时传出一两声哭喊。
一个关心地问道:“孩子大概是饿了,给孩子喂喂奶,坐下歇会儿再走吧。”
妇人回答说:“大人都没得吃,哪有奶水喂孩子。”
“嗨,这孩子生不逢时,赶上这荒灾年月,连口奶谁也吃不上,总不能眼看着他活活饿死。”一老太太边抹着眼角的泪花边说。
“天作孽犹可活,君上也不知赈济一下自己的子民,如此流离失所,遍地饿殍,来年可怎么过啊。”
“照这样下去还有来年吗?府库里有的是粮食,这会儿也该让水泡霉烂了,都不舍得接济我们。”
大伙儿正在议论纷纷,突然有人抱着一颗大树,指着远方高喊:“快看快看,河里有妖怪。”
听到河里有妖怪,都想看看妖怪是个啥样子,大伙儿跟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只见河水涌动,一巨型动物首尾蜿蜒,顺着河道游走,把两岸河堤冲得到处决口,见到的人无一不惊恐之余唉声叹气:老天爷,又是洪涝又是河妖,还让人活不?
与众人一起逃难的人群里边,陈国大夫卞南也在其中,见此情景他目视了一阵子,自言自语道:“状蜿蜿以蝹蝹,海鳞变而成龙也。”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围拢住卞南,有人问:“大夫,你饱读诗书,懂得多,这都是什么预兆啊?”
“河中蛇行蜿蜒,龙蛇动也。咱们陈国可能要有大事发生。”卞南捻着胡须,深邃的目光里,透露着些许神秘。
问:“天灾之年我们已经流离失所,国家要发生大事,是人为还是天意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该来的阻止不了,该走的无法挽留。”
众人更好奇了,问:“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事能变坏事,坏事也能变好事。天意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大家伙你看看我,他瞧瞧你,眨巴眨巴眼睛,摇摇脑袋,谁也猜不出卞南之乎者也里隐藏着什么玄机。
有人嘟嘟囔囔道:“你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我们做百姓的,哪管得了这等事情。人这一辈子死活存亡,只能听天由命。”
卞南:“此话不无道理。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统治者如船,老百姓如水,水既能让船安稳地航行,也能将船推翻吞没,沉于水中。”
一众人等望着茫茫水流,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章  妫完出世  

1、厉公即位喜得子  太史占卜观与否
2、君王劝其学大韶  弯弓搭箭吓宫女
3、蔡姬设下美人计  郑国公子婉拒婚
4、厉公充当接盘侠  风流招来命双归
5、宣公闭眼继王位  太子御寇渐失宠
6、心思全在换太子  嬖姬劲吹枕头风
7、三监之乱前车鉴  舞刀弄枪出祸端
8、一计不成难栽赃  出谋划策学戴胜

第二章  妫完奔齐  

1、御寇茫然被人陷  蹊跷就在半双鞋
2、稀里糊涂除御寇  嬖姬所愿太子款
3、怕被连累深夜逃  从此走向亡命路
4、躲避农家寒舍中  厚道老汉怜留宿
5、官兵穷追要败露  凤儿机智化险夷
6、老汉许诺要婚配  姑娘窗下绣鸳鸯
7、忙趁夜色巧渡河  痴情凤儿遭不测
8、担心老汉告官府  火烧茅房来灭口
9、大峰山上拦马墙  宏伟高耸穆陵关

第三章  妫(田)完  

1、齐桓称霸忙会盟  画舫戏水退蔡姬
2、蔡侯转手楚成王  齐桓知晓怒气生
3、妫完来投桓公喜  沃盥之礼探虚实
4、有意妫完做卿士  鲍叔管仲不接受
5、君王任命工正官  摇身一变改姓田
6、初来乍到实不易  处心积虑交宠臣
7、易牙开方和竖刁  酒后女市乐逍遥
8、管相正色斥其昏  田完献计染鱼盐
9、田府高挂敶图腾  虞人之箴修自身
10、宣公担心成纣王  嬖姬祭出狠毒计
11、自讨没趣管闲事  工正之官被儿戏
12、万乘之国陶窑厂  田完当众提要求
13、骑士瓦当遂君意  匠工意外的奖赏
14、沉湎女闾穷欢乐  杀手酒醉泄天机
15、冥思苦想铸刀币  首尾相连一田字
16、齐之法化有寓意  惹得众卿生怨气  
17、马踏湖中白莲藕  高国二子逐野荷
18、梁上君子透真情  替身家臣双毙命
19、混迹官场实不易  化解矛盾改衡器
20、决意田完不上当  且认他乡作故乡
21、监可取水于明月  梳理云鬓影照壁
22、陈国再次索田完  桓公率军伐山戎
23、秃尾老李望娘滩  石来运转溡水河
24、陈侯继续画大饼  齐萦姬之作宝盘
25、国仲许诺嫁爱女  雄雌凤凰双双飞
26、田完喜获美娇娘  夫唱妇随琴瑟扬
27、懿姜无意照铜镜  借阳取火燃芦绒
28、处心积虑讨欢心  斫轮老手言糟粕
29、大谏之官东郭牙  怒斥田完汲酒器
30、喜得贵子田孟夷  曹刿扮作不速客
31、懿姜物色求联姻  虎女安能配犬子
32、桓公管仲相认可  百工之技得传承
33、田完献计惹鄙视  回府路途遭狗欺
34、管仲病倒荐隰朋  桓公黜退三宠臣
35、一代霸主卧病榻  活活饿死王宫中
36、诸子争位朝堂上  桓公尸体无人殓
37、田完一顿骚操作  懿公命丧申池苑
38、高山流水凑韶乐  拭干眼泪嘱孟夷
39、陈锡载周是以霸  要做杜鹃乌鸫鸟
40、孟夷多嘴讲玩笑  萧同叔子惹祸端
41、寿终正寝田须无  仲姜陪嫁一尊盂

第四章  田无宇  

1、声姬一怒为蓝颜  鲍牵无咎遭刖逐
2、无宇怂恿齐灵公  叔夷征伐莱子国
3、用计迎回废太子  杞梁战死孟姜哭
4、棠公急病命呜呼  崔杼偶得美娇娘
5、倾国倾城崔杼妻  庄公贪色把命毙
6、秉笔直书太史伯  天日昭昭无惧色
7、景公面前荐晏婴  无宇难圆相国梦
8、矩伯宭迫无玉璋  裘卫解囊觎田亩
9、大斗小斗进出事  赔本买卖赚人心
10、黔敖施舍为饥民  嗟来之食不下咽
11、晏婴看穿田家事  景公却道杞人忧
12、齐王紫衣跟风学  从此国中无异色
13、孔丘晏婴有成见  闻韶尽善尽美矣
14、偶的金壶一竹简  晏婴隐喻说静山
15、阿城鄄城战火急  横空出世田穰苴
16、正午时分要出征  斩首庄贾齐王惊
17、田氏封邑超国君  富埒王侯叔向听
18、夹谷会盟藏玄机  孔丘识破斩侏儒
19、一计不成再生计  女乐迷惑不早朝
20、开疆古冶公孙接  晏婴二桃杀三士
21、封禅泰山遭莒误  田书领兵景公许
22、田书要去杀莒王  通风报信公冶长
23、征讨莒国得胜归  田书不忘赐姓孙
24、晏婴撒手景公慌  国有疑难可问谁
25、范氏中行求援粮  俯首甘为孺子牛
26、悼公避难遇季姬  田乞用计除鲍牧

第五章  田恒  

1、栾妹做妾刺老祖  孙武另娶鲍田一
2、低等贵族梦难圆  明珠暗投奔楚国
3、琴声昂扬飘齐风  平王见色纳孟赢
4、吴王阖闾要伐楚  问政大夫伍子胥
5、寄居吴国见阖闾  孙子兵法雪前仇
6、操练场上鸣战鼓  公主胜玉头落地
7、越国来犯商对策  完子迎敌身殉国
8、哀公出兵征伐邾  偃旗息鼓转瞬间
9、子贡受遣来游说  高谈阔论动田恒
10、反复无常辞夫差  岂料惹得一身祸
11、战前摆下蒺藜阵  吴鲁联军共伐齐
12、不贳不忍望艾陵  国书人头送临淄
13、民怨沸腾悼公甍  子壬唯诺言听从
14、同朝为官不可并  诛杀阚止抓简公
15、荀瑶率军伐郑国  田恒驰援意扬名
16、申桥苑囿辟红楼  田恒娃娃难分清

第六章  田和

1、姜姓吕氏之齐国  大权旁落尽归田
2、莲花山上火石岭  甘德占卜点穴眼
3、康公忍受奇耻辱  三晋正式封诸侯
4、迁至海上食一城  租税祭祀齐先君
5、千里迢迢会涿泽  田代姜齐名不正
6、获封祭祀头等事  威风凛凛塦字旗
7、虎山打猎说虎事  黑虎泉边溡改乌

第七章  田齐桓公

1、黄袍加身图享乐  弟弟进谏遭猜疑
2、蒙面刺客潜王宫  刀枪剑戟寒光闪
3、秦魏联合攻韩国  齐国借机占桑丘
4、桓公一觉睡不醒  辱君扁鹊罩金钟
5、江湖行医等时机  扁鹊看相言桓公

第八章  田齐威王

1、委政卿士不上朝  邹忌自比徐城北
2、威王听信周破胡  九层云台囚虞姬
3、直言面谏淳于髡  一飞冲天齐威王
4、名义家主周王崩  藩臣因齐姗姗迟
5、效法齐晋之霸业  陈侯因敦可庇佑
6、齐使身份访大梁  偷回孙膑做谋士
7、威王喜欢千里马  重金买来死马头
8、田忌赛马威王输  洒扫庭除迎孙膑
9、魏国大军攻邯郸  派来使者求救兵
10、田忌孙膑援赵国  高唐县尹诱庞涓
11、虚张声势攻大梁  减灶做饭进圈套
12、夜晚树下火光起  桂陵道上擒庞涓
13、韩国告急求援助  马陵俘获太子申
14、功成身退骑青牛  孙膑隐入甲子山
15、测字先生名气大  当朝宰相施阴招
16、能意闯宫见威王  兔死狗烹田忌逃
17、彭城朝见藏阴险  芒刺在背又棘手
18、订立同盟互称王  人在高处不胜寒
19、周王假装不知道  熟料捅了马蜂窝
20、魏相假装去王号  实则逗着楚使玩
21、齐侯差遣会楚王  邹忌答应逐田婴
22、田婴即将遭驱逐  门客张丑耍楚王
23、和谐音调一弹出  从中作梗淳于髡
24、二王斗宝四宝山  自讨没趣转话题
25、设为不宦自清高  立志不嫁邻家女
26、即墨大夫遭谗言  阿城大夫被烹煮
27、卧龙河畔黔娄子  太祝之女施良娣
28、坐怀不乱柳下季  变更旗帜破秦军
29、田婴诡计献玉珥  太子终归田辟疆

第九章  田齐宣王

1、卫姬一吹枕头风  耿耿于怀搓田婴
2、昏庸无能燕王哙  孟轲吐槽梦方醒
3、国有良臣田稷子  收受贿赂孝娘亲
4、稷下学府荀祭酒  南山之巅夫子庙
5、翩翩雅士屈大夫  齐楚联盟束兰台
6、吹竽乐队三百人  南郭先生瞎胡混
7、宣王銮驾巡稷下  王蠋宏论耳旁风
8、驯鸡高手纪渻子  欲擒故纵宣王懵
9、斗鸡走狗宣王痴  大胆王斗进谏急
10、祭酒荀况迎孟轲  话不投机半句多
11、墨翟游说齐伐鲁  功亏一篑废口舌
12、复仇种子发萌芽  宣王寿日索城池
13、苏秦鼓噪舌如簧  张仪阔论侍秦国
14、豪华宫殿建三年  督造官员遇香居
15、骅骝騄骥一少年  杜山西麓收闾丘
16、颜斶前来离我近  王蠋直言疏亲贵
17、自信能拉千斤弓  佯死小鹿跃腾空
18、无盐姑娘钟离春  击败赵军充后宫
19、处心积虑拆联盟  楚王流放屈大夫
20、抗秦联盟公孙衍  宣王想做合纵长
21、沘水两岸军集结  樵夫指点败楚军

第十章  田齐湣王

1、滥竽充数现原形  一一听之处士逃
2、为父发丧太子横  联军攻入函谷关
3、五月出生儿妨爹  战国公子孟尝君
4、楚国觊觎打薛地  无动于衷不派兵
5、养士千日用一时  自己甘戴绿帽子
6、楚王赠送象牙床  冯谖倚门弹剑歌
7、田文伐秦屁不响  田甲劫王被罢官
8、冯谖双簧戏魏王  重金礼聘孟尝君
9、银狐皮袍许爱妃  鸡鸣狗盗函谷关
10、怒上丹田开杀戒  大摇大摆回齐国
11、秦齐平分东西帝  章华东门迎苏秦
12、赤裸诱惑攻宋国  正义之举埋隐患
13、先王纳丑钟离春  湣王钟意采桑女
14、太傅王蠋被罢黜  苏秦献上连环计
15、齐军兵逼睢阳城  康王自投神农涧
16、守卫月下讨美酒  四个领赏二百五
17、王蠋怒下逐客令  服完苦役瘦如柴
18、抽调壮丁筑大城  尹文进谏王不悦
19、平民狐援闯檀台  湣王提剑刺过来
20、陈戴受贿几只鹅  梦中偷菜送麻鞋
21、家家酿酒渠丘邑  湣王差点命不保
22、讨齐檄文十大罪  触子绕圈华不注
23、达子劳军落一人  调转车头向敌营
24、白马将军守关隘  假降趁机刺乐毅
25、亡国之君瞎摆谱  指手画脚留笑柄
26、丧家之犬色心起  伸长勃颈盼援军
27、芦苇荡荡拳拳心  燕兵层层围画邑
28、义不北面齐烈士  一时忠愤独书生
29、田单使出离间计  乐毅投河燕王剑
30、浮来山上银杏树  救命稻草成恶神
31、湣王欲问退敌策  悬挂梁上活抽筋

第十一章  田齐襄王

1、莒城即墨围三年  解衣袒臂砍淖齿
2、朱毛城口拜神师  田单巧布火牛阵
3、太史敫家种菜园  映月追问泄天机
4、一钩弯月高高挂  四目相对情痴痴
5、收复莒城寻世子  继承王位田法章
6、苦苦等来好消息  正式册封君王后
7、一朝蛇咬怕井绳  襄王终生无作为
8、田单受封安平君  相互猜疑诛宠臣
9、齐王葬在三山口,临淄永世不为京

第十二章  田齐王建

1、风雨飘摇齐王建  无能为力苦支撑
2、秦王使者送玉环  岂能难倒君太后
3、求得上天降甘霖  找回玉玺荆半仙
4、秦王起兵三十万  城头变换大王旗
5、西门司马出横戟  王建共地终饿死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3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妫完出世  

1、厉公即位喜得子  太史占卜观与否


最乱不过帝王家,荣华富贵的背后,那一段段精彩故事里,不知隐藏着多少难以启齿的秘辛。
说的是,陈厉公,妫姓陈氏,名跃,在他即位的第二年,喜得一子。
出生三天进行最重要的礼俗,是亲友替婴儿洗身。“洗三”当天,产房外厅供奉着催生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等神祗。上香叩头后,将用槐条、艾叶熬过的水倒入铜盆摆上炕,旁边放凉水一碗和染上红色的花生、枣、栗子、桂圆及鸡蛋一盘,有一个盘子盛胭脂、糖、白布帛、秤权和锁。
家人亲友按长幼依次往盆中添凉水、果品和铜钱,名曰“添盆”。添盆时接生婆在旁唱祝词,有人添水她唱“长流水,聪明伶俐”;有人扔果,唱“早儿立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添盆毕,接生婆洗开始小儿。边洗边念祝词:“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
随后,点着艾叶球儿,用生姜片作托,象征性地在婴儿脑门上灸一下,再将肚脐处敷以烧过的明矾末。
梳头打扮一番,又诵祝词:“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寻个媳妇准回衬。”然后,用鸡蛋滚婴儿脸,喻“一生无险”;用葱打三下,喻“聪明伶俐”;拿秤权和锁比划几下,喻“秤权虽小压千斤”。把婴儿放在茶盘上,以准备好的金银锞子、首饰等往婴儿身上掖,喻“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最后焚化神祇牌位。
过几日,全家男女早早起来,沐浴更衣,准备饮食。君后抱婴儿出房,厉公执着婴儿右手为其命名后,将孩子交给保姆,保姆把名告诉诸妇诸母。再告诉管家,由管家告诉其他男人。接着,详细记下孩子诞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及时辰,并转告史官。
厉公赐酺三日,王宫中喜气洋洋,众大臣听闻后鱼贯而来,纷纷向厉公道喜。
厉公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两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今日他借得子之乐大宴文武百官。
随上贺礼的大臣,每人得到一盒红皮鸡蛋。出于对鸟图腾的崇拜,蛋作为“玄鸟”凤凰的产物,被当做吉祥的象征,胎儿出生后,父系一方会煮红鸡蛋分发给亲朋,表示新生命的诞生。
盛宴上,美味佳肴有“五果”(桃、李、梅、杏、枣),“五菜”(葵、韭、藿、薤、葱)外加“六畜”,最后是一道压轴菜“胹鳖炮羔”。
然后开始饮酒,一大臣当即吟诵一首祝福语:“行天龙之大运,降龙子于大地,恭祝龙父龙母,龙年喜得龙子,授天地人之鸿运,发人间之万福,恭祝百年如意,万年幸福! ”
一大夫已经醉眼朦胧,将端着的酒樽往几案上没放稳当,流出的酒正好浇在他的衣衫上,他尴尬地晃晃悠悠站起来,对厉公说:“君上今天用最好的食材款待,我们深谢了。”
厉公:“众位大臣为小儿的出生到此捧场,我理所应当,请各位开怀畅饮就是了,不必拘谨礼节,不必拘谨礼节。”
大夫:“君上喜得贵子,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呵呵。”
厉公:“来来来,寡人再敬各位一杯。”
众人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待酒足饭饱之后,一大夫打着嗝问厉公:“恭喜君上喜得贵子,我等还不知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厉公笑嘻嘻咧开大嘴说:“今年淮水雨季状蜿蜿有异,窃以为是吉兆;我命巫蚬占卜过了,亦言吉兆。恰逢上天赐予我一个儿子,所以给小子取名叫‘完’。”
一大夫一听这个名字,交头接耳一阵,“噗嗤”一声偷笑,元端衣袂上喷了些饭渣。
有人窃窃私语道:“名完?完了,完了。”
厉公听见有人私语,虽猜不透他们说的是啥,想来不是能摆到明面上的话,说:“‘完’是完完全全的意思,就是好让他完完全全继承我的基因,将来继承我的王业,把咱们陈国治理好。”
他的这番高论一出,众大臣听后随声附和,也不便再议论什么,毕竟孩子叫啥名字是人家的私事。
有个大夫一拱手,对厉公道:“还是君上想得周全,公子的名字寓意深远,非常人所能及也。”
“但愿如此吧。”厉公说。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喊声传来,有大夫说:“听这孩子的哭声多么洪亮,这是在告诉天下‘我来了’。”
“哈哈哈哈”哭声和笑声搅合在一起,众人在孩子的“哇哇”哭喊声里,曲终人散。

三年五载转瞬即逝。这天闲来无事,厉公正在宫殿内教完斗蛐蛐儿。
完圆圆的脸盘上一双大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一个半熟的桃子。
罐内两只红麻头蛐蛐儿,头似红宝石,游丝红斗线,血红牙钳,火盆底项,红金薄翅,六足粗壮,红肉红爪,红须红尾,激战正酣。恰如古语云:红麻黄路刚强,项亦红兮腿斑长。紫翅弯钳剪桑式,诸虫交口莫能当。配得金银二路丝,三秋称虫王。
其中一只蛐蛐儿打斗中被咬伤,急忙躲逃,一下跳出罐外,厉公伸手去捉,蛐蛐儿转身一蹦落在地上,厉公猛扑过去,不料脑袋碰到桌案,疼得他呲牙咧嘴。完在一旁看到老爹的这副模样,恣得拍手哈哈大笑。
这时,卫兵进来报告说:“君上,有个自称姓周的太史求见。”
“姓周的太史?”
“是的,小人问过了,他说他姓周。”
“哦哦哦,对对对,天子身边的确有个姓周的太史。”
听到天子身边的太史来到陈国,厉公虽为一国之尊,也不敢怠慢。这些人是“上天言好事,下界带福来”的主,若不好生伺候刀笔吏,不定哪儿出点差池,就会被在史册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公侯伯爵子男们谁也不敢惹。
厉公摸着秃秃的脑门说:“快快有请太史大人。”
周太史由卫兵引领走了进来,他长了一张瘦驴脸,发髻高挽山羊胡,眉垂目挑蒜头鼻,两片薄嘴唇张张合合,见父子俩在斗蛐蛐儿,说:“父子同乐,陈侯好雅兴啊。”
厉公道:“哎吆,太史大人大驾光临敝国,鄙人有失远迎,快快请坐请坐。”入座后,两人品着茶盏,随后厉公试探着问:“不知太史到此有何公干?”
太史一边说:“我是受天子差遣路过,顺便拜访一下陈侯,没有要事,也没有公干。在下打扰了,陈侯万望海涵。”一边摸弄着公子完的脑门说:“这孩子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完尚是个孩子,正在斗蛐蛐儿的兴头上,被这个糟老头子的到来打断,本来撅着个小嘴不高兴,听他这么夸奖,一把拽住他的衣襟问:“请问太史大人,什么是大出息?”
太史知他还听不明白大出息的意思,拉着完的小手说:“呵呵呵,你现在还小,等将来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这孩子就喜欢斗蛐蛐玩。”
“孩子嘛,爱玩是天性,更何况大人不也是爱斗蛐蛐取乐?陈侯可知道哪里盛产的蛐蛐最好吗?”
“他们进贡来的,好像是齐鲁那边的最好吧。”
“是的,蛐蛐以宁阳和临津两地的最为彪悍善战。陈侯可知道蛐蛐有五德吗?”
“呵呵,这小东西还有五德?头一次听说,愿闻其详。”
太史摸弄着胡须,摇晃着脑壳说:“蛐蛐五德,是说它鸣不失时,信也;遇敌必斗,勇也;伤重不降,忠也;败则不鸣,知耻也;寒则归宁,识时务也。”
厉公:“这些德人间几人有,很值得我们参悟啊。”
“所以啊,诗云: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完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不知所云,虎着小脸说:“你们不跟我玩蛐蛐,我自己玩。”
太史:“这孩子天赋秉性,是块好材料。”
厉公哈哈一笑说:“太史精通阴阳八卦,那就请你给这孩子占卜一卦吧,刚才你说他将来有出息,看他将来到底有多大出息。”
太史看了一眼厉公说:“我对阴阳八卦算不上精通,陈侯看得起老朽,那就献丑了。”
他煞有介事当场占卜,卦帖上出现“观”与“否”二字。
厉公不解地问:“这两个字预示着什么意思呢?”
太史眯缝起眼睛,故作神秘状,捋着胡须对厉公解释道:“是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这孩子将要代陈享有国家。”接着,他又卖了个关子,“但不在本国。”
“太史的话把我搞糊涂了。他是我的儿子,享国也应在陈国,难不成他还能享有个国中之国,国外之国?”厉公问。
太史整了整衣襟,附在厉公的耳旁道:“也不是他这一代人,而是在其子孙那一辈。而被他的子孙取代的那个国家,将会是一个姜姓国呢!”
厉公更加不知所云,说:“太史你就别开玩笑了,自己国家的王位都有朝存夕亡危险,人家哪个姜姓国家能甘愿拱手让位与他?”
“然而事物不可能两全其美,要等到陈国衰亡后,他的子孙才会昌盛。”
这句话,打发的厉公神魂不舍。他脑海里迅速反应着,“陈国衰亡”这几个字儿,像一枚枚钢针刺在心上,但一想到“子孙才会昌盛”,两眼泛着绿光。太史的话虽说是在云彩影里,厉公还是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儿子完,脑子里出现后世子孙光宗耀祖的画面。
完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如云里雾中,盖上蛐蛐罐一蹦一跳跑出宫殿门,到外边玩乐去了。


2、君王劝其学大韶  弯弓搭箭吓宫女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人家的孩子长得快,眨眼间,完已是龆年。
完生来与众不同,他不满一周岁,呀呀学语时,厉公每天处理好公事,就时常惦记着这个宝贝儿子,一日不见就跟掉了魂似的。
待到蹒跚学步了,完圆圆脸蛋上挂着一对好看的小酒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显示出一股机灵又不失淘气的样子。
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完拽着厉公的衣角说:“父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厉公盯着完的眼睛道:“你说你不小了,难道比我还大?”
“我是没有您大,可您总把我关在王宫中,不就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吗?”
“哦,怎么,我儿想练练翅膀?”
“不光要练练翅膀,还要学会飞翔,学会抓兔子。”
“哈哈哈,对呀,也是时候了。岂不闻‘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你打算怎样练翅膀呢?依我看,你就跟着太傅学学韶乐吧。”
完的脸上流露出不悦表情,厉公看到后说:“有虞氏舜作<大韶>之乐,是歌颂咱们老祖宗的音乐,作为后人要一代代传下去,让普天之下都不能忘记先人的德政。”
“父王这么说,是非要孩儿先学韶乐了?”
“这是你人生的第一必修课。”
完低下脑袋,嘟噜道:“学就学,可我说好了,学完<大韶>之后呢?”
“那就随你的便,你想学啥就学啥。”
完笑了,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太傅的训教下,完很快掌握了韶乐的演奏技能。宫廷音乐会上,完演奏,乐女伴舞,厉公及文武大臣现场观看。一曲终了,大臣们向厉公和完祝贺。
“父王,你说的话可算数?”
厉公:“算数算数。”
“那好了,我已经学会了韶乐,赶明儿让太傅叫我骑马射箭吧,我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哦呵,我的宝贝儿子,刚学会跑就想飞。”
“会跑了,就要在学会飞翔,才能抓住兔子。”
“哈哈哈,你就忘不了抓兔子。”
一大臣恭维道:“哎呀呀,太子志向远大,将来定是个文武双全、治理国家的全能高手。”
厉公乐呵呵道:“嗯,那就依了你吧。”

然后,完跟着太傅在苑囿中学打猎。
这处自然环境范围内的苑囿,放养着许多动物,种植的林木参天,池台亭榭曲水环廊,供打猎、游乐、通神明之用,方四十里,可媲美文王的灵囿。
完和太傅在苑囿内转了半天时间,不见一鸟一兽,累得大汗淋漓,问:“太傅,这苑囿里的小鹿都跑哪儿去了,怎么连啊影子都看不见?”
太傅指了指天空的太阳说:“现在是烈日当头,小动物们吃饱喝足都躲在阴凉处睡大觉呢,咱们到别处找找看。”
“这苑囿里多放些动物多好,害得我们到处瞎转悠。”
“动物和人一样,吃饱喝足了也要休息呢。”
“我今日个就是不让它们休息,非要猎到一头动物不可。”
“看把你急的,做任何事情要有耐心,急躁袭取,智虑毕输。”
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道:“太傅你也太能沉得住气了,我喜欢做事情一鼓作气,气可鼓不可些。”
“那好吧,咱俩这就开始搜寻。”
这天,恰有几个宫女也在苑囿里玩水,她们嘻嘻呵呵玩得正高兴,有一个宫女不小心失足落进湖中,吓得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其他宫女也被吓得不知所措,听见喊声,完和太傅赶过来一看,太傅急忙要下水去救她,完却一把拉住,说:“太傅别动,看我的。”
他张弓搭箭,对准落水宫女说:“你听好了,若不赶快爬上来,我就一箭射死你!”
水中的宫女听到这话,用尽全力扑腾扑腾几下,很快到达岸边。她上岸后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完:“公子你不救我就算了,为什么我落水了你不让太傅救我,还要射死我?”
完噗嗤一笑说:“假如刚才我不吓唬你,你就不会奋力游上岸。太傅也不会水,那老身子骨又怎么能救你?只有我使出这一招,你自会脱离险境。”
宫女不顾湿淋淋的衣服,连忙说:“那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太傅在一旁对完的举动暗暗称奇,道:“公子能够遇事头脑冷静,不仅救了宫女也救了我,一箭双雕,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完对宫女说:“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和她回去换身衣服吧。以后在这地方玩,可一定要当心啊,今天如不是遇上我和太傅,你们要闹出人命了。”
宫女们听到这话,急忙搀扶着落水宫女走了。
完对太傅道:“今天出来没打着猎物还有点晦气,不曾想无意中搭救一位宫女,想想也值了,您说呢太傅?”
太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你这是收获的最好猎物。”
一阵风儿吹过,湖水荡起层层微波。


3、蔡姬设下美人计  郑国公子婉拒婚


厉公有位叫蔡姬的夫人,她是美女中的翘楚,长得是秋水为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不仅人美,还很有才华,能歌善舞,博通古今,如此貌美的女子,当然很容易招男人稀罕。
在蔡姬还是深宫少女时,与众宫女正在苑囿中游玩赏花,忽而瞥见蔡国朝中有位美男从花径匆匆而过,他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发,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尤其是搭配在一起之后,更是犹如上帝手下巧夺天工的作品。
只是瞥了这一眼,蔡姬从此心里头小鹿乱撞,一有空闲,就等在路口眺望;此美男与蔡姬一个照面,也为她的美貌所倾倒,有事无事在蔡姬面前晃悠。
这天,蔡姬愁眉不展,一姐妹已经猜透了她的心事,问:“大公主,何事惹得你愁上眉梢?”
蔡姬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望而不可及,无言谁会凭栏意。”
姐妹瞅着蔡姬憔悴的脸道:“嘻嘻嘻,明白了。这还不好办吗,改日咱们牵一条红绳,设下绊马索,将白马王子拦下不就是了?”
蔡姬羞红着脸说:“谁是白马王子?”
“还谁是白马王子?你的心思当我们不晓得吗?”
“你晓得什么?”
“哎呀呀我的大公主,自从上次见了那人,一有空闲,就等在路口眺望,把我们当脑痴了。”
“既然你都猜到了,就依你计吧。”
宫女们布下了诱饵,只等鱼儿咬钩。
美男失魂落魄的样子,沿花径走来,看见地上有一条红绳子,刚要弯腰细看,那红绳子被埋伏在两边的姊妹一扯,美男一个踉跄前扑,“哎呦”一声叫,扑倒站在一旁的蔡姬石榴裙下。美男仰头朝上看,面若桃花的蔡姬顺势将他扶起来。
美男说:“不知是大公主在此,小的失礼了。”
“不必在意,我们是戏玩呢。”
“你们戏耍,可把我吓得不轻,以为谁人要加害于我呢。”
“王宫之内,哪一个敢加害于你?”
“公主自然不怕,可我是外人。”
“什么外人内人的,我看咱们应当是一家人。”
“一家人?”
“嗯,一家人。”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此时,那几个宫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早已相互倾慕,眼神含情脉脉,蔡姬见周围没有旁人,依势依偎在美男怀中。美男就势将手伸进她的内衣。蔡姬一个伸颈上引,吐露出殷红舌尖,美男垂首相接。只是热吻,已不能解饥渴。
两人移步闺阁,再次相拥而吻。这会两人放开了胆儿,鸳鸯自配双戏水,各取所需进入了巫山之中。

日后,两人虽不敢明目张胆,时时避人耳目,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蔡侯也不知从何处知道这事后,气得要吐血,说:“在宫廷内发生这样的丑事,必成世人笑柄,现在得赶紧想法把她嫁出去。”
君后说:“好事不出门,孬事传千里。这事整的咱们蔡国上下人人皆知了,有哪户人家接受得了?要嫁就嫁得远远的吧,眼不见心不烦。”
“说说容易,嫁到何处为好呢?”蔡侯长吁短叹。
“咱们是王公贵族,即使咱女儿有些短处,也不能随随便便找户人家打发了事。”
“郑国的公子忽,小伙子长的帅,而且能文能武,至今尚未婚配,他还是郑国的太子,未来郑国的国君,是人中龙凤,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上好佳婿。”
“将来有了小孩,这个孩子就可能是郑国将来的继承人,也就是说将来的郑国国君是咱们的外孙。”
“真若婚配成功,蔡国和郑国的关系就更加稳固,也符合两国的利益呢。”
也巧,公子忽到蔡国来访,蔡侯问公子忽:“公子,你们王室需要个扫地的人吗?”
蔡侯这话说得很婉转,很隐晦,公子忽当时一愣,马上就晓得了蔡侯的意思,可他好像没听明白,说:“王室的下人多得很。”
公子忽回答得也很婉转,蔡侯便直接说:“我有一女,我想让她给你去铺床,你觉得怎么样?”
蔡侯以为说的就很明显了,看你还装糊涂不,谁料公子忽说:“我今天来贵国是谈公事,不是谈婚配的。”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蔡侯还是不死心,去问郑国的使节:“你家公子要不要我闺女啊?让他给个明白话啊。”
使节对公子忽提及蔡侯的传话,他说:“蔡国强大,郑国弱小,这不是合理的婚姻。大丈夫应当自强,我郑国不是蔡国的附庸,怎敢高攀?”
被公子忽拒绝,蔡侯也没辙了,说:“都说皇家的闺女不愁嫁,我就不信嫁不出女儿。”
“怎么,公子忽不愿意娶咱女儿?”
“是啊,我明里暗里提议,他就是不答应呢。”
“那你赶快另想办法吧。”
他对君后道:“听说陈国有位公子不曾迎娶,待我打发人去提媒,若成了,也是两国联姻。”
君后:“那你赶快打发人成行,闺女大了留不得。”


4、厉公充当接盘侠  风流招来命双归


不日,蔡国使者前往陈国,将蔡侯女儿夸赞一番,陈侯也认为门当户对,答应下这门亲事。蔡姬旋即闪电般嫁给了陈厉公。
按说两国联姻,厉公成了最大接盘侠,蔡姬的旧情就此了结,是最好的结局。可她为人妻为人母后不怎么遵守妇道,常以回娘家探亲的名义,偷偷多次与蔡国的情人通奸,并且一住就是半年六个月。
陈国宫室的人早就听闻蔡姬的风流韵事,只是碍于面子,谁也不去捅破窗户纸招惹是非,只有厉公被蒙在鼓里。
露水妻,旧蓑衣,酒肉朋友,五年的鸡。如此媾合自认为可以瞒天过海,渐渐地蔡姬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竟然与情夫同撵往返于陈蔡之间,丝毫不避人耳目。
陈国宫室的人见两人藕断丝连,不少人以此为耻辱,早就忍无可忍了。
于是,利用厉公夫人和蔡国情人通奸这个污点,宫室的人煽动百姓说:“一个是淫妇,一个愿意戴绿帽子,我们不能跟着他一起受辱,这样的人不配做我们的君侯,我们要拿起武器,捍卫我们的尊严!”
有人问:“那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冲进宫室,杀死淫妇。”
“君侯的卫队不是吃素的,君侯也不会容忍的。”
“那就连他一块杀了,让他戴着绿帽子见鬼去吧。”
大家七嘴八舌,义愤填膺。星火遇到有煽风的,自然轰轰烈烈燃烧,从宫室到乡野纷纷起来响应。他们打着“冲进王府,杀死淫妇”的义旗,自然跟随者众。
王宫内外,杀声震天。
厉公问:“怎么回事?谁人要造反?!”
禁卫长转动着眼珠报告说:“这些人高喊着要杀蔡姬呢。”
厉公:“蔡姬何罪之有?无缘无故杀人,这是有意谋反,禁卫军是吃干饭的?马上把这些人给我收拾了。”
禁卫长不敢怠慢,立即率领禁卫军迎战。
有人对禁卫长喊:“你也不知廉耻,淫妇蔡姬败坏国风,我们为国除害,你竟敢为虎作伥,看我们把你也杀了。”
一席话,把禁卫长说的无地自容,他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保卫君侯安全是我的职责。”
“你快去禀报那个狗屁君王,戴着帽子擓头皮麻木不仁,他不配做我们的君侯。”
禁卫长:“有些话我不敢对君侯讲,你们派出个人去跟君侯说吧。”
“好,胡三你去跟那个狗屁君侯说个明白,也好让他死个明白。”
胡三跟着禁卫长进入王宫。
厉公见来了个陌生人,瞪着大眼问:“你是什么人,擅自进入王宫不知是死罪吗?”
胡三:“怕死就不会进来了。你天天戴着绿帽子,国人早就厌烦了你。”
厉公瞪的眼睛更大了:“什么?绿帽子?什么意思?”
胡三指着龟缩在一旁的蔡姬道:“你问问这个淫妇啥都明白了!”
厉公转身看向蔡姬,她见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浑身哆哆嗦嗦,话不成句从实说出了一切。
胡三:“这顶绿帽子戴得够结实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厉公此时如五雷轰顶,待回过神来,一腔怒火骤然升起,把怨恨撒在蔡姬头上,说:“都是你这个贱人惹的祸。”说完,他走到兰锜边,抽出宝剑抵在蔡姬胸口道:“淫妇误我误国。”眼睛一闭,宝剑刺穿胸膛,结果了她的性命。
本以为杀了蔡姬就能平息事端,可暴动的队伍还是不肯放过他,一起涌进王宫。
厉公问:“我已经杀死了蔡姬,你们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还想要你这条狗命!”
“啊,你们,你们犯上作乱。”
“你就别做梦了,我们没有你这种君侯。”
暴动的队伍呐喊着,杀死了戴绿帽子的厉公方解心头怒火。
厉公死了,因公子妫完年龄太小,尚不能治国理事,王位便由其弟弟庄公继任。
陈庄公妫林,王位是继承哥哥的,他死后也学着将王位传位给了弟弟宣公。
一连三任兄弟相承,继体而立,赞述先业,克靖厥家,也算是一段佳话。
可从此君位就没了公子完什么事,被贬为大夫,他只能孤独的在一边洞若观火。


5、宣公闭眼继王位  太子御寇渐失宠


陈宣公,妫姓陈氏,名杵臼,闭着眼不费吹灰之力享继君位,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他的长子名御寇,天生一副帝王之相,自小聪明伶俐,很得宣公喜爱。御寇一天天长大,宣公不由得想起了王室的险恶,他不想再在兄弟之间将君位传来传去,有一天问御寇:“寇儿,你想当君侯吗?”
“爹爹你说什么话呢,你君侯当得好好的,我怎敢胡思乱想。”
“总有一天我会驾鹤西去,我不想再看到咱们陈国宫室再生内讧,君位从此就在咱们这一支传下去,你既为长子,我现在就将你立为太子,好世袭君位。”
御寇眨巴着眼睛问:“父亲,完哥哥不是更应该继承君位吗?”
宣公听到这话,生气地说:“傻儿子,现在我是一国之君,我不立你为太子立谁?难道我要胳膊肘往外拐,立完为太子继承君位?笑话!”
“可是您的君位也是继承的哥哥的啊?”
“过去是,从我开始,只能是你来当太子。”
“寇儿一切听从爹爹安排。”
“记住,你成了太子后,就要谨言慎行,不要让人抓住把柄,还要少与其他公子往来,以免生出是非。”
“孩儿谨记爹爹的话。”
“那好,你就等着继承王位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偏偏这当儿宣公的爱姬嬖又给他生了个儿子款,手心手背都是亲骨肉,宣公手里捧着俩宝贝,思来想去,天平很快就倾斜了,由此卷起的波澜,在宫室里引发出又一场灾难。
完虽被贬为大夫级别,已经是个器宇轩昂贵的公子哥了,原先他跟御寇形影不离,自从御寇成了太子,突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少了,好像御寇有意识躲着他。
这天,完匆匆忙忙来到太子御寇的家,一见面便拜道:“臣下拜见太子!”
御寇忙不迭立刻扶起完:“兄长,这里并无他人,我俩兄弟就不用这多礼节了。”
太子御寇和叔伯兄弟完年龄相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他们兄弟间也十分亲近,他俩相互赏识,上至国事,下到家事无话不谈。
完看到御寇脸上的愁容关切道:“贤弟,为何事苦困如此啊?说来看看老兄能否为你分忧。”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俩到苑囿边走边说吧。”
两人在苑囿内假山跟前,欣赏着潺潺流水,御寇对完说:“哥哥,你说咱们陈国能像齐国一样称霸吗?”
完扫了一眼苑囿里的景物,昂着脑袋看着天说:“呵呵,这就要看你将来治理的国家怎么样了,只要励精图治,国力壮大了,不愁不能称霸。”
“我曾经向父亲推荐你来继承君位,可父亲不答应。”
“什么?你竟然产生过这种想法!”完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周围,恐怕这话被外人听见。
“君位本来就应该有你来继承嘛。”
完更加急了,连忙上前捂住御寇的嘴巴,道:“不许你胡思乱想,你是当朝太子谁不知道?要是这话传到外人耳朵里,那还了得?!”
“怕什么怕,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我早已泯灭了这个念头,也不许有这种念想,咱们陈国平安无事就好。”
“哥哥,我知道你的才能。”
“你就别瞎说了,咱们两个谁不知道谁?我是坚决承认你是太子。”
这时,一只梅花鹿从竹林里跃了出来,欢快蹦跳着消失在花丛中。两人被小鹿吓了一跳,然后御寇悄悄对完道:“别看我现在是太子,将来继承王位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完知道宣公现在宠爱嬖姬,母因子贵嘛。早早立了御寇为太子,他父王有点后悔了,再加上嬖姬的枕边风一吹,宣公正在废立太子这件事上摇摆不定,很难保证哪一天老爹变卦,废了他这个太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御寇叹息道:“君上欲立款为太子,想必这太子之位是很难保得住,恐怕连小弟的性命也未必能保得住。”说到这里,太子已经哽咽不语了。
完这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去帮助太子, 一听这话,完立马把食指立在嘴唇上说:“嘘,当心无处不在的耳目,要是传到君侯耳朵里,那还了得!你怎能这样想,君侯已经立你为太子,你是合法的继承人,难道君侯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御寇低下头,坐在一块太湖石上,嘟囔了一句:“世事难料,一切都很难说,要不信走着瞧吧,我凭直觉告诉我,老爹已经把我当做一块绊脚石了。”
“有什么依据吗?可不要天天胡思乱想,那样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御寇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片,使劲朝湖水撇去,石片在湖中打了几个水漂,随即沉没了。
“哥哥,你看到这块石片了吗?我将来就是这个结果。”
“嗨,你这是以物语事。但我还是不相信君上会废你的太子地位。”
“关键是那个女人在起作用,老爹禁不住她的枕头风。”
“嗯,这事主要看你父王的态度如何,只要他不松口,没人敢撼动你的太子地位。如果你父王立场不坚决,偏听别人的谗言,那你可要当心了。”完对御寇说。
“我也不是非要当这个太子,若是让弟弟款当太子我也毫无怨言,好歹都是一家人。”
“倘若你真让出太子的地位,难能保住你的身家性命呢!”
“那可怎么办?哥哥你要给我出个主意啊。”御寇的一双泪眼对着完,几乎要痛哭失声。
完安抚道:“弟弟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当真,若真有那么一天,此处不留爷,必有留爷处,天下之大,不愁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但愿借你吉言吧。”
树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似在议论着他俩的心事。


6、心思全在换太子  嬖姬劲吹枕头风


几株枝繁叶茂的大树,被风吹得嗡嗡作响,一个雀巢被刮零散,鸟儿早已不知去向。
王宫内,爱姬嬖身穿淡绿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红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图案祥,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指甲上的宝石妖艳夺目,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
“爱姬,你今天宛若仙女下凡啊。”
嬖绯红的脸贴向宣公,娇滴滴说:“君上如不嫌弃,今晚妾身就是你的了。”
“下凡的仙女,你是上苍送给我的最好礼物,怎能说嫌弃的。”说着,宣公就抱紧了嬖,嬖也将嘴唇递向宣公,干柴被引燃后,嬖摘下头上的饰物随意放置一边,迫不及待地为宣公宽衣。
宣公:“哎呀爱姬,你快点啊,我等不及了。”
“君上莫急,待妾一切准备停当,让你彻夜销魂。”
“知我者爱姬也。”说完,宣公和嬖进入了床第之欢。
几个回合过后,宣公已显疲态,哈欠连连。
这时的嬖却丝毫没有困意,她瞅着宣公狼狈的样子,眼眸慧黠转动着,她想,此时不将窗户纸捅破更待何时?便将玉臂钩在宣公脖子上,娇滴滴说:“君上,咱们的儿子款一天天长大了,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啊,一定有经国济世之才,你要想办法改立他为太子哦。”
宣公扯下嬖的手臂,一脸无奈说:“你瞎说什么,太子是说换就换的吗?”
“那你天天说最宠幸我,妾委身于君上,不就指望儿子将来有个出头之日吗?你这般推脱,就是没把俺们娘俩放在心上。”说罢,双手掩面哭哭啼啼起来。
“哎呀呀,女人就是水做的,哭哭哭,一遇到不称心的事就知道哭!”
“那我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就是赐我一丈白绫。”
“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舍得赐你白绫呢!”
“那让你立款为太子咋不乐意呢?”
宣公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后悔已立御寇为太子,若中途更换太子,恐怕遭大臣们的闲话吧。”
嬖说:“哎呀,我的君王,你心中就只有御寇!你看他整日里跟完在一起鬼混,指不定哪一天啊,你这个君王的位子也难保呢。再说,你是君上,你说换太子,看哪个大臣敢跳起来反对?!”
宣公听到自己的君位有虞,即刻起身穿衣,坐在帷帐前沉思了良久,然后又在室内来回踱着步道:“即使是我想换掉太子,那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啊。”
嬖贴在宣公面颊上,耳语道:“就编造个理由,说御寇和完密谋造反不就成了?”
“好一个爱姬啊,你这个主意好倒是好,虎毒还不食子,我也是肉长的,怎能有蛇蝎之心,无端让御寇平白无故遭劫难,你就不替我想想?”
嬖用鹰一般的眼神看着宣公说:“无毒不丈夫嘛,我也是为你好,为陈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可不是一己私利哦。”
“说的是,说的是。还是爱姬想的长远,容我日后想个法子。”宣公像卸去了一块心病,满脸堆笑一把将嬖姬拥在怀里,低语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款成为太子的。”
嬖:“这还差不多,像个当老爹的君侯。”说着,就又将宣公拽进帷帐。
“爱姬,今夜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心疲力竭了。”
“不嘛,我说过了,今日个让君上彻夜销魂呢,君上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待我稍作休息片刻,不然爱姬也难享受鱼水之欢,会让你失望的。”
嬖姬抚摸着宣公的下体,极尽挑逗之能事,说:“君上,你雄威又起了。”
“是啊是啊,爱姬是我的心肝宝贝,你准备好了吗?”
她仰面在床,拽着宣公命根,塞进安乐窝。接下来,就是两人不停地在“啊啊呀呀”声中运动。
声音传到室外,值夜的仆人和宫女听到这动静,都明白是什么声音,各人心在砰砰作响,赶紧用手捂住胸口,然后又相视偷笑一阵子。


7、三监之乱前车鉴  舞刀弄枪出祸端


朝堂上,议论完军国大事之后,文武大臣等待宣布散朝。
宣公忙摆了摆手说:“众位大臣,今天还有一件事情需征求大臣们的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他瞅瞅你,不知宣公还有什么大事要说。
“是这样的,你们说说,御寇这孩儿还适合继续做太子吗?”
听到这话,大臣们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有的小声议论着:君上莫不是要更换太子?嗨,还不是那个嬖姬出的主意!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宣公对着大臣们挥挥手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站出来敢直言相劝。
“你们若没有什么意见,我打算废掉御寇的太子。”
丞相疾步向前:“君上,废掉现在的太子,你认为御寇有什么过错?”
“即使他没有太大的过错,与款比起来他也不适合再做太子了。”
“君上,按照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不出现大的变故,轮不到小儿子款当太子,那不是乱了王法了吗?”
另一大臣也附和奏言道:“当初周王室兄终弟及引起‘三监之乱’,传子继承制度被逐渐确立,是确保公室稳定的基石,嫡长子继承制无可厚非,废长立幼必然会引发国内动荡。”
听到大臣们的这些议论,宣公说:“君位继承的事,我们兄弟都是兄传给弟,也没乱了朝纲,并不是非要立长不立幼。知子莫如父,我观察款比御寇本事要大得多,所以,更换太子我认为非常有必要。”
既然宣公一心一意要改立太子,满腹狐疑的大臣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反正是人家的私事,多一言不如少一言,明哲保身才是正道,朝堂上装聋作哑不失为上上策。
然而,有一个大臣说:“君上,我对御寇和完跟踪不少日子了,他俩专门避着人鬼鬼祟祟密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去你而代之呢。”
有人就是专门做火上浇油的事,看殡的不嫌殡大,火烧得越旺越好。
宣公瞪着眼马上说:“什么?他俩要造反?你再继续跟踪,若有确凿证据,非宰了这俩小子不可!”
这个奏本的大臣下朝后,找到嬖姬说:“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在朝堂上捅了御寇和完一刀。只不过君上说要有确凿证据才行,您看下一步怎样操弄呢?”
嬖姬说:“你呀,白食了这么些年俸禄,怎么连雕虫小技的事也办不了?”
“微臣迂腐,一时还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说话间,嬖姬从兰锜边经过,眼睛里顿时放出绿光,说:“你找几个武士,以教御寇和完练武为名,说他们在王宫内私藏武器,还怕找不到罪名?”
“太子习文练武完全由太傅掌控,外人插不上手啊。”
“你可以对太子说,太傅能力低下,另外给他找个好的老师,不愁太子不接受。”
“这事儿非同儿戏,万一弄砸了要有杀头之祸的。”
“你还相信不过本夫人?”
“不敢不敢。”
“真要出了差错,有本夫人替你兜着,你就放心大胆的干吧。”
大臣领命而去。来到太子府,见御寇正在院内舞剑,说:“太子,你的功夫真的厉害。”
御寇收住剑,握住剑柄道:“哪里哪里,太傅教的我只学了点皮毛。”
“太子啊,我今天来是奉君上旨意。”
“哦,是奉了父王的旨意?”
“是的,君上说太子的武艺不见长进,另给你找了个练武老师,那人十八般兵器样样在行,保准把你教的有万夫不挡之功。”
御寇愣愣地看着这位大臣,说:“现在的太傅好好的,父王怎得突然之间有此想法?”
“那还不是希望你继承王位的时候,有各种治理国家的才能吗?不要辜负了君上的期盼。” 这位大臣如此说。
“既然父王定了的事,我无话可说。请转告父王,一切听命就是了。”
大臣朝府外等待的人摆摆手,众人将各式兵器搬了进来。
御寇逐一察看,忽然发现了什么,问:“这兵器上怎得都刻着人的名字?”
“这个嘛,都是别人曾经使用过的,所以刻上了名字。”
“这些名字我一个都不熟悉啊。”
“没关系,使用过的兵器都磨合开了,使用起来更顺手。”
大臣离开了,御寇怔怔立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8、一计不成难栽赃  出谋划策学戴胜


不几日,这个大臣在朝堂上奏报宣公说:“君上,有件事儿下臣不知当将不当讲。”
宣公看他猥琐的样子,不耐烦道:“有话就讲,有屁就放,你不觉得憋得慌吗?!”
“只是,只是这事儿牵涉到太子……”
“哦,牵涉到太子又何妨?朝堂议事都要摆到明面上来嘛。”
“这,这……”
“不说就退下,舌头像短了半截似得,真讨嫌!”
“那微臣就直接说了吧。有人看见太子府内私藏很多武器,恐怕有所图谋吧?”
许多大臣对他投来鄙视的目光,有个说:“你又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另一个道:“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呢?”他好像很生气似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什么证据证明太子府内私藏很多武器?”宣公追问。
“君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探便知。”
宣公板着脸对他说:“那还等什么?!如果查探后是你谎报,可知晓该当何罪?”
“臣明白,可我不能明知不报啊。”
“君上,恐怕是有人做了手脚,要栽赃陷害太子吧。”
宣公道:“不管是不是栽赃陷害,若确实如此,必定有所图谋,你们一定要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君上,您还是慎重一些吧。”
“你说,在这种事情上我怎么慎重?直到让我碎尸万段才叫慎重?”
“太子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宣公生气地一挥手说:“万事皆有可能。快去快去,查明实情向我禀报。”
那个大臣像得到了令箭般,带领一众人等来到太子府,阴阳怪气地说:“太子,君上听说你有许多好兵器,要我们来带回宫去,他要亲自试试这些兵器是否得心应手。”
御寇皱着眉头问:“父王怎么知道我这儿有兵器的?”
“太子,你忘了,是君上传令给你更换了太傅,专门教授你练武的。”
“奥奥,既然是父王派你们来的,把这些兵器全部拿走就是了。”
一众人等不费吹灰之力,宣公派去的人很快便将太子私藏的武器找来,说:“君上,就是这些武器。”
众文武大臣知道这是蓄意栽赃陷害,一个说:“太子习武防身的武器,有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个道:“就这几件武器能说明什么?怕是有的人别有用心吧!”
“别有用心?你们看看这些兵器上,都刻着不知什么人的名字呢!”
“名字还不是随便刻吗?”
宣公叹了口气说:“太子即使私藏这些武器,区区这么几件,量他也成不了气候,此事到此为止。”说完白了那个大臣一眼。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嬖姬听说了朝堂上的发生事,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说:“我就不信了,没有法子扳倒这个太子!咱们另想个办法吧,下手再狠一点才好。”
曾经一块密谋的大臣说:“娘娘,你可学学戴胜鸟。”
“戴胜鸟?让我学一只鸟?!”
“让你学戴胜鸟,不是让你做戴胜鸟。”
“怎么个学法呢?”
“戴胜鸟不善筑巢,会抢夺啄木鸟的巢穴,它的实力不如啄木鸟,但会在啄木鸟巢穴中喷溅自己的粪便,把巢穴弄得臭烘烘的,啄木鸟无法入住,巢穴自然就归戴胜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
“这个办法娘娘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
“现如今也只能走这步棋了。依我看,不使出杀手锏,难以让君上和众文武信服,你去这么办吧。”
嬖姬与大臣耳语了一阵子,给大臣一只她穿的鞋子,大臣往袖口里一揣,脸上现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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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3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妫完奔齐  

1、御寇茫然被人陷  蹊跷就在半双鞋


太子府内。
御寇和公子完在演奏韶乐《南风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赋吾民之财兮……”
一曲终了,完说:“昔有虞氏舜作《大韶》之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乐曲,我们要好好继承下去。”
御寇:“哥哥说的极是,这样美轮美奂的乐曲,是天下第一乐章。”
完:“韶乐和以律吕,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融礼、乐、歌、舞为一体,是以表达对天神的歌颂与崇敬。配上钟、磬、埙、笛、箫、排箫、古琴、筝、木鱼、鼓等乐器,金、石、土、木、丝、革、匏、竹8音,达到交响共鸣的感受。”
谈论交流一阵乐曲后,御寇送公子完出来,御寇说:“哥哥,你就再坐一会儿吧,咱俩有说不完的话呢。”
“我也很想跟你在一块儿多待会,你我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现在时间不早了,天上的星星都在注视着我们呢,不便在此久留,以免让人生出猜忌。”公子完说。
御寇:“哥哥多虑了,咱俩在一块只讨论韶乐,又不牵涉宫廷争斗,别人猜忌那是他们的事。”
完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其他人,低声道:“你还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一旦被人抓住把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那倒是,咱们随时提防着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一件黑咕隆咚的东西,从墙外飞进来,正巧落到凌霄树枝上,树枝一弹,又落在完的头上,“呱唧”一声落在地下。完捡起一看,是只女人鞋子,说:“半夜里被人扔进来这个不祥之物,恐怕不是好兆头。”
他俩正在疑惑这只鞋子,一队巡夜的卫兵路过,完喊住他们,说:“你们发现什么可疑人没有?是谁将一只女人鞋子扔进来的?”
“报告公子,我们没有发现可疑人等,请将此物保存好,若抓住人犯后对质就是。”
卫兵离开了,御寇一脸凝重,对着漆黑的天空长叹不已。
夜晚的王宫内,各色人等停下走动,只有灯火依然通明,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咕咕”鸣叫。
宣公喝得醉醺醺,拥着嬖姬要亲吻。
嬖姬用手臂挡着,说:“君上,酒气太大呢。”
“呵呵,是你今晚没喝酒的事,你若也喝了酒的话,就闻不到酒气了。那好,咱们这就就寝吧。”
宣公就势将嬖姬拥入在床帏间,一番云雨事毕,感觉浑身乏力,不久已经进入酣睡状态。
嬖姬眨巴着眼睛却没有入睡,她听着呼噜声,摇了摇身边熟睡的宣公,见没有任何反应,从被窝里钻出来,下床时大喊:“我的鞋子呢?我的鞋怎么少了一只?”
“半夜三更的,鞋子长腿了不成?你再找找。”宣公迷迷蒙蒙地说。
嬖姬假装找了一圈,穿着一只鞋子,一瘸一拐地说:“壸闱找遍了,就是没有。”
“难道王宫内招贼了?值班武士给我到处搜寻。”宣公命令道。
值班武士被人领引着假装到处搜寻,不一会儿来到太子的院落,一眼就看到御寇和完正对着一只鞋子说话,大喊一声:“你俩说说,这鞋子是怎么回事?”
御寇一摊手道:“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扔进来啊。”
“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
“是啊。”
“哼,人赃俱在,你俩还敢耍赖?”
完说:“什么耍赖不耍赖的,黑咕隆咚的就有人扔到这儿一只鞋子,我俩还要问你们呢。”
“不用你问,你俩知道这是谁的鞋子吗?”
御寇:“你这话说的,一只破鞋子,我们怎的知道是谁的!”
“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夜王宫里嬖姬娘娘丢了一只鞋子,在太子府上找到了,你俩就等着看好戏吧。”
拿起来直奔王宫。
完和御寇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是我不好,多留你在这儿一回,惹出一地鸡毛。”
“不要多说了,想想下一步怎么应对这事儿吧。”
“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值班武士进到王宫说:“娘娘,是不是丢的这只鞋子?”
嬖姬正光着一只脚呢,立马穿上说:“就是这只鞋子,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禀君上,是从太子那儿找到的。”
“啊,鞋子怎呢会跑到太子那儿去?!”宣公怒气冲天。
嬖姬哭哭啼啼,“君上,太子他他是想干什么呢?”
“管他想干什么,先给我关押起来再说!”


2、稀里糊涂除御寇  嬖姬所愿太子款  


不几日,王宫内杀气腾腾,值班卫士如临大敌。
天空阴云密布,一声炸雷,雨点儿直扑地面,激起朦胧尘雾。又一声炸雷响起,一棵松树应声而断,惊得狗儿“汪汪”大叫。
王宫中的宣公和嬖姬正在秀恩爱,炸雷声响过,嬖姬道:“这又是雨又是雷的,是上天预示着什么吗?”
“占卜官说了,梅雨季节这是常事,不必大惊小怪的。”
“占卜就那么准?”
“不准还要占卜官有何用?”
“那你没让占卜官占卜一下吉凶?”
“这个还用占卜?我的话比占卜管用。”
“御寇的事儿你让大臣们审问就是了,何必亲自上阵?”
“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儿大臣们怎么了断?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娘俩?”宣公瞥了她一眼说。
“君上英明,说的也是,那几个大臣们庇护御寇还来不及呢!指望他们是下不了狠心的。”
一切准备停当,宣公亲自审问御寇:“父王已经立你为太子,你私藏武器的事我不追究罢了,王宫内你还图谋不轨,被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王,孩儿冤枉,我从无非分之想,这一切都是被人栽赃陷害,望父王明察。”御寇跪在地上说。
“哼,栽赃陷害?谁栽的脏?谁陷害你?都到这种程度了,你百般抵赖也无济于事,今天我就废了你这个太子!”宣公佯装怒气冲天。
御寇拱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做太子了也要自证清白。”
“你打算怎样自证清白?”
“用时间来证明。”
宣公一挥手说:“你还有时间吗?”
丞相劝宣公说:“君上,太子一时糊涂,估计是受到了别人唆使,不然他是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唔,你这一提醒,寡人倒想起了一个人。这小子平时跟完黏在一起,跑不了是他。”
御寇听这么说,急忙辩解道:“这事儿跟完哥哥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你急什么?”
“你就不要怀疑他了,既然一心想让我死,所有罪过由我一人承担在所不惜。”
“你是死有余辜了。”
丞相还是出口阻拦道:“君上,请你给太子一条出路吧。”
“我给他的道路千万条,他宁肯走上死路一条。”
“这也太过了吧,没有明显证据的事就定死罪,万一冤枉了岂不后悔?”丞相极力相劝。
宣公铁了心要将御寇除之而后快,怎听得进去别人的好言相劝?!反问丞相:“那你说该怎么处置御寇?”
“最多贬为平民。”
“贬为平民?鬼晓得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再怎么以后你们也是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胳膊肘不会朝外拐。”
“你这个丞相还想不想干了?不为我的江山社稷着想,处处与我作对。”
“老夫以死相劝你竟然油盐不进,事事听那个妖孽的摆布,还妄谈什么江山社稷,我看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啊哈,以死相劝?那今天寡人就成全了你!”
“不用你这个昏君成全,我自我了断就是了。”说罢挥剑自刎。
见此情景,现场的人只得唯唯诺诺。
“来人,太子密谋不轨,证据确凿,给我立即处死!”
“君上不可。太子心地善良,他怎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我看这里边定有隐情。”太傅在一旁为御寇鸣不平。
一看太傅在为御寇说话,宣公用手指着他道:“你不说这些则罢,我让你做太傅,你是怎么教的太子?今日个也要追究你的连带责任,你还有何话可说?”
“连带责任?要将连带责任,第一个要追究的首先是你自己。” 太傅愤愤地说。
“好啊,莫非这件事是你教唆的?”
“那么,又是谁教唆的你一定要处死太子?”
宣公被问得脸涨得通红,厉声道:“难道你也不想活了?”
“有你这样的昏君,好人怎么活下去?!”
“那好吧,既然你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怪寡人手下无情了。”
“随意你怎么处置,清者自清,昏着自昏。”
“我就是被后人说成昏君,也不能留你们这些人在世上,再嘟嘟囔囔满嘴胡言,我将你这老东西斩立决。”
整个朝堂没人敢求情了,太子御寇就这样被处死。
款如嬖姬所愿,当即被立为太子。
处死御寇,宣公急急忙忙回宫,把这一大好消息告诉嬖姬:“如你所愿,我已经立款为太子,你就是当今君后了,这下可以不必天天愁容满面了吧?”。
嬖姬脸上荡着满意的笑容,说:“我们娘俩托君上恩宠,了却了一块心头之病。”
“呵呵,废立太子,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别人叽叽喳喳没有用。”宣公说着,就将嬖姬揽入怀中。
亲热一番后,嬖姬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御寇是死了,那个如影随形的完还活着,可不要小看了他的能量,指不定哪天要咸鱼翻身呢!”
宣公心头掂量了一会儿,说:“完已经是惊弓之鸟,有御寇的下场,早已吓破了胆,他敢兴风作浪,我连他一块收拾了。”
“君上今日留下祸患,如同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省的后患无穷。”
“爱姬说的也是,待我抽出空来,找个理由,就算他有九个脑袋,也一同砍下来。先不想这些了,快快与我享乐吧。”
是夜,宣公与嬖姬颠鸾倒凤,太阳老高了还懒在床上不起。


3、怕被连累深夜逃  从此走向亡命路


妫完听闻御寇的下场痛哭不已,大喊一声:“太子啊,是我连累了你!没有了你,往后我也必将会大难临头。天下之大,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地?!”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倾泻而下。
雨停了,风静了,青蛙在狂欢。
漆黑的夜,阴森悠然。
完独自一人,像没头苍蝇在田野里狂奔,他登上一处高台大喊:“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中唐有甓,邛有旨鷊;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声音向四周扩散,一老者身披蓑衣,循着声音,找到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完,说:“公子啊,害得我到处找你,你却在这儿。”
“是太傅啊,我,我,我……”完欲言又止。
太傅:“如今的事,有那妖姬和昏君,老夫也无能为力。”
“太子御寇被诬陷致死,他们能放过我吗?”
“乌云底下,雨点啥时候放过一片干土?今日淋不着的地方,明日可能就是汪洋。”
“太傅啊,我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天无绝人之路。”
“望太傅赐教。”
“依目下的状况,陈国你是不能待了,你暂时可以投奔别的国家寻求庇护,保全性命要紧。”
“去别的国家寻求庇护?”
“是的,这样可以暂且明哲保身。”
完张开双臂,对着天空道:“这儿是我的国家,是生我养我的土地,我还有妻子儿女,我哪儿也不去。”
太傅缓缓走到他身旁,摁下完张开的双臂说:“大丈夫舍弃儿女情长又如何,不能等着引颈受戮!”
“太傅,引颈受戮又如何,我若投奔到别的国家苟活,定会让天下人耻笑。”完紧攥拳头,表示出一副鱼死网破状。
太傅望着远处一丝微亮的的天空,劝他:“不要意气用事,逞一时之能,避过风头,指不定哪时云开雾散。”
“照太傅这样说的意思,还会有出头之日的希望?”
“时也势也,甘蔗哪有两头甜。人生在世,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都要经历,尧帝使其人山林川泽,遇暴风雷雨,舜行不迷,于是传以天子之位。”
“那我该去哪儿避避风头,躲过这场灾难呢?”
太傅眼睛望着远方说:“依老夫意见,最好是去距离较近的国家。”接着思索了一番说:“楚国怎么样?”
完看向太傅问:“呃,楚国?是姜姓国家吗?”
“不是。楚为芈姓熊氏。”
“嗨,不能去楚国。”
“那么,去郑国怎么样?”
“郑国是姜姓国家吗?”
“不是。是姬姓诸侯国。”
“那儿我也不能去。”
“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去宋国如何?”
“宋国是姜姓国家吗?”
“不是。当初被天子封为公爵,国君子姓宋氏。”
妫完:“我还是不能去,要去也是投奔姜姓国家。”
太傅:“说说你的打算,为什么非要投奔姜姓国家呢?”
“周太史曾经给我占卜过,姜姓国家才是我相宜的落脚之地。”
太傅:“哦,岂不闻《礼记王制》云:‘东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柢地而出。东方‘有君子不死之国焉’。北方的齐国是个姜姓国家,齐君正在挟天子令诸侯雄霸一方,你可到那儿去试试运气。”
“太傅,我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按周太史指出的路子走,而现在的情况正好应验了他占卜的卦辞,无路可走的我,去齐国,也正合我的心愿。”
在此,老夫叮嘱你几句:“世事艰险,到哪儿也不是一路坦途,事事遂人心愿,只有不畏艰难险阻,方能踏平羁绊,处事低调,与人为善,将权谋深藏于心,善交高贵之人,一生必然会得到圆满结果。此地不可久留,那就快快上路吧,免得夜长梦多。”
完这更转身要离开,太傅从袖口掏出一块玉璧,递给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赶紧躲过这场灾难,悔之晚矣。你把这块玉璧献给齐君,作为见面礼,估计他会善待你的。”
身边发生的一幕幕,完想到了他小时候周太史的卦辞,自己本是带有翅膀的天使,作为皇室成员,却无法自行完成飞越,难道这就是时机?风带来了雨,是时候离开这座帝国大厦了。
完接过玉璧,双膝跪地:“太傅保重,请照顾好我的家人,完告辞您老人家了。”
太傅将自己的蓑衣披在完身上,说:“穷不走水,富不涉淫,去吧,放心去吧,去翱翔蓝天吧。”


4、躲避农家寒舍中  厚道老汉怜留宿


得知妫完潜逃,陈国王室立即布置严密警戒。
宣公传下话去:“这小子,撺掇着御寇造反还没来得及治他的罪,他自知情形不妙,潜逃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不能让他逃出陈国地界!”
嬖姬:“还是君上一开始对此人可不能心慈手软了,若当时御寇跟他一块处死就省却了这块心病,一定要捉哪住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如果活见不到人,死见不到尸咋办?”
“那还用说?不仅直接威胁到太子……”
“还怎么样?”
“哼,想想你的王位是不是牢固。”
宣公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说:“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捉拿这小子还不是手拿把攥?”
“就是他侥幸逃出升天,不是还有他的妻儿在嘛。”
她的这句提醒,宣公立马反应过来,说:“对对对,一定要斩草除根,坚决不留后患。”
从都城、乡野到关隘,到处张贴着捉拿完的告示。

完行走在僻静小路上,走走停停,生怕被突然出现的官差发现。
一道闪电光下,原野里隐隐有一户人家,完披着蓑衣,悄悄来到近前,轻叩门扉,随着“汪汪汪”的狗吠声,出来一老者问:“公子要找何人?”
“老人家,我乃一落魄书生,今日个从此路过,又遇天降大雨,可否留小生暂栖一夜?”完不敢实话实说。
老人家看他也不像是歹人,遂打开门,道:“穷家寒舍,如不嫌弃,尽管住下便是。”
“那好,我暂住一晚,明天还要急着赶路。”
“赶路也要等雨停了再说,这雨夜茫茫,分不出个东西南北,走路不迷糊才怪。”
完谢过老人,环视一遍宅院,自己从一个王室富贵人家来这儿躲避,篱笆墙、茅草屋,躲得了今日,逃不过明日。他也没带什么行囊,怀里只揣一块玉璧,感觉玉璧把周身凉了个透。雨继续下着,屋子里阴冷潮湿,完打了个寒颤,肚子里“咕咕”响了几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几顿没吃饭了。
炊烟袅袅,看门狗“汪汪”的叫声此起彼伏,完警觉地注视着院子外的动静,他不敢合眼,怕一入睡醒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老汉喊他:“公子,农家人就是粗茶淡饭,你过来将就着吃点吧。”
“谢过老人家,我不饿。”
“别客气了,赶了一天路,能不饿吗?凤儿,你给公子盛上饭。”
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好来,爹爹。”凤儿盛了一大碗米饭,端给完说:“公子,吃吧。”
此时,完才看到屋子里有一位姑娘,他问:“这是您的令爱吧?”
“正是。她娘死得早,就我们爷俩。凤儿也不小了,至今也没有嫁人,她说要给我养老送终,我这个老不死的,也是连累了这孩子。”老汉说着说着,眼角挤出几滴泪。
昏暗的灯光下,凤儿低首带羞,完看向她,虽是一村姑,长得白白净净,并无娇艳姿媚,不失文雅秀美,她正在偷偷用眼神瞄了几眼完。
待果腹食物下肚,驱走了饥饿虫,顿感浑身有了点力气。完不敢向这爷俩透露半点实情,也就不找茬搭话,连忙向老汉说道:“多谢恩人,我的确有点困,想早点歇息一会儿。”
“那好说,那好说。东厢是灶房,女儿住东厢,你若不嫌弃,跟我睡在一起如何?”
“不比惊扰您老人家,我可以在东厢暂住一夜即可。”
老汉说:“东厢锅碗瓢盆,加上柴炭杂乱得很。”
“嗨,似我等这样的人,就不讲究什么了,能够栖身实属有幸了。”
“那就随你的便吧,有啥需要的说一声就是了。”
昨夜完通宵没有合眼,第二天,完还没有起床,老汉说:“凤儿,你去看看公子怎么还没起来,让他出来做饭吃。”
凤儿本就希望多看完几眼,便爽快地答应道:“好来,爹爹,我这就去叫他。”
凤儿快步走向完睡觉的屋子,慢慢推开门,只见完囫囵个儿躺在柴草窝上,但两只脚丫是光着的,急忙退回到室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喊:“公子,起来要做饭吃了。”
完:“我也没带什么盘缠,坐享你家饭食,实乃惭愧。”
老汉:“穷家寒舍,公子不嫌弃就好,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行,不必客气了。”
“吃了饭我就赶路,多谢你们父女。”
“公子说的什么话,现在雨继续下,你就住在我家,等不下雨了再赶路也不迟。”
“这应了那句下雨天,留客天。”
凤儿接过话题道:“天留客,人也留客。”
“这是天随人愿啊。”完勉强挤出笑意,迎合着说。
是夜,雨停了,月牙儿挂在天空,旁边围着许多星星,时不时眨巴着眼睛。
半夜里完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哪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此时,齐桓公正称霸四方,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想趁着苍茫夜色逃奔齐国,投靠齐桓公避难,但他不知道能否收留他。


5、官兵穷追要败露  凤儿机智化险夷


天亮了,完一骨碌翻身起床,打算去跟老伯告别,只听“咚咚咚,咚咚咚”一阵紧一阵的敲门声传来,门外的人高喊:“快开门,快开门。”
“谁啊,什么事儿这么急。”
“少啰嗦,赶紧把门开开,不然就砸烂你的门。”
老汉听到喊叫声,打开门一看,是一帮官兵,说:“哎,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我可没干犯王法的事儿。”
“你没犯王法,别人就没犯王法吗?”
“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
“去你的,我们今日个要找一个人。”
“找谁啊?”
“昨夜跑了一个要犯,有没有藏在你家?”
老汉将手一摊道:“要犯怎么会来到俺这种地方呢?”
领头的官兵从怀中掏出一绢帛,指着上面的画像道:“就是这个人,你见过吗?”
老汉紧盯着绢帛上的画像看了片刻,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自己家里,明白窝藏要犯的后果。事已至此,他还是很沉稳地回答道:“老汉久居乡野,对世事一无所知,画像上的人从没见过。”
“你若不说实话,一旦窝藏要犯被查出,是要株连三族的。”
“别说株连三族,就是株连九族俺也没窝藏要犯。”话虽这么说,老汉还是心中打颤。
“那好,我们搜一搜就知道了。”
官兵不由分说,一拥而入,到各个房间乱找。
完见无法隐蔽了,立即用灶台上的菜刀割断头上盘着的长发,又从灶门抹了锅底灰,往脸上身上涂了涂,从房间里走出来,官兵问:“你是干啥的?”
“呵呵,我是干啥的?我就是这家里的人啊!”
凤儿淡定地抢先说:“他是俺丈夫。”
“你丈夫?不说实话的话可是要吃官司的。”
“你们可以打听打听里长,我们一家人里长最清楚。”凤儿不慌不忙。
官兵头儿怀疑他们的身份,打开绢帛上的画像对照着,感觉有点像,问:“你说他是你丈夫,他身上有啥记号?”
凤儿没想到官兵会问这样的问题,灵机一动说:“自己的丈夫,身上哪里有疤有麻我还不知道吗?”
“那你说出来,说不对的话你可要吃官司。”
“他脚上有一颗黑痣。”
官兵不容分说,上前指着完说:“把鞋袜脱下来看看。”
完犹犹豫豫脱下鞋袜,果真露出一颗黑痣。
老汉和完都没想到凤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完见凤儿回答得天衣无缝,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平气和的对官兵道:“我们乡野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安分守己的本分人,我正要烧火做饭呢,恰巧你们来了,你们当官差的没白没黑也不容易,进屋坐下歇会儿喝茶吧。”
官兵见找不到疑似破绽,也就不再盘问,呼呼隆隆离去了。
待官兵不见了踪影,完疑惑不解地问凤儿:“姑娘,你咋知道我脚上有一颗黑痣?”
凤儿莞尔一笑道:“昨天我去叫你吃饭的时候,你躺在草窝里,光着两只脚丫子,我正好瞅见了,虽不敢明确是颗黑痣,我也是急中生智豁出去了。”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容我日后相报。”完一拱手道。
凤儿说:“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谁要你报答呢。”
老汉上下打量了一番完说:“公子,你果真是官兵说的那个要犯?”
“老人家,今日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我是前陈侯的儿子,名字叫完。朝中那些事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的陈侯借故杀死了太子,我受到连累,不得已逃出来躲避,没想遇到你们父女俩搭救,让我逃过一劫,今生今世没齿难忘。”完当庭跪拜。
老汉双手扶起完,说:“原来你是前陈侯的儿子,怪不得看面相就不一般。现在官兵到处搜捕,你不若暂时在我家住下来,日后再作打算。”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就是给你们父女添麻烦了。”


6、老汉许诺要婚配  姑娘窗下绣鸳鸯


完在老汉家住下了,农家活他什么也不会做,老汉却忙得不着家,不是到后山砍柴,就是拿着农具到田间劳作,家中就剩下凤儿和完。
院中有一公一母两只鸡在溜达着觅食,那红毛公鸡觅得一只虫子,“嘎嘎”叫着让母鸡过来吃。
看到这情景,完窃窃一笑,随即进屋捧出来些豆子,撒在地上想让鸡过来啄食,它俩就是不过来吃,急的完向前驱赶,可鸡像是跟他较劲,扑闪着翅膀飞到篱笆墙上。
听到动静,凤儿隔窗看到了,笑吟吟出来说:“你这个公子哥,想逼着猫吃葱呢。”
“我想喂喂鸡,与逼着猫吃葱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
凤儿一阵银铃般笑声,把完笑傻了,憨憨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鸡是不吃豆子的,你们生长在王室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为什么?”完一脸茫然地问。
“鸡儿不吃豆,豆儿是它舅。”
“呵呵呵……,还有这种说法!”
“这你就不懂了吧?”
“嗨,也是呢,我不懂得的事儿可是太多了,全凭姑娘多多指教。”
这天,完觉得实在无聊,又听不到凤儿的动静,站起身来来到屋檐下,隔着窗想看看凤儿在干啥。
这时,凤儿正在窗下刺绣,图案上是一对鸳鸯。凤儿一抬头,正好与完四目相对,凤儿看到完的神情,低首抿嘴一笑。
完说:“凤儿还是个巧手姑娘,绣鸳鸯呢。”
“民间女子就只会绣这个,别的不会呢。”凤儿一边绣一边回答。
完深情一笑,指着图案道:“你绣的这两只鸳鸯是静态的,应该有点动感才好。”
“啥是动感呢?”凤儿问。
完转身进屋,来到凤儿跟前,说:“你可以将这只雄鸳鸯绣出展翅欲飞状。”
“俺才不呢,俺就要让它两个终生厮守。雄鸳鸯一翅膀飞了,雌鸳鸯多孤单啊?!”
完一摊手,苦笑着做了个无奈状。
凤儿说:“俺这是好有一比呢。”
“比什么?”
“亏你还是个公子哥,连这个都猜不出来。”凤儿看着完抿嘴一笑。
完的眼睛一时不知所措,道:“是不是比的我们俩?”
“那还用说嘛。”风儿羞红了脸。
“凤儿姑娘,我孤身一人漂泊在外,配不上你啊。”
“你是说俺配不上你吧,你是王宫里的大公子。”风儿嗔怪说。
“还什么王宫里的大公子,我现在立在地上无阴凉,落魄到命不保夕的程度了,真的配不上你。”
“你说的什么话啊,我看咱俩就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如此,我要多谢姑娘怜爱了。”
“那你还等什么?”
“我,我……”
“我什么我,人家的心早已献给了你。”
说着说着,两人就搂抱在一起,房间里只有听得一阵骚动。
晚上,老汉瞅瞅完,又瞅瞅凤儿,说:“我看你们俩有夫妻相,公子如不嫌弃,就带着凤儿远走高飞吧。”
“爹,你说啥呢!这辈子我不离开你!”凤儿猝不及防,被她爹的话羞得一脸红晕。
完起身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孤身一人在外漂泊,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似这等婚配之事,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那倒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你考虑好了再定,认为不合适的话,全当我没说。”老汉也觉得此事是比较仓促。
晚间,完躺下后,翻来复去睡不着,他脑海里出现了凤儿绣的鸳鸯图,琢磨着凤儿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凤儿话里有话,再说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老汉也对他很满意,这样下去不是自己的初衷。想到这儿,他悄悄披衣,趁着夜色,走出这户人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7、忙趁夜色巧渡河  痴情凤儿遭不测


一条河横在面前,码头上灯火映现官兵的身影。
一个嘟嘟囔囔说:“这么晚了,有谁还会过河,折腾的我们连个安稳觉也睡不成。”
一个打着呵欠说:“完这小子好巧就从我们这儿过吗?”
另一个似乎是个兵头道:“咱们这些人啊,就是这么个命了,辛苦辛苦,心不苦命苦。万一若是完从咱们眼皮底下逃走了,咱们一个个脑袋要搬家,还是小心为妙。”
完躲在黑影里听到这些话,心脏蹦蹦直跳。
突然有个喊:“有人。”
另一个问:“哪里有人?”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影钻进了苇丛。”他指着不远处的黑影说。
“走,快过去看看。”
二人快步走过去,手拿长矛对着芦苇丛咋呼道:“什么人?快出来!”
这时,一阵悉悉索索声,“喵喵”传出几声猫叫。
“嗨,我以为是人呢,原来是母猫叫春,也不挑个地方,吓我们一跳。”
“我说老弟你呀,你呀,尽没事吓唬自己,咱们还是赶快回去躺下睡一觉吧。”
“也是,要不等会儿当头儿的那个催命鬼过来,咱们连迷瞪的工夫都没有呢。”
完屏住呼吸看到眼前这一幕,那个冒充狸猫叫的黑影直奔自己而来,他刚要起身逃跑,黑影是那样熟悉,小声问:“是凤儿,你怎么跟来了?”
凤儿:“公子,你半夜出来,我在后面悄悄跟着呢,怕你有个闪失。”
“我有闪失是我自己的事,你跟着不成个累赘吗?”
“公子你说啥呢?你若有闪失,不就是小女子的闪失吗!昨晚我想好了,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
“哎呀呀,什么时候啊,你说这种话!”还是伸出胳膊,将凤儿揽进怀中。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要尽快想办法过河。”
“夜里没有船,怎么过?”
“白天有船也不敢过。”
“那该怎么办啊?”
完把凤儿紧紧搂在怀里,暗自琢磨着怎样才能过河。
这时,太傅教他的那首诗在鸣唱:“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诗归诗,太过于浪漫;现实归现实,太有点残酷。他折断一截芦苇,心想,这芦苇是空心的多好!想着想着,计上心来。他尝试着用上端较细部分的苇节,对着较粗的苇节慢慢捅竟然捅透了。他靠近河边,小心翼翼滑入水中,嘴含中空芦苇,向对岸游去。
“公子等等我。”凤儿看到完越游越远,急得喊出声来。
完不得不返回,问:“你会游水吗?”
“女孩子家有几个会水的?俺不会。”
“那你就赶快脱身回家吧。”
“俺不,俺就要跟着你,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你可真粘人!”完又折断一截芦苇,鼓捣了一阵子,“你来试试,看能不能行。”
凤儿在完的搀扶下,嘴含一截中空芦苇,慢慢走入水中。
水越来越深,已经达到完的项下,忽然凤儿一脚踩空,水没过头顶,凤儿呛了水,扑腾起来。完怕岸上官兵听见,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往水中摁,凤儿越是挣扎的厉害,不一会儿工夫,凤儿不挣扎了,完还是紧紧抓着她的身体不放,可这样他就游不动了,他知道,凤儿已经没有半点气息了。
“凤儿,对不起了,是我连累了你。”说罢,完松开手,凤儿的身体迅速沉入水下。


8、担心老汉告官府  火烧茅房来灭口


完上了岸,回头看向淮河,漩涡套漩涡流淌着的水,真可谓是辛酸泪堪比河水一样多,河水包容丰满,也隐藏着骄横与暴涙。
他要扭头往前走,可脚步还是停了来,他的眼前不断播映着凤儿在河水中挣扎的画面。凤儿死了,永远见不到爹爹了,她爹爹也永远见不到凤儿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离开。万一她爹爹寻不见凤儿,将我的实情告诉官府怎么办?官府一定会派人赶过来追杀我。”完心里嘀咕着,想到这些,毅然返回河中,游向对岸。
天尚未明,完回到凤儿家,迎面遇上凤儿爹早起。
“一早起来寻不见你们俩,我正拿急呢。”
“哦,老伯,我出去探了探风声,凤儿不在家吗?”
“不在啊,怕是见不到你,她也出去寻你去了。”
完脑海中不断寻思着应付老汉的话:“不用怕,她寻不见我,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那你赶快到屋里烤烤衣服,你看你这浑身湿漉漉的,到哪里去弄的?”老汉见完狼狈的样子问。
“甭说了,天黑咕隆咚的,一不小心迈进水坑里了,咱们快进屋吧。”完不敢回答老汉的话。
凤儿爹在前,完跟在后边,进屋凤儿爹取出火种,引燃一堆柴草,完脱下衣服烤着。
火烤干了衣服,烤的完脸上滚烫。
“凤儿咋还不回来?”
完:“我这就穿上衣服去找找她。”
“这孩子可是我的依靠啊。”
“我懂得,你先去里屋歇着吧”
“凤儿不回来我心不安啊。”
完不由分说,将凤儿爹连推带拉拥进里屋,顺手将屋门带过来,又用一根棍棒将门别死,对着里屋说:“老伯,对不起了,你的恩德让来世回报吧。”
“你要干什么?”
完不作声,而是将燃烧的柴草用木棍摊开,然后转身走出。
不多时,这处茅草屋燃起熊熊大火。
完又顺着原路过河,逃出陈国地界,也不敢掉以轻心,距离齐国还远着呢。完的目标是向北,向北。现在他不必夜行晓宿,可以大大方方行走在路途。
天色微明时分,农家的大公鸡在山脊“喔喔喔”叫着,太阳刚露出一半脸,群山构成一幅水墨画。
完在山间行走,他顺着阳光朝远处看,宛若走进了世外桃源。山头奇崛的形状,一个个如花朵般宛如仙子映入眼帘。
完问一个同行的老者:“大伯,你们这儿的山顶上,怎么都长着‘花骨朵’啊?”
“哪是什么‘花骨朵’,那叫‘崮’。”
“‘崮’?造化天工,神奇的形态,这是上天赐给人间的神奇明珠。”
“看样子你是个识文解字的人,口音也像个南方的,你只身一人要到哪里去呢?”
“不瞒您老,我是陈国人,摊上家中变故,我一个读书人养活不了自己,实在汗颜得很,现如今只能到齐国去投靠亲友。”
“世事无常啊。你到齐国去,也不远了,但要过沂河。”
与老者道别后,完来到沂河边,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条河又宽又深,完招呼一位船夫过来。
船夫划着船靠近岸边,问:“你要过河去干什么?”
完恭敬地回答说:“我要到齐国去,投靠齐君。”
船夫满不在乎地指着河水说:“这条河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河流,河水并不湍急,你都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渡过去,你去投靠齐君,能有什么用处呢?”
完对船夫说:“船夫,您说的并不对呀。您不了解世上的万事万物,它们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规律,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
“哦,你还一肚子大道理啊。”
“道理不在大小,比方说,勤勤恳恳的人忠厚老实,他可以辅佐君王,但却不能替君王带兵打仗,因为带兵打仗需要计谋和气魄;千里马日行千里,天下的骑士有谁不喜欢,可是如果把它放在室内捕捉老鼠,那它还不如一只小猫顶用。”
“你说的尽些实话呢。”
“宝剑干将,是天下少有的宝物,它锋利无比,无坚不摧,削铁就如同削泥,可是给木匠拿去砍木头的话,它还比不上一把普通的斧头。就像你我,要说抡桨划船,在河中行驶,我的确远远比不上你;可是若论经国济世,恐怕我要强过你了。”
船夫听了完一席话,连忙说:“你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快快上船吧!”他心悦诚服地请完上船,送他过河且未收银两。


9、大峰山上拦马墙  宏伟高耸穆陵关  


完下船后,沿着一条峡谷一刻不停地来到大峰山上,此时肚子已经饿的呱呱乱叫,趁人不注意,他摘了几颗梨子狼吞虎咽下去,方才得以果腹。直起身看,远处悠悠白云环绕,密密林木掩映,隐隐出现一个村庄,街头有几个老汉在晒太阳。
“请问各位长者,这是什么地方啊?”
见是一个生人问话,一长者说:“这儿啊,叫逯家岭。”
“我要到齐国去,该走哪儿啊?”
戴瓜皮帽长者:“到处都是拦马墙过不去,要走就走风门道关。”
“拦马墙是什么墙?”完觉得这个名字好玩,不解地问。
“就是齐国修的城墙,我们当地人都叫它拦马墙。”
“城墙不都是国都才有吗,齐国的国都有这般大吗?”
“你小子不懂得,这城墙是齐鲁的界墙,是防御工事,骑马打仗就不能一跃而过了。”
“哦,明白了,谢谢各位长者了。敢问风门道怎么走呢?”
长者站起身来,给他指引了一番路径。
正午时刻,完来到山之巅的一个垭口处,风门道关就在眼前。
“站住,干什么的?”守关兵士大喊道。
完:“我要到齐国去。”
守关兵士:“这儿不准任何人通过,从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
霹雳尖悬崖峭壁,山风呼啸。
完不想原路返回,试探着问:“这儿应该是条商道吧,怎么不让人通过?”
“你懂什么?!自从齐侯夹谷会盟以后,该关只准各国来往使节通过,你有通关节符吗?”
完双手捂在身上道:“我不是使节,没有通关节符。”
“那你在这里浪费什么口舌?再啰嗦一刀砍了你。”兵士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大刀。
“你,你们太不讲道理了!”完有点生气,但又不能大发光火。
“请问,哪里可以通过呢?”
“你问我,我问谁?!”
无法过关,完没有办法,只得悻悻到别处寻找能通过的关口。
不知走了多少时日,完来到一座叫大岘山的地方,这里的关楼为二层三拱门建筑,宏伟高耸、巍峨壮观,门南北有陡峻的大道,关门内走廊平缓,关口左右为绵延望不到头的石砌城墙,关门上方正中央有三个鲜红大篆字:穆陵关。
他知道,再往北就是齐国地界了。完刚要过关,被守关兵士拦住,问:“你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我是陈国人,要到齐国都城见齐君。”完没什么可怕的了,实话实说。
兵士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他孤身一人,想到从这里过关的使者们,都是乘坐车马,且有随从若干,吼道:“齐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恐怕是个奸细吧。”
“你们看我哪里像是个奸细,我只不过是一个落魄之人,现无家可归,要齐君将我收留混口饭吃罢了。”
一关长模样的人对他说:“呵呵,无家可归的人多了去了,若都来投奔,我们齐国不就成了收容院了?”
“长官,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原来是陈国的公子,因国内动乱我不得不出来躲避,找个暂且栖身的地方,相信你们齐君会收留我的。”
“哎呦呦,一计不成又耍一计,现在又冒充什么陈国公子,大概是个坑蒙拐骗之人,先把他抓起来,禀报君主听候发落。”
完听到这话,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不再跟他们多费口舌辩解了,他被五花大绑押解,朝齐都临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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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3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妫(田)完  

1、齐桓称霸忙会盟  画舫戏水退蔡姬


齐国诞生在西周初期,周武王为了酬谢功臣和宗室,大行分封制度,首封身为师父的功臣吕尚于营丘(后改称临淄),国名为齐。因国君为姜姓,故被后世称之为姜姓齐国。
太公就国营丘后,因应当地风俗,简化礼节而修政。发展工商业,利用当地鱼盐之利,人口大增,使齐国成为东方大国。
姜姓齐国开疆拓土,世袭至东周时期,姜齐桓公,吕氏,名小白,在管仲的辅佐下,攻灭谭遂两国,北杏会盟、与鲁会盟、鄄地会盟、幽地会盟、葵丘会盟,救援燕国,柽之会与重建邢卫,贯之会、阳谷之会与召陵之盟,首止之会、宁母之会与洮之会,为了称霸忙得不亦乐乎……
临淄城内。
桓公和楚国达成和议,结束了“召陵之盟”回国后,想起多日没有与各个夫人欢聚了,这日他对文武百官说:“寡人天天忙于会盟之事,近来诸事告一段落,大家有什么事情,可向仲父请教,我要暂时隐居一段时间了。”
大家都知道桓公是为了宫内的那些夫人们,再说国君为了国事也确实够忙的,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
只有管仲对他说道:“君上日日辛劳,休息几天未尝不可。国政大事臣也不敢擅自做主,愿君上及早临朝,以防臣等闪失之误。”
“哎,有仲父在,不会出现闪失,寡人最放心了。”桓公乐哈哈对着管仲道。
“好的,如遇重要事情,我等会及时禀报君上。 ”
鲍叔牙,本姓姒,因父仕齐,采于鲍,故以为姓氏,名叔牙,附和道:“君上,宰相是人间奇才,经国济世如烹小鲜,有宰相在,是国家之幸,也是君上之幸。”
管仲,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接过他的话说:“呵呵,鲍大夫也学会奉承人了?”
“不是奉承,你确确实实人才难得。寡人得宰相,如鱼得水。”桓公说。
管仲提袖掩面道:“折煞我也。”
大臣们也在一旁小声议论着管仲德才前无古人的事。
桓公见文武百官与宰相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国家大事,也就放心地休假去了。每个夫人轮回了一遍,他感觉窝在宫中像笼子中的鸟,没有会盟时的威风。
这天,桓公与最宠幸的夫人蔡姬来到申池苑囿,这里是齐国的皇家园林。苑囿茂林修竹,荷花盈塘,水榭楼台,金碧辉煌,水中能划船,林中能射猎,是齐君和大臣们游乐、打猎、避暑的绝佳场所。
蔡姬将那一头乌黑秀发挽成扇形高髻,头上戴着锏镀金凤簪,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朝阳五凤挂珠钗,赤金盘螭嘤珞圈,脖间戴着圣尊翡翠珍珠项链,耳上坠着纯黑水晶吊坠,中指上戴着白玉指环。
黑黝黝的耏水河,在苑囿内蜿蜒流淌进宽阔的镜湖,水面上映着天空的白云,倒映着岸边的杨柳,也映着高贵华丽的蔡姬。桓公搀着夫人蔡姬的手,乘上停泊的画舫,有说有笑进到水中央。
桓公问:“夫人,你们蔡国有这么大的苑囿吗?”
“哎呦,我们蔡国可不敢僭越礼法,苑囿不超过十里,哪能与咱们这儿的苑囿规模相比。”
“蔡是个小国,僭越礼法周王一定会惩罚的。”
“是啊,咱们齐国即使有僭越行为,周王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不敢怎么样。”
桓公捋着胡须说:“那是自然。”
蔡姬用手撩拨着船舷边的水,问:“君上你会水吗?”
“寡人从小惧水,不曾学习水游。夫人你呢?”
“我虽是个小女子,很小就学会水了。宫里的人都喊我是条美人鱼呢。”
“哈哈,你确实是条美人鱼,要不寡人怎能答应你父王,将你嫁给我呢。”
蔡姬看着威风凛凛的桓公问:“嫁给您也是臣妾的福气,君上当真惧水?”
桓公一脸苦相道:“是的,我不会骗你的。寡人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倒也惬意,一遇上风浪颠簸就要呕吐,若不是怕扫了夫人你的兴致,我一般不在水面上游玩。”
“哈哈哈,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怕水,那我试试你到底怕不怕水。”
“你想怎么试?你要撩拨湖水浸湿了寡人的衣裳不成?”
蔡姬笑而不语,显出神秘状,说:“一会儿君上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就知道了。”
照着蔡姬的要求,桓公闭上眼睛,看看她有什么鬼主意。
说罢,蔡姬俯身说:“君上准备好了吗?”
桓公仍然闭着眼睛回答:“准备好了。”
蔡姬故意晃船身,桓公在画舫上被摇晃的东倒西歪,面如土色,急令蔡姬:“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要摇晃了,寡人真的很害怕,要把肝胆吐出来了。”
见平日里威武的大王身如筛糠,蔡姬以为是他装佯,便摇晃得更加起劲了。桓公此时恼怒万分,色声俱厉让她停止摇晃,蔡姬方知大事不妙,说:“君上,我这不是逗你玩吗?”
“什么?你用这种方式逗我玩?是成心想要我的命吧!回宫,明天就把你送回蔡国。”
桓公这一句话,也把蔡姬吓得浑身筛糠:“君上,臣妾再也不敢了,你就饶过我吧,你若把我送回蔡国,臣妾还有什么面目见人?我生是君上的人,死是君上的鬼,我宁愿跳湖死在齐国。”
“哼,我这次绕过你,下次你就不会绕过我!这事由不得你了。”
回到宫中,桓公不由分说,第一件事就是让蔡姬收拾细软,打发人将她送回娘家。



2、蔡侯转手楚成王  齐桓知晓怒气生


当齐国差役把蔡姬送来,得知原委后,蔡侯一看自己的女儿惹恼了桓公,急的在朝堂上坐立不安,御膳也吃不下,谁问也不搭话。
大臣们知道蔡侯的心事,因看似婆婆妈妈的小事,有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谁也拿不出好的主意来应对,朝堂中寂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蔡侯问大臣们:“你们平时都有的是本能,这回怎么都不言语了?”
一大臣壮着胆子说:“敢问君上所言何事?”
“何事?你不用装聋作瞎。你们说说,好端端的一门亲事,那个齐侯竟然以公主戏水把他吓掉了魂为由,退回来了,真他妈的天下奇闻!”蔡侯对着大臣们大吐苦水说。
“哦哦哦,竟然发生这等事,这个齐侯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可不是嘛,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就大动肝火,以为他真是霸主了!”
众人纷纷议论着,蔡侯想缓和一下气氛说:“嗨,女儿自小性喜打闹,出嫁在外也改不了脾性,被齐侯送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有大臣出主意说:“君上,这是齐侯一时生气罢了,可差人到齐国去当面赔礼道歉,齐侯气消了,当会和好如初的。”
“依齐侯的性格,未必能接受道歉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齐侯不会不念及旧情的。”
“那就试试看齐侯有什么反应再说吧。”
于是,蔡侯几次三番派人来赔不是,桓公也有打算接回蔡姬的意思,但嘴上不饶人,果断拒绝。
蔡侯见没有回旋的余地,气得捶胸顿足,恨得咬牙切齿,说:“好你个齐侯,仗着自己的国家势力大,到处恃强凌弱,真是个给脸不要的东西!”
大臣:“虽说一女不嫁二夫,可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多得是,君上的闺女不愁嫁。”
“你什么意思?”
大臣眨巴眨巴眼睛,见蔡侯并无怒意,说:“齐侯太霸道了,他想当霸主,人家楚国早已称王了。”
蔡侯探过身子问:“你的意思是?”
“楚王好细腰,咱们公主保准他一眼能看上。”
蔡侯听闻此话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嘴上道:“嗯,嗯,也罢,既然你齐侯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对,一不做二不休。”
“这样吧,你到楚国走一趟,对楚王说我愿意将女儿嫁与他如何?”
“楚王保准一百个同意。”
“那就有劳你了。”
“请君上放心,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楚王定会应允的。”
果然不出所料,楚王见有如此好事,满口应承下来,不几日,蔡侯就将蔡姬转嫁给了楚成王。
熟料桓公知道了此事怒不可遏,说:“寡人扔掉的衣裳谁也不能穿!虽说是本人主动退回了蔡姬,她就应该老老实实老死在蔡国。楚国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自己称王也就罢了,打狗还得看主人!”
管仲上前劝道:“君上,你的家事臣不敢妄言,依臣看,为了这样的事情大动肝火不值。”
“不值?寡人这回不但要大动肝火,还要大动干戈呢!”
“这样怕是给他人留下笑柄的。”
“仲父,国家大事我托付给你,这件事情寡人就不给你面子了。”
“要面子,更得要里子。”
“里子面子寡人都要,不然那些结盟的国家怎样看待寡人?我这个霸主还能当下去吗?”
“君上想怎么办?”
“寡人想好了,你速速派人去联合宋、鲁、陈、卫、郑、许、曹国,一同攻打蔡国和楚国。”
“同时跟两国宣战吗?”
“是的,同时跟两国宣战,让他们见识一下寡人的霸气!”
管仲这时也没法扑灭桓公的火焰,组成的七国联军直接杀奔蔡国和楚国。
楚成王,芈姓,熊氏,名恽,万万没想到,接了个二手货反而招致齐国进攻,说:“屈完大夫,你去联军那边讲讲情,我把他的蔡姬还给他,不要进攻我们了。”
屈完,芈姓,屈氏,名完,说:“齐侯正在火头上,靠几句言语怕说不动他。”
“你去试试,他不撤军我们就跟他死斗到底。”成王一瞪眼说。
屈完接受了成王使命来见桓公,说:“我们楚王没有招惹你,是你把蔡姬主动退回的,蔡侯不得已做出的事,怎么能怨恨我王呢?”
桓公挥挥手道:“屈完大夫,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我忍不下这口气啊。”
“忍不下这口气,你可以找蔡侯理论。”
“事已至此,我就不再追究了。你既然来了,我让你看看联军的阵势吧。”
桓公带着屈完一同观看联军的阅兵式。各路联军依次出场,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他的目的,是要以此震慑楚国。
“屈完大夫,你看到了吧,这样的联军你们荆蛮之地一朝一夕就可踏平。”桓公一脸得意。
然而屈完并没有显露惊恐状,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齐以德安定诸侯,天下无人能敌。如以武力操控天下,楚国以方城山为城,以汉水为护城河,只怕你们也是吃不消的。”
“屈完大夫说得对,我本无意对楚动武,是蔡侯那小子欺我太甚。以德安定诸侯才是我的本意。”
“看来齐侯有撤军的念头啦?”
“是的,楚王派你来,我也要给你个面子嘛。”
桓公见楚国也不是好欺负的,便与屈完达成结盟协议,讨伐之事就此偃旗息鼓。


3、妫完来投桓公喜  沃盥之礼探虚实   


征讨没捞到半点好处,都是意气用事,不停劝告的结果。
郁闷回到齐都,桓公一肚子火还没有发泄完,在宫廷中指天发誓:从今往后,姜齐后人再也不娶蔡国女子!
说毕,将一卷竹简哗啦扔在地上。
管仲立即示意侍者将竹简收容起来,说:“君上,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大动肝火,实在有点不值当。”
“仲父啊,换做是你也容不下这口气!”
这时,卫兵进来报告说:“禀报君上,穆陵关边防抓到一个奸细,已押解到过来,他自称是陈国人,口口声声要求面见君上。”
“一个奸细,你们自由处置吧,我正有要事与大臣们商讨,哪有工夫见他?!”桓公一挥手,将卫兵打发出去了。
只听的宫殿外有人大声嚷嚷:“君上有令,哪儿来哪儿去吧,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
“麻烦你再通报一下君上,就说我是陈国王室的人。”
卫兵:“你竟敢冒充陈国王室的人,脑袋不想要了?还不快走!”
“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了,一定要见到齐侯。”
卫兵无奈,又第二次进来报告,桓公说:“国与国之间来使,应该正大光明行事,怎能派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来?”
管仲说:“君上,夜猫子进宅,来者不善啊。他掩人耳目,悄悄来访,指不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来求助您呢。”
“那么好吧,我就见见此人是什么来头。”
说完,桓公率领一班文武大臣,从金銮殿移驾点将台。
完被引导着进入殿内,远远他就瞅着宝座上的那个人,只见他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靴,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挺直的鼻梁,面如青铜,不怒而自威。
见到桓公扑通跪地,摘下身上的玉璧呈献上,说:“齐侯,我是前陈侯的儿子完,现陈侯将太子杀害,另立了新太子,说我与原太子同谋不轨,欲加害于我,特来贵国避难,敢请君侯收留,在下不胜感激。”完叙说着来龙去脉。
“你说你是前陈侯的儿子完,我们相互又没谋过面,只是凭一块玉璧,让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哦,我忘了,我随身携带照身贴呢。”
“那你呈上来让寡人瞧瞧。”
完从身上拿出经过打磨、外表光滑的竹板——照身贴,上面刻画着完的图像和几个简单文字,侍者接过,递给桓公。
桓公接过照身贴仔细对照了一番,又将照身贴递给管仲,说:“这么说来,你当真是前陈侯的儿子了?”
“在齐侯面前我怎敢造次,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糊弄您。”
桓公本来对“召陵之盟”时的陈国大夫轩涛涂,欺骗糊弄自己这个诸侯霸主的行为余怒未消,得知陈国的变故,想到自己也曾避难于莒的往前,不免生出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认为将来妫完也有可能继承陈国的王位,觉得这是一个送上门来讨伐陈国的理由,也为自己的霸业传扬名声的好机会。
听妫完讲述了事情经过说:“公子来投奔我,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大齐国的信任。”
完:“我就是信得过齐侯,才冒死来投奔的。”
“哈哈,好,好。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与御寇虽是叔伯兄弟,他死的太冤枉了!”
“这个好说,有寡人替你们做主,过段时间一定要让陈侯付出代价。”然后对身边大臣道:“既然公子远道而来投奔于我,这里就是他的新家了。”
“齐侯,我来投奔于您,人生地不熟,大人不拘小节,以后的日子完就仰仗您了。”
“那还用说嘛,来投奔寡人的,绝不会受到亏待。就说宰相吧,寡人不记一箭之仇,视作仲父,以后你就做寡人的义子吧。”
完再次鞠躬叩谢。
两人的对话,把一旁的文武大臣听得一愣一愣的。
桓公:“公子,你们陈国距蛮夷之地不远,来我们东夷今后怕你水土不服,寡人为你接风洗尘,先适应一下环境如何?”
“岂敢有劳齐侯。”
“来来来,寡人先给你介绍一下朝堂上的百官,这位是仲父管相。”
完望向管仲,他脸庞棱角分明,白衣黑发,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
“见过管相。”
管仲微微点了点头,说:“青年才俊啊。”。
“那个叫鲍叔牙。”
完又看向他,黑亮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见过鲍大人。”
鲍叔牙:“公子路途辛苦了。”
“我能活着来到齐国,已经是奇迹了,今又有幸与各位大人相识,更是不幸中的万幸。”
桓公还要一一介绍其他人,被管仲用眼神拦下了。
他俩去往一边,桓公问:“仲父为何要阻拦我?”
“仅凭他自言自说,怎能够完全相信他是陈国宫室的人?”
“那怎么办?”
“可以考验他一下。”
“怎么考验呢?”
“等会儿设宴招待他,看他的行为,就可以知道他是否真实宫室的人。”
“这好说,让能做卯、戠、册、沈、胣、伐、岁、胹、烄、燎、箙、刏、焚、俎的全能司庖易牙亲自操厨,用八盘五簋,豆叶牛肉羹;苦荼羊肉羹;薇菜猪肉羹;麦饭脯鸡羹;米饭犬兔雉羹宴招待。”
“嗯嗯,仅此从仪态上就能看出端倪。”
宴会开始前,侍者持匜等待众人一一洗手,一位年少的仆人捧着青铜盘在下面接水,另一侍者给洗过手的人递上帕巾,桓公看着完最后一个洗手,盥中弃水瞬间变浊,笑道:“公子虽然指上带污,但很懂得沃盥之礼呢。”
“整日生活在王室,略知沃盥应有的礼节。”
桓公默默点了点头。
洗过手之后,客人们来到铜提链鉴前面,整理自己的衣冠。仆人轻轻打开鉴盖,客人用鉴中清水看看自己的衣冠是否整洁。
摄衽浴漱后来到餐厅,席地而坐有镂空龙纹青铜镇,用来压住席子四角,使席子不至于轻易移动。在几案之间,还摆着几只造型优美的铜熏,里面盛的是燃烧的香料。那套铜炭盆、箕和漏铲,是用来取暖的,炭盆上用镶铸法装饰着大方舒展的红铜花纹,铜箕是依照竹编制成,一根根竹蔑花纹清晰。漏铲底上有53个菱形漏眼,是用来筛炭用的。
主人和客人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座案和一只俎,身边还侧着摆放一只几。彩漆浮雕兽面纹木案是用来摆放饭菜的。俎上专门用来摆放汤匕、小刀等工具。几,是坐累了用来倚靠着休息用,几案并不能随便坐,主人和客人的位置都是有严格规定,主人东向坐,主陪南向坐,主客北向坐,随从西向侍。
桓公高冠博带,着深衣坐五重席,管仲鲍叔牙坐三重席,陈完等众人坐二重席。匕、柶、勺、斗、瓒、刀、叉、箸一一摆放,菜品特别上了白鳝和缠丝鸭蛋,箪食壶浆一应俱全。
坐毕,桓公从甎中取一块冒着热气的肉放到簋里,扫了众人一眼,说:“今陈国公子完初来我国,寡人用最高规格接待他,有各位大臣作陪,不知公子有何感想。”
“来到这儿,我就有了家的感觉。”
“说得好,好客齐国欢迎你,宾至如归,且将他乡作故乡吧,我说了,往后这儿就是你的新家,何况你是我新认的义子呢,呵呵,呵呵呵。”
完起身拜谢道:“齐侯如此厚恩,完有栖身之地,当如再生父母,我没齿不忘鸿恩。”
桓公端着酒爵问:“我们齐国也是酿酒的故乡,陈公子,你觉得这酒怎么样啊?”
“‘五齐三酒’我略知一二。‘泛齐、醴齐、盎齐、醍齐、沉齐’未经过滤,比不上‘事酒、昔酒、清酒’用茅草过滤过。这酒当在‘三酒’之列。大王您说我说的对吗?”
“哦,呵呵,看来陈公子对酒颇有研究啊。”
“嗨,谈不上研究,长在宫室,周旋于卿大夫之间,三天两头与酒打交道,是舌尖上的味蕾告诉我的。”
“那好,今日个咱们畅怀痛饮。干,干。”
酒过三巡,筵过五味,不知不觉已到掌灯时分。
桓公对管仲道:“今日宴饮,为陈国来的公子接风洗尘,意犹未尽也,仲父,咱们是否可以继续举火欢宴?”
管仲与桓公对视了一眼,没有作答。
完看出了其中的玄机,立刻说:“齐侯对完已经是恩重如山,天色不早了,来日方长,君上保重龙体要紧,还是早点歇息吧。”
桓公心中已经有了底,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陈国还有你的什么亲人吗?”
“嗨,一言难尽,早先陈国发生的事,想必君侯也都知晓了,现在只剩完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完并没有讲出实情。
“那好,你暂且住下,等有时间我与大臣们商议一下,给你安排个差事干。”
完再次起身拱手:“能够在齐国谋个差事安身立命,完别无他求,在此先行道谢了。”
完对在座的以一拱手道谢。
这些日子,陈完没有享受过如此丰富的菜肴,自然感动不已。
管仲对完说:“公子,齐国的菜品可符合你的胃口?”
完对管仲一拱手:“虽说与陈国的口味有不同,到哪山砍哪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完会慢慢适应的。”
“那就好,那就好。看得出来,君侯非常赏识你,不要辜负了君侯的一片爱心。”
“那是自然。我所担心的是,各位王公大臣也能如君侯一样包容我。”
“上不宽大包容臣下,则不能居圣位。草木有情皆长养,乾坤无地不包容。齐国上下和谐包容和谐,与万物同生长,王公大臣们都有着宽大心胸。”
“这我就无所顾虑了。”
宴会结束,已经傍晚,完谢过齐侯和宰相,踏着铺地花纹方砖走下点将台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台廊树木卷云纹瓦当滴下的雨水,来到排水道口处,水打着漩涡流到城外的河沟。
他抬头望着高大城墙,心里嘀咕,周天子的城墙高“九雉”,齐国虽是诸侯国,都城城墙的高度当在“七雉”以上,更何况小城的角楼在夜色里仿若琼阁一般,处处无不彰显着霸王之气派。
他自言自语道:我们陈国是公爵,城墙不敢逾越‘七雉’礼制;齐国只是一个侯爵,城墙堪比周王的‘九雉’,今来投奔齐国,算是走对了路子。但愿周太史的卦辞,能在这儿得到应验吧。


4、有意妫完做卿士  鲍叔管仲不接受


过了不多时日,桓公在享受美食的时候,歌舞伴着轻轻吟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一曲未了,桓公推开坐怀的舞姬,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忽然想到了陈完,对大臣们说:“妫完在陈国也是王室族裔,想必具备治国之才。”
妫完来到齐国并没有多少时间,许多大臣别说见他一面,就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有人问:“君上,妫完是哪位高人啊?”
“哦哈哈,你还不知道呢,前段时间陈国前陈侯那个叫完的儿子,因国内变故来投奔我们了。”
“哦,有这样一个人。”
“仲父和鲍大夫都已经见到过,认识他了。”
“有相国和鲍大夫执掌国事,我等还不了解,不便妄言。”
桓公:“这个人作为陈国王室族裔,来投奔我们齐国,总不能把他当做一般庶民对待吧。”
“那是那是,把王室族裔的人当一般庶民对待,有失我们的雅量。”
桓公又端起酒樽放在唇边,说:“我琢磨了许久,给他个啥差事干合适呢?”
“君上,打发这样的人还不容易?领兵打仗恐怕他干不了,兴许让他做督劳是个好的去处呢。”
转来绕去,众人都没有猜到桓公心里想说的话,他直接捅破了窗户纸说:“我想让他留在身边做卿士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口,差点把众人惊掉了下巴,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见众人没有回声,桓公将目光首先投向了鲍叔牙:“鲍大夫意下如何?”
鲍叔牙听到桓公问话,起身道:“卿是国家的军政一把手,是可以世袭的职务,只能由公室子弟担任。一个外来避难之人,对齐国没什么贡献,再说他对齐国不甚了解,让其做大王身边的卿士,恐怕有点不妥吧?”
“可是,寡人已经认他做了义子啊。”
桓公本来就是想借此机会,看看鲍叔牙能否给他推荐第二个管仲,也是试探一下大臣们的反应,结果鲍叔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瞥了一眼管仲,大手一挥说:“召陵会盟时陈侯小动作不断,我对此事念念不忘。相信一个人就不要怀疑他的能力,说他行他就行,不行也行。没有什么妥不妥的。若是哪天晋国的重耳来了,我也一样对待他。”
然后悄悄对管仲道:“别国贵族逃难到我国,我们必须要将其好好招待,委以重任,只有这样,才能凸现出我国政治清明,发展繁荣。不知仲父意下如何。”
管仲说:“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诎,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君上施德于天下,霸业永固。”
桓公拿起酒樽一饮而尽,说:“知我心者,仲父也。争霸中原,不但要灭掉一只只拦路虎,还要收拢那些温顺的羔羊,豢养起来为我所用。这些全仰仗仲父了。”
管仲:“是君上德布天下,臣不过是一管家而已,所起的作用微不足道。让陈完做卿士,恐怕大家一时接受不了。”
桓公:“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咱们国家吃闲饭吧。”
鲍叔牙:“吃闲饭的人多了去了,可以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子,观察一下他的能力如何也不迟。”
管仲:“君上认妫完做义子,此事有点过于仓促,事已至此,君上的话已经说出口是收不回来了。有时间我安排一下,让君上再接触一下多多了解一下陈完,直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各位大臣们才会没有话说。”
“这倒也是,我听你们二位的。但是陈侯寡人是一定要教训教训他的。”
“君上,陈侯那个家伙经常耍小聪明,会盟时的所作所为着实可恨,但征讨之事讲究师出有名,王上打算怎样教训陈侯呢?”
“这个还不好说?以寡人的名义,就说陈侯不尊王,只这一件就够他喝一壶的,再联络一下江国和黄国,一起出兵攻打陈国,看他如何应对。”
管仲:“远道伐陈,不可掉以轻心,别在小河沟里翻了船。为何不让中原诸侯联盟的国家一起出兵伐陈?”
“哎,中原诸侯联盟的国家劳师动众,跟随寡人征伐多时,刚从南方回国让他们先休整休整吧。”
“就这一个出兵的理由?”
“再找理由嘛,就是惩罚陈国暗藏私心,不敬寡人的自私行为。”
“需不需要让妫完一同跟随队伍出征?”
“人家刚来咱们齐国,跟随咱们一同出征,不是出卖了人家嘛,让陈国知道了会怎么想?一定会认为他是个里外呼应的内奸,更容易引起陈人和陈侯的憎恨。咱们做事光明正大,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君上,既然如此,请允许臣这次也不跟随出征了。”
“哎,国内的事还指望仲父掌控呢,何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还有兵员等的诸多事物需要你运筹帷幄之中,我自己就能够把陈侯搞定。”
“如此,臣只有遵命了。”
面对桓公气势汹汹的攻伐,陈国宣公惶恐畏惧不已,只得赶紧派遣使者向桓公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大堆,才勉强送走了前来泄愤的齐军和江、黄两国军队,向齐国缴纳了大笔“朝聘之礼”。


5、君王任命工正官  摇身一变改姓田


妫完临时下榻在召口馆驿。
当他得知桓公率领联军攻伐陈国,个中滋味难以言说。一方面希冀教训一下宣公,另一方面不希望陈国子民生灵涂炭。矛盾与纠结组成了孪生姊妹,后来有听说罢兵言和,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已经多少个日夜没有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这一夜,他反反复复思考着这些日子的经历,辗转反侧之后刚刚进入梦乡,山坳北风呼啸,柏树林传来一声声“哩--嘟罗--嘟罗”寒号鸟的鸣叫。
是夜,他做了个不祥的梦,回想梦中的情境,他在墙壁上画了个圆圈,口中念念有词说:“夜梦不详,画在西墙,太阳一出,化为吉祥。”一连说了七遍才放松下来。
太阳马上就要露脸了,他来到山间小路上走动。
东方天空渐渐的呈现出一些淡红色,一会儿太阳要露脸了,在地平线上跳跃,此刻霞光万道,把天空染的通红。几片云朵围在太阳身边,好像大地上一切都是太阳的子民,而云朵像是太阳的贴身护卫,如影随行跟着,时该保护着太阳的安全。
山野间,树上的枣儿红绿相间挂满枝头;柿树上的果子一颗颗橙黄。陈完一边欣赏着山中的风景,一边观察着一树一树的果实,他心里想,齐国真是个好地方。一阵山风刮起,树林响起阵阵风涛,树枝摇来晃去,那些早熟的枣儿、柿子,“啪嗒啪嗒”随风摇落在陈完的脚下。
陈完这时心里想的不是不是这周边的风景,他苦闷,投奔齐国以来,虽然齐君待他不薄,将他安排在这里挂了起来,似乎已经把他忘记了,天天如此的难熬日子,自己就像是虫枣烂柿子,没人理睬不说,走路都躲着。想到这些,他飞起一脚,将一颗圆圆的面石疙瘩踢得骨碌碌乱滚。
忽听一阵马蹄得得,来到陈完面前停住,一谒者从马背上跳下道:“公子,君上今天要见你,请你马上去一趟。”
完:“请禀告齐侯,我立刻赶去见他。”
谒者一声“好嘞”,转身打马而去,山路上卷起一阵尘土。
完急急忙忙快步回到馆驿,整了整衣冠,感觉一切没有纰漏,随后往齐王府赶。一路上他在想:这次齐王召见我要干什么呢?是让我回到陈国去,还是让我住下来?他一路忐忑不安,禁不住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心思间已到王宫,他下马后拍了拍风尘,见一切正常,不见有什么杀气,心情平静了许多,抬步迈向宫门。
“陈公子到。” 谒者喊。
完沿通道碎步向前,说:“齐侯,完前来晋见。”
桓公:“公子这些天来已经红光满面,不像刚来时面色焦黄。”
“受到齐侯礼遇,完像脱胎换骨,深谢齐侯隆恩。”
“不知公子对齐国满意否?”
“完肝脑涂地,也道不尽君上的大恩大德。”
“哦,看来公子打算长期住下去了?”
“是的,完别无他念。”
桓公想试探一下陈完:“你真若准备长期在齐国久住,留在我身边做卿士如何?”
完见桓公对自己厚爱,心中暗自嘀咕,接受这样的高位很快就会招来同朝官员的妒恨,立马诚惶诚恐地说:“我作为寄居在外之臣,有幸能不做劳苦之役,就是君侯您对我的恩惠了,担任如此高官我受之有愧,不敢贪心不足,还是让我做点别的事情好,即使做太子冼马也甘心情愿。”
桓公心里一阵嘀咕,这小子很会钻营啊,一眼就瞄向太子冼马位置,是想找个永久的靠山呢。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等待着管仲的反应。
管仲连忙截住对话,说:“公子,适合你的地方多得是,你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完见桓公没有马上表态,说:“管相,我非常崇拜舜帝之乐,曾经在大司乐研修过,对韶乐古琴减字谱已经烂熟于心,您就让我去乐苑传授韶乐吧。”
桓公问管仲:“韶乐?我们齐国不乏乐师人才,随便划拉就是一大堆,可那是些靡靡之音,在宫廷里演奏一下取乐助兴可以,单凭演奏韶乐它能击退来犯之敌?能助我实现霸业梦想吗?”
管仲:“君上,韶乐主要是用以歌颂帝尧的圣德,是国家大典用乐,是宫廷音乐中等级最高、运用最久的雅乐。王室演奏韶乐的乐师就达1463人之多呢。我们齐国虽说不乏乐师,但没有人会演奏韶乐。”
桓公指了指完说:“你在大司乐研修过,想必真的会演奏韶乐了?”
“是的,只是我近来没时间演奏,三天不念口生,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练,成了门外汉。虽比不上那些专门乐工,也能凑合着说得过去。”
管仲:“君上,公子是在谦虚,人说三略于胸安社稷,一技在手定江湖。何不请陈公子就此弹奏一曲,让各位卿大夫共赏?”
完:“演奏韶乐不能单打独斗,场面上最好是有金石之声相伴,那才美呢。”
桓公:“那不好说吗,宫廷之中唯独不缺的就是金石乐工。”
管仲:“我们那些乐工,金声玉振击鼓吹竽都是一把好手,可从来没有演奏过韶乐啊。”
完:“这好办,只要跟着我练习上几遍,他们就会触类旁通的。”
于是,桓公命人把乐工请过来,架好编钟和石磬,在朝堂之中草草演习了一遍,就正式开始演奏韶乐。
完端坐在中央,一架古筝在他的弹奏下发出高雅声音,女乐工敲打着编钟石磬,大厅内回想着和鸣之声。这种号称“六代大乐”的宫廷音乐和以律吕律,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融礼、乐、歌、舞为一体,表达了对天神的歌颂与崇敬。
管仲:“这韶乐若是诗、乐、曲、舞为一体会更好。”
桓公对这场演奏表情木然,本已昏昏欲睡,听后不置可否,然后对完说:“曲高和寡,韶乐再高雅能欣赏的也是少数人,我想要的是能真正帮助我实现霸业的人才。”
管仲:“他祖上曾是陶正之官,执掌大周的陶器制作,从事管理制陶的百工呢。”
桓公对完说:“呵呵,仲父的一句话提醒了寡人,既然你祖上曾是陶正之官,看你这孩子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那你就做百工官吧。”
又对管仲道:“仲父,你掌管社户版图,可以找块车马栗粟丰饶处,给公子做封地如何?”
“君上,公子初来乍到,依我看就把田地封给他吧。”
“就依仲父所言,想必公子会满意的。”
完听桓公和管仲这么说,不晓得田地在何方,担心田地地处偏远,弄不好会被陈国派来的人暗算,问:“君上,这个田地在什么地方?”
宰相管仲猜透了完的心思顾虑,说:“公子放心吧,田地就在大城的西北角,距王城咫尺之遥,在君主的鼻子底下做百工之官,是个人人羡慕的美差啊。”
完忙不迭拱手道:“臣幸会来齐,受到齐侯如此礼遇,心中惴惴不安,唯有尽心尽意来报答。”
管仲:“有言道,东首贫瘠,西首富,南首富贵,北首亡。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那是个天人合一的好地方。”
完:“如此说来,这般阴阳平衡的去处,完可以趋吉避凶了。多谢管相指点。”
管仲:“不过,做了百工官,也别忘了舜帝之乐,可当作业余爱好,向司乐官传授,让韶乐在齐国大地上回响。”
完:“管相所言极是,我一定不遗余力。”
鲍叔牙道:“来齐避难之人,能受到你这样待遇的惟你一人而已,千万不要辜负了齐君恩宠。”
完:“鲍大夫说到了我心坎上,走投无路的我,现今被齐君赏识,也不枉来世走一遭,做一匹夫足矣,夫复何求。”
鲍叔牙:“世间万物都有着一种看不见的联系,处处有讲究,事事有规矩。”
完:“以后的日子,要仰仗君主和各位大夫的护佑,完定当竭心尽力。”
桓公:“你就甩开膀子干吧,祝你在齐大放异彩。”
完:“既然君主封我到田地,恳请君主也赐我姓田吧。”
“呵呵,好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就去掉妫姓改姓田,从今后你就是田完了。”
告别桓公,从王府出来,摇身一变改名换姓成了田完,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他来到街上,找人占卜了一卦,按照《易经》的说法,“乾”居西北,王气必然在西北,封地正好与此相对应。田完给了占卜人几枚铜贝币,哼起了小曲。
一个出身于公室的贵族公子,放着眼前高官厚禄不去享受,反而甘心去做个小官,可见田完深谙进退之道,绝对是个颇具韬略的人。


6、初来乍到实不易  处心积虑交宠臣


来齐国就职不长时间,田完知道了桓公长子无诡与宠臣易牙、竖刁、开方三人交好,他脑袋里转悠着想,公子无诡将来是要世袭王位的必然人选,自己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必须要仰仗他才行,可是怎样能结交上公子无诡呢?他首先想到了全能司庖易牙。
寒风凛冽的一个上午,田完坐在淄河岸的石头上边发呆,淄河的水已经露出浅滩,一群觅食的水鸟也在河中的孤岛上飞徊。河中有一老翁驾着一叶小舟,手拿鱼叉竹柄”乒乒乓乓”敲打水面,时不时将逮住的甲鱼放进筐篓里。
田完看到这种情景甚是疑惑,等老汉靠近些,他搭话问:“老人家,冬天天气寒冷,甲鱼潜伏在深水里不动,你是靠什么手段逮到的呢?”
老汉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说:“年轻人,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的确是个南方人,但我现在是个齐国人了。”
老汉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嘿嘿一笑道:“你莫不是来齐国做赘婿的吧?”
田完一听道,连忙说:“不,不,不,不是,你看着我像是做赘婿的人吗?”
“嗨,你瞒不了我,我们齐国民家长女不嫁,留家主祠,像你这样的赘婿多得是。”
田完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我真不是你说的那种赘婿,我是投靠亲友而来的。”
老汉看了看田完,说:“看你穿戴整洁,像个白面书生,怪不得不知道这鳖的习惯。”
“噢,北方的鳖有什么习性啊?”
“别看冬天它潜伏在深水里,一有风吹水动,它就会贴紧河底爬动。四肢和头部碰到水底的腐草败叶,就会冒出相对应的四五撮密密麻麻小水泡。鳖爬到哪里,小水泡就会跟到哪里。所以啊,我不断敲打水面,就惊动它了爬行,用鱼叉一叉一个准。”
田完听老汉这样说更奇怪了,问:“鳖有硬硬的铠甲,你怎么会一叉一个准?”
“别看它有铠甲,它往前蠕动的时候头不就伸出来了嘛。”
“什么事都有外行人不知道的门道。这鳖好吃吗?”
老汉:“你还真是个外地人,难道没有听说过‘淄鳖乌鳝海中鮻’吗?就是说淄河里的鳖,乌河里的黄鳝鱼,海中的鮻鱼,都是人世间的上佳美味,连王宫里的人都垂涎三尺呢。”
听到这话,田完立马问道:“那我买你这些鳖可以吗?”
“唉。不瞒你说,我逮这些鳖不是卖的,是给我的老伴补身子用的。”
“这么些鳖,你们一时半会也吃不了,再说你很会逮鳖,卖给我一半吧,要多少银两都行。”
“我们庄稼人不贪恋银两,想要就送给你几只。”
“那怎么能成?你逮鳖也是费神劳力的,谁家的钱财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拿你两只鳖,给你一串铜贝币吧。”
田完一摸衣服,又说:“哎呀,我今天还没带银两和贝币,你跟我回去拿行不行?”
老汉一摆手道:“说了不要你的银两,送给你。”
“那这样好不好,改天你来捉鳖的时候我将银两给你,我会讲信用的。”
告辞老汉,田完提着两只大鳖去找易牙。
全能司庖易牙现在已不亲自操厨了,升格为大厨总领班,不是桓公亲点御膳,闲下来的机会总是跟竖刁、开方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享受着宫室的一切。
易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的时候,田完提着两只鳖进来,“哎呦呦,百工官来了?”
“易司庖,你在这儿等谁呢?”
“我还能等谁,竖刁和开方说傍晌午到,现在还不见鬼影儿。”
“那正好,我贡献上两只鳖,一只给君主享用,一只咱们一块儿乐呵乐呵咋样?”
易牙看着两只伸伸缩缩的龟头问:“这大冬天的,鳖都眠在水底下不出来,你上哪儿鼓捣来的?”
田完提起两只鳖,在易牙面前晃悠着,说:“这你就甭管了,英雄不问出处,你说竖刁和开方一会儿到这里来,那不是正好这鳖也有了用武之地嘛。”
“好好哈,你交到厨房里去吧。”
田完和易牙喝着茶饮的工夫,竖刁和开方一前一后进来。
“百工官今天也在啊?” 竖刁先开口说。
“偶得空闲来易司庖这里,顺便开开洋荤,呵呵。”
开方:“你这个君主的大红人,难得一遇,难得一遇。”
田完:“哪里哪里,我怎称得上是大红人,你们三个才是君主的大红人呢。”
易牙:“百工官今天特意送来两只大鳖,一只给君主补身子,剩下的一只咱们共同分享。”
竖刁:“百工官事事想着咱们,值得结交,值得结交。”
开方也随和道:“看不出来,百工官很有心机啊。”
田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闲谈一番后,厨房说鳖已做好了,几个人移步餐间,易牙拿出宫中珍藏的樱桃酒,说:“这酒是专供君主喝的,今天让你们也尝尝。”
田完:“君主的专用御酒,一定是好酒。”
说话间,他们各自品尝着蒸煮的鳖肉,开方问田完:“百工官觉得这味道怎么样啊?”
“在别处吃过,特别腥气。”
竖刁:“别处没有得到易庖厨的真传,不腥才怪。”
田完:“易庖厨做鳖有什么绝招啊?”
易牙撸了撸袖子道:“呵呵,这做鳖啊,去皮不能用开水烫,感觉烫手的水就行,也不能烫的时间太长,点着灯的工夫即可,最为主要的是……”说到这儿他停顿下了。
田完:“怎么不往下说了,难道怕我们学了去不成?”
易牙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后才继续说:“最为主要的是,人们在做鳖时,留下鳖油,把鳖胆给扔了。”
“胆不是苦的嘛。”
“绝大多数的人认为鳖胆是苦的,其实,鳖胆是甜的。”
“哦哦哦。”
“鳖胆能去腥提鲜,所以做鳖时一定要保留鳖胆。”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
推杯换盏之时,易牙品了一口鳖汤道:“这汤是够鲜美的,可比起我用儿子肉做的来差远了。”
田完听说过这件事,当初易牙是桓公的御用厨子,有一次饭间,桓公半开玩笑地对易牙说,天下的山珍海味我都吃尽了,可就是不知道人肉是什么滋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易牙立即回家将自己三岁的儿子杀死,做成美食,献给桓公食用。桓公吃了易牙用儿子肉做成的菜肴,感到其肉鲜嫩无比,问这是什么肉,易牙含泪告诉桓公,这是臣儿子的肉,献给大王尝鲜。桓公深为感动,便开始启用易牙,在宫廷中做官。没想到他竟在这种场合拿来炫耀,一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竖刁也叹口气说:“伴君如伴虎啊,我还不是天天出入后宫和妃嫔们打交道,怕引起君主的担心,才自己动手把老二割掉的嘛。”
开方屈犟着脸:“俺们这些人啊,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主动放弃卫国储君的地位来齐国是做人质,侍奉君主十五年里一次也没有回过卫国,就连父亲死了也没回去奔丧。为的是什么?”
对于他们啦的这些事儿,田完装作没听见。竖刁却附在易牙耳旁嘀咕道:“田完这小子不简单。”
易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喝酒,喝酒。”
四个人开怀畅饮,一直喝到月儿爬上树梢头。


7、易牙开方和竖刁   酒后女市乐逍遥   


早春,冰凌消融。
渤海湾渔帆点点,羊角沟的鮻鱼上市了,鱼贩子经过长途贩运,在人来熙往的市场上大声吆喝着:“吃了开凌梭,鲜得没法说。各位各位,来买点鮻鱼吃吧。”
田完知道了当地有‘淄鳖乌鳝海中鮻’的说法,便来到人群围拢的的鱼贩跟前瞅了瞅,说:“这些鮻鱼怎么有干的有鲜的?”
鱼贩:“客官,干的是咸的,你是要干的还是鲜的?要尝鲜还是买鲜的。”
田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们腌咸鱼也要用官盐吗?”
“可不是呢,现在官盐管得很紧,盐比鱼贵,不划算。”
“噢,这里边还有很多道道呢。”
“是的呢,天冷的时候不敢腌得很咸,省下来的盐,可以低于官盐的价卖出去。”说到这儿,鱼贩瞅了瞅四周的人,小声说:“这件事你可不要声张出去,不然我们要杀脑袋的。”
田完抿嘴一笑道:“那当然,那当然。你这些鲜鱼我都要了。”
“你都要了?我们还要买呢!”一买鱼人凑过来说。
田完:“你们可以买别的鱼吃嘛。”
买鱼人:“你好生不讲道理,让大家都买点尝尝鲜嘛。”
“我这是给王室买的,你们就不要争了。”
一听说他是给王室买鱼,谁也不敢争执了,鱼贩却傻了眼,连忙收拾渔篓,摆着手说:“这鱼不卖了,不卖了。”
田完:“好好的怎么又不卖了?”
“俺不知道你是官府的人,刚才,刚才……”
田完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老兄。”
鱼贩这才把一颗吊着的心放下来,按照田完的吩咐,把整筐鱼送进宫里。
易牙请竖刁和开方过来,共同品尝田完送来的鮻鱼。
另外上的菜品有牛油煎小羊、乳猪,狗油煎野鸡、鱼干,外加猪油煎小牛、小鹿。
看到这些,田完也不是在王宫中生活了三天两日的人,意味深长地说:“有道是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啊。”
竖刁立起食指嘘了一声道:“在这儿就不要那么多穷讲究了,这些都是禽兽,尽管吃就是了。”
在场的人听后,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都有些醉意了。
易牙说:“咱们不要只顾着喝酒,这么好的梭鱼,吃啊。”
田完:“这次做的太少了,一人一条鱼,吃的都光剩下鱼头了,还怎么吃?”
易牙:“百工官,你这就不懂了,这是在齐国,不是你们陈国。”
“什么意思?”
开方呵呵大小道:“我也是来齐国才知道的。”
田完更加疑惑:“难道吃鱼还有什么讲究吗?”
竖刁:“是啊,讲究的很呢。吃鮻鱼时人们常说‘丢了车和牛,不丢鮻鱼头’呢。”
“噢,原来如此。”
易牙:“这吃鱼头更有讲究,目的是咂鱼头汤。”
田完:“请易总管说来听听。”
“咂鱼头汤嘛,就是在原有品尝过的鱼菜口香未尽之余,将鱼头鱼尾等残盘,交厨房进行二次加工制作,主要是加上鲜汤或高汤、辅料、调味品制成鱼汤,味道鲜美,酸甜醇厚,开胃爽口,下酒佐餐那才叫绝呢。”
“各位不早说,今日个我长见识了。”
田完又醉醺醺问:“改日咱们可否请公子无诡聚一聚?”
开方:“那好说,那好说。”
易牙:“我负责约公子。”
竖刁:“没有拿手的美味佳肴,请不动他啊。”
田完:“这些嘛,我来搞定。”
他们品着大厨炖好的咂鱼头汤,喝到日过三杆。
易牙说话已经结结巴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去女市快活快活如何?”
“快闭上你这张臭嘴吧。” 竖刁红着脸表示反对。
开方:“呵呵呵,鲤鱼敲鼓鹰打锣,扁担开花驴骑人,你这不是难为他吗?”
易牙一拍大腿道:“忘了忘了,守着矬人不说矮,守着秃子不说光,抱歉抱歉。”
田完登时也明白过来:“哎哎哎,竖刁兄可以回舍休息,咱们去,咱们去嘛。”
打发走了竖刁,三人遛遛歪斜去了女市逍遥。
路上走着,田完说:“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怎么了百工官,是不是尿裤子了?”
“二位仁兄,我从未来过女市,别闹出笑话来。”
“这都是无师自通的事,还用教吗?” 易牙拍着他的肩膀说。
开方嘿嘿嘿笑着说:“不用你愁,女市里的哪一个保准能教会你呢。”
田完:“我辨别不出哪些人是女市的。”
易牙:“一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到时候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一会儿来到女市,那些倚门望闾的妇人们,大多是战争中俘虏的女奴隶,也有专门从国外收购来的女奴隶,还有本国的犯罪分子家属,甚至,还有主动要求从事这份工作的良家妇女。为了更有吸引力,管仲曾派人前往吴越、西戎、北狄等地收购美女。一时间,世界各地的妓女都来到齐国的国家大妓院。有黑眼睛、有蓝眼睛;有黑头发、有黄头发、还有红头发;有说正宗山东话的、有说河南话的、有说吴越话的,还有说谁也听不懂的话的。
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目的,争抢着把他们三人拉进房间。
田完知道,易牙竖刁和开方与公子无诡关系相当密切,他想方设法取悦这三个人的目的,是想能与无诡牵上线。
那天他们三个人从女市出来后,说:“改日我弄点乌河鳝鱼,约上公子无诡如何?”
易牙晃悠着肥胖身子道:“无诡与我们三人是铁哥们,成不了问题。”
开方给易牙使了个眼色,说:“公子无诡不是任何人都能请得动的。”
“先别告诉他真相,等人都到齐了,相信他客随主便的。”易牙这么说。
田完:“那就有劳各位了。”
这事定下来,田完来到愚公山下的乌河边,以查看水磨作坊的名义,顺便让村民捉些鳝鱼。
乌河两岸浅水湿地里如青纱帐一样的芦苇丛一片连一片,蒲草、红莲、白莲、水柳;水中苲草、水榆钱菜、绿藻随处可见,野鸭子、野鸡、斑鸠、麻雀、翠鸟、喳喳嘁子……
姑娘洗衣,孩子们在河边草地上打滚、挖野菜、采野花,尽情的享受乌河的赏赐。
有一年齐国遇上大旱,民不聊生,百姓扶老携幼,背井离乡。东海龙王的儿子乌龙见此惨状,施雨作法,雨过之后,旱情仍得不到缓解。于是乌龙舍身取义,腾跃人间化作一条长河,解除旱情,拯救了黎民百姓。人们为纪念乌龙,便将这条河叫乌龙河,叫着叫着,人们习惯了叫成乌河。
田完的心思不在这美丽风景上,也不在水磨上,他的目的是怎样弄到鳝鱼。
见到一老者问:“老先生,你捉到鳝鱼了没?”
“这几天阴雨连绵,上哪捉鳝鱼?”
“阴雨天捉不到鳝鱼吗?”
“晴天夜间有星星的时候,鳝鱼就在水面上漂着脑袋,一逮一个准。过些天吧,我逮到了给你留着。”
田完听后,只得悻悻而回。


8、管相正色斥其昏  田完献计染鱼盐  


这天,管仲将田完召来。
“管相,找我有什么指示嘛?”
“你这个百工官忙得很呢。”
田完听出话里有话,一时摸不着头脑,连忙道:“我上任以来人生地不熟,无从下手啊。”
管仲板着脸,看着田完说:“无从下手?女市你怎么有从下手?易牙竖刁开方你怎么那么熟?”
田完听到这儿,明白了管仲找他来的原因。
“管相,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要不是君上怜悯你,给了你这个官差,你不好好去做,反而与奸佞之徒合流,你这个百工官不想做了是不是?”
“是我一时糊涂。”
“你若不想做,我立即奏请君上把你免了。”
这时,田完已经被吓的汗流满面,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一边请求道:“别别别,请管相国手下留情,容我这一次。”
“那好,暂且饶过你可以,今后你要拿得出点实实在在的功绩,才能对得起君上对你的厚爱。”
“谢管相。”他转了一圈眼珠,瞅着管仲不再生气了,说:“我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其实我是在做市场调研。”
“调研到什么了?”
“管相,咱们虽然实行了官盐制度,我经过一番市场调查,也不是没有漏洞啊。”
“嗯,百密也会有一疏的,你调查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田完镇定了一下,说:“比如说腌制咸鱼的盐巴,本来这种专供的鱼盐,只允许制作咸鱼,不可挪作他用是吧?”
管仲:“是啊。”
“但精明的鱼商却从中发现了商机。”
“噢,是吗?”
“他们大量买进鱼盐,名义上是用作腌渍咸鱼用,将富裕的鱼盐以低于官价的价格,卖给普通民众从中获利呢。”
“那你说,如此情形该怎么处置呢?”
“可以规定鱼商在购买鱼盐之前,把所有要腌制的鱼放到规定场所,官府查验数量后,按数量多少核发鱼盐。”
“这也是个办法,但比较麻烦。”
“这样做的好处是,杜绝瞒天过海虚报数量。另外,官府要把鱼盐染成同一种颜色,剩余的鱼盐必须回收。”
管仲呵呵一笑道:“百工官,你这个办法绝了。”
两腿还在发软的田完,听到管仲这句话,战战兢兢道别,惊魂未定的他回到官府,对手下人说:“请你把齐国的匠籍名册拿来一阅如何?”
“匠籍名册封存在库府,有一车之多,请百工官稍等,我现在就去取来。”
不一会儿,属下将匠籍名册搬来,摆在几案上,田完翻看着匠籍名册,心里暗暗称奇:怪不得齐国这么繁荣富庶,光工匠就成千上万人呢!
“工匠们也不容易,他们这些人一定也会很辛苦吧?”
手下人:“最辛苦的是那些冶铁工匠,他们常年风餐露宿,为了完成一项任务,有的甚至搭上了性命。”
田完:“哦,有这种事?说来听听。”
“商山盘龙岭铁牛峰曾出现一个怪物,每到夜晚便出来糟蹋青禾,祸害百姓。老百姓非常气愤,手拿棍棒,结伙到田间守护庄稼,结果发现是一头大牛在作怪。众百姓奋起追赶到山下,在前边狂奔的大牛却忽然变成了铁牛,那铁牛有五间房子那样大,推不动打不走,老百姓对它没一点办法,只好离去。可到了夜晚,那铁牛又变化成活牛,出来祸害百姓。百姓只好联名上报官府,请求为民除害。”
“官府采取了什么措施呢?”
“接到传报,立即下诏,征集那里的工匠,限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将铁牛捉住,就地熔化,为民除害。逾期不能完工,全部斩首。”
“也难为他们了。”
“可不是嘛,冶工们立刻围牛设炉,日夜轮班在铁牛旁烧火、加炭、鼓风。炉火一尺多高,烤得周围的东西都快要焦了,可是铁牛却毫发未损。第一个期限过去,铁牛未被熔化,第一批冶工们全被斩首。很快,第二个期限又快到了,铁牛依然未被熔化,问斩的命运即将落到第二批冶工们的头上。”
“最终呢?”
“这天清晨,一个叫李娥的15岁姑娘,为父亲送饭来到炼牛工地。她盛上一碗饭,端到父亲面前。父亲摆摆手让她把饭放到一边,仍然蹲在那里愁眉苦脸,低头不语。李娥再看看别的工匠,也都像父亲一样愁眉不展。
她便问:“爹爹,怎么了,大家都不高兴?”
爹爹说:“期限将到,铁牛未化。明日午时就是我和大家伙的被斩之期。”
李娥听后,心如刀绞,站在炉旁禁不住潸然泪下。这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眼泪落处铁牛的眼睛在逐渐销熔,竟慢慢地化掉了。李娥又惊又喜,铲起一锨锨炭投到炉中,恨不能一下就把铁牛化掉。投炭时,李娥的一只耳环不小心掉在了炉中,只见铁牛的一只耳朵又慢慢地熔化了,她惊奇,连忙将另一只耳环也投到炉中,铁牛的另一只耳朵又化掉了。李娥将自己的手镯、鞋子扔到炉里,铁牛的四条腿也慢慢地在熔化。只是,这样化太慢了,明日午时也化不完啊?她想:若是我全身投到炉里,铁牛不就全化了吗?这样,既能救父亲和乡亲们的命,也能化铁牛为大家除去这一害……想到这里,她一纵身跳进了熊熊的炉火之中。
“这姑娘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谁说的不是。只听见炉内“哞哞”两声惨叫,铁牛立刻瘫倒熔化成了一大滩铁水,李娥也化作一阵青烟升空而去。”她爹猛然发现女儿跳入炉中,急忙起身去救,但已经晚了。慌乱中,踢倒了女儿用瓦罐送来的菇楂汤,菇楂汤撒了一地,形成了一地亁菇石。爹爹望着炉火中飘飘升起的青烟,焦急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这时,只听到女儿在空中叫了两声:“爹——,爹——!”随后,天空乌云骤起,雷声大作,电光闪闪,一会儿又重新放晴。”
“一曲悲歌。”
“百姓们无不诧异,都说这是李娥为救父命,为百姓除害的至孝至善感动了上天。齐君下令封李娥为“炉神姑”,并在她殉身的商山铁牛坑旁建造炉姑庙,树为孝女典范,让人们永世祭祀供奉。”
听罢手下人讲的故事,田完双目紧闭,眼角流出两行热泪。


9、田府高挂敶图腾  虞人之箴修自身

田地采邑,官府出资正在兴建一处府邸,规模之大,建设人员之多,吸引了许多当地民众围观。
人们在议论着:“这地方风水好啊,东有淄水,南有运粮河,坐北朝南,正对紫禁城,不知是哪个卿大夫的府邸。”
“听说是从陈国新来的工正官的。”
“看这气派,一般的卿大夫也没有这个实力。”
“唉唉,你们不知道了吧?他是齐王新认的义子呢。”
“怪不得啊。”
一切就绪后,田完已经从召口馆驿,搬到田地的府上。住宅分为三间,中间为门,是办公的场所;左右为“塾”,是“家教”的地方;门内是庭院,上方为“堂”,是生活起居会宾礼仪的地方,堂的左右为“厢”,堂后的房子为“寝”。
这里虽比不上王室建筑的豪华,比一般百姓的简陋茅草屋要强得多,只是府上除了几个杂役,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员走动,显得死气沉沉。
厅堂中,悬挂形旁攴为手持器械治事状“敶”的图腾,由“東”和“太阳升降的阶梯”组成。东为日在木中,此木又叫槫木、扶木、扶桑、若(叒)、建木。日在木下为杳,日在树顶为杲,日在地平为旦,日在山下为昏,日在午前午后为昃,当槫木转为建木天干时称为“重”。
室内摆放着几株苏铁盆栽,几桌上安放一块鱼籽石,另一几案上摆放着一尊青铜缶,拐进侧房,迎面两副架子上吊挂着石罄和编钟。
完打开窗户通风,欣赏着室外景色。初春的天气,尚有丝丝寒意,竹林被冻得瑟瑟发抖,杨柳树上光秃秃的,只有那一株高大的老柏,虬枝上的叶子经冬蹂躏还没有复苏,几株辛夷树的初发花蕾如巨笔头,在苍天这块蓝幕布上书写着无言的文字。
几个路过的村民,在小声议论着,指着一片竹林说:“这户人家很懂得风水学呢。”
“听说人家原先是陈国的公子,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就说这片竹林吧,百姓常说‘门前种竹,子孙享福’。”
“别看现在竹子还干瘪瘪的,再长大些,竹枝杆挺拔,修长,亭亭玉立,袅娜多姿,四时青翠,凌霜傲雨,福荫子孙。”
听着别人的议论,田完站在窗前外思忖着,对于百工官这个职业,虽然远祖上干过,自己却是从小生活在王室里,不曾涉猎这个行当,属于外行管理内行,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访工商业者们,摸透底子,不至于盲人摸象。
当初,他在陈国时,也曾耳闻目睹了一些“官箴”,现在轮到自己了,“当官须知”还是要掌握一点,用为官者的一些原则与规范来自我修身。他借来齐国守藏室的《虞人之箴》,没日没夜通读。
《虞人之箴》是由一个叫辛甲的人著述的,辛甲在西周任太史,人称辛尹。他在太史任内,创导百官“官箴王阙”,以针砭国君缺失为己任。他深感殷鉴不远,应以史为镜,以免历史悲剧之再演。百官都响应他的召唤,递交官箴。清、慎、勤三字为当官之法,此书多阅历有得之言,其言千古不可易。
上任已经半年有余了,这天,田完去拜见管仲。
来到相府,见管仲正伏案批阅奏册。
“管相,在下打扰了。”
“啊呵,是百工官啊,有失远迎。”
待落座后,管仲问:“怎么样,百工官适合你吗?”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想请教管相,我怎样做才能打开局面呢?”
管仲笑笑说:“岂不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你要是烧好了,在齐国你可就大火特火了。”
“我愁的是这三把火从何烧起呢。”田完的双眼紧盯着管仲问。
“百工官管的是一大摊子事,事关百姓用度,事关国之兴业,你要好好把握,把握好了,就把握了你的未来。”
田完听后频频点头称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总觉得,朝中有些老臣看我不顺眼。”
“很正常,因为他们还不了解你。再说了,不管什么人、什么事,要想人人都满意是不现实的。”
说罢这些话,管仲拿起笔在绢帛上写下几个字,然后递给田完说:“今日我送你几个字,你就明白了。”
田完接在手中,展开看到上面写着这么四个字:上下左右。
“管相,这四个字分别代表什么意思呢?”
“你也是王室里出来的人,对底层的人和事不怎么熟悉,这段时间以来我观察你,对上是没有多少问题了,对下也须处理好各种关系,才能遇事左右逢源。”
“是的,完虽生在王室,长在宫中,但不屑于勾心斗角,又缺乏对各色人等的了解,今后管相要多多给我排忧解惑。”
田完长舒一口气后,有意无意扫了一圈室内,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吗?”管仲问。
“管相,我还有一事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
管仲:“哈哈,在我这儿,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你尽管讲来。”
“这事嘛,纯粹是私下之语,与国事无关。”
“你怎得婆婆妈妈的,木不钻不透,话不挑不明,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你本姓龠,为何现在自称管夷吾呢?”田完试探着问。
管仲微微一笑,道:“你本姓妫,不是现在也叫田完了么?”
田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管仲说:“其实,这是同义换读造成的。”
“同义换读是什么意思?”
“龠和管,本来是不同的两个字。举个例子吧,就好比洼地四周的防水堤,堤内称之田叫‘圩田’或‘围田’,因意思相同,圩渐渐读成了围。龠与管这两个字,都是指的管乐器嘛,所以龠也就渐渐读成了管。时间长久了,以至于俗以为习,想改过来都难。”
田完:“还是管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完,受教了。”
“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比如你吧,论韶乐技能我就不及你。”
“管相如此欣赏韶乐,有机会我要给您来一个专场演奏。”
“欸,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和众人一起分享音乐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下官记下了。”


10、宣公担心成纣王  嬖姬祭出狠毒计


陈国一直担心强大的齐国和楚国,担心不定啥时候会遭到讨伐。
自从田完在齐为官后,基本上听不到来自齐国的什么威胁动作,陈王室一颗天天向悬着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以至于王宫呈现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这日,宣公与嬖姬正在宴饮,歌伎舞女频频助兴,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进来,从宣公眼前走过,他正要发火,一看是谒者进宫禀报:“报告君上,根据密报,楚国要派大军伐我。”
宣公瞪大眼睛咬着牙道:“楚国要派大军伐我?”
“是的,消息准确。”
“摁不下葫芦起来瓢,齐国刚刚安分了点,这个蛮夷霸王东征西讨,一心扩疆拓土,我们又没招惹他,为什么要来伐我?”
谒者:“密报没有说明情况。”
“赶紧宣文武百官觐见。”
“诺。”谒者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在朝的文武百官凑齐。
宣公朝堂下扫了一眼,怒气冲冲地说:“楚国无端要来罚我,你们说应该怎么应对?”
“君上,楚国当真要来伐我?”
“刚刚接到的密报。”
“我们与楚国不是邻居,只要他不是联军,就有破解之法。”
“说来听听。”
“可以请黄国不借道给他,楚国就没有办法。”
“黄国若是肯借道呢?”
“不是还有江国嘛。”
“江国肯借道呢?”
“那就只有一战了。”
宣公愁眉苦脸道:“楚国是强国,若战必败无疑。”
“还有一个办法。”
“嗨嗨,你快讲出来啊!”
“暂且依附于楚,楚国打谁咱们就打谁。”
“这些办法,都是权宜之计,先一个一个慢慢试探吧。”
大臣们领命而去,朝堂归于安静。
宣公:“爱姬啊,这场面让我想起了纣王。”
嬖姬:“咱们没有肉林酒海,再说我也不是妲己,陈国没有厚赋锐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你担的哪门子心啊。”
此时,公子妫款进来请安,叩谢完毕,妫款站立一旁。
嬖姬瞅着自己的儿子,内心的欢喜溢于言表,说:“款儿,为了让你做太子,你父王和我操碎了心,你要不辜负对你的厚爱。”
“孩儿明白父王和母亲的一片良苦用心,我愿做一辈子太子来侍奉双亲。”
宣公呵呵一乐:“傻孩子,父王也是花甲之年的人了,这个国家将来还要指望你呢。”
“孩儿不敢。”
嬖姬伸手牵着妫款:“孩子,将来你若是成了君侯,切不可学你的父辈们,将君位在兄弟之间传来传去的。”
宣公:“哎,说这话还有点早。”
“还早?别忘了完还在齐国呢!”
“也是,你不说倒把他忘了。一个无家可归之人,兴不起多大的风浪。”
“兴不起多大的风浪?完那小子可不是个善茬,指不定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要了你的命。”
“他有国不敢回,妄想着要我的命,只能想想罢了。”
嬖姬把脸凑到宣公耳际道:“君上,这事儿大意不得,阴沟里翻船的例子还少吗?”
宣公腾地站起来说:“他有多大的能耐?一个在人屋檐下的,能够苟活于世就是撞上大运了,碍于齐君的实力,我不追究罢了。”
这时,谒者进来报告:“禀报君上,听说完被齐国任命做了百工之官。”
“被齐国任命做了百工之官?哦,也是世袭了祖上之荫,齐国也是知人善任呢。”
谒者:“听说还改姓田氏了呢。”
宣公咬牙切齿地说:“哼,这个数典忘祖的兔崽子,当初若是和御寇一块杀掉就好了,这下到成全了他。”
待谒者退下,嬖姬两眼放出火光道:“君上,完在齐国,虽说鞭长莫及,你要想办法采取补救措施。”
“什么补救措施?齐君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个足智多谋的管仲。”
嬖姬诡秘地眨巴着眼睛:“那还用说?完在齐国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有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以派人暗中到齐国,神不知鬼不觉把完做掉!”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以永除后患。就怕齐君知道了翻脸,那可就惹祸上身了。”
“你一口一个齐君,齐君,齐君是猫,你就像一只耗子怕他。”
一句激将话,把宣公怼了个面红耳赤,将酒爵“啪”的一声甩在地上,道:“老子怕他个球!”


11、自讨没趣管闲事  工正之官被儿戏  

天空不见一缕云彩,周遭一片闷热。
田完摇着蒲扇,一边走,一边哼唱: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饁彼南亩。田畯至喜。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
正哼唱的起劲,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窝在南墙下的狗听到动静,对着他狂吠几声。
树荫下有一群纳凉的人,急忙喊住狗子:“叫什么叫,快趴下。”
田完从旁边经过,笑哈哈向他们打招呼:“这天真热啊,你们一快在纳凉啊?”
大家扭过头来看,是一个陌生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他,都以为是在跟别人打招呼,谁也没有理睬。待他走过去以后,有人问:“他跟谁说话啊?”
“谁知道呢,看样子像个官家人。”
“一嘴外地口音,不知是哪国的人,现在咱们的齐君啊,广泛招揽人才,连射他一箭的管仲都认作仲父,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干儿子。”
“甭管哪国人,只要为咱们齐国做事就好。”
听着脑后人们“唧唧喳喳”议论,田完也没当回事儿,继续走他的路。
仰头看,蠽蟟在树上鸣唱着得意之作,岂不知,它们一会儿就会变成齐哀公似的命运。
几个小娃儿举着竹竿,顶端固定着用小麦嚼成的面筋,静悄悄在树下转悠,他们在粘蠽蟟。
田完摇着蒲扇,来到粘蠽蟟的小孩旁,小孩白了他一眼说:“讨厌。把蠽蟟都吓飞了!”
田完并不生气,蹲下身子问:“你粘蠽蟟做什么?”
“吃啊,油炸最好吃。”小孩歪起头问:“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不是俺当地人。”
“哦。我原先是陈国人,现在是齐国人。陈国的蠽蟟多的是,没人吃,还是齐国人会享受美味。能否请我到你家尝尝蠽蟟的滋味?”
“我们粘的蠽蟟自己吃还不够呢,那有多余的送外人?”
“哦,呵呵,那就当我没说。”尴尬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谁会写‘蠽蟟’这两个字啊?”
一个大点的娃儿说:“我们穷人家的孩子,从来没上过官学,只会叫它的名字,不会写。”
田完从路边拿起半截树枝,说:“都过来,我教你们怎么写。”
小孩子围拢到他身旁,田完在地上写出“蠽蟟”两个字。
有个孩子瞅了半天道:“这是胡划拉的啥?像是牛粪上的屎壳郎啊。”
一群孩子哄笑了。
“你们别笑,这蠽蟟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蠽蟧’呢。”
“蠽蟧去吧你,俺们不和你玩了。”接着就一哄而去。
看着小孩子们钻进了树林,田完顺着河岸走,见河里有一群光腚孩子在戏水,波光粼粼的水中,他们有的蛙泳,有的仰泳,有的只会狗刨。
有个浑身涂满泥浆的小孩,要从高处往水中跳,田完便对着小孩子喊:“小朋友,水深莫测,你们要注意安全哦。”
孩子们听见吆喝,见是一个过路的,都各自玩各自的。
涂着泥浆的这个小孩子两只小手卷成喇叭状说:“你几岁了?”
“你真是个小孩子,问我几岁,应该问我多大年纪了,呵呵。”
小孩子也不拘束,来到田完跟前问:“你多大年纪了?”
“看你是个自来熟,我三十多了。”
“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
“我爷爷都活到一百多岁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田完一听他爷爷活了那么大年纪,来了兴趣,说:“是嘛,你爷爷堪比姜太公呢,真是个高寿之人。”
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可他从来不管闲事!”趁没注意,抱了田完的腿一下,下衣被粘了一些泥。
“?”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小孩子紧跑几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原来是有这句话在等着他,田完落了个自讨没趣,抖擞着衣裳的泥浆,想想是自己多管闲事,便径直朝大城西北郊的陶窑场走去。


12、万乘之国陶窑场  田完当众提要求


陶窑场内,匠工头赤着臂膀,躺在凉荫下吃甜瓜。
见田完进来,匠工头吐了一口瓜子问:“你是干什么的?这是官窑禁地,不许外人随便进来!”
田完把蒲扇往腰里一插,呵呵一笑道:“我不是外人,我是新上任的百工官田完,到你们窑厂来随便走走。”
他见是百工官到来,急忙起身相迎。
田完看了一眼工头吃的甜瓜,匠工头说:“百工官如不嫌弃,请吃甜瓜吧。”
田完用蒲扇驱赶着苍蝇说:“你看你吃甜瓜引得苍蝇哄哄,要注意卫生啊,不然会得病的。”
匠工头:“我们苦力人不讲究这些,平时将甜瓜泡在井水里,捞上来不等苍蝇吃,我们就吃完了。”
这个匠工头话里有话,吃甜瓜就吃甜瓜吧,还加上个“吃完”,也不知道避讳我的名姓,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能在这细枝末节上计较。田完心里这么想着,说:“今日我来没有别事,是想让你领着我看看你们的产品。”
“你看,那就是我们的产品,都在场地上摆着呢,多请百工官指教。”
工匠们正在制造板瓦、筒瓦、瓦当和日用陶器,成型的胎坯在一处,已烧制成型的陶器在一块,林林总总的造型,充斥在陶窑厂内。
他拿过瓦当模具仔细端量了一番说:“这上面怎么都是些树木纹饰?”
工匠回答:“这些年来我们都是按照这个模具生产,没有变动过。”
“没有创新精神。咱们齐国是万乘之国,瓦当也要显示当世霸主的气魄。”
匠工头:“那不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的事。”
田完:“我建议你们将纹饰改为树木双骑纹好不好?”
“百工官交代我们咋改就咋改,我们怎能跟你讨价还价。”匠工头在一旁说。
田完站在地势高处,看到这里四面环水的地形,系水茫茫,村落参差,芦荡翻滚,鹭伏鹊起,志得意满,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们要注意,六月初六那天会下大雨,要防止做好的瓦坯被雨淋坏了。”
“百工官还会占卜天气?”
“那呀你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五月十三啊。”
田完指着头顶的太阳说:“一年当中这一天不下雨,是龙王爷在这一天晒龙衣,到六月初六这天必定下雨。”
“这么准吗?”
“不信到那天看看。”
果真,六月六这天,田完早早来到窑厂,西北的天空,乌云。要压塌一切的样子。
空气,窒息人。冰雹,夹杂着骤雨。
庄稼东倒西歪。房屋,茅草吹飞。王宫,瓦檐激流如注。那些刚做好的瓦坯,眼看就要被雨水浸泡了。
匠工头拿起两块砖头,披上蓑衣,走到院中间,把一块砖头竖着立在地上,一块横放在上面,抓一把草木灰撒在砖上面。
田完看着这一举动,不解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这儿有个风俗,这样可以把雨水顶回去。”
“你们啥办法都有,应验吗?”
匠工头指了指外面说:“你看,雨停了吧。”
果然,雨势立马停住了。
田完仰头看看天,依旧乌云密布,就是不落下雨滴,过了一会儿云开雾散,变成湛蓝的天。
“没有雨了,开始干活吧,你们别忘了我嘱咐的要改一改生产模具。”
匠工头哈着腰说:“百工官,我记下了,马上就生产树木双骑纹瓦当,到时候请您验收。”
“记住,有瑕疵的产品一律砸烂,不准出场。”
“我们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另外,我再给你们提个新要求。”
“新要求?”
“是的,就是从今往后,你们所有的产品,都要刻上匠工的名字。”
“哎哎,百工官啊,我们这些干活的穷苦人,大小就是狗啊猫啊的叫,哪有什么名字!”
田完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正式名字不要紧,只要能分出是谁制成的产品就行了,刻上名字的目的,如国产品出现质量问题,可以终生追究他的责任。”
“哎,我明白了,从今日就开始执行您的要求。”

13、骑士瓦当遂君意  匠工意外的奖赏

又是一场雨后,一条彩虹横跨在整个天空上,从地的这端跨到那端,把世上一切柔和的色彩凝固在高空中,各种颜色织在一起相映生辉,像一座金桥,气势雄伟地横卧都城之西的天际。
有宫女看到后,招呼说:“姐妹们,快出来看彩虹啊。”
宫们纷纷出来看彩虹,“唧唧喳喳”有说有笑谈论着。
“这是天上最美的图案,可惜时间太短暂了。”
有个宫女托着红润的腮,嘟嘟着樱桃小嘴问:“姐妹们,你们说这彩虹能不能变成一座鹊桥呢?”
“鹊桥?是不是想起了你的那个牛郎?”
“哈哈哈……”
哄笑声惊动了桓公,他问侍者:“什么动静?”
“君上,是雨过天晴,宫女们在外边欣赏彩虹呢。”
“天上出现彩虹了?”
“是的,很漂亮。”其实,侍者也很想出去看看彩虹。
桓公站起身,说:“走,寡人也去看看彩虹。”
见桓公出来,宫女们立即停住喊叫声,等待君上的发落。
“天上的彩虹不如人间的彩虹。”桓公说着,指了指宫女们:“你们这些才是真正的人间彩虹。”
“谢君主夸奖。”
桓公又指了指天空道:“尽情的看吧,天上的彩虹一会儿就消失了,你们这样的彩虹在人间常驻。”
“哎呀,颜色变淡了,君上一出来,彩虹就要隐退了。”
说话间,彩虹真的就在眼前消失掉了,宫女们一个个显得失魂落魄。
这时,正值田完进宫来,问:“君上,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呢?”
“百工官来了,我们刚才在欣赏彩虹呢,这不刚刚消失,你就来了,有啥事吗?”
田完并没作声,看看天上果真没有彩虹,他指了指房檐上还在滴答着的雨滴。
桓公一眼瞥见瓦当上的树木双骑纹,好奇地问:“原先都是些树木纹饰,啥时候变成了双骑纹饰?”
侍者:“大概是从田完来了以后才改的吧?”
田完凑上前道:“这些都是工匠们的创造,完不过是提了点修改建议,不知君上对此满意否。”
“很好很好。寡人问你,把树木纹改成双骑纹有什么讲究吗?”
“君上,我是这样想的,咱们齐国是万乘之国,瓦当也要显示当世霸主的气势。”
“呵呵,原来如此。瓦当纹饰比那单调的树木纹饰好看多了,值得大力推广,你要好好奖赏工匠哦。”
田完见时机来了,说:“对了,这每一片瓦当上还都刻着制作工匠的名字呢,臣替工匠们多谢君上。”
“瓦当上刻制做工讲的名字?”
“对啊,这样如果是瓦当出现质量问题,可以顺藤摸瓜追究他们的责任。”
桓公:“这事儿也就你能想得出来,可以从库府里拨些银两,激发工匠们的创造精神,多多创造出彰显我们大齐国的精品来。”
有了桓公的这句话,田完从国家库府里申请出大笔资金,专门来到陶窑厂,对匠工头说:“你们烧制的双骑士瓦当,深受君上喜欢,今日特命我来奖赏你们。”
“奖赏我们?我们祖祖辈辈还没有受到过什么奖赏呢。”
“这是我跟王上给你们争取来的。”说着,田完命人打开箱柜。
工匠:“哎呀哎呀,这么多啊?”
田完:“只要你们勤奋努力,往后这样的好事我会帮你们多争取的。”
匠工头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两,满腹疑惑地问:“百工官,那双骑士瓦当是您发明的,怎么来奖赏我们?”
“哎,没有你们的辛勤劳作,我的作用微乎其微。你们拖家带口不容易,理应受到奖赏,并且所有参加劳动的人人有份。”
匠工头把工人们招呼过来,说明了田完的来意,人人得到了一份奖赏,场面话乎雀跃,心里美滋滋议论着。


14、沉湎女闾穷欢乐  杀手酒醉泄天机


夕阳下的田野上阡陌纵横,树上的乌鸦叫个不停。两个打扮成商人模样的人,正在去往齐国的路途,远远就能看见一处客栈的幌子。
一个说:“天不早了,咱俩找个客栈住一晚再走吧。”
“也是,咱们有大把的时间,何必这么拿急呢。”
“到白天我们踩好了点,夜晚动手也不迟。”
“听你的。”
来到客栈,首先见到的是一副柱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那时,国野道边每隔10里、30里、50里分别设置庐、宿、市,提供住处、饮食、马匹和粮草等。
店家急忙出来招呼迎客:“客官,请进。”
“我俩要最好的客房。”
“好嘞。楼上有一间专供各国使节的客房。”
“最好的酒菜。”
“好嘞。要想吃好饭,围着齐国转,客官放心吧。”
两人住下,要上酒肉,吃着喝着的时候,一个说:“听说齐国到处都有女市,不知是真是假。”
“问一下店家不就知道了?”
“店家。”
听到一声呼唤,店家急忙小跑过来问:“客官有啥吩咐的吗?”
“你靠近些。”
店家弓着腰,向二人靠近了点。
“听说你们齐国有女市是真的吗?”
“嗨,我当什么事,搞得玄玄乎乎的。那还有假?”
“你这儿有吗?”
“都城有七家官办的女市,每一市有女闾百人。后来女闾越来越多,因粥多人少,她们不得已有些到乡下民间服务。”
“这么说来,你这儿是有了?”
“客官有需求我们就提供,要不来两个试试?”店家巴不得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个已喝得面红耳赤,说:“丑的不要,老的不要。”
“明白,保准客官满意。请稍等。”
不多时,过来两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客官。”
“哦,好好好,你俩长得真俊。”
“这个是我的。”说着,面红耳赤的人抱住一位女子。
“客官,莫急嘛。”
“王上不急太监急,老子有的是银两。”说着就将手伸进去揉搓。
女子把他的手推开:“你猴急猴急的,这儿不是地方嘛。”
“那好,先吃完就再说。”
俩女子斜躺在两人怀中,先喂他俩吃菜,再灌一杯酒水。这样不多时,醉意朦胧,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店家只好招呼店小二扶两人去客房打鼾。待子夜之后,酒劲慢慢退去,两人早把两女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躺在床上,隔着夜色,海阔天空胡侃。
“耶耶耶。”
“怎么了?”
“昨晚那两个女人呢?”
“是啊,还没捞着玩呢,怎么就不见人了?”
“欸,都怨这该死的酒!”
“哎哎哎,说点正事儿吧,你说咱俩都不认识陈完,怎么完成陈侯交代的任务?”
“这不好办嘛,到了齐国都城咱们慢慢打听呗。”
“要是露了馅怎么办?”
“咱俩是装作的商人到齐国经商,谁会怀疑我们?”
说着说着,两人呼噜声响起。
一个黑影潜伏进来,要翻找这两人身边的行囊,动静惊断了呼噜声。
“哎哎哎,我咋看到似乎有个黑影进来了?你可看好咱们的行囊啊。”
“你喝花迷眼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天,你也能看到黑影?行囊都在这儿呢。”
“咱俩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明天杀了陈完,咱就轻松了。”
“哎哎哎,你你别弄错了,在齐国他已经改叫田完了。”
“哎呀海,你不提醒倒把这事儿忘了,田完,田完,田完。”这人嘟嘟囔囔着就睡着了。
黑影听到这两人的醉言醉语,还想继续听下去,可两人紧接着又进入梦乡,不再说话了,便抽身消失。


  15、冥思苦想铸刀币  首尾相连一田字  


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运用轻重之术对外策划了衡山之谋、阴里之谋和菁茅之谋等,创造了一个有一个奇迹。
身为百工官的田完,也在谋划着怎样讨得桓公欢心,他明白,仅凭一己之力,在齐国这棵大树上,晃不下几颗枣来,要想得到更多的果实,必须时时处处依赖桓公这根打枣杆。
他来到一处铸币作坊,炉工们正在铸造铜贝币,望着堆积如山的铜贝币,他一言未发。
夜深了,田完仍然在苦思冥想,他把一些铜贝币摆放在桌子上,一颗一颗拨弄着,然后一挥手,全部扫落地上。
转日,完面见桓公说:“君上,当前咱们齐国交易额巨大,使用铜贝币交易起来很麻烦,不若制造一种面额更大的币,以利流通使用。”
“哦,你们这些卿大夫奏事须先奏仲父,再奏寡人。只要管相认为可行的事儿,寡人无话可说,一律准奏。”
“是这样啊君上,我是您的义子,天当时我说的家事,改日我再奏管相不晚。”
“看来你对制造面额更大的币已经胸有成竹了。”
“没有。我仅仅是有此想法而已。”
“有想法就有行动。我对这方面不太懂,那就请你另外设计一种更好的币吧。改日寡人征求一下仲父的意见。”桓公说。
田完一抱拳,说:“完不才,既然君上命我设计,完遵命。过些时日,请君上看了我的设计后定夺吧。”
自从领了君命,近段时间,田完冥思苦想着,怎样才能设计出一种独一无二的样式。
入夜,他躺在床上思考着进入梦境。他梦见死人棺材断头,醒来惊了一身虚汗,摸着额头,点上灯,翻阅竹简上的周公解梦,对梦境是这样解释的:梦见死人棺材断头,得境遇安全,能逃灾厄,成功运佳,顺利成功发展,配置良好,但只怕人地两格。若有凶数者,家庭变成诸多不幸,因之导致失败之虑;若无凶数,则可免忧也。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的思维,脑海中,一种另类的货币样式形成:酷似一把刀。
有了这个模式,他高兴的拍了一下大腿,拿过牺樽,流满杯,自斟自饮,一直到酩酊大醉。
酒醒后,田完的记忆没有出现空白,“刀币”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他一骨碌爬起来,连早餐也顾不上吃,驾车赶往造币作坊。
几个工人在不停按压皮橐鼓风,炉火熊熊,铜汁流淌。
匠工头见他来招呼道:“百工官好早啊。”
田完顾不得跟他闲扯,一把拉住他说:“今天我交代给你一项任务。”然后很神秘的悄悄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万万不能走漏半点消息。”
匠工头:“既然百工官信得过我,哪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那就好,那就好。”田完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片折叠的丝帛,上面画着他将设计的刀币样式,说:“你按照这个样子试铸一下。”
“这是什么,叫刀不是刀,别说杀人,连个蚂蚁也砍不死。”
“你就别问了,这种事跟你掰扯不清楚。”
“那好吧,你改天过来看看吧。”
“不行,今天你就要给我铸造出样子来。”
“哎呀我的百工官,你这是走着尿尿急上来了,吃奶也要解开怀啊。”
天快黑的时候,样币铸出来了,匠工头拿给田完看,放在案几上,刀首、刀身、刀柄、刀环组成一个完美图案,刀缘外廓刃不向外,向左而不向右,即凹背凸刃。
刀首近三角形,刀身和刀柄相近两个长方形上铸有文字,刀环呈圆形,巧妙组合,呈现一种平稳周正、丰满圆润的效果。
田完将6枚刀币首尾相连,组成一个“田”字的外形。
匠工头看着田完沉醉其中,擓着头皮,觉得莫名其妙。


16、齐之法化有寓意  惹得众卿生怨气  


田完激动的夜不瞑目,在床第上翻来覆去,索性披衣来到客厅,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琢磨怎样向桓公回报。
由于酒精的作用,几杯酒下去,还是觉得昏昏欲睡,干脆和衣而卧,进入梦乡。梦境里,桓公来到他的府上,后面跟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每辆车上都装满黄澄澄的金子。桓公说:这些都是赏给你的……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田完没顾上吃早餐,兴冲冲拿着他的得意之作,走进王宫去让桓公看。
“君上,您猜猜我这是拿的啥?”
桓公瞅了瞅,“哼”了一声说:“你这是要将士们拿着去作战吗?”
“不是。”
桓公拿起一枚在手中掂了掂,道:“砍砍杀杀不能用,当挖耳勺又太大,你这是玩的哪一出?”
“君上,我这是设计的钱币呢。”
“钱币设计成这种样子?我所见过的,各国所通用的,不管是赏赐或者交易用的,这个样子和这种形状的,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田大夫,当如何解释?”
“楚有‘蚁鼻贝’秦有‘半两’,晋有‘镈’。我们齐国也当有自己特色的货币。”
“哦,你说来听听。”
“您看,刀背面文字或曰土、日、吉、司、正、至、公、化、人、立等,刀身上须有三条横纹和十字星纹。”
桓公听了,饶有兴趣。
田完:“‘齐’为国号,‘夻’为‘太公’的另类解读。是为纪念齐国的始祖姜太公。王上,臣设计成这种样式是有寓意的。你看,设计成刀的形状,一方面让其他国家看到就不寒而栗,一方面象征我们国家要牢牢掌握住刀把子。原先的铜币谁都能制造,这个样式的币铸上‘齐之法化’,是专属我们齐国的货币。”田完介绍说。
“呵呵,没想到你这个百工官想得真周到。可寡人还要跟仲父说呢。”
田完神秘兮兮地说:“还有呢。这种刀币五行合一,以金木水火土为元素,构成了宇宙万物及各种自然现象的变化。”
“啊呀,这么说你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了。”
“托君上的福。不过,这种刀币如果发行,还需要跟上些措施。”
“噢,啥措施?”桓公问。
田完说:“铸造这种币很不容易,要出台‘齐刀不殉’相应措施,假若兴起殉葬使用刀币之风气,会浪费大量铜资源,对于铸造兵器征战四方不力。”
“那应该怎么办才好?”桓公不无担心地问。
“国人有崇鸟习俗,以鸟为图腾,可以制造一个声势,就说殉刀不吉利即可。”
“嗨嗨,这事容易,我以为是多大点事呢。你这个百工官我是选对了。你设计的这个刀币正合我意,就依你的设计去办吧。就是不知仲父意下如何。”桓公咧着大嘴笑着说道。
一会儿管仲也来了,
桓公忙说:“仲父,你快过来看看,田完为我国设计了一种新钱币呢。”
管仲没有作声,详细看了看,说:“田完设计这种币,我事先不知情,既然设计出来了,也得到了君上认可,再说于国于民有益,看流通情况的利弊再说吧。”
“这么说来,仲父也是赞同的了?”
“说不上赞同,我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说到这里,田完放松了一下心情,这时他一瞥眼,看到高国两位上卿脸色阴沉,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设计的刀币。
高氏是齐国的公族,与国氏为周天子策命世袭的齐国上卿,号称天子二守。其族世代在齐国轮流执政,任命由周天子直接授予,凡齐之政务,皆由二氏与吕氏共裁决。
其时,二氏上卿为高傒和国惠子,高傒对国惠子说:“像另铸新币这么大的事情,君主也不与我们商量,连管相也不知情。”
“凭一个百工官的花言巧语就这么定下来。” 国惠子鼻孔里“哼”了一声。
“不知你看到过没有,他的府邸前种了一片竹林,预示着什么。”
“还能与是什么,岂不闻有‘门前种竹,做人狠毒’的话?”
两人心中十分不快,又不好在朝堂上对桓公直言,便在一旁悄悄耳语。
田完料定二人是在说他的闲话,歪着脑袋听了听,听不见他们在说啥,便移步来到跟前,说:“二位上卿,完处事不周,恐有得罪的地方,万望指正。”
二人尚在议论中,完插话打搅,高子很是不高兴,对田完说:“你一个小小的百工官,居然干预国家的经济政策,野心不小啊。”
“监国多虑了,完尽职尽责,忠于职守,一切为的是咱们齐国,哪敢掺杂私欲之心?”
国惠子也在一旁插话说:“不图三分利,不起早五更。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你的花花肠子安的什么心。”
“这事说的,好像我所做的这些事都是私欲熏心,一切为了自己似的,这是不是大姑娘生孩子,受累不讨好?弱水有三千,只取一瓢饮耳。”说罢,他将目光看向了桓公。
桓公说:“二位监国疑心太重,岂不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他还是百工官呢,这都是他的份内事,此事勿再妄议。”


17、马踏湖中白莲藕  高国二子逐野荷


从此,齐国开始大量铸造和使用起了刀币。
对于这件事,上卿高傒和国惠子始终心头有一个结,田完就因了是桓公的义子,不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擅自决定改型货币,管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天散朝后,这两人相约出城散心,索性改乘4匹马拉的车,出雍门,沿着溡水一路西行,来到演马场。
守场军士见二位监国到来,以为他们是持虎符来调动军队,问:“下人不知监国大人到来,可是为调动军队的事?”
“我们今天没有公事,随便出来看看,你们好好训练军马就是了。”
“打算看什么呢?”
“哦,我们想到湖上看看。”
“这里水浅,你们可先乘小舟,到水深的地方再换大船。”
“不用换,有一小舟足矣。”
河沟两岸菖蒲茂盛,芦苇遮掩,凫子神出鬼没,不时能见到渔翁和船头上的鱼鹰,“嘎嗨嗨,嘎嗨嗨”的号子声响,鱼鹰好像听到了命令,扑通扑通地钻进水里去捉鱼。渔翁拿起长长的竹竿,在水面上啪啪地敲打着,跟在鱼鹰的后面。
来到马踏湖的湖心岛上,亭廊中心部位,两人一边纵论国家大事,一边品尝着缠丝鸭蛋和糖拌白莲藕。
高傒用筷子夹起一页白莲藕说:“马踏湖的白莲藕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国惠子哈哈一笑说:“高大人,你看看这藕几个孔。”
“九个啊。”
“你平常吃的藕几个空啊?”
“嗨,我只知道吃,没注意是几个孔的呢。”
“七孔藕相当于野生藕,外皮一般为褐黄色,体形又短又粗,藕中的淀粉充足,水分少,口感软糯,适合煲汤。”
“国大夫,你不光能做监国,还样样精通啊!”
“我也是听人说的,九孔藕一般为银白色,也被称为白莲藕,藕身光滑细长,水分含量高,口感脆嫩汁多。”
“原来是不同的品种啊。”
“可不是呢,白莲藕是春暖后植秧,六七月作藕,俗称新藕。”
“哦,原来如此。”
“高大夫,你可知道这儿的白莲藕有何来历吗?”
“土生土长的呗,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你可别说,你去问问湖区的百姓都知道,这儿的白莲藕还真有说处。”
“想必国大夫也是知道的,说来听听。”
“嗨,我也是听人说的嘛。相传有一年,无情的济水竟在金盆口处形成一个百余米宽的大决口,河水像箭一样射向大堤南侧一片背河洼地形成一条河,人称金潭,紧接着济水又凶猛上抬在其前方打个回旋,搅成一个深潭,人称银潭。泛滥的河水不知从上游何地携带几株野荷,就在这银潭里扎下了根,经过不几年的繁衍,便形成大片荷塘。于是这里每年都长出一片春露尖角、夏溢清香、秋飘雅翠的白莲藕。不久,在这银潭的南岸住上了几户人家形成小村庄,村人依靠这片得天独厚的资源,实行夏秋采莲,冬春挖藕,生活过得很富裕。”
听国惠子滔滔不绝地讲着,高傒端着的酒樽忘了送进口中,说:“国大夫讲的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一个人。”
“呵呵,你想到谁了?”
“我不说你一定猜得到。”
“你是说……”
“对,不是他还有谁。”
“田完就是那株从上游携带来的野荷,在齐国这个金银潭里扎下了根。”
国惠子凑到高傒耳旁悄悄说:“高大夫可有什么计策?”
高傒站起身,将掉在地上的藕片用脚尖踢进湖水里。
“我明白了,你是说想办法将田完驱逐出去。”
高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只要咱们联合上奏君上,把这小子驱逐出齐国不成问题。”
马踏湖中,刚刚还是艳阳普照,一会儿风起云涌,整个平静的湖面浪花翻滚。


18、梁上君子透真情  替身家臣双毙命


田完府上,忙完一天的公事,吃罢晚饭后,就要准备打烊睡下了,那晚客栈的黑影人一个闪身,溜进来说:“我要找百工官密报一件大事。”
“你是什么人?”田完一惊,看着那人问。
“不瞒你说,我是一个梁上君子,那晚我在客栈听到了一个消息,要报告给他。”
“我就是百工官田完,有什么事你就对我讲吧。”
“你就是百工官啊,是这样的……”黑影人一五一十将那晚他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要承诺不可告诉任何人,我给你厚厚的奖赏。”
“那是那是,小的就是为了糊弄口饭吃。”
田完从柜子中拿出些金子,包好打发黑衣人走了后,他冥思苦想着应对之法。
装作陈国的两个商人,这个时候也在齐都逛游了一段时间,打听到田府的位置,每日看进出人的着装相貌,认定哪一个是田完。
自从黑衣人提供了消息,田完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两个商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安排的眼线掌控。
这晚,田完对一个跟自己长相身高差不多的侍者说:“今晚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我想早点休息,可大家都知道我夜晚有在灯下读书的习惯,你就穿上我的衣服,冒充一下我吧,省的让大家猜忌。”
侍者说:“这不好吧。”
“就一晚,有扰你了。”
侍者没法,只得照做。然后,又对家臣耳语说:“今晚要有两个人来府上,他们走后,你紧跟着他们,你可以借机……”
夜深时刻,两个商人进院,看到烛光里有人影,通过着装看到是田完的样貌,两人拍了拍掌,猛地一起进到室内,一个去堵住那人嘴巴,一个挥舞匕首乱捅,直到认为没了气息才罢手,然后迅速逃离。
田府的家臣领命而行,守在关门处截住两人问:“我看你二人像个做买卖的,怎么走起路来急匆匆的?”
当时把这两人吓了一跳,见家臣说话温和,也就放松了戒心。一个说:“是啊,我俩嘎伙着一块儿经商,没想到买卖难做,正要空手而回呢。”
“听口音,你们是哪儿来的啊?”
“我们是南方来的。”
“从南方来一趟不容易,不赚点银两回去多可惜!”
另一个说:“可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卖可做呢。”
家臣:“这还不容易?我们齐国有的是货物,还愁赚不到钱?”
两人一听,认为这正是个“两头赚”的好机会,忙问:“什么货最赚钱呢?”
“嗨嗨,你俩还是商人呢,不知道我们齐国盛产海盐吗?”
“也是,我们那儿海盐可是紧俏货,可我们手头没有足够的本钱啊。”
家臣笑呵呵说:“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今日咱们认识一场,本钱嘛我先给你们垫付上,等赚了钱以后还给我就行。”
“那我们怎么感谢你啊?”
“说感谢就见外了,这样吧,咱们先去看看货再说。”
“好好好。”二人连忙应承。
家臣领着他俩来到一处盐场,看着高高的盐山说:“你们验验货看怎么样。”
偌大的盐场白茫茫一片,犹如一座座雪山静静矗立在哪儿。
两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盐山,其中一个伸手抓起把盐粒,用舌尖舔舐一下,吐出口唾沫说:“真咸。”
家臣:“盐不就应该是咸的嘛,如果是甜的那就不是盐了。”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袋子说:“你们再尝尝这种盐。”
然后给每人手中倒上几粒,看着手中的盐,与盐场的并无不同之处,只是更加晶亮了些。两人不尝则罢,舌头一接触到盐粒,立刻伸腿瞪眼,不由自主倒在盐山堆旁。
听到动静,这时看护盐场的人从黑暗中出来喊道:“什么人?干啥的?”
家臣:“这两个人不听劝,非要尝尝盐的味道,被盐齁死了。”
“齁死的?这两人是不是不够吊啊?那还不赶快报官!”
官府来到后,听说是被齁死的,也就草草结案处理。
家臣回到田府,如实向报告了所有情况,田完听后说:“你办事,我放心。我要大大嘉赏与你。”
“为你办事,小人我不求回报。”
“哎,应该得到的嘉赏,我是不会吝啬的。”然后,一拍手让侍人抱出一个坛子道:“先赏你一坛好酒,回家慢慢品尝吧。”
家臣谢过,高高兴兴抱着那坛酒走了。
第二天,家臣的家人急急忙忙来到田府上,哭哭啼啼说:“禀报百工官,昨天晚上家父饮酒过度醉死,不能再来伺候您了。”
田完一听道:“都是贪杯惹的祸,你可不要想你父亲一样贪杯啊,把家中所有的酒都倒进沟里吧,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
“百工官,我听您的,发誓今辈子不饮酒。”
“那我就放心了,从我这里给你点银两,告诉家人节哀顺变,好好安葬你父亲吧。”
“谢谢您的关照。”
此时,田完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深呼吸了一口气,全部神经放松了下来。


19、混迹官场实不易  化解矛盾改衡器


不长时间后,高傒和国惠子联合几个大夫,上奏桓公要求将田完驱逐出去。
高傒:“纵观我太公封国以来,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可让一个外来之人占据朝堂一席之地,是从未有过的事。”
国惠子:“田完是一个趋炎附势,投机钻营之徒,不驱逐田完,任其自由发展下去,将会国无宁日。”
桓公一脸不悦,说:“当今之下,各诸侯国之间人员流动是很正常的事,择木而栖,择主而仕是天性。何况田完来到齐国,没有三心二意。驱逐事小,让其他国家怎样看待呢?”
高傒:“诚然,我们不拒绝一切有才能之士,能够为我所用的人多多益善,田完有什么用处?除了会弹唱几首韶乐,把我们的齐风都带偏了。”
国惠子:“高大夫说的很有道理,君上,田完来到我们齐国,确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桓公并没有责备他两的意思,说:“高国二卿,你们也是出于对我大齐国负责任的态度,这个寡人可以理解,难道我大齐国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就容不下一个田完吗?”
见桓公执意如此,上奏要求驱逐的大夫们也不再坚持,此事就不了了之。
混官场不易,自从上任百工官以来所遇到的一件件一桩桩,要想融入进世俗当中,得到卿大夫的认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田完明白,高国两家根本看不起他这个百工官,特别是设计出了刀币后,就没给他个好脸色看。怎样才能让高国两家认可自己?他在等着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人世间处处充满着大大小小的矛盾,高国两家尽管是齐国的上卿也不例外。起因是高国两个家族之间,因为买卖地产发生了一个纠纷,田完主动找到两家人调解。
田完琢磨着,通过这样的事,可以与主管大司田的宁戚搭上合作关系,于是他主动找到宁戚说:“大司田,今天咱们去做一件事情如何?”
“什么事需用劳你我大驾?”
“是这么个事,高国两个家族之间,因为买卖地产发生了一个纠纷,我考虑这件事嘛,只有你才能解开这个扣。”
“我这个大司田是管国家的事,家族之间的土地纠纷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你就不用推脱了,咱俩共同去走一趟吧。”
“看在百工官的面子上,也只好如此了。”
田完约着宁戚把高国两家的人找来说:“今天我把大司田宁戚找来了,既然你们两家是土地纠纷,在这方面大司田最有发言权。”
宁戚说:“你们两家都是德高望重的门户,不能因为些鸡毛蒜皮小事伤了两家的和气。”
高家人:“谁说的不是呢,本来没有大不了的事,可他们欺人太甚。”
国家人听到这话当仁不让:“谁欺负人了?是你们做了手脚,想赖俺银两。”
田完:“你们各自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高家人说:“我们那块地说好了是伍千两银子,怎么就只给了我们四千两不到?”
国家人:“我们给的足足是伍仟两,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我们又不赖账,怎么说四千两不到呢?”
田完:“你们两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银子是不会说假话的。”
“俺说的不是假话。”
“俺说的也不是假话。”
“既然说的都不是假话,那你们怎么认定各自说的是真话呢?”
“银子俺都是上秤称的。”
“俺也是上秤称的。”
“奇了怪了,难道是秤说了假话?对了,你们各自用的什么秤称的?”
“俺的是十两秤。”
“俺的是十三两秤。”
宁戚:“我就说嘛,这件事与我没有多大关系,还是让田大夫来决断吧。”
田完思考了一会儿:“这就对了,你们仔细想想,谁也没吃亏,谁也没赚便宜。”
两家人听到这话一时摸不着头脑,怔怔的看着田完。
“你们想想啊,同样的斤两,大人提在手中轻飘飘的,若换成小孩子不是感觉到沉甸甸的吗?事情就出在你们不是用同样一杆秤称的,所以得出的重量也是不一样的,换算下来是一样的重量。”
高国两家人此时恍然大悟,一场纠纷就此化解。
田完处理好这桩公案,来到衡器作坊,对工长说:“你们把所有制作好的秤都全部毁掉。”
“百工官,这是为什么呢?”
“现在市面上用的衡器很不统一,有十两的,有十三两的,很容易引发纠纷。”
“那该怎么办好?”
田完拿起一杆秤,仔细琢磨着,说:“这样吧,十三两分为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在此基础上,再加上福、寿、禄三星,共十六个星,正好一司马斤。”
“这样有什么说出吗?”
“可以通告所有人,在给他人称东西时如果少一两,就会折去自己的福,如果少二两,就会折去自己的福和禄,如果少三两,那么自己的福、禄和寿命都会折去。谁还敢给别人称东西时缺斤少两?”
“百工官想的真周到,都使用同一种秤好算账,就不会出现掐架的现象了。”
他俩越啦越投机,工长泡上一壶茶水,田完品了一口道:“好茶好茶。”
“我们这些北方下人,对茶没有讲究,能解渴就行。听说百工官是南方人?”
“是啊,我孤身一人来到齐国,要慢慢习惯北方人的生活方式。”
“如此说来,百工官还没有成家吧?”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现在是孤家寡人。”
这时,正好有一位女子从门前经过,透过窗口看到,穿衣打扮虽然庄户,模样儿却是标致。田完盯着她远去的身影,目光有好长时间没有移开。
工长瞅着田完说:“哦,她是我的妹妹,也在作坊做活,目前待字闺中,不知百工官能否看得上。”
田完羞惭说:“有人不嫌弃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么抽个机会我跟她说说,成若不成尚在两可,你若看不上,全当我没提这回事儿。”
田完一拱手:“有劳你牵线搭桥了。”
工长收工后赶回家,扑打着身上的灰尘,很神秘地对妹妹春妮说:“好妹妹,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
春妮:“看哥哥的高兴劲儿,一定有什么好事要对我说。”
“可不是嘛。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哥哥你说啥呢,咱们的风俗是长女不嫁,是嫌弃我这个累赘天天在家吃闲饭了?”
“不是。今日个我给你看上一位白马王子。”
春妮羞红着脸问:“是哪里的人?”
“就是管理我们的那个百工官。”
春妮的脸面立刻拉下来说:“我不。”
“人家这么好的条件,能看上咱就不错了,你为什么不?”
“你了解他吗?”
“他原来是陈国王室的人,因出现变故投奔过来,现在被齐君任命为百工官,长得一表人才,你定会一见钟情。”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好妹妹,你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往近处说,人家是个百工官;往远处说,人家与王室有牵连。指不定日后官运亨通,大富大贵哩。”
“那我更不了。这样的人普遍花心,遇上好的姑娘会见异思迁。”
见说服不了妹妹,工长急得额头青筋突出,从炕上拿起一把笤帚,佯装要打她,说:“老嫂比母,长兄如父,我们早年没了爹㜷,是我跟你嫂嫂拉扯你长大,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不是?”
春妮吓得躲闪着说:“既然这么说,我只能听天由命了,全凭哥哥做主吧。”
工长这才消了口气,道:“这还算你明事理。”
“就是,就是……”
“什么舅是妗子是的。”
“就是怕他哪一天在齐国混不下去了,一撅屁股跑回陈国去……
“女孩子家想那么多干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若真回陈国你就跟着他去陈国就是了。”
哥哥话说到这儿,春妮也不再多言语了。


20、决意田完不上当  且认他乡作故乡  


陈国王室的人,知道了完逃来齐国,被桓公任命为百工之官并且改姓了田,并且派人暗杀没有成功后,宣公说:“一时疏忽,让这小子跑到了齐国,有齐侯为他撑腰,奈何不了他该怎么办呢?”
嬖姬的眼珠子转悠了两圈,说:“杀不了他,可以另辟蹊径。”
“哦,爱姬又想到了啥办法?”
“何不这样,他在齐国,咱们手臂没那么长,可以把他召回来,就说你准备传位给他。”
“他能信吗?”
“先造声势嘛。”
“怎么个造声势法?”
“安排个身边的人到齐国去,到处传扬说你要罢免现太子,要将君位传给完,待到火候成熟,你再写一封书信将他召回,他必然会心动的,到时候是杀是剐不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吗?”
宣公听到后一拍巴掌哈哈一笑说:“爱姬真有你的。”
远在齐国的田完,从街谈巷议中隐隐听到了人们的传言,他嗤之以鼻,自言自语道:“想让我钻进他设计好的圈套,我才不上当呢!”
可禁不住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知道了。
田野上,传递书信的快马“嘚嘚”,驿站一个接一个不停歇,从陈国传来一封书信,田完打开展读:“完,你身为陈国宫室的人,现在却在齐国任职。王室已不再追究你的以往,还望请你回到陈国谋事,万望见此信件动身。”
读罢书信,田完流下了两行热泪,他对着陈国的方向拜了又拜,说出这样的话:“祖上有灵,完是个不肖子孙,能在齐国苟活是我不幸中之万幸,当初我不逃离陈国,恐我早已成刀下之鬼,陈国我是不回去了,我是流浪在外的一只猫,‘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请祖上见谅。”
说完这些话,他找来火种,将书信点燃,一股冉冉青烟升腾,被风吹散。
田完看着远方,擦干泪水,吟咏道: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破碎山河依旧在,残馀岁月送凄凉。竹门松菊何年梦,且认他乡作故乡。
待一转身,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春妮。”
春妮扎着两条辫子,上身穿花格布衫,下身穿藕色长裤,装束既不土气,又不俗气,黑里透红的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脸蛋劳作形成的一抹酡红,显示着淳朴与羞涩,柳叶眉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起话来像枝头黄莺婉转悠扬,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灵气儿。
自从认识了春妮,田完魂不守舍,总要找时间与春妮见面。今天春妮不约而至,在一片皑皑雪地间,他俩手牵手行走,留下一串深深脚印,田完伸出双手,还没等春妮反应过来,就来了个公主抱,原地转圈站不稳了,两人一块摔倒在雪地上,然后哈哈大笑。起身后,田完将春妮的双手夹在咯吱窝里取暖。
春妮定了定神,指着远处的愚公山说:“你看那愚岭上,也被雪覆盖了,是一道别致的风景呢。”
田完:“愚岭冬雪,这是一幅看起来很容易,却很难画的画儿。”
春妮松开牵着的手,独自念叨:“春打六九头,吃穿不用愁;雪打六九尾,寡妇要发愁。”
田完问:“什么意思?”
春妮看着田完问:“你是个百工官,我是一村姑,咱俩门不当户不对,我……”她欲言又止。
“你不要这样想,我客居在此,身边没有亲人,现在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怕什么?”
春妮不无忧虑道:“人们是用啥样的眼光看待我们?我怕他们说我攀高枝,咱们俩走不到最后。”
“你是你的骇俗奇观,无需因他人哗然。春妮,这段时间以来,你应该了解我了吧?”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有没有花花肠子。”
“我再花,也不会背叛你的。”
春妮依偎在田完怀中,此刻,她脑海里有无限的遐想。
入夜,透过窗口可见一弯餐月挂在空中赖着不动。
待到黎明时分,田完翻了个身,又听见鼾声响起。春妮推了他一把说:“赶快起来吧,趁着天色尚早,让别人瞧见要嚼舌头的。”
“唉,我还想睡一会儿呢,常言道,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这四大香谁人能忍得住。”
“什么,我是二房妻?”
田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笑着道:“打个比喻嘛,瞧你的样子,现在就开始吃醋了?”


21、监可取水于明月  梳理云鬓影照壁


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田完来到铸镜作坊视察。
匠工头拿起一面圆形大铜镜给他看,镜面影像里的田完,红衣玄纹云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浓眉高鼻,显示着高贵与优雅,眼神泛着精明之光。
他将镜子还给匠工头,来来回回踱着步,将目光对着匠工头问:“你们铸造的铜镜就这一个样式吗?”
“是的。不光是我们这个作坊,恐怕天下所有的作坊里,都是铸造圆形铜镜,不同的是上面的花纹不一样罢了,不然怎么会有‘破镜重圆’的典故。”匠工头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样一成不变是不行的。你们要改变一下思路,要形成多元化。”
匠工头双手一摊,难为情地表示说:“我们世世代代的工匠只会做圆镜。”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先前,人们以水照面,后来铜盆盛水鉴形照影。”
“哦哦哦,百工官,在下草木之人,实为惭愧。”
“天下爱美女人都愿意照镜子,爱美不只是在脸蛋上,身材啊,服饰啊都能体现美。一个圆圆的小镜子面积太小,照照脸蛋还可以,能够设计出一种能照见全身容貌的镜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匠工头还是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田完没辙了,心想,指望你们这些人,一辈子只会墨守成规,创造不出有新意的东西。
说:“我给你们设计一个方案,照着去做。”
“好好好,您尽管吩咐。”
“你有媳妇吗?”
“讨得一个丑妻。”
“几个子女了?”
“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人都说她是个石女,至今没怀过孕呢。”
“那就好。回家看看你妻子照镜子的动作,自会理解其中奥妙。”
“百工官不是开玩笑吧?下等人以水照面自觉形秽,卖盐的媳妇喝淡汤,编席的媳妇睡光炕,我们祖祖辈辈制作铜镜,家里连一面镜子也没有呢。”
“嗨,你这个家庭,连个孩子也没有。”
“您若是能让我有个一男半女,我给你磕八十个响头。”
田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响头就免了。你尽可放心,镜子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
匠工头越发摸不着头脑。
晚上,匠工头回到家,吃完饭坐在院子里,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月亮。
一个时辰过去了,外面已经刮起了凉风,妻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埋怨道:“又想嫦娥了是不是?当心遭贬,猪狗不如!”
“说啥呢?今日个百工官交给我项任务,让我看你照镜子的动作。”
“这黑灯瞎火的,别说咱们家没有镜子,就是有镜子也难以对镜贴花黄。你这是桑树底下扒草窝,没事(椹)找事(椹)。”
“哎呀呀,我都快愁死了,你还穷侃!”
妻子一扑打屁股说:“怨我穷侃?你说说,来到家低头耷拉角的,谁欠你吊丧钱似的。”
两人一夜无语。
黎明,日出一杆,乱云飞渡。
妻子站在屋中,梳理云鬓,影子照在墙壁上。
匠工头揉搓着睡眼出来,看到这一幕,大呼一声:“别动。”
“夜梦未醒还是耍神经?”
他让妻子站在原地,拿起一条树枝,在墙壁上划了一个长方形框,正好把妻子的影子框在里边,说了声:“有了。”就不再搭话,直奔工地。
他走近工匠室内,亲自指导镜范制作,形状是一矩形,云雷地蟠螭纹,蟠螭的形状像蛇,几条蟠螭纠结缠绕在一起,组成一种连绵不断的图案。
工匠自言自语说:“这种形状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若铸造出来,将是天下第一镜。”


22、陈国再次索田完  桓公率军伐山戎

陈国王室见暗杀不成,召回不动,没有就此罢休。
嬖姬:“君王,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宣公:“办法嘛倒是有啊,我可不愿为了这点区区小事惹恼齐君。”
“惹恼齐君又怎么了,他能耐咱们什么事?”
“齐国是大国,咱们是小国,惹恼了就能遭灭国之灾啊!”
“看你这点胆量,不是一国之尊所为。”
“要不然,就传书给齐君,让他罢免陈完的官职。”
“哼,那样就算当时给你个面子,过段时间再给他官复原职,你又能奈何?”
“总不能让我亲自去干掉他吧?”
“不用你亲自去,派个使臣去说服齐国,把陈完押解回来,要杀要剐不随我们的便?”
“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
妫款听到父母的对话,说:“父王,只要陈完活着,我这个当太子的也成天提心吊胆的。”
嬖姬:“就是啊,你要多为太子着想。”
“父王,母亲说的话不无道理,你想想啊,咱们陈国君位你们兄弟相传至今,陈完那小子没有能够继承,他死不瞑目啊!”
宣公:“你们娘俩多虑了,我现在即刻安排使臣前往齐国,即使他是百足之虫,我让他死而且僵。”
听到这话,嬖姬母子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北边的山戎势力强大,不断南下侵扰中原,成为燕、齐诸国之边患。
公元前706年春天,桓公率军征伐山戎,管仲和鲍叔牙随军出征,到凯旋而归时已是冬天,草木变了样。大军在山谷里转来转去,最后迷了路,找不到归途。时间一长,军队的给养发生困难,大军就会困死在这里。
桓公急的愁眉不展,问:“仲父,全军迷路了,走又走不出去,难道就困死在这里不成?”
“君上莫急,容臣想个办法。”管仲回答。
鲍叔牙也安慰桓公道:“君上放心,管相会有办法的。”
管仲思索了好久,说:“咱们知道,狗离家很远也能寻回家去,那么军中的马尤其是老马,也会有认识路途的本领。君上,我认为老马有认路的本领,可以利用它在前面领路,带引大军出山谷。”
桓公:“那好,请仲父试试看。”
管仲立即挑出几匹老马,解开缰绳,让它们在大军的最前面自由行走。说来也怪,这些老马都毫不犹豫地朝一个方向行进。大军就紧跟着它们东走西走、最后终于走出山谷,找到了回齐国的大路。
讨伐山戎回师时,为了感谢齐国,燕庄公亲自送桓公回国,说:“深谢齐君亲自率军伐戎,使我国境得到了安宁。”
“哈哈哈,齐国燕国都是周王分封的诸侯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客气什么,以后遇上山戎犯境,我还会来帮助的。”
“在齐君面前,山戎不堪一击。”燕庄公恭维道。
两人一路上谈笑风生,久久不愿分别。
管仲凑过来说:“君上,燕君已经送你已经来到了齐境。”
桓公一愣神说:“是么?非天子,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无礼于燕。就把燕君所到之处割让给燕国吧。”
燕庄公闻言大喜,“哎呀哎呀,不愧是霸主的气魄,我代表燕国人民永远臣服在齐君脚下。”
齐王府中,桓公正和文武大臣分享救援燕国的胜利,说:“燕君这回是彻底服了,我虽不是天子,他这个诸侯王把我相送到出境。”
管仲:“君上对他够可以的了,把燕王所到的地方尽数割予,往后其他诸侯无不自然拥护君上。”
“呵呵,这些都是仲父之谋啊。”
“臣不敢当。”

公元前664年齐桓公又一次兴兵10万,管仲和鲍叔牙随军出征,与燕军共同征伐山戎。
田完听说征伐之事后,对桓公说:“君上,据说山戎那边的胡葱菜伯很有名,征伐归来时,可否稍带些种苗回来,让民间试种?”
“呵呵,百工官不提我倒忘了这事。我们中原只有夏葱,上次征讨时曾品尝过山戎冬葱,真可谓匀和豌豆揉葱白,细剪蒌蒿点韭黄。让仲父记着这事儿吧。”
管仲看了一眼田完,心里想,你小子真可谓多事儿,一边说:“臣记下了。”
大家正在高高兴兴议论着,谒者进来说:“报大王,有陈国使者求见。”
“这是什么时候?让他到馆驿歇着吧,我没兴趣见他!”
管仲:“君上,陈国使者来见,恐与田完有关,还是见见他吧。”
“田完?他已经是我们齐国百工官多年了,陈国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人追名逐利,正如飞蛾扑火一般。飞蛾扑火,人笑其愚蠢;而那些追名逐利以至于身败名裂的人,则更加可笑。为了功名利禄,劳心、劳神、劳力。为了功名利禄,计划、忙碌、奔波。不妨听听陈国使者有何说辞。”
“既然仲父这么说,那就请他进来吧。”
陈国使者得到准许后,进来说:“叩见齐君,臣受陈侯差遣出使贵国,受到齐君接见不胜感激。”
桓公:“陈侯派你来,有何要事想谈?”
使者:“是这样的,我们陈侯得知齐君让陈完做了百工官有些年头了,在这个职位上取得了不俗业绩。陈侯念他还是陈国人,想请齐君让陈完归国,也让他做陈国的百工官呢。”
桓公闻言,看了看管仲,管仲摇了摇头,然后对着陈国使者说:“你们陈侯什么时候有了慈悲心肠?当初是他逼得完来投靠我国,我给了他这么个职位,现在他已经和陈国恩断义绝,并且改姓田氏,就是我同意他回国,他本人愿意回去吗?”
使者:“这个嘛,全凭齐君怎么处置了。”
管仲:“我们齐国包容天下,你使者的责任尽到了,为了你回去好向陈侯汇报,你可以去找完谈谈,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愿,如果愿意回国,我们绝不阻拦。”
桓公:“是的,你去找他本人谈吧。”
“我作为使者,贸然去找他,多有不妥吧?”
管仲:“既然君上同意了,你就不必顾虑了。”
“谢齐王恩准。”
使者谢过桓公,退下后,鲍叔牙说:“君上,若田完回到陈国就由不得他了,结局可想而知啊。”
“陈侯不安好心肠,要他回去的目的,就是想以绝后患的。”
管仲:“放心吧,咱们把球踢给了田完,他是万万不会答应回去的。”
鲍叔牙:“田完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也不会自己会去送死。”


23、秃尾老李望娘滩   石来运转溡水河


舂米作坊,女奴们正在一边劳作一边闲唠。
“二嫂,一石是几斗啊?”
“一石是十斗呗。”
“八斗是几石啊?”
“你考我啊,俺不会算。我也考考你。”
“你说吧。”
“一头老母猪十八个奶,走一步跩三跩,走了一百单八步,总共跩了多少跩?”
“哈哈哈哈……”
“别闹了,你们说今年咋还不下雨啊,旱得都寸草不生了。”
“若再不下雨,庄稼没有收成,这日子可咋过啊。”
“等会儿咱们都出去喊秃尾巴老李,准会下点雨。”
田完进来,转悠一圈,舂米的人都累得汗流浃背,听着她们的议论,好奇地问:“喊秃尾巴老李就会下雨?”
“是啊,比占卜求雨还准呢。”
“能讲给我听听吗?”
“你们官家人是不信呢。”
作坊头儿说:“百工官,你要听啊还得我来说。”
“呵呵,你也知道啊?”
“秃尾巴老李的事儿,乡下大人孩子都知道呢。”
作坊头儿拉着田完找个地方坐下,给他讲秃尾巴老李的故事:“有个姓毕的妇女,一直没孩子,一次她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从李子树下路过,看到树上有一颗鸡蛋大的李子,晶莹透亮,顺手就摘下来吃进了肚子里。
说来奇怪,没过多久,毕氏就有了身孕,怀了足足十四个月,生下的居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龙。
毕氏虽然害怕,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于是将小龙养在了水缸里。谁知这条龙越长越大,水缸眼看就盛不下它了。
丈夫担心会受到这条龙的危害,拿着一把刀朝它身上砍去,谁知龙辗转腾挪,只被剁掉了半条尾巴,乘机飞走再也不来了。
若干年后,毕氏去世的当天,忽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河滩处的天空隐约有条巨龙在盘旋,哀鸣不止。
从此之后,每到毕氏的忌日,天空总会下起小雨,大家都认为这是龙儿子回家为母亲扫墓。
因为是吞李子生的,所以大家叫它秃尾巴老李,把它最后出现的淄河滩叫望娘滩。
每逢干旱季节,大家只要高喊秃尾巴老李,不管下多下少,它总要现身,替乡亲下一场及时雨。”
田完:“我不信呢,你让人喊一次试试,若是真下雨,我就信了。”
作坊头儿:“那好吧。”然后对在场的女奴道,“都出来,咱们喊喊秃尾巴老李,给百工官看看。”
女奴门都来到作坊外的路边,卷起手掌,对着天空喊:“秃-尾-巴-老-李……”
大家一起看向西北的天空,霎时乌云翻滚,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来,人们赶紧到室内避雨。不多时就下透了地,然后黑云翻卷而去,天晴了。
“我信了,我信了,还真准。”
天凉快下来后,田完抓起一把米看了看,又抓起一把豆看了看,对陪侍人说:“太粗糙了,能不能舂得更细一些?”
陪侍人屈强着脸回答:“百工官,女奴的力气有限,能舂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最大能耐了。”
完:“你就不能另想个办法?”
陪侍人挠着头皮说:“自古以来就是沿用的这种舂米法。”
“是啊,这样舂出的米,人们就觉得比直接煮囫囵粮食吃强多了。”
“人心无足,在追求上是永无止境的。”
“最好想个法子,把米舂得再精细些,还要缓解劳力之苦。”
“百工官,我们都是些粗俗之人,靠我们这些人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完走出舂米作坊,来到淄河岸边,面对滔滔北流的河水,自言自语道:若能够将流动的河水转化为动力,用来加工粮食该有多好。可这河面太宽了,枯水季倒好说,盛水期就会被淹没或者冲毁。这时他想到了溡水,河面窄,容易操作。
完一转身去了石匠作坊,他对正在雕刻石狮的工匠道:“你们停下手中的活儿,我给你们安排个事儿。”
众石匠见百工官有话要说,围拢过来,不知他要安排个啥任务,眨巴着眼睛搓着手等他说话。
完在石头上画了两个直径三尺的圆,说:“你们把这两个圆凿出来,再在上面凿上漕沟,然后把这两个石圆盘扣在一块,按上把手能让人推着转,看看能否将粮食磨成面粉。”
石匠们头一回接到这样的活,不仅一个个愁容满面,但又不敢拒绝百工官的安排,一个嘟囔道: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尽瞎琢磨事!说归说,众人还是按照他的意思,不长时间就完成了样品。
这年风调雨顺,井田里,从胡人那里引种的小麦长势喜人,完让人收割脱粒,对人说:“这麦粒子原先都是煮着吃,今日试试用石盘能否磨成粉,用小麦粉做面食是一定好吃。”
完让人麦粒放进石匠凿好的磨盘里推着转,一圈一圈转动,慢慢流出了粉齑。石匠说:“百工官,你发明的这个东西保准受人喜欢,能给他起个名字吗?”
“名字?”
“对啊,人一出生要起个名字,物件也要有名字人们才能记住。”
完抓一把麦粉,闻了闻,说:“用两片石头磨出面粉香味扑鼻,还用解释吗,就叫它石来运转吧。”
“这还不得靠人力推着转吗?”
完呵呵一笑说:“这事儿我早就考虑到了,把它安装在溡水河上,让水流做动力推磨。”
“哎呀呀,百工官你是天神下凡吧?这样的事儿你都想得出来,佩服佩服。”
田完的这些神操作,不仅在民间传的纷纷扬扬,连王室的人知道了,都感觉他这个人能耐大。


24、陈侯继续画大饼  齐萦姬之作宝盘


陈国使者来到田完府上,田完接报后出门相迎:“完不知使者大人到来,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我出使来齐国,能够见到公子非常高兴。”
“咱们进屋叙话吧。”
一前一后二人进入厅堂坐下,侍者端上茶水品着。
使者看到厅堂中,由“東”和“太阳升降的阶梯”组成,悬挂着的形旁攴为手持器械治事状“敶”的图腾,说:“公子人虽在齐国,始终不忘自己的母国啊。”
田完一拱手道:“完本就是陈国人,不论走到哪里,怎能会忘记?”
“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使者这次来有何赐教。”
“不瞒你说,我啊,这次是受了陈侯的差遣。”
他说到这儿,田完心中咯噔一下,问了一句:“多年不见叔叔了,陈侯身体可好?”
“好得很,好得很。所以啊,他差遣我来,就是准备让你回陈国的。”
“让我回陈国?”
“是啊,你想想啊,陈侯年纪也一大把了,天天考虑王位的继承问题呢。”
“君位的继承问题?不是现在有太子款吗?”
“当初选择了他是出于无奈,这个太子实在也不争气啊。”
“陈侯后悔了?”
“说的是啊,陈侯的意思是让你回去后,也担任百工官,过度一段时间找个理由废了款,将君位传给你。”
“他会这么想?”
“再说了,陈国的君位本来就该由你来继承的。”
面对陈侯画的这个大饼,田完站起身来,来来回回踱步了很久说:“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原先的妫完了,我现在叫田完。当初我命不保夕,可天无绝人之路,是齐君收留我才能苟活到今天,我不能背信弃义,谢谢陈侯的一番好意,陈国我是绝对不能回去的,一旦回到陈国,我命休矣。”
“不至于吧,临来时陈侯对我说的挺好的。”
“岂不闻笑里藏刀?”
使者:“难道来齐国一趟,让我一无所获空手而归吗?”
田完想了想,到内室拿出一枚秤锤,道:“你老远跑来一趟,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请你把这枚权带回去吧。”
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包含在这枚权里,陈侯见到后会明白一切的。”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吃了秤锤铁了心。”
“这些就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唉。”
使者听田完说到这儿,无奈只得悻悻离开齐国,向陈侯汇报去了。
田完知道陈国使者的到来,一定是先去拜访了桓公,他沉思再三,决定去王宫向齐君汇报他的想法。
一路上,他想到了太子御寇的下场,想到了陈国使者的说辞,庆幸自己听了太傅的话,投奔齐国的正确,庆幸自己坚决不回陈国是多么明智。
桓公的夫人萦姬,因有出色相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也听到了田完的一些传言,经常在桓公面前夸奖。
萦姬有一位侄女,如花妙龄,因了与王室有外戚关系,常常到姑姑家走动,萦姬对这个侄女疼爱有加,每次来都送些奇宝珍玉给她。
这日田完进宫汇报,一抬头,正好与行走于壸的萦姬和其侄女邂逅,只见萦姬黄衣绣着碧霞罗,粉红纱裙逶迤拖地,凤髻雾鬓,斜插着一朵牡丹花,一派黛眉开娇、绿鬓淳浓风韵。
完拱手施礼道:“有幸巧遇娘娘,完有礼了。”
萦姬一笑,说:“难得一见百工官,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完:“我进宫还能去哪儿?是去向君上汇报工作呢。”他又随手一指问:“这姑娘是?”
“哦,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娘家侄女。”然后拉着她的手说:“这是咱们齐国的百工官。”
那侄女一袭大红丝裙开口领,丰满胸部挺立,面似芙蓉眉如柳叶,堪比桃花大眼睛波光四射,鲜红嘴唇微微上翘,黑髻高挽。她微微一笑道:“见过百工官。”
完:“唉,我这个百工官啊,好像女人的针线簸箩子,大事管不了,针头线脑的事一箩筐。”
萦姬:“对了,有件事还要麻烦你这个百工官呢。”
完:“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个侄女啊,马上要出嫁了,你说我这个当姑姑的,不应该好好表示一下吗。”萦姬说。
田完听说后对萦姬道:“那是应该的,可这些属于壸政,我掺和不太好吧。”
“什么壸政不壸政,我给她准备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她一件也看不上,说是太俗气了,唉。”
“姑姑,咱们家不缺少那些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你这孩子,难道还能让姑姑给你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不成?”
“要我说嘛,侄女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这当姑姑的要好好给她准备件媵器。”
“对呀,那样到了婆婆家才有面子。”
“说得是呢,准备啥媵器,正好让百工官给当当参谋。”萦姬说。
田完知道自己派上用场了,说:“我这个百工官不能白当,为娘娘侄女效劳理所应该。”
“那你说来听听。”
“虽说是出嫁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咱不能让她忘了娘家的养育之恩,给她做个盛水的盘,铭文可以这么写,就叫‘齐萦姬之,作宝盘,其眉,寿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享’如何?”
侄女拍着手掌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媵器。”
萦姬听完,立马心花怒放,说:“这个百工官考虑问题就是周到,就这样定了。到时候请你喝喜酒噢。”
侄女听后也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可,说:“百工官到时候可要给面子哦。”
萦姬道:“你在咱们齐国王室可成了大红人了,人人都知道你的能耐。”
“哪里哪里,下官这么做是应当之该。不过……”
“不过什么?”
“不瞒娘娘您说,微臣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工官,擅自做主应承了此事,让君上知道了多有不妥吧。”
“这点小事儿啊,王上懒得管。你把铭文誊写一遍,抽空儿我让君上过过目。”
“好的好的。”
两人就此谢过,回宫去了。
田完的目的就是要让桓公知道这事儿是他做的,看着两个女人心花怒放地离去,他心里想,若是早认识这姑娘该多好!与王室的人结成一门姻缘才是正道,可惜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他摇了摇脑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猛一抬头,差点碰到一棵树干上。
桓公打猎归来,收获了一头鹿、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展示完猎物后兴趣极高交代给易牙,就直奔后宫。
萦姬听见动静,急忙迎出道:“君上今日个喜形于色,莫非打猎收获满满?”
“是啊,今日寡人百发百中,收获了一头鹿、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我已交代易牙好好烹制,等会儿咱们都去分享一下美味。”
“哎呀,托君上的福,今日个好事连连,正有个事儿要对你说呢。”
“爱姬有什么好事儿要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娘家侄女要出嫁了嘛,总得送给她件礼物。”
“宫中礼物多得是,她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考虑再三,还是做件媵器吧。”
“做件什么样的媵器?”
萦姬取出田完写好的铭文,说:“侄女相中了做个盛水的盘,铭文叫‘齐萦姬之,作宝盘,其眉,寿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享’。”
“哦,这是谁的主意?”
“还能是谁的主意,是百工官田完。”
“这小子考虑的就是周全,好的,我同意。”
萦姬这时伸出芊芊玉手,挽住桓公的胳膊,说:“还是君上理解我。”
“呵呵,你是我的爱姬嘛。”说罢,将萦姬拥入床帏。


25、国仲许诺嫁爱女  雄雌凤凰双双飞


国仲,姜姓,国氏,字仲,谥号为懿,是齐国重臣。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自从田完做了百工官,朝堂共事时间久了,桓公对他的言行非常重视,感到完是个不凡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而重臣高子,对完的做法嗤之以鼻。
宫殿巍巍,金壁辉煌,珠帘低垂,玉光莹莹。桓公此刻还坐在宝座之上。
早朝已经完毕,众位大臣已经离去,只有高傒和国仲两人还立在原处。桓公看着两人的神情,知道二人有事要报,当下也不点破,只是让二人随自己入得内宫。方才问道:“二卿有何事,但讲无妨。”
高傒,字祖望,号白兔,谥号敬仲,又称高子,他看了一眼国仲,说:“朝廷养寇,统为庸臣所误,要清君侧。”
桓公:“不知高卿是何所指。”
“我是何所指,各位卿大夫明白,君主也应当明白。”
“呵呵,估计你是指的田完吧?”
“那还用说?齐国早晚为庸臣所误!”
“不见得吧。”
两人的对话,国仲心下明白,上前道:“君上,陈国公子完避难到齐国来,做了百工官,处事兢兢业业,怎能说成是朝廷养寇?称其为庸臣,要清君侧也不合适。”
说完,二人看着桓公的反应。
桓公听罢“哦”一声,说了一句:“完如我当年一般,我心生怜悯之心,才让他做的百工官,有人对他说三道四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是一个外来避难之人。”
国仲听桓公这么说,一块石头落了地。
大行官隰朋凑到国仲跟前说:“君上和你都看中了田完,我观察田完也是一个可造之材。国仲大人,在下托付你一件事可否?”
“哪里话,大行官你有何事要托付我呢?”
“是这样,我看田完孤身一人在朝为官,正好家有小女,可否请你做个月老?”
国仲一愣,马上笑着说:“呵呵,原来是这事,是个美差啊,推辞不得,推辞不得。”
隰朋一拱手道:“那就有劳你了,拜托,拜托。”
两人话别后,国仲坐在回府的车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御手勒住马缰,跳下车说:“大人,到府上了,请下车吧。”
国仲还是紧闭双眼,摆摆手道:“暂不回府,再绕城一圈。”
御手听国仲此言,也是蒙圈了。又不得不再次驾车,在城郭的街道上穿来穿去。
这时的国仲在想什么呢?大行官隰朋要将女儿许配给田完,还要我做月老,做他的乘龙快婿。我也有一小女,不如……
这天风和日丽,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国仲府上,一占卜官急急忙忙赶来,见面就问:“大人让我来有何要事?”
“也没有什么要事。我家有女已长成,该到了婚嫁年纪。”
“莫非懿仲大人看上朝中的哪位美男,要他做乘龙快婿了?”
国仲诡异一笑道:“那就请你猜猜看,有谁合适呢?”
“当朝宰相的儿子?” 占卜官试探着问。
他摇了摇脑袋。
“当朝哪个王子?”
他还是摇了摇脑袋。
“那我就无处猜了。哦,对了,当下的百工官怎么样?”
他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我看与百工官是天生一对呢。”
国仲收起笑脸,道:“正是为这事,请你来是想问问吉凶。”
“原来是这事。嫁女是人生大事,切不可马马虎虎。下官很荣幸为此效劳。”
“那就有劳于你了。”
他占卜了一阵子说:“夫妻好比雄雌凤凰双双飞翔,鸣叫应和响亮清脆。妫姓的后人,将在姜姓之国繁育昌盛。五代以后就将发达,地位与正卿并驾齐驱。八代以后,无人能与之相比。”
国仲听到卜辞里说的前景如此好,他一点也没犹豫道:“那你给提一下媒咋样?”
“国仲大人,我倒很愿意做这样的月老,但我的身份低微,婚姻既讲究门当户对,也讲究媒妁地位,我不合适做蹇修。”
“哪有那么多讲究,你若不愿意的话,改天我亲自登门去跟田完说这事。”
“田完巴不得攀上高枝呢,一定会同意的。”
田完在官府内正准备外出,国仲乐颠颠进来问:“百工官这是要到何处去啊?”
“哦,是国仲大人,朝退后就没见到你,你咋有闲工夫来到寒舍?”田完急忙把他请进屋内。
“哎哎,我也没什么事,路过贵府,进来打扰,请海涵。”
“哪里哪里,我们同朝为官,你是上官,邀请你还来不及,怎能说打扰。”
一阵寒暄过后,国仲抿一口茶汤,扫了一眼堂房,然后对着田完看了又看,弄得田完怪不好意思的,问他:“国仲大人,是不是我的脸上没有洗干净?”
“不是。今天我来就看门见山地说吧。是这样啊,我见你孤身一人忙里忙外,也需要个内侍照应。”
“齐君让我做百工官,成天忙的不亦乐乎,顾了大家就顾不得小家,哪有心思去考虑这等个人事情。”
“大家与小家都要兼顾才行,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不嫌弃,我家小女可否与你婚配?”
完见过国仲的女儿懿姜,她长得丰姿卓越,曾经有过非分之想,但又怕国仲不答应,今天见他来倒提媒,心中暗喜,脸上却表现出异样,说:“国仲大人,我乃一寄居之人,齐国能容我栖身已经是恩施了。令爱懿姜国色天香,完配不上她。”
“哎,小女不爱高官厚禄,只择如意郎君。我问过她了,说非你不嫁呢。”
完连忙说:“哎呀呀,真若这样,岳丈大人在上,请受愚婿一拜。”
话一出口,他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脑袋里嗡嗡作响,答应下这门婚事,那个春妮该怎么办呢?罢罢罢,不去管他了。
二人就这么你言我语着,国仲道:“改日我寻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另外陪送个上佳的通房丫头。”
田完沉思了片刻,说:“国仲大人,人生大事还需明媒正娶的好。”
“也是,是我着急了。也罢,赶明日我去找管仲管相国,让他出面给你们做媒,这面子够可以了吧?”
此话正中田完下怀,说:“如若这样,再好不过,就怕管相国肯不肯管这些闲事。”
“以我的老脸面去求他,他能不肯吗?你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一心准备婚事吧。”
完想了想说:“聘婚六礼的程序也得走吧?”
“你孤身一人在齐,‘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那一套一切都免了。”
“请期,用雁还是少不得的。”
“这些都好说,你着日准备准备吧。”
送走倒提媒的未来岳父,完心里美滋滋的。
大行官隰朋听说了此事,气呼呼找到国仲怒骂道:“国仲,小人也!”
“你这话说的,作为一个大行官怎地口出如此不雅言语?”
“我好心让你做我小女的月老,你倒好,竟然移花接木,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田完,不是小人是什么?!”
“大行官啊,至于谁的女儿嫁给田完,全凭天地姻缘,是田完看不上你家姑娘,怎么能怪起我来了呢?”
“好好好,我不跟你废话了,你们是天地姻缘,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可是让我看透了你是个什么人。”
国仲:“人贵有自知之明,这门姻缘我已经得到了田完的认可,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隰朋话里有话道:“那好吧,在下祝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罢,一甩袖子,气呼呼走了。


26、田完喜获美娇娘  夫唱妇随琴瑟扬


根据国仲选中的良辰吉日,田完府上张灯结彩,为了能够迎娶懿姜,他顾不上那个春妮了。
田完春风得意,穿着新婚礼服走过来,问婚礼主持人:“<礼记•郊特牲>云:婚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婚礼不贺,人之序也。我是陈国人,不知齐国是否也遵循这种礼节?”
“田大夫,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齐国也不敢僭越礼制。”
“那就好,那就好。”
布置好的新房内,本该由新郎家里人忙活欢天喜地的事,因田完是孤身一人,别无本家长幼到场,有些事儿要由新娘家的人替代。
懿姜的嫂子乐颠颠拿着一把笤帚,一边口吐芬芳:“新郎新娘入洞房,我是嫂嫂来扫床。一扫金二扫银,三扫扫个聚宝盆。扫房扫房,万事吉祥。新房扫床,子孙满堂。左手扫床生贵子,右手扫床生凤凰,凤凰头上开金花……
接下来,轮到懿姜七八岁的侄子,他在新床上滚来滚去唱着:“走进新房喜洋洋,我给姑丈来滚床。滚床滚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再生姑娘。这张床,真是好,夫妻恩爱过到老。这张床真是宽,堆满金山和银山。我把枕头抖一抖,荣华富贵样样有。我把被子裹一裹,日子越过越红火。祝姑丈姑妈新婚快乐。
看热闹的人一阵欢笑声过后,田完着爵弁服,下裳为纁色,镶有黑色的边。懿姜头戴发饰,身穿镶有黑边的纯玄色衣裳。
待婚礼举行完毕,宾朋离席,完在洞房内拿着一把秤杆,挑开懿姜的盖头,一身凤冠霞帔,菡萏出水的刹那,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巧眉杏眼,皓腕凝霜雪,云堆翠髻,窈窕嫣姌美仙家,娇娇倾国色。
完在她面颊上深深一吻,轻轻说了声:“娘子。”
懿姜微睁杏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郎君,面如冠玉,温文尔美绝伦。光洁白皙的面庞,一对细长多情的桃花眼,透着勾人魂魄的奇异光泽;高挺的鼻梁,透着丝丝倔强。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袭苏绣红色锦袍,腰系五彩蚕丝白玉带,足蹬青缎白底小朝靴,道不尽的风流潇洒。
二人在寝室中等待新婚第一餐,同享俎中的鱼肉,吃饭毕,侍女捧着斟满酒的两个连丝带瓢,让完和懿姜各执一瓢互碰,手挽着手,让对方各喝上一小口,再互换酒瓢。喝酒后,侍女把两个瓢扣在一起,将丝带缠绕为连卺以锁,其寓意是使两人相爱拴在一起,永不分开。
进行毕合卺礼,懿姜盯着完的眼睛说:“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属于你。我愿用来世的泪化做今生的皈依,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爱你。为你我什么都愿放弃,只愿今生有你,永不分离。”
完牵起懿姜的芊芊玉手:“娘子,我想的话你都替我说了,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懿姜也拉着完的手说:“莫急,去灯下,让我看看你的手相。”
“打哪儿学来的,这个时候你哪来的兴致看手相。”
“不嘛,我就要在这个时候看看你的手相。”
完跟着她来到灯光下,说:“好,你随便瞧。”
懿姜把完的双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扳着看了个遍,惊呼道:“你的指头全是斗呢。”
“这有什么说处吗?”
“有。人说‘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
“呵呵,那我这十个斗有什么说处呢?”
“‘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把官做,九斗十斗享清福。’而十个手指全是斗的人具有天生的才气。”
“完不才,能娶到你这样的美人,是我今生的福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已是子夜时分,手挽手进了帷帐。
从娘家带过来的活嫁妆——媵妾,即通房大丫头,早已准备好主子战斗用品,被褥铺好,枕头摆放到位,铜盉准备的热水还在冒出蒸汽。见主子进来,丫头满面含羞穿着软底鞋立在床边。
田完说:“如夫人辛苦了。”
“主子辛苦,夫人今日个真真是最美呢。”
“是啊是啊,夫人今天是个最美的新娘,时间不早了,咱们入寝吧。”
田完和懿姜相视一笑,欲要互解罗裳,通房大丫头伸出手来帮忙,懿姜道:“不用了,你去准备卷细苏绸吧。”
“主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枕头右侧放着。”
“哦,灯光昏暗,我一时没看到呢。”
“下边放着的是细棉白帕子。”
懿姜脱光了躺在哪儿,对通房大丫头说:“你也去脱了睡吧。”
通房大丫头便去了与男女主人相通的卧室。
田完挠挠脑壳:“我怎么感觉不自在呢。”
“通房大丫头又不是一般的丫头、婢女,适应了就好了。”
就这样,两人战斗的动静,通房大丫头听的真真切切,免不了自己一阵骚动。


27、懿姜无意照铜镜  借阳取火燃芦绒


早上醒来时,一股刺眼的光亮在室内折射,完定了定神,看见通房大丫头正在打扫战场。
问:“夫人呢?”
通房大丫头指了指梳妆间:“夫人在里边呢。”
田完蹑手蹑脚过来要给懿姜一个热吻,说:“爱妻,你真美啊。”
懿姜揩齿龙骨散后,在对镜贴花黄,她一转身,手中的铜镜正好对着阳光,照在田完脸上。
“夫人,你的镜子要刺伤我的眼啦。”
“是嘛,昨晚你折腾的够呛,到现在还懒床不起,估计你还在做美梦呢。”懿姜噗嗤一笑。
完穿好衣裳,要过懿姜手中的镜子,一面打量着自己困顿的倦容,一面沉思起来。
“夫君,你怎得也学开了小女子,害相思病了?”
“我是想啊,这小小一面铜镜,折射的阳光刚才灼得我眼痛,若是照在芦絮上能不能引燃呢?”
懿姜“呵呵呵”笑着说:“你的想法真奇怪,冰冷的镜子还成了火炉不成?”
“不行,我得让造镜作坊好好试验一下。”
“你真是个急性子人,鸡初鸣时,丫头就给你准备好了咸盥漱水,怎么也得洗吧脸吧?”
“不用了。”
说罢,田完顾不上吃早餐,说:“我要去造镜作坊。”
“你拿上伞。”
“不刮风不下雨,拿伞作甚?”
你不看看这天现在阴沉沉的,指不定啥是会下雨,再说了,就是不下雨,拿着伞也能遮阳不是?”
田完接过懿姜递给的伞,刚要出门,突然噼里啪啦下起了冰雹。
“呵,我要出门去,天上下冰雹,这是啥意思呢?”
懿姜急忙扯住完的衣角说:“你等等。”转身对通房大丫头喊:“快拿出把菜刀来。”
“你要作甚?”
懿姜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她从通房大丫头手里接过菜刀,一抬手将刀扔到院子里;田完一脸茫然看着懿姜,猜不透她演的哪一出。
冰雹还在噼里啪啦落下,懿姜又喊通房大丫头:“再找把剪刀来。”
她又把找来的剪刀扔出去,说来奇怪,冰雹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登时戛然而止。
“难道你会降妖捉怪吗?”
“降妖捉怪不会,可我把刀和剪子扔出去,能降住冰雹。” 懿姜得意的笑着说。
田完更加迷惑了,问:“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
“不用学,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哦,还怪灵验呢。冰雹不下了,我可以走了吗?”
“爱去哪去哪吧。”
不多会儿,田完来到造镜作坊,找到制作矩形云雷蟠螭镜的工匠说:“依照制作铜镜模式,你再仔细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制造出一面能引火的铜镜?”
“百工官,是矩形云雷蟠螭镜那样子的吗?”工匠问。
“不。那样太大。应当与女人手握的铜镜一般大才好。”
过了段时间,完还是记挂着铜镜的事,又找到工匠问:“火镜的事怎么样了?”
工匠:“我反反复复进行了实验,虽然聚光得烫手,但就是无法将芦绒点燃,俺就是这点本事了。”
“你们可以往铜水里添加点锡试试嘛。”
果不其然,第二天工匠找到完,喜滋滋报告说:“百工官,按照您说的,真成功了。”
“成功了?”
“成功了。”
“那赶快试试让我瞧瞧。”
工匠拿着铜镜,将阳光照射在芦绒上,很快开始冒出白烟,完轻轻一吹,一股火苗马上腾起。
“百工官,这取火镜是您的一大发明呢。”
“不。不应该叫取火镜。”
“大人您见多识广,应该叫什么呢?”
“阳燧。”
“阳燧?为什么叫它阳燧呢?”
“呵呵,岂不闻遂人钻木取火,咱这叫借阳取火,故名阳燧耳。”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起个名字都这么有学问,好听好记。”
完拿着阳燧,不断一遍又一遍地在引燃芦绒。一大片云彩从空中经过,遮蔽住了阳光,阳燧暂时无法将芦绒引燃,他抬起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道:“若是白天黑夜都有阳光该有多好啊。”



        28、处心积虑讨欢心  斫轮老手言糟粕


田完处心积虑做些讨桓公欢心的事。
那日,桓公外出打猎,御手赶过来一辆木路车让他乘坐,在桓公就要上车时,田完来到跟前说:“君上,您怎地不乘坐象路车呢?”
桓公脸一沉道:“亏你还是个百工官,连这点事都不晓得!象路是寡人巡游地方时乘坐的,今天寡人外出打猎,乘坐木路才是符合礼制的。”
田完眼珠子转悠几圈说:“王上,我想给您改造一下乘坐的象路怎么样?”
“象路是天子赏赐给的,改造了还符合周礼规定吗?”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以来,君上实际已经代行天子令事,象路显得有点像公卿士大夫的服车,与您的身份有点不符了。”
“哈哈,哈哈,也是呢。不过,这事儿寡人还要征求仲父的意见才行。”
“君上不必担心,臣让巾车官推荐位斫轮老手,分别打造五辆玉路、金路、象路、革路和木路供您乘坐。”
“那不和当今天子一个等级了?”
“君上,在我心目中,您就是当今天子,那个诸侯敢于您比肩?”
“这话只能在这儿说说,最好不要僭越,免得其他诸侯生事。”
“臣下早已想好了对应之策。”
“什么对应之策?”
“各路车都刻上一个‘齐’字,以示与天子之别即可。一来象征是我们大齐国的车辆,二来诸侯们就是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桓公听到这儿,一拍几案道:“太好了,你赶紧找个斫轮老手,寡人要亲自监督他打造。”
田完找到巾车官问:“你们这行当里边谁是斫轮老手?”
“工正官,要说谁是斫轮老手啊,非轮扁莫属。”巾车官回答。
“我想请他给君上造新车,他的手艺怎么样?”
“斫轮老手了嘛,不在话下。”
“那咱俩去问问他是否愿意。”
两人说话间来到轮扁住处,巾车官说:“轮扁,这是田工正官。”
轮扁:“见过工正官,不知二位大人到来有何见教。”
田完:“是这样的,听巾车官说您是斫轮老手,想请您到宫中为君上打造新车,您可愿意去?”
“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怎样?”
“明天?”轮扁掐算着手指道:“不行,明天正是季月逢丑‘红煞’的日子,我们这一行忌出工。”
“呵呵,还有这一说?”填完笑着问。
轮扁一脸正经道:“是的,季月逢丑‘红煞’日子,就是饿死也不出工。”
巾车官说:“好吧,那就延迟一天如何?”
“可以。”
辞别轮扁出来,田完说:“这个行当还有这么多禁忌呢。”
“工正官,您不知道啊,十匠九难缠,木匠鬼不缠。”巾车官笑着说。
轮扁被召入宫打造路车。
桓公问:“你早了多少年车了?”
“回君上,屈指算来,下人造车一个甲子之多了。”
“看来你是个斫轮老手了?”
“下人算不上斫轮老手,在咱们齐国能与我造车时间长的不多。”
“嗯,这样吧,你在宫外造你的车,我在宫里处理公事,咱们互不相扰咋样?”
“君上处理国政,下人怎敢相扰。”
田完对轮扁说:“君上是要亲自监督你造车,可不要扫了君上的兴呦。”
“百工官尽管放心。”
就这样,桓公在堂上翻阅简册,透过窗口可以看到轮扁在堂下用椎、凿等工具做车轮,桓公在读到得意处时,不由得读出朗朗声来。
轮扁听到声音,朝窗口望了望,又低头做他的活,这样三番五次,估计桓公一直沉浸在简册里的故事中,把轮扁造车的事忘在了脑后。轮扁㨤了㨤头皮,放下手里的工具,不由自主走上堂来,在桓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地说:“请恕下人斗胆问一下,君王读的是什么?”
桓公没想到这个老木匠会走上堂来,颇有点意外。不过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倒也不去斥责他,就回答说:“寡人读的是圣人写的东西。”
轮扁问:“圣人还在吗?”
桓公说:“已经死了。”
“这样看起来,君王所读的,不过是古人的糟粕而已!”
桓公听罢勃然大怒,说:“寡人读的东西,你一个做车轮的怎么敢议论?你说,这上边怎么会是古人的糟粕?说出道理便罢,说不出道理便难逃一死!”
轮扁不慌不忙地说:“下人是根据所从事的活计而明白这个道理的。砍削轮子,榫头做得宽了则松滑而不牢固,做得太紧就必然涩滞而安不进去,下人制作的榫头松紧适宜,是因为心里怎样想的手便怎样去做。然而尽管所需要的分寸度数心里都明白,要把它用言辞表达出来却实在不可能,全靠自己手与心的配合。”
“所以,你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所以,下人无法将其中的奥秘传授给儿子,下人的儿子也无法学到其中的奥秘。因此,下人如今七十多岁了,还只好亲手去干制作轮子的活。”
“寡人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只配把你的奥秘带到坟墓里去。”
轮扁:“这样看来,古人之道的精华都已随着古人死去而无法传世,那么君王所读的,不就是古人的糟粕了吗?”
桓公听了他的奇怪理论,一时竟然哑口无言,来到轮扁造车的地方,那其他的斧头我在手中。
正在这时,田完和巾车官到来,见桓公紧握斧头,轮扁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是何原因,巾车官赶忙过来制止:“君上息怒。”
“寡人看看他的斧头还不行吗?”
“君上有所不知,民间有句老话叫‘四不摸’。”
“哪‘四不摸’?”
“这个嘛……”
田完接过话茬:“对君上你就照直说吧。”
“‘四不摸’是指“木匠的斧头,厨师的刀,单身汉的行李大姑娘的腰。”
桓公一听哈哈大笑道:“好,寡人尊重你们的习惯,将斧头还给你,不摸了。”

29、大谏之官东郭牙  怒斥田完汲酒器


淄河岸边,杨柳依依,淄水奔流,舟楫来往。
一群小孩子在水边嬉戏。
田完沿小径踱步,嘴里哼着曲子,双手打着拍子,正在兴致上,忽然有一个小孩子,用一节竹竿对着他喊道:“站住不许动。”
田完见是几个小孩子跟他开玩笑,问:“你们要干什么?要劫财吗?”
“谁要劫财?我们要消灭你。”一个说着,将竹竿对准他,两手一用力,一股水流喷出,其他孩子也跟着学,齐呼啦朝田完身上喷水。
衣裳被喷湿了,却并没有生气,他对小孩子玩的竹筒来了兴趣,说:“小朋友,让我看看你们的水枪好不好?”
一个怕竹筒被他抢了去,说:“看什么看,不给你看。”说完躲得远远的。
另一个说:“就是一节小竹竿,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给你看看吧。”
田完接过来,仔细打量着,这是一截两巴掌长略比拇指粗的竹节,一头有个小孔,小棍缠着布条塞在竹筒里,一抽一拉就可以吸水喷水。
小孩子说:“没见过吧?一看你就是个不劳作的人。”
“呵呵,很对。这东西很好玩,还给你。”田完将竹筒水枪还给小孩。
受到竹筒水枪的启发,田完令工匠铸造了一样东西。

这天,桓公在中午的时间宴请诸大臣,却迟迟不见宰相管仲的影子,急的他坐立不宁,一会儿朝窗外望望,一会儿问大臣们:“仲父怎么还没有来?”
鲍叔牙道:“管相各种大小事务缠身,恐怕已经忘记了吧。”
“寡人设宴,再怎么事务缠身,也不能忘记啊。”随后对一侍者说“你去催催他。”
不多会儿,管仲匆匆进来首先说:“臣赴宴来迟,请君上恕罪。”
“仲父尽管是忙了些,赴寡人之宴来迟,别的罪责就不追究了。”桓公举起酒杯“罚你喝酒总可以吧?”
管仲看桓公这么说,要以罚酒来惩罚自己,不得不从,便举起酒杯,说:“君上罚酒,应该,应该。”
可他并没有将酒往嘴里倒,而是目视了一圈诸位大臣,把酒往地下倒掉了一半。
在场的文武大臣看愣了,桓公也感到莫名其妙,问道:“仲父违约迟到就已经不是了,又将寡人所罚酒倒掉,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说这从礼节上能讲得过去吗?”
管仲整了整衣襟说:“君上,臣听说酒进了嘴舌头就特别长,舌头长了就会说错话,说错话的人就会惹来杀身弃尸之祸。臣以为,与其身遭弃尸,不如弃掉些酒好。”
“呵呵,有意思。你这样到让寡人有一事感觉很蹊跷。”
鲍叔牙:“君上,有管相在,蹊跷事可以问他。”
“事儿就蹊跷在这里,寡人想攻伐莒国,本来这事就我和管相两人知道,属于高度国家机密,为何现在弄得天下皆知?”
管仲问:“君上,臣从未对外透露半个字,如今天下皆知你怀疑是谁呢?”
桓公叹息说:“总不至于是寡人透露出去的吧?”
“这倒奇了怪了,你知我知,天下皆知,君上未透露,臣未露,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我没有怀疑仲父的意思,也纳闷呢。”
“君上是怎么知道天下皆知的呢?”
“哎,那天寡人遇劳作的役夫人群,有位拿着木杵的人在谈论此事。”
“这好办,让役夫再回来劳作,而且不可找人顶替,我倒要看看此人谁何种来头。”
不多时,一帮役夫到来,傧者让所有人分级站立。其中有个叫东郭牙的,管仲说:“一定是这个人了。”
“难道仲父还有火眼金睛的本领?”
“君上如若不信,把他传来一问可知。”
东郭牙被传唤进来,管仲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下人乃一村夫东郭牙。”
“我问你,是你说我国要伐莒的吗?。”
“不错,是我传说出去的。”东郭牙不慌不忙地说。
管仲:“我不曾说要伐莒,君上也没对外人说过,你从那儿听说我国要伐莒的呢?”
“君子善于策谋,小人善于推测。这话是小民私自猜测的。”
管仲说:“伐莒的事儿,你怎样猜测出来的?”
东郭牙回答:“小民听说君子有三种脸色:悠然喜乐,是享受音乐的脸色;忧愁清静,是有丧事的脸色;生气充沛,是将用兵的脸色。前些日子小人望见君王站在台上,生气充沛,这就是将用兵的脸色。君王叹息而不呻吟,所说的都与莒有关;君王手所指的也是莒国的方位。尚未归顺的小诸侯唯有莒国,所以猜测要伐莒。”
桓公:“哈哈哈,三色理论是你独创的吗?”
东郭牙道:“目者、心之符也,言者、行之指也。夫知者之于人也,未尝求知而后能知也,观容貌,察气志,定取舍,而人情毕矣。”
管仲:“听你的言行,必定受到过教育。”
“小人也不曾受过什么教育,只是家就在泮宫附近,小时候经常在泮水边玩耍,偷学了几句而已。”
桓公:“今日东郭先生让寡人大开眼界,不再纠缠此事了,赐酒与东郭先生,咱们也共同开始饮酒吧。”

田完也在被邀请之列,他到来时,随手携带者一柄竹节形铜铸器,只是这铜铸器样子有点古怪,顶部有一龙首衔环,末端呈鹅蛋形状饰含苞待放荷纹。
几位官员左瞧瞧右看看,谁都不晓得这玩艺是做什么用的。
一大夫半开玩笑地问他:“田大夫,君上宴请,又不是上战场,何必带了武器来?”
另一大夫提醒他说:“这东西真若是武器的话,是要犯条律的,可要当心啊。”
田完只是一笑回应,说:“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用途了。”
众大臣陆续到来,按次序列座,桓公居上位,说:“今年风调雨顺,庄稼喜获丰收,百姓安居乐业。葵丘两次会盟以后,赖管相的计谋,将石头和茅草玩出了高人一等的花样,天下财物顺风顺水流到了我大齐的库府,狂赚了一笔意外之财。为此设宴酬谢诸位大夫。”
管仲:“君主设宴,是表达对臣子的信任,请诸位要吃喝有度,可不能恋酒噢。”
大家非常感激,所说的话无非是谢大王恩赐。
桓公位置上有一三支蹄足、二腹耳的扁圆腹铜鼎;大臣使用的是两耳蛟龙状,盖顶有莲瓣装饰,通体饰波曲纹的簋。
侍者将尊、区、卮、鉴、斛、觥、瓿和觚、觯、角、爵、一一摆放好,用黄金勺给桓公爵中舀酒,由于没掌握好量,就从爵中流出,桓公脸上略显怒气,随口“嗯”了一声。
这时,田完摆摆手,让侍者过来,递给他一样物件,说:“你试试这个,酒就不会溢出了。”
侍者接过来,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问:“田大夫,这东西怎么使用呢?”
“我来教教你。”
说着,田完给他做示范动作,将竹节铜铸器鹅蛋形放入盛酒的簋里,用拇指轻轻压住竹节上端一侧的方孔,慢慢提起来,对准饮酒的觚慢慢松开拇指,不多不少正好一爵。
在场的大夫们见到这番操作,七嘴八舌称奇道怪。
桓公也很感兴趣,问:“田大夫,这叫什么啊?”
“禀君上,这是微臣设计的汲酒器,我根据上古文字,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录’。”
桓公:“呵呵,有意思,可令造办府多铸一些,待招待别国使臣时,让他们也长长见识。我们齐国,有田大夫这样的工正官,实乃幸事。”
管仲在一旁看了,一直默不作声。
在场的东郭牙一脸不屑地说:“田大夫尽弄些蹊跷古怪的玩意讨好君上。”
田完没想到东郭牙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弄得面红耳赤,弱弱地说:“这是百工官的职责所在,怎能说我尽弄些蹊跷古怪的玩意讨好君上呢?”
东郭牙:“恕我直言,国家的强大,于这些雕虫小技没有半毛钱关系,不是刻意讨好君上是什么?”
桓公:“你们不必争执,都耽误喝酒了。”
东郭牙:“田完误国,我不得不说。”
管仲:“朝中文武不少,就是缺少东郭先生这样有耿直个性的人。”
“仲父说的极是。”
东郭牙:“我天性如此,今生今世改不了了。”
管仲说:“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君上立以为大谏之官如何?”
“相国,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我不过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没有能力任大谏之官。”
“正是你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我才向君上荐举的。”
“真若如此,我容易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
“只要有益于国家,你还怕得罪人吗?”
“怕倒是不怕,怕是没人愿意与我同朝为官了。”
桓公听完他俩对话,哈哈大笑说:“就依仲父所言,我就欣赏东郭牙这样的人。”
从此,东郭牙在齐国上任为大谏之官。
东郭牙上任大谏之官,田完知道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了,对所管百工之事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懿姜看到他整日无精打采的样子,也很少去上朝,吃了饭就窝在家闷闷不乐,不无担心的问道:“夫君,你在外边遇上什么事了吗?”
“嗨,你是不知道,最近东郭牙上任大谏之官,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这个百工官还怎么干!”
“东郭牙就那德性,一个死犟驴。”
“是啊,要不是君上为我讲情,他能把我削为平民,在朝为官真是个难啊。”
“你何不去找卫开方,让他也在君主面前奏他一本,看他还敢嚣张不。”
“就怕开方不帮我这个忙啊。”
懿姜附在田完耳边道:“卫开方和你一样,都是别的国家来的,就说下一步东郭牙会朝他下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肯定帮这个忙的。”
“都说头发长见识短,还是夫人想得周全,佩服,佩服。”
懿姜瞥了一眼,道:“那就按本夫人说的去做。”
田完:“好,到明天我就去跟开方合计合计。”


30、 喜得贵子田孟夷  曹刿扮作不速客


懿姜身怀六甲期间,面部忽然粗涩不润,黑暗无光,且布满了雀斑污子,她用镜子照照,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由得唉声叹气。
田完说:“夫人不必伤心,可能是孕期的缘故,女人都会这样吧。”
“哪个女人不爱美?我这样貌,怎么有脸见人啊。”
“我去找御医来看看吧。”
“御医能给咱诊病?”
“我这个百工官跟御医都很熟悉,他们会给我面子的。”
田完一会儿的工夫还真把御医请来了。
御医开始打算望闻诊切一番,当听说身体别无不适,主要是面部的雀斑污子影响容颜。
“这好办,用白芷、滑石、白附子各6g,绿豆粉120g,研极细末,每次少量洗面,或兑人人乳用之,其效甚速。”御医说。
按照御医开的方子,果然,懿姜用过之后,面部颜色光洁如玉,面如凝脂。
这年春天的某日,田府佣人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主人正在焦躁不安等待着。
忽然间,天空一阵突变,一声巨雷响起,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长空,春天这般电闪雷鸣,实在是不同寻常。
产房炫目的红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所有人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声啼哭。终于,田府中传出阵阵婴儿哭喊。
“恭喜大人,夫人生了,是个男娃。” 通房丫头跑出来喜滋滋说。
田完:“男娃好,男娃好。我盼的就是给我生个男娃。”
他急促来到床前,仔细端详着稚嫩粉雕的小宝宝:一张胖乎乎的脸蛋,两串弯弯的眉毛;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个小巧的鼻子;一对菩萨耳,一个肉嘟嘟的小嘴巴;在嘴巴下面还有一个圆鼓鼓的双下巴。
转而,走出产房吩咐下人说:“多多备好酒宴,我要好好庆贺一番。”
管家说:“大人,那就赶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客人来道喜也好对他们讲。”
“名字?我想想,我想想。俗语说,孩子的名字男不带天,女不带仙,开春第一个月出生,又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当取个‘孟’字;东夷从大。大、人也。夷俗仁。仁者寿。有君子不死之国。按天大、地大、人亦大。大象人形。而夷篆从大。则与夏不殊。夏者、中国之人也。从弓者、肃愼氏贡苦矢石砮之类。也可作化险为夷讲。从大从弓,东方之人也。好好好,就叫田穉,字孟夷吧。”
管家击掌道:“姓田,名穉,字孟夷,好,这个名字好。”
“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从大从弓,东方之人,将来一定能纵横齐鲁大地。”
田完听到这样说,霎时一脸严肃,道:“不可这样讲,不可这样讲。若传出去,有些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国人又不是小肚鸡肠。”
“你要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就此打住,不可外传。”

前671年夏,天气燥热异常,知了被晒的哇哇乱叫,飞鸟躲在枝杈荫里暂停聒噪。
鲁国王宫早朝,文武百官大汗淋漓。
鲁庄公,姬姓,名同,端坐在宝座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怒时若苦笑。他看了看满朝文武百官,问:“今日朝事,我决定到齐国去观看祭祀社神,哪位愿陪同前往啊?”
曹刿一头乌黑茂密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狐狸眼,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厚嘴唇,立马出来劝谏说:“不行。”
“据说,齐国祭祀社神的活动非常隆重,寡人去观看一下有何不可?你战胜了一次齐军,后来屡战屡败,是不是被齐人打怕了?”
“不是。礼,是用来整饬百姓的。所以会见是用以训示上下之间的法则,制订节用财赋的标准;朝觐是用以排列爵位的仪式,遵循老少的次序;征伐是用以攻打对上的不尊敬。”
“齐鲁两国本是邻邦,世代有联姻关系,寡人去观看估计齐君是会隆重安排接待的。”
“诸侯朝聘天子,天子视察四方,以熟悉会见和朝觐的制度。如果不是这样,国君是不会有举动的。国君的举动史官一定要加以记载。记载而不合于法度,后代子孙看到的是什么?到齐国去观看祭祀社神,这是不合于礼的。”
听到这话,庄公更是执拗起来:“那寡人倒要你来陪同前往,你可愿意?”
见说服不了庄公,曹刿只得口头回答:“既然君上心意已定,刿无话可说了。”
是夜,乌鸦在窗外低沉的“嘎、嘎、嘎”的叫声听起来很渗人。曹刿躺在床上,听到叫声心里很烦,打开窗户也学着乌鸦“嘎、嘎、嘎”叫了几声,乌鸦听见有人驱赶,马上止住叫声。待曹刿刚刚躺下,乌鸦又开始叫,他用双手食指堵在耳孔上,合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这天夜里,他暗自酝酿了一个计划。
观看祭祀社神的队伍逶迤行进在去齐国路途。
庄公问:“我们走哪条道路进入齐国比较好?”
一随侍说:“还是走老路菟裘吧。”
曹刿:“不走那儿,不吉利。”
庄公:“依你的意思,咱们应该走哪儿呢?”
“君王听我安排,走祝丘,路途劳累了,还可以到行宫休息一下。”
其实,他劝庄公走祝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祝丘的行宫,是专门为前鲁桓公夫人文姜而建的,走祝丘的路上,曹刿不时观察着庄公的表情变化。
看到沂沭两河的水流,每走一段路,庄公就令车马停住,下车一番沉思,并不言语。进入行宫,由这里的一草一木,想到了自己父王母后的那些事儿,不觉泪流满面。
看看夜幕就要降临了,庄公说:“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曹刿:“君主如果路途累了,可以多住几日也好。”
“不,那样啊就耽误了齐国祭祀社神的活动。”
早晨起来,曹刿暗自观察庄公的变化,并无表现出异样,翌日到达齐都临淄。
一系列礼节性的仪式完毕后,只等来日观看祭祀社神。
这夜,西北的天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一个蒙面黑衣人翻墙进入田府。
田完正在秉烛夜读,风刮得门窗咣当咣当响,灯被吹灭了,他起身要去关门,蒙面黑衣人进来,一把抓住田完的衣领说:“不要出声。”
田完回过神来问:“壮士想要干什么?我只是一个百工之官,没有金银财宝。”
“我不要你的金银财宝,只要你领我进王宫一趟。”
“进王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处处戒备森严,再说半夜三更的。”
“你就说有要事向君主回报不就成了?”
“壮士,你能告诉我进王宫的目的吗?”
“这个嘛,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不认识我,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曹刿,是趁鲁君来齐观看祭祀社神的机会,刺杀你们君主,要回我们的汶阳之田。”
田完明白了他的动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曹壮士,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时间不等人,你是想拖延时间,想办法把我抓起来?”
“不不不。但我听说汶阳之田本来就属于齐国,是晋国公族大夫韩穿出使鲁国时,鲁国国君同意归还回来的。”
“那是受到晋国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是齐国发兵夺取属于我国在汶水之北的这块富饶土地。”
“孰是孰非,咱们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
“今夜我就要跟齐君讲清楚。”
“你想想,你今夜杀死了齐君,就能得到汶阳之田吗?”
“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田完在室内围着曹刿踱着步,凑到他跟前,附在他耳旁悄悄说:“过些时日,齐君要在柯地会盟,你不若到那时行事,当着众位诸侯的面,挟持齐君尚可要回汶阳之田。齐君若答应了你的要求,普天之下都知道了,可保证此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百工官此话在理,那就留着齐君再多活几天吧。”转而,他朝田完恶狠狠地说:“这事儿你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
“你想想,这事儿我能走漏风声吗?除非我不想活了。”
“真若走漏了风声,我让你断子绝孙!”
说完,他一拱手,消失在夜幕中。


31、懿姜物色求联姻  虎女安能配犬子

转瞬间,田府的小主人从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现在已是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龄。
田孟夷正在院子里玩耍,他用鞭子抽陀螺,待到陀螺摇摇晃晃转动不稳时,“啪啪”抽上几下,陀螺又开始急速转动。
田完和懿姜在屋子里看着孟夷的举动,二人心中的高兴写在脸上。
“夫君,我想去婆家看看?”
“什么?你胡说什么?” 田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着懿姜问。
懿姜:“作为女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到过婆家呢。”
“你想,难道我就不想吗?”
“那你就想办法带我到婆家看看嘛。”
“你是不是想有去无回?我都不敢回去,你去了还能回得来吗?”
“唉,谁家媳妇不是公婆、姑子、小叔子一大家人,可我是这样的孤单。”
田完也长叹了口气,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了,你娘家也是名门望族,个个都宠着你,有什么孤单的?”
“总觉着是少了点东西,想做个十全十美的女人也难啊。”
“夫人,咱不说这些了好吗?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提去婆家的事了。”
田完一边说,一边挽起懿姜的手臂,进入内室。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间,田孟夷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这夜,田完夫妻翻来覆去睡不着,瞅瞅窗外的夜色,挂在天空的月亮已快满月,看看身边的丈夫轱辘来轱辘去,懿姜问:“你咋的睡不着了?”
“我能睡得着吗?孟夷十七八了,该给他订门婚事了。”
“是的啊,你可有目标了?”
“目标嘛,只能从卿大夫的人家选。”
“那是那是,咱孟夷是一等人才不说,联姻最好是当朝官员。”
田完:“高、国是大户,你可知道谁家有合适的女儿?”
懿姜:“最好能从君上的女儿中挑选一个。”
“不中不中,那样让外人说咱巴结君上呢,何况我在齐为官,就已经闲话不少了。”
“高家的女儿多,你让国上卿做媒给挑选一个怎么样?”
“我出面不合适,还是你出面比较好。”
“这样吧,赶明日我去找国上卿夫人,让她给撮合撮合。”
两口子唠叨了半宿才合上眼。
国子听夫人说田家委托之事,说:“什么?田家要借联姻给自己找往上爬的阶梯?他做美梦呢,估计高家人也不会同意。”
国夫人:“高家人会不会同意咱不说,能促成一桩美满婚姻,也是积德行善呢。”
这一句话,把高子说动了心,说:“那我就去试试,但愿别碰一鼻子灰。”
高府,国子来求见,高子说:“不知国上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嗨,哪里哪里,咱们是世交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今日个登门,想必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就直说吧,我受田家之托,向你求婚来了。”
“求婚?求什么婚?”
“田完的儿子孟夷已到了当婚年纪,想与你家联姻,你家可有合适的女儿吗?”
“田家?哼!我有合适的女儿也不嫁他。”
“人家也只是托我问问而已,你若不愿意,天当我没说嘛。”
“你回他吧,就说虎女安能配犬子!”
“哈哈,我怎能用这句话回他,就说名花已经有主不就成了。”
高子说着这些话,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说:“田完祸害了国家,休想再祸害我这个小家!”
田完从国子委婉的话语中,知道高家不愿意联姻,也不敢将实情告诉孟夷,只能对懿姜说了。
懿姜气呼呼地说:“高家不愿意联姻,咱们还不愿意呢,咱孟夷这小伙子,我还嫌他高家的女儿配不上呢!”
“可别张扬出去,那样对两家都不是好事。”
“咱孟夷一定找个比他高家更好的,气死他。”
“高家以为咱门不当户不对,比高家更好的就更难了。”
这时,正好田孟夷进屋,听见老两口子说话,转身要退出去,田完叫住他:“孟夷你来你来。”
“爹爹有什么事吗?”
“我和你妈妈正在讨论你的婚事呢。”
“婚事?跟谁结婚?”
“是的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如你自己做主。”
懿姜:“孩子,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妈妈,不急,我还小呢。”
田完:“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大丈夫行事,当摒弃侥幸之念,必取百炼成钢,厚积分秒之功,始得一鸣惊人。”
“爹爹,这些你不知说了多少回了。”
“我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代子孙身上了。”
“放心吧爹爹,孩儿不会给你丢脸的。”
田完望了一眼懿姜,又对着孟夷说:“不管什么时候,不要忘了咱们是陈国人。”
懿姜还了田完一眼:“陈国人,陈国人,就忘不了你是陈国人!”
“这怎么能忘呢?”
“你在齐国娶妻生子都多少年了,陈国早把你忘的一干二净了,你还张口闭口陈国人。”
田孟夷:“可以这么说,我们是在齐国的陈国人。”
“还是孟夷说得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32、桓公管仲相认可  百工之技得传承


这些年来,田完作为工正官,到各个行业巡视时,总会看到工头们珍藏的一些有关技术资料,详细记录着行业规范和标准。有时他非常感兴趣,会要求工头们拿出来翻阅,但这些技术资料涉及到方方面面,太过于浩瀚,百业之中没有谁能掌握懂得全部。
为此,田完经过冥思苦想,脑海中形成一个大胆想法。
这天,桓公召管仲和田完在朝堂议事,临了,田完说出这么一句话:“君上,臣有幸赖君上恩赐在齐做百工官有些年头了。
“是啊,自从你做了百工官,我国的官营手工业各个工种的设计规范和制造工艺有了长足进步。”
“其实嘛,这些都是有赖君上和宰相的领导有方,我本人是微不足道的。”
“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儿,你也不必谦虚。”
“君上,我考虑了很久,想办成一件事。”
“既然考虑了很久,一定胸有成竹了?”
“我想将百工之技编撰成一部书,一是让百工有规范,二是可以惠及后人,如何?”
“你的想法很好,这事儿可以多跟仲父商议为好,他对这种事情最在行。”
管仲接过话题说:“你这个百工官想流芳百世啊。”
一句话,说的田完脸面腾地泛起红晕,急忙说:“管相,下臣不过是有个自己的想法而已,可与不可,全凭管相定夺。”
“其实啊,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我早就想嘱托你来办这件事儿,没成想你自己倒提出来了。很好,我大力支持。”
“那下臣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一旦初稿完成,先行让管相过目,到时候由管相定个名称。”
桓公:“我们齐国有你们这两个治世之能才,寡人就放心了。”
“百工官,我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的大作问世啊。”
“君上,管相,我自己也知道,这个事情难度不小,我尽力而为吧。”
桓公:“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找仲父相助。”
“那是自然的。”
在征得桓公和管仲的一致赞同后,田完在府上着手编撰事宜。
他先列出提纲:
共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述说百工的含义,它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获得优良产品的自然的和技术的条件。第二部分分别述说百工中各工种的职能及其实际的工艺规范。
国有六职,即王公、士大夫、百工、商旅、农夫、妇功。百工系六职之一,它又包括了六类30个工种,分别是:
攻木之工,包括轮人、舆人、车人、弓人、庐人、匠人、梓人等7个工种。
攻金之工,包括筑氏、冶氏、凫氏、堨氏、桃氏、段氏等6个工种。
攻皮之工,包括函人、鲍人、韗人以及韦人、裘人等5个工种。
设色之工,包括画、缋,钟氏、覩氏、筐人等5个工种。
刮摩之工,包括玉人,矢人,磬氏,以及雕人,人等5个工种。
搏埴之工,包括陶人2个工种。
列完这个提纲,自己认为基本全部覆盖,满意地站起身活动筋骨。
这时,田孟夷来到身边,浏览了一遍竹简上的内容,说:“父亲,这是一部浩大的工程,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完成的。”
“不怕,各个行业都配有相应的管理官员,我可以让他们将所掌管的行业规范,统一起来各自表述,我只是尽一个总编纂的职责就行了。”
孟夷:“这些东西属于行业秘密,对规范标准都守口如瓶,他们会外传吗?”
“这事儿不是靠一己之力,有君上和宰相的支持,等于是国家行为,还会怕他们守口如瓶?”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
“不这样也不行,因为一个人不是百事通,要充分利用他人的优势。”
“那么,父亲估计这部书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呢?”
“这只有天知道了。估计我有生之年能完成个大概,再说,不是还有你嘛。”
“嗨,我们也不能总是世袭百工官啊。”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这一代有齐君护佑,做个百工官已经是烧高香了。”
田孟夷凑到田完耳边说:“父亲,我听您说过,周王那个史官给您卜的卦,不是说……”
听到这儿,田完赶紧伸出手捂住儿子的嘴巴,说:“这事儿只能在咱们家族传,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孩儿谨遵父命。”

33、田完献计惹鄙视  回府路途遭狗欺

桓公凭借武力主持公道,避免了王室的内讧与天下骚乱后,周襄王以天子名义为桓公“赐胙”,就是送一块象征意义极其强烈的“牛肉干”,还有“彤弓矢”和“大辂”。
他凭这两样东西,就有权代替天子射杀天下一切不听话的诸侯,他所到之处,也就好比是天子亲自驾到,达到了一生事业的顶点。
田完进谏道:“君上,何不借此机会,一并封泰山、禅梁父如何?”
桓公咧着大嘴笑笑说:“寡人也有此意。”
“封泰山就是祭天,禅梁父就是祭地。把君上的功绩报知于天地,这是上天给予的。”
“可正是时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就是不知仲父怎么看。”
“你以为可,谁敢说不可!我想管相也会赞成的。君上南伐楚国到了召陵,望见熊耳山;北伐山戎,灭了令支、孤竹国;西征大夏,远涉流沙;登太行险道,直达卑耳山而还。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过去夏商周三代的开国天子,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
桓公对封禅之事牢记心头,觉得越快定下来越好,心里也有些忐忑,就是不知管仲同不同意。
这天,他急忙讲管仲召来,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管仲知道这事后,不禁为之咯噔一惊。问:“这是君上的主意?”
“呃呃,也是田完提议的。”
“这个田完,尽出些馊主意。”
“仲父,封禅泰山有什么不妥吗?”
“诸侯只能祭祖,不能祭天。诸侯祭天,就等于是在向世人宣布要取代大周朝了,让别的诸侯怎么想?有名无实、有害无利的事,都不值得去做。”
桓公听了管仲的陈述,立即像经霜的草蔫了,从此打消了封禅的念头。

田完在齐国就任百工官有些年头了,不乏有鄙视他的人,也有欣赏他的人。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在所难免,人生就是这样,十之八九不能尽如人意。仕途更是险恶,处处暗流涌动,牵一发而动毫毛。
这日,田完陪桓公游览苑囿,在猛兽苑,一只大老虎隔着笼子见到有人靠近,以为是喂食者,猛扑过来却不见有食物抛入,朝人群猛地一声吼叫,吓得随从的嫔妃抱头大喊,桓公看到如此情景,哈哈大笑道:“女子们就是胆小,这老虎再厉害,被关在笼子里能奈我何?”
说罢,他让管理人员给老虎抛一块大肥肉,老虎立马扑上去,一边撕咬,一边虎视眈眈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田完:“老虎是兽中之王,咱们君主是人中之王。究竟还是人中之王厉害,你们看到了吧,兽中之王遇到人中之王也不得不俯首帖耳。”
桓公:“她们不喜欢看老虎,咱们到鸟禽苑去看看。”
在鸟禽苑,嫔妃最喜欢那花花绿绿的孔雀,不再像见到老虎那样害怕,没人捧了些粮食投喂。
桓公却看得不耐烦了,说:“苑,禁锢之地也。”
田完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君上,那咱们就去囿走走,那边广阔。”
一行人等呼呼啦啦进入囿中,“怎么听不到动静呢?”桓公问。
管理者说:“君上莫急。”他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幽静的树林中,狍鹿之类的动物呼呼乱窜,撞到兽网上动弹不得。
嫔妃们大呼小叫,惹得桓公也哈哈大笑。
回宫的路上,田完凑过来对桓公小声道:“君上,臣有个建议。”
“寡人广开言路不是一朝一夕了,好的建议寡人一定会采纳。”
“那臣就直言不讳了。”
桓公指了指陪同的人等,说:“有他们作见证,还怕寡人耍赖吗?”
田完也看了看同行的人道:“我怕他们不高兴呢。”
“有寡人做主,你就尽管大胆直言吧。”
“微臣建议……”
“嗨,你快说啊!”
“微臣建议去掉苑囿中吃肉的野兽,去掉宫廷中吃粮食的鸟雀,去掉用丝编织的兽网。”
说到这儿,他观察着桓公和其他人的反应。
桓公“嗯?”了一声,立刻又“嗯嗯”了一声,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说:“寡人即可采纳你的建议。”
田完瞅了一眼一旁的嫔妃和苑囿管理者,都露出鄙视的眼神。他心里明白,这下把这些人都得罪了。
恰巧,在回府路途,街巷里猛地窜出一条黑狗,朝着田完右腿肚子狠狠咬了一口,待反应过来,那狗子已不见踪影,疼得他双手捂着流血的伤口,坐在地上呲牙咧嘴。
一路人看见,过来说:“这不是田大夫嘛,咋的了这是?”
“甭提了,我被疯狗咬伤了。”
“哦,被狗咬了,民间有两个方法可治。”
“啥方法?”
“尽快挤出鲜血,然后以小便冲洗。”
田完听到要用小便冲洗,马上摇头摆手说:“骚臭味多么难闻啊!另一种方法是啥?”
“用胡桃壳装入粪放到伤处,以火烤胡直至血水流干为止。”
“嗨嗨嗨,还不如用第一种方法呢。”
路人把他扶到旮旯处,挤了挤流血,掀开裤腰,用小便为田完冲洗了一下,说:“田大夫你回家吧,这个方法很准。”
田完谢过那人,一瘸一拐回到府上。


34、管仲病倒荐隰朋  桓公黜退三宠臣


前648 年管仲病倒。
桓公闻讯,急急忙忙赶到相府,一进门看到田完也在此场,说:“百工官也来看望仲父啊?”
田完急忙拱手道:“不知大王驾到,完有失远迎,望大王恕罪。”
桓公:“作为百工官来看望管相,是应该的,何罪之有?”
“管相病重,完知道的太迟,应该早来祝福管相身体康复,为社稷操劳离不开他啊。”
“我也正是为这事夜不能寐,只要仲父在一天,寡人就一日无忧。”
“管相经国济世的能力,世间无人能够替代。”
桓公来到病床前问:“仲父,你的身体日渐消瘦,要保重啊,可否让御医来瞧瞧?”
“不必了,臣来日不多了,我已无力再辅佐大王了。”
“仲父之于我,乃灵魂支柱。”
“君上过誉了。”
“我更担心的是,你已经这个样子了,真若百年之后我该怎么办。”
管仲瞄了一眼田完,田完知趣的退下后,他说:“君上不必担心,治国之才自有后来人。知臣莫若君,君上以为谁可为相啊? ”
桓公一时竟没了主意,说:“易牙怎么样? ”
“易牙杀了亲生儿子来给君主吃,这人太不通人情,不能当国相!”
“开方行吗? ”
“开方抛弃了父母,来侍奉君王,也不合人情,这种人不能接近。”
桓公又问:“竖刁怎样? ”
管仲叹了一声:“自己行宫刑的人,也不近人情,最好不要接近。”
桓公心想,管仲可能要推荐与自己有‘管鲍之交’的鲍叔牙,便问:“此三人皆不能用,鲍叔牙如何?”
管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桓公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摆了摆手。
桓公叹了一声:“田完怎么样?”
管仲闭着眼睛,依然摆了摆手。
“难道朝中无人可用了?”
管仲睁开眼道:“不。君上,有一人能力不在我之下,可以放心使用。”
桓公两眼放光:“此人是谁呢,请仲父马上告诉我。”
管仲伸出手来,拉着桓公说:“公孙隰朋。”
桓公一听愣住了,说:“他?公孙隰朋只是有一定的外交才能,做个‘大行’之职还能胜任,接替你的宰相职务恐怕有点勉强吧?”
管仲看着桓公,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隰朋完全可以胜任宰相一职,隰朋的为人眼光远大而能虚心下问。其志也,愧不若黄帝,而哀莫若己者。以善胜人,不一定能服人;以善陶冶人,没有不服之人。对于国政该不管的不管,对于家事不必知的不知,举重而若轻。这只有隰朋能够做到。且隰朋的为人,在家不忘公务,在公门不忘家事;侍君无二心,也不忘自身;用齐国的货币救济过路的难民,受惠者却不知道是他做的。隰朋是大仁大德之人。我认为能根据变化的形势与百姓共荣辱,然后能使国家长治久安的,还是隰朋啊。”
桓公在思考着管仲对隰朋的评价,没有当场表态。
管仲接着感叹说:“可惜。”
“仲父,可惜什么?”
“可惜天之生隰朋,以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哉?”
“既如此,仲父又何必推荐他?”
“因为满朝文武,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一代贤相,说完这些话,走完了他的人生之旅,永远闭上了眼睛。
桓公:“仲父你就放心走吧,你的后代我全部任命为大夫,世世代代享受您的福荫。”
桓公向来把管仲看作圣人,他抹着眼泪来到相府门口,见田完还在,说:“仲父走了。”
“啊?说走就走了?”田完也祭出了泪水。
“不瞒你说,仲父临合上眼睛前,让我远离易牙、开方和竖刁,那我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这些人我一个都离不开啊。”
“管相就没有向君主推荐个合适的人选?”
“他推荐了公孙隰朋。”
“君上,管相所言自有道理,听他的嘱咐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连你这个百工官也赞成了?”
“完官微言轻,管相洞察秋毫。”
桓公摇了摇头,事后还是按管仲的话黜退了这三个宠臣。


35、一代霸主卧病榻  活活饿死王宫中


没有了依靠的桓公日久生疾,御医不来给他诊治;也没人会烹调,吃的东西没滋味,宫里又无人管理,弄得乱糟糟,他实在没了主意,就叹息起来说: “像管夷吾这样的人,也有过错呀,弄得我现在无人可用,他的话不可全信。”
他不怨自己不想起用公孙隰朋,导致处事无方,却怨起管仲来,果然,在管仲去世十个月后,隰朋也去世了。齐桓公大恸!
过了一段时间,桓公在病榻上不得不又起用了易牙等人。
田完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他怎么也不相信,桓公会将管仲的临终遗言抛诸脑后,他担心那日在相府说的话,桓公会无意当中透露给他们,自己将会走上穷途末路,那还了得!必须试探一下这几个人对自己的态度。
这几个人对外传话说:君主喜欢安静,一律不许朝廷大臣、公子无亏以外的亲人探视。所有国家大事,都由他们转达。
鲍叔牙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三个人的胡作非为毫无办法,被气得七窍生烟,暴病而亡。
三人更无所顾忌,服侍齐桓公的仆人全部打发走了,在寝室四周,筑起高墙三丈,内外隔绝,风缝不通。只在墙下留一个狗洞,以便让小内侍钻入,打探生死消息。
田完小心翼翼进到宫里一探虚实,易牙、竖刁、开方正在朝堂上相互嘀嘀咕咕,见田完进来,
易牙手握一把菜刀,问:“百工官不好好待在自己的职位上,进宫来有何事情?”
田完看这情景,心头不禁一颤:“我想向君上禀报一下近来的情况。”
老气横秋的开方说:“你我皆来自异国他乡,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田完:“在下也是为齐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竖刁摸弄一把没有胡须的下巴,爹声娘气说:“一个小小的百工官,咸吃萝卜淡操心,君主现在没有时间见你,赶快回去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田完不得不黯然离开,一路上,他的心里琢磨着,这几个人对自己不鸟,还是远离的好。
易牙、竖刁、开方看到桓公已病入膏肓,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侍奉他,而是盘算着怎样帮助几个公子争位。
易牙、竖刁趁桓公病重得昏迷不醒的时候,带领徒众包围了齐桓公的宫室,寝宫里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不省人事的齐桓公躺在病床上。宫中没有吃食,连水也没有了。
田完久久打听不到桓公的消息,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宫女,就悄悄去找她。
只见这个宫女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艳比花,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名叫晏娥儿。
晏娥儿一见田完,马上警惕地问:“百工官到此作甚?”
田完说明来意,道:“君上的御体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君上了,易牙、竖刁、开方他们不让外人接近。”
“你对宫里熟悉,想办法去看看君上什么情况了。”
“那好吧,我抽个机会看能不能进去。”
“你出来后及时将大王的情况跟我说说。”
这个晚上,晏娥儿从洞里爬进宫来,桓公听到动静问:“谁啊?”
“君上,是我,晏娥儿。”
“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服侍我啊?”
“君上,有易牙、竖刁、开方把持着,奴家进不来啊。”
“嗨嗨嗨,都是我的错啊。你给我弄点吃的吧。”
晏娥儿:“现在没有东西给你吃。”
桓公伸出手来:“给我点水喝也行。”
“连口喝的水也找不着。”
“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连饮食都没有了? ”
晏娥儿:“易牙、竖刁作乱,堵塞了宫门,筑起高墙,道路不通已经有好几天了。宫门堵塞,人不能进来,那里有吃的喝的啊! ”
桓公听了木然半晌,方才叹口气道:“嗳! 圣人有远见,如果死而有知,我有什么面目见仲父于地下?”
说完,流泪如雨,他痛心地哭了好一阵。他饥渴难忍,再加上病痛缠身,一气之下,用衣衿蒙住头脸,没多大功夫就死在了王宫里。
宫外诸公子争位正打得激烈。起初没人知道桓公已经死了,后来宫内传出了桓公去世的消息,但当时齐国无人主事,没人主持着把他装殓起来。就这么着,这个死去的桓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深宫里。


36、诸子争位朝堂上  桓公尸体无人殓


桓公死,易牙、竖刁秘不发丧。人们都知道,花豹、狮子、老虎都喜欢吃羊,彼此之间很少相互为难。
第二天上朝,百官都来了,因为昨天夜里,都听到了大街上的跑步声、喊杀声,惊心动魄,知道出了大事。
百官诸大夫听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苍蝇在粪坑里飞来飞去大家不会有意见,但是飞到饭桌上必须得打死。”“无诡并没受命册立,你们这不是在谋反吗?快快还我太子来!”
竖刁大喝一声: “今奉先君临终遗命,立长子无诡为新君,有不服者,剑下诛之!”
众人愤愤不平,当时就在朝堂之上乱嚷乱吵了起来。座中一人,愤然跃起,乃是大夫管仲之子管鸣,大骂道: “老子今天先打死你这两个奸臣!”说着就举起手里的牙笏,照着竖刁的脑袋顶门上一敲!
一敲就是一个大包。
竖刁呀的叫了一声,摸着鼓起的大包:“好疼!”一把揪住管大夫的衣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不松手。
众官员们一拥而上,乱殴了起来,易牙大喝道:“甲士们!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何用?”
于是,众甲士都拔出武器来,将诸大夫好一顿乱杀乱砍!
就这样,双方在朝堂之上斗殴了将近一个时辰,最终寡不敌众,弱不胜强,官打不赢兵,都带着伤挂着彩,乱窜出去了。清点人数时,被当场打死了十分之三的官员。
易牙、竖刁见杀散了百官,就从宫中扶出公子无诡,来到朝堂之上登基即位。
简单程序过后,易牙、竖刁、无诡几个人商量之后认为,如今第一桩大事,就是为去世桓公发丧,然后再去慢慢收买人心。
得知无诡已被拥立为新君的消息,公子潘说:“太子昭肯定被无诡一伙暗算了,既然他可以自立为君,我凭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带着家丁死士,赶到朝堂,与无诡等人大打出手。
公子潘骂老大不讲道理,但老大无诡这边的人比较厉害,占据了大殿。
公子潘也令人搬出桌椅,摆上君印,宣布自己才是齐国新君,开始亲政。
不一会儿,老四公子商人也带着他的人赶来了,见老大占了大殿,老三占了右殿,他就马上抢下左殿,也搬张桌子,自立为君。
就在这时,老五公子元也带着他的人赶来了,他势力最小手下也没什么兵,他就把宫女中个子大的都挑出来,一人发一副盔甲,充当甲士,赶来相争。
这样,桓公的六个儿子中,老二太子昭已经逃出国了,老六公子雍最小,还在吃奶,所以这两个没参战。其他四个公子,就在朝堂上较劲,都说自己才是齐国的新国君。
一天之中,四位国君同时宣布自己才是国君。好似四虎争残肉,哪个肯松口?兄弟四个都不肯退让,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因为都说自己是齐国国君,而谁也奈何不了谁。
田完插话道:“你们四个啊,能不能都相互妥协一步?”
无诡:“妥协?”
公子潘:“怎么妥协?”
公子商人:“为啥妥协?”
公子元:“田大夫,你有什么妥协方法?”
“我的意思啊,既然大家都是先君的亲生骨肉,家产谁没有份呢?咱亲兄弟,也不必自相残杀了,免得外人笑话。”
“我们也不想让外人笑话,这是没法子的事儿啊。”
田完:“如果太子昭回来了,你们会怎么样?”
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咱们之间相互争来争去不可开交,把没参与竞争的给忘了。有道是旁观者清,当事者迷。
无诡:“那俺们就都没理由和他争了,他也是继承君位的人,我等甘愿为臣。”
公子潘:“你们都同意吗?”
公子商人:“如果太子昭不回来,那咱们就不如把齐国均分了,划作四份,大哥先拿,老三、老四、老五依次按顺序排。”
公子元:“老六还小,咱先别管他。”
大家都同意这么办,旺火上泼了一桶水,顿时冷静了下来后,一众才闻到一股特殊的腐臭味。
因四位公子一直顶牛,互不相让,都怕别人当了国君,不知不觉已长达六七十天之久,桓公的尸体挺在那里根本无人收殓,已经腐烂了,臭味在王宫内外弥漫。
这时,国氏、高氏两家大夫来了,他们也就是当年扶立桓公上台的家族。
高氏气愤的说:“既然你们都是先君的继承人,怎么这么不不知道孝顺呢?”
公子们一个个低头耷拉角,不敢正视。
国氏催促道:“你们愣在这儿干什么?还是先把老爹的遗体安葬了,再去闹吧!”
听了这话,四位公子幡然醒悟,马上又去抢夺桓公的尸体,个个争当孝子。最后,尸体被大哥无诡抢去了,草草掩埋后,他就成了第一孝子。
下葬的时候,无诡放声大哭道: “我是个不孝之人呀!我的罪过大于天呀,这并不是我存心不管死去的老爹呀,这都是他们三个弟兄把我逼成这样的呀!”


37、田完一顿骚操作  懿公命丧申池苑


田完深知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夜不能寐。绝处逢生,必须抱紧一棵大树才行。
此时,易牙刁竖开方拥立公子无诡即位,他思衬着,自己下一步要依靠无诡,才能在齐国混得下去,岂料,易牙、竖刁等人因臭名昭著,无诡亦不得人心,皆被大夫高子,国子杀死。这个傀儡而即位三个月就被人推翻了。
桓公生前曾将太子昭托付于宋襄公,太子昭不得即位,遂奔宋。无诡死后,宋襄公率本国及邾、曹两国军队送太子昭回国,即位为国君,是为齐孝公。然后接连是齐昭公潘,齐懿公商人,齐惠公元几个短命鬼。
齐懿公,名商人,在位期间,有一次田完想到初来齐国时,管仲曾对他的冷漠,说:“管相国在世时那可是一手遮天啊。”
“不说他我还不来气,齐国的内乱都是他造成的。碍于先王称他为仲父,我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君上,他的儿子管鸣和孙子管启方深得其传,将来恐怕是要袭成父志。”
“我先剥夺他们的爵位和封邑,有本事让他们使吧。”
“如果这样的话,可永除后患。”
被剥夺了爵位和封邑的管鸣和管启方,深知在齐国是混不下去了,不得已,举家逃往楚国。
懿公经常邀请田完等大臣宴饮游猎。
这天,一众人乘车去往峱山,一个叫阎职的骖乘随行,田完说:“阎骖乘,你小伙子长得高大帅气,艳福也不浅啊。”
“在下乃一出苦力的人,哪来什么艳福。”
“我见过你的家眷,人长得万里不挑一,是个绝世美人呢。”
懿公接过话题说:“照此说来,能得到百工官夸赞的人,绝非徒有虚名,改日让阎骖乘引见一下,让寡人也一饱眼福如何?”
阎职:“是百工官谬赞了,丑妻哪能比得上君王宫中的美人。”
“哎,有貌美如花的妻子,哪能藏着掖着。君主对宫中的美人已经产生审美疲劳了,呵呵。”
这时,阎职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如若能得到君王的欣赏,我就不会永远做骖乘了,指不定哪天君主一高兴,赐我个一官半职。
田完琢磨透了阎职的小算盘,说:“改日我做东,诚邀阎骖乘及夫人,让君主一饱眼福。”
懿公此时已经失去了打猎的兴趣,说:“还用等改日?现在就调转车头,立刻去见骖乘夫人。”
田完在一旁偷偷乐;阎职也掩饰不住激动心情。
不多时到达遄台宴会厅,懿公时不时搓搓手,又来来回回踱步,瞅瞅外面的阳光,说:“这个阎职,怎地磨磨蹭蹭的。”
田完:“好饭不怕晚,好事需多磨。”
廊道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懿公和田完站起相迎,门打开,出现在二人眼前的只有阎职一人。
“你夫人没来?” 懿公问。
阎职指着身后道:“君主稍等,她在后面呢。”
只见从廊道尽头走来一女子,着 一袭白衣,妖孽如斯,端的是风华无双,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带着几分散漫,气质高雅出尘,温润如玉,纯净的若天上谪仙。
懿公忘了眨眼睛,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
阎职说:“这就是咱们的君主。”
“民女子见过君主。”
懿公:“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夫人是从天上下凡的吧?”
“君主缪赞,羞煞民女了。”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容颜。”
田完见火候已到,对阎职说:“我跟你有事相商,咱俩出去走走。”
两人出了宴会厅,田完说:“听说你擅长马术,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阎职:“我本来就是一骖乘,无所谓擅长。”
说着说着,两人径直来到马场,一人牵了头骏马骑上,相互追逐着,奔跑途中,阎职一心想着留在宴会厅的夫人,恍惚之中一头栽于马下。
自此之后,阎职夫人便留在了宫中。
有一天,懿公在宫中呆腻歪了,忽然玩性发作,让一个叫邴歜的驾车、阎职骖乘,带着阎职夫人来到申池游玩,两人进入行宫后闭门不出。
邴歜和阎职闲下来,看到懿公忙于寻欢作乐,车马不动自己又没什么事可做,借机揩油享受起了苑囿设施,二人在水中沐浴打闹游嬉时,两人忘乎所以到和互调侃戏谑,互揭老底戳对方的伤痛。
阎职用手掌击水,淋得邴歜许久没睁开眼睛,说:“欸,我听说你父亲是被懿公施以刖刑,这样说来,你是个‘断足子呢’,哈哈哈……”
被人揭了疮疤,邴歜心里隐隐作疼,他擦干脸上的水珠,也不示弱,回敬道:“哼,还有脸说我呢,你把自己婆娘送给君王作乐,咋有脸说人!”
阎职停住笑声,郁闷地说:“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我的心里早已埋下仇恨的种子!”
“想个什么办法在了这个老贼呢?”
邴歜的眼睛看向岸边,道:“咱们手中不是都有佩剑吗?”
“你是说……”
“嘘,小声点。”
他俩经过短暂谋划,在从苑囿返回宫中路途中,将懿公杀死在车與上,解了一时心头之恨。


38、高山流水凑韶乐 拭干眼泪嘱孟夷


田完眼见着一个个不值得依附,无可奈何打发时间,想着指不定哪天,他这个百工官就会被剥夺,思虑过后,还是捡起他熟悉的韶乐以防不测。
舒缓悠扬的旋律,轻轻回荡在齐国演乐大厅。
演乐堂上,编钟、编磬、鼓、鼗、琴、瑟等乐器分列有序。
这里正在上演一场高山流水之曲。
完眯眼细听着,他进入了当初奔齐时刻,自言自语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境界,只有钟子期能欣赏,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啊。”
一曲终了,演出指挥说:“百工官,下一曲就演出你编排的韶乐了。”
完根据“征韶”和“角韶”加工改编而成的韶乐,在他的指导下乐师们已经排练好了。两乐工持凤翼排箫,八乐工分别持钟槌、磬槌、鼓槌、陶埙、彤管。
戴五彩凤凰头饰,持指挥棒立于堂上的演出指挥问:“百工官,可以开演了吗?”
“开始吧。”端坐堂下的完说。
指挥棒一挥,堂上乐工们按照指挥各显其能,编钟、编磬等乐器金声玉振响起,众乐合奏中,以五彩羽毛做装饰,衣着薄如蝉翼的齐纨彩衣的舞女,手持长长的翎毛次第登场,扮成各种美丽飞鸟的舞者,翩翩出场演绎韶乐,犹如一股仙乐从天而降;当宛转悠扬的琴瑟声响起时,歌女们便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唱起高亢清越的歌。
歌者唱道:溯本追远兮太公封齐,建都营丘兮地荒民稀。因俗简礼兮兼通鱼盐,尊贤尚功兮人民归齐。人民归齐兮奠国之基,奠国之基兮昌隆永继。霸业宣赫兮齐桓之世,齐桓任贤兮管相用事。九府轻重兮内政以修,五家之兵兮尊王攘夷。九合诸侯兮一匡天下,一匡天下兮列国朝齐。东表大海兮西至河济,南至穆陵兮北至无棣。淄水滔滔兮齐都煌煌,大风泱泱兮国运无极。冠带天下兮万民合乐,万民合乐兮凤凰来仪。
排箫、彤管、琴、瑟等管弦乐交响凑出主旋律,随着乐队的节拍,起舞进退,犹如百鸟朝凤。之后,更宏伟壮阔的场面开始了,伴着音乐旋律的起伏变化,一队扮作百兽样子的舞男身着绚丽多彩的服装,踏歌而舞,欢快地舒展跳跃;最后,美丽的凤凰自远处袅袅飞来,韶乐达到高潮,只见演奏厅里八音共奏,钟鼓齐鸣、琴瑟和谐、金声玉振,一个天地和谐、万物生发、祥瑞缭绕的绚丽多彩的场景将人们带入了神话境界,所有的人都被这美妙绝伦的演出迷住了。
堂上音乐叠叠演奏,堂下歌舞反复推进,乐舞进入高潮,堂上堂下融为一体,形成一个百鸟朝凤、凤鸟翔舞的美丽世界。
之后在排箫、陶塌等多种乐器的合奏中,渐近尾声,舞蹈定格为凤凰来仪、百鸟翔集的造型。
演出完毕,指挥问:“百工官,您对演出满意吗?”
完站起来,笑容满满的说:“很好,很好,很好。你们的演奏出乎我的预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就这样定型吧。”
这时,田孟夷来到跟前悄声说:“爹爹,陈国使者传来一封书信,需要您亲启。”
“什么书信还要我亲启?”
“是的,是王室来的,上面特别加了泥封。”
“我在这儿,你就启开泥封我看看说了些啥。”
孟夷启开泥封,拿出书信,递给爹爹。
田完接在手中,这封书信非常简单,内容只有这么几句: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看着看着,田完潸然泪下,抬手擦拭干眼泪,问田孟夷:“孩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孩儿不知,请爹爹明示。”
“这封书信写得不仅是首诗歌,是讲的一段历史,当时黎侯本是黎国之君,因为狄人进攻黎国,黎侯弃国而逃,避难于卫国,寄居于卫国的两个小邑以安身,这两个小邑就是‘中露’和‘泥中’。狄人退走后,黎侯本可以返回故国,但却迟迟不返。”
“噢,这封来信是什么意思呢?”
田完没有正面回答田孟夷的问话,继续说道:“随行的臣子极其不满,言辞激烈地劝说和责问黎侯,忧国爱君之心溢于言表。这是咱们母国君臣借黎侯的典故在召唤啊。”
“那我们应该怎么样?”
“黎侯尚且如此,我们能怎么样?我在齐国孙辈都有了,故国是不能回去了。欲做天子,四海为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知道蝈蝈的叫声是什么意思吗?”
“蝈蝈叫声是啥意思?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孩儿怎么知晓?”
“它是在悲鸣啊。”
“悲鸣?”
“对。你听是不是这样:有翅无毛不会飞,对着青山哭痛悲。青山在啊我也在,青山不在我命归。”
“孩儿明白了,齐国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座大青山。”
田完听到这句回答,脸上显露出满意笑容。


39、陈锡载周是以霸  要做杜鹃乌鸫鸟


一群大雁从北边飞来,像无数奇妙的黑点, 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向南飞去。
树上的柿子再也不躲在叶子后面,像一盏盏小红灯笼在空中闪烁。
田府内,一家人进进出出,脸上不见了常挂的笑容。
病榻之上的田完,眼看就要油尽灯枯,儿子们围在一旁,他双眼微闭,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孟夷:“父亲,您说吧,我们听着。”
田完睁开眼睛,挨个孩子看了个遍,最后把目光落到孙子田孟庄身上:“陈锡载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文王布施所得,赏赐给别人,才能构建出周王朝。要想保住家族就要多往外施舍。”
“这是我们的家训,当世代相传。”
“还有,俗语说人过三代另起坟,房过三代必走人。我们田氏一家人,已经在齐国繁衍到了第三代,齐君对我们不薄,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砍柴的不能跟着放羊的走。”
“父亲您就放心吧,我们记住了。”
“历史千年不过一瞬,人之一生不过一息。还有,上岸甲鱼莫伸手,下山野鸡不能追。”
孟夷的儿子田愍,字孟庄:“爷爷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那只是一种愿望罢了。昨夜我做了个梦,阎王爷要请我去,我已行将就木,马上就要盖棺定论。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我们三生三世也享用不完。”
听儿子说这句话,完又一次睁开眼睛:“我的意思不是这些,你还不够明白。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你们都知道灰喜鹊和杜鹃鸟吧?”
“爷爷,我认识这两种鸟。”
“孵化季节,一旦灰喜鹊从巢中外出,杜鹃会立即飞向它的鸟窝,然后衔出一枚卵,产下一枚卵。”田完咳嗽了一声,顿了顿才说:“一个巢杜鹃产一颗卵,保持巢中蛋的数目没有变化,然后再去别的雀巢继续产蛋,杜鹃懂得不把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不用自己辛劳,灰喜鹊就帮它把幼鸟抚养大。”
“父亲的教诲我们定要牢记。”
田完意犹未尽,说:“你们还要学乌鸫鸟。”
孟庄:“乌鸫鸟黑不溜秋的。”
“你听爷爷把话讲完。”
田完:“是啊,乌鸫鸟是不怎么好看,但它的繁殖能力超强。”
孟夷这时明白了田完的意思,说:“父亲,我懂了。”
人之将至其言也善,鸟之将至其鸣也悲。
田完合着眼睛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望着眼前的子孙辈说:“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事情,我在入土前要告诉你们。”
一家人凑到跟前,孟夷问:“还有什么要嘱咐我们的吗?”
“你们看看我的脚。”
孟夷掀开被子,露出两只大脚来,他观察了一下并无异样,问:“您的脚疼吗?”
“不是脚疼。你们都看好我的小脚趾甲,咱们田家人的小脚趾甲是一个完整的,不是咱们田家人的小脚趾甲都是两瓣的,不信你们都脱下鞋子来看看。”
众子孙将鞋子脱掉,果然个个的小脚趾甲都是完整的。
孟夷:“哦,父亲,我们明白了。田家人是与土生土长的齐国人是有区别的。”
田完慢慢伸出手摆摆,示意儿孙都到跟前,说:“孟夷,我说,你去找笔来记下我的话。”
孟夷拿着笔,田完慢吞吞一字一句说道:“作为陈国人,能够在齐国枝繁叶茂,凡我田氏子孙,要牢记:对齐国国君必须忠心,对齐国人民必须热爱,对齐国官员必须谦恭!也就是说,要低调做事,莫参与齐国的权利斗争,只管闷声赚钱发大财。”
孟夷记下后,田完又让他对着全家人大声读了一遍。
田完又对他说:“魂气归于天,行魄归于地。坟头九两土,子孙富贵出。”
孟夷不解,问:“父亲这是啥意思?”
“我不赞成棺椁必重,衣食必多,纹绣必繁,丘陇必巨。但有一点很重要,我的墓地选址时,开挖前选取一尺见方的土称重,等于或大于九两才是吉地,土质越重,表明地气较旺。”
“好的,我们会做到的。”
“还有一件事情没完成,我死不瞑目啊。”
“还有啥您尽管说。”
田完歪过脑袋去,看着几案上的一摞竹简,说:“这部书耗尽了我一辈子的心血,如今也没能完成,名称也没定下来。”
“父亲,内容我们可以进行删减和增加,名称趁现在您的头脑清醒定下来吧。”
“可否叫<考工记>,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叫什么好,你好好保管这些竹简,至于叫什么名称,交给后来人去看着办吧。”
“孩儿都记下了。”田孟夷哽咽着说。
这时,田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永远闭上了眼睛。
田完在齐国走完了他的人生旅途,生前指示家人在他墓旁不得栽松柏,像普通百姓墓一样广植柳树,得到一个“敬仲”谥号。
后人仍然世袭其工正官之职。


40、孟夷多嘴讲玩笑  萧同叔子惹祸端


这年夏季的一个中午,刚刚还骄阳似火,炙烤的大地一片蒸腾,一会儿西北天空涌起泛着滔天巨浪般的乌云,翻腾着逐渐遮天蔽日,刹那间整个环野进入到漆黑一片,伴随着狂风和闪电,暴雨如注,一个响雷,击中杜山上一棵大枣树,树上的叶片和细小的枝桠,全部化为灰烬,剩下一棵黑乎乎的高大枣树桩子。
雨停了,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村子的人出来看咆哮的山洪,忽然有人发现了那棵被雷电击中的枣树,众人聚拢到跟前指指点点议论着。
一个说:“这棵枣树招谁惹谁了,被雷劈成这样。”
一个对一高姓人说:“老高懂得多,你说说这是啥兆头。”
老高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众人,又看看枣树道:“大概是树上有蛇或有避雨的小动物,招惹了雷电,导致这棵大枣树被雷电击中,才遭到烧身灭顶之灾。”
众人信以为真,在雷击枣树下面,寻找是否有蛇等动物的尸骨,但只有树枝树叶和周围的野草烧成的灰烬,什么也没有发现。
村人老丁说:“应该是这棵枣树太突兀了,又是生长在高处,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雷电也不例外,导致这棵大枣树遭殃。”
老齐接过话茬:“这是有人做了非常缺德的事情,或做了对不起上天的不光彩的事情,去年春旱,又没有祭好神灵,是上天借枣树对人的警告。”
听到这话,一村人说:“这枣树被雷电烧得黑黢黢的,很不吉利,锯回家做柴火烧吧。”
于是,他找来锯子,想锯断这棵烧燋的枣树。可枣树虽被雷电烧焦,仍然非常坚硬,只锯了一点口子,见非常难锯便放弃了。
这天,正好一位占卜官从此路过,看到有人锯这棵烧燋的枣树,连忙摆摆手道:“不要锯掉它,你们不懂,这叫‘雷击木’,身价比黄金珠宝还真贵,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知道了这棵枣树的价值,人们都不敢再动它了,时间久了,当人们渐渐忘却这事的时候,被烧焦的树干逐渐又长出了新芽。
田孟夷、田孟庄父子谨遵田完的临终嘱咐,一生夹着尾巴做人,处事低调,经历了惠公、顷公,基本没有做出载入史册的举动。值得一提的是,顷公时期有一件事,与田孟夷、田孟庄父子没有直接原因,却也脱不了干系。
齐顷公,名无野时代,是一段充满挑战与磨砺的时光。作为齐惠公众多子嗣中的一员,他并非嫡出,而是由小妾萧桐叔子所生,这一身份让他自小便笼罩在庶子的阴影之下,身份低微,难以获得与嫡子同等的待遇与重视。
作为小妾的萧同叔子,地位低生下无野的时候都不敢声张,不敢告诉自己的丈夫,也不敢告诉其他人,所以只好把襁褓之中的无野藏到田野里抚养,甚至田野中有野猫来给他喂奶,还有一只凶狠的鹯鹰来保护他。无野就这么一天天在如此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后来取名无野,寓意他以后可以过上好的生活,不用再在田野里过活的意思。
顷公在一次单独召见田孟夷时问:“田大夫,寡人怎样才做能取得民心呢?”
田孟夷非常了解顷公的处境,说:“君上,这不难。”
一听田孟夷说不难,顷公瞪大了眼睛,歪过脑袋去,“说来听听。”
“君上可用两招。一是赈济孤寡,对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孤寡老人啦,孤儿啦等,设立了专门的救济机构,让司徒负责提供粮食、衣物等生活必需品,确保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得到满足。这一举措既能体君主的仁政思想,也能赢得广泛的民心。”
“哦。那二呢?”
田孟夷说挺起胸脯说:“开放园林。”
“开放园林?”
“是的。为了与民同乐,开放了园林供百姓游玩,能拉近君民之间的距离,增强君主的亲民形象。”
“田大夫实在高明。”顷公露出满意的笑容。

公元前592年,晋国想要组织一次诸侯盟会,打算邀请齐国参加,于是派大夫郤克出使齐国,到了齐国边界,他在去往临淄的路上,透过车窗看到一前一后也有两辆车马同行,感觉不是一般的行人,便命御手停住车,对后面车辆上的人喊道:“你们是哪国人,要去哪儿啊?”
“我是卫国的孙良夫,要出使齐国。”
“哦,我是晋国郤克,也是要出使齐国。”
“咱们正好一路同行。”
郤克指着前面的一辆车马,对孙良夫说:“那是哪国的使者?”
“不知道啊,咱们赶上去问问。”
两队人马加快速度,赶上了前面的车,郤克:“你们是哪国人,要去哪儿啊?”
“我是鲁国的季孙行父,即季文子,受王上差遣出使齐国啊。”
郤克和孙良夫相视一笑。
孙良夫:“我是卫国的孙良夫,这位是晋国大夫郤克,都是要出使齐国,正巧咱们三人同行啊。”
相互寒暄一番,于是三人结伴而行,浩浩荡荡地一起来到齐国。
他们到达下榻的召口馆驿,各自下车在馆驿内溜达,欣赏着愚公山和杜山上的风景,一边闲谈莫论。
郤克弓着腰,说:“齐国东夷族同华夏族一样,有着高度发达的文明啊。”
季文子借着一块石头,踏上去道:“还是太公高明,他因俗简礼,是齐国精髓。”
孙良夫揉搓着眼睛跟上一句:“齐国依山傍海,得鱼盐之利,天赐也。”
三人的谈话,被馆驿外的一群民众听到,但他们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时,一个个捂着嘴“嗤嗤”偷笑。
田孟夷正好从此路过,看到民众的行为感觉好奇,问:“你们在笑什么?”
见是个官场模样的人问话,村民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了指那三个人。
田孟夷望向那三个人看到,这三个人也是个着实奇怪的组合,郤克天生驼背,季文子瘸了一腿,孙良夫则是个独眼龙,他也禁不住笑了。可他还是板着脸对村民道:“你们不要无礼,让他们看到你们是在嗤笑就不好了,他们可是外国的使节,搞不好会招致外交后果的。”
村民见有人训斥,忍住笑,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官僚们接待的时候非常周到,郤克十分满意,但他自己不太争气,在大殿上面见顷公时,没有保持住来使的威仪,上殿踩跐摔了一跤,惹得齐国大臣们一阵哄笑。
顷公使劲地压住笑意,邀请他们参加第二天的花园宴会。                                                                                                                                                                                             恰好这天,顷公的母亲萧同叔子宣田孟夷进宫,汇报行宫事宜,田孟夷禀报完毕,想到了前来出使的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同叔子问:“田大夫你笑啥呢?莫不是笑我人老珠黄?”
田孟夷立刻收住笑脸道:“岂敢岂敢,是三个来使让我忍俊不禁。”
“三个来使有什么好笑的?”
“太后您是不知道啊,这三个来使您见了也会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我不说了,到时候您自己看吧。”
田孟夷撂下这句话后,萧同叔子愈发好奇。
接见完三人,顷公回到后宫,见了母亲萧同叔子不由自主就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顷公将来使三人的状况说了一遍。
“哦,这事儿我早知道了。我要看看这三个人到底长得啥样子。”
顷公问:“您听谁说的啊?”
“田孟夷给我讲的,他自己都由不得傻笑了。”
“这好办,明天的花园宴会时,您老人家可以躲在帷幕后观看。为了体现样貌对等,我再安排三个人来对应接待。”
宴会大厅内,当这三个人和对应接待的一前一后来到堂上,顷公都没忍住咧了咧嘴。
躲在帷幕后观看的萧同叔子,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本来对顷公安排的这出恶作剧就非常生气,但出于礼节礼貌,郤克等人还是忍住气上丹田,又听到帷幕后“咯咯咯”嬉笑声,这三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后羞愤难平。
郤克咬着牙说:“我们三人出使齐国,大堂之上如此设计羞辱,你作为一国之君不感到无耻吗?”
顷公见他们真的生了气,连忙赔笑脸说:“三位使臣,这是无意之举,纯属巧合,千万莫怪。”
季文子:“我一条腿,你们就找了个一条腿的算是巧合,另外两个呢,这也太巧了吧?”
这时,帷幕后萧同叔子不知外边发生的事情,还在不停地笑,顷公急急令人去制止。
孙良夫:“难道这笑声也是巧合吗?”
顷公一摊手,“唉唉,这这,都怨我,都怨我。”
接见完毕,郤克说:“哼,咱们要找机会也羞辱一番齐国君臣,总有一天要一起报仇。”
季文子:“作为礼仪之邦的使者,这种事情绝不可忍受!”
孙良夫:“我们卫国虽是小国,也不能坐视这种行为!”
三人愤愤不平离开齐国后,郤克说:“不报此辱,不再渡河,我们要籍此讨伐齐国!”
顷公也感到有失礼仪,便找来田孟夷训斥说:“都是你做的好事!”
田孟夷感到莫名其妙:“君上,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见了那三个使臣的样子感到好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讲给太后?”
“这有什么不妥吗?”
“太后见了那三个人的奇怪样子,笑出声来被他们听到了,他们很生气。”
田孟夷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说:“都怪我多嘴,惹出这种乱子。”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后他们也许就消气了。”


41、寿终正寝田须无  仲姜陪嫁一尊盂


后来田氏家族不满足于现状,极力想在齐国的权力中心施展抱负,尤其对国君处心积虑揣摩,逐渐在齐国内部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
曾孙田须无,即田文子,继任田氏家族首领、世袭工正之职后,已到了齐灵公,名环时期,作为亲信臣子,他处事有度,智谋出色,被晋升为地位仅次于卿的上大夫,可以进入朝堂议事,田氏在齐国朝堂上有了立足之地。
田须无也寿终正寝了。
灵公征求大臣们的意见:“田氏对我齐国贡献巨大,丧事应该如何处理呢?”
高子不屑地说:“贡献再大也是寄居的外人之后,无非就是按普通官员级别丧葬罢了。”
国子也跟着道:“田氏后人生前已经尽享我大齐恩施,死后也当瞑目了。”
灵公一摇头,说:“咱们朝堂议论各陈其词,说的都有道理。我的意思葬礼规格要高一些比较妥。”
“什么?他的葬礼还要高规格进行?”
“这样做恐怕不合礼数吧?”
“礼数是死的,人是活的。田氏族人很要面子,葬礼提高一下规格又何妨。”
“人谁不要面子?假若王公大臣竞相效仿起来,那还不乱了套?”
“这种口子不能开,将会导致黄河开口般泛滥。”
灵公见说服不了大臣们,采取矛盾上交策略,说:“这样吧,咱们可以差官员到周王那里去一趟,请示一下周王,看他怎么说。”
说到要去请示周王,高子对国子说:“哼,周王室万万不会同意的,你说呢?”
国子:“那就让他去请示吧,不碰一鼻子灰才怪。”
“你们不要争论了,葬礼也是有期限的,今早打发人去周王室问吧。”
令大臣们没有料到的是,官差很快将周灵王的答复带回,竟然完全同意齐侯的请求,为田须无举行高规格葬礼。
有了周王室的尚方宝剑,灵公不再惧怕大臣们的冷嘲热讽,指示葬仪官,墓道甲字形,外棺青铜框架,内棺外面彩绘门窗及守卫的神兽武士;棺饰六翣,随葬七鼎六簋,中室放置随葬的编钟编磬。北室放置兵器及车马器,有不少是齐王送的賵[fèng];墓室库府存放了大量田氏亲朋好友赠送的赙[fù]。
按照葬礼制度,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一月而葬。田须无属于大夫,理应三月而葬,他的葬礼破例五月而葬。这还不算,并且灵公还觉得意犹未尽,下令铸造桓子孟姜壶祭器。
田须无高规格葬礼举行完了,这场风波引起的矛盾,并没有随着田须无被深埋地下而销声匿迹,人们不断围绕着田须无葬礼在议论着,特别是高国二氏,心头总是压着一股无名之火。
高子:“国大夫,您说周王怎么会同意田须无丧葬请求呢?”
国子:“齐君把球踢给周王,周王若不同意,那不是既得罪了齐君,又得罪了田氏家族?”
“这事儿本就不该让周王来裁决,这样一下倒好了,正中田氏家族下怀。”
“走着瞧吧,往后礼将不礼,乱朝纲的事将层出不穷,我们做监国的不得不防啊。”
“一代代齐君的溺爱,导致一代代田氏的野心昭然若揭。”
“我们不能眼看着这种情况再发展下去,不然我们将会被遭到排斥。”
高国二氏的强烈不满议论,被身边一人听到后,将原原本本的话,一五一十传到田氏家族耳朵里,由此芥蒂而种下部族嫌隙。
其实,周灵王答应这场高规格葬礼,也有他的如意盘算。不久,便差一个叫阴里的人来到齐国,求娶一位王后。
灵公问晏婴:“周王求娶王后,该怎么答复呢?”
晏婴,字仲,谥平,说:“先王的礼仪辞令有这样的话:天子在诸侯那里求娶王后,诸侯回答说,夫人所生的若干人,妾妇所生的若干人,没有女儿而只有姐妹和姑母,就说,先君某公的遗女若干人。”
灵公:“看来这门婚事非答应不可。”
“是的,具体可与阴里商定。”
“既然周王求娶,当把最好的女儿仲姜嫁给他。”
“陪嫁品也要足显我们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灵公:“这些事,让田无宇酌处吧。”
田无宇受到灵公的器重,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设计了一尊盂,口径70.30厘米,重7.5公斤,敛口、鼓腹、圈足,身有四个对称的衔环兽耳,线条简略美观。盂上腹内壁口沿处有5行26字铭文“齐侯作朕子仲姜宝盂,其寿眉万年,永保其身,子子孙孙永保用之”。
灵公见到宝盂,一阵欣喜,说:“仲姜嫁给灵王,千里迢迢挥别,离开家乡,失去了熟悉优渥的生活环境,即便嫁为人妇也不见得有自己家舒适。”
田无宇:“是啊,君上将女儿远嫁,也无法随时去看女儿,关心女儿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如何。”
“如果受了夫家人欺负,我这个跟寻常人家一样的父亲也会心疼的。”
“造这么大一个盂,实际的寓意是君主给女儿撑腰。”
“这金灿灿的盂做仲姜陪嫁,证明我是为女儿做后盾啊。”
“有这样的陪嫁,是告知周王我们国力强盛,财力雄厚,愿意为了仲姜倾尽国力,日后若是敢欺负她,将面临的是与齐国为敌。”
灵公:“说得好,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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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3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田无宇  

1、声姬一怒为蓝颜  鲍牵无咎遭刖逐


田无宇,谥号桓,也称田桓子,承袭担任田氏家族首领后,感到了巨大的生存危机,单靠祖上传下来的家训,对齐国忠心和为人处事低调,已经不能确保田氏家族的安全。
高国二氏及庆氏家族,与一般的权臣不同,他们树大根深,实在难以融合。
田无宇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他人嘀咕,大夫庆克与灵公之母声孟子有染,事儿难以启齿,有关王室声誉,便生出一个计谋。
齐灵公,顷公之子,有次朝堂之上,奏事完毕,待其他官员退下,无宇对灵公说:“君上,后宫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如果让他们互换穿着,该是一道特殊的风景呢。”
灵公不知是计,显得甚是惊讶道:“互换穿着?亏你想得出来!你是说男的穿女装,女的穿男装么?那成什么体统!”
“君上,臣以为,穿衣打扮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拘泥于一成不变,好像死水一潭。我们齐国是大国,大国就要有大国的风采,就要独领风骚,才不至于被人瞧不起。”
“其他大臣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事呢?”
“各人的心思不一样,有些人食着皇家俸禄,整日里醉生梦死,看不惯的事多着呢,哪一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再说了,人嘴两扇皮,张张合合不是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习惯成自然嘛。”
田无宇凭着伶牙俐齿,说动了灵公,他下令让后宫女子女扮男装,并非常高兴看这些女子的样子。
灵公:“田大夫,你这个提议好得很,让寡人一时分辨不出那个是大臣那个是宫女了。”
“角色互换了也很好分辨得出,宫女就是原来的大臣,大臣就是原来的宫女,这种打扮在诸侯国里我们独树一帜,他们一定羡慕的很呢。”
“呵呵,真有你的,是你让寡人开拓了眼界。”
后宫女子身穿男子服饰的举动,很快流行至宫外,使得全国女子都竟相效仿。
那个叫庆克的大夫,趁机男扮女装,隐藏于宫妇之间,蒙衣乘辇出入宫中私会声孟子。
一天晚上,声孟子描眉画凤打扮一番,只等庆克到来销魂,忽然见一身影进来,看服饰她以为是哪个宫女,当庆克把她拦腰抱住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
问:“你咋这身打扮?”
“呵呵,这身打扮,我到你这儿来方便多了。”
“你方便了,我倒差点认错人。”
“习惯了就一样了。”
“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这个主意啊,还要感谢田无宇大夫呢。”
“呵呵,是怎么回事儿?”
庆克将男女混装的事儿说给声孟子听,两人同时“嘿嘿嘿”笑了。

纸里包不住火,大夫鲍牵发现蹊跷,将此事告诉了国佐。
国佐,又称国武子,召庆克责问:“你做的好事!”
“国佐,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装什么糊涂,你当别人都是瞎子?!”
“愿国佐明示。”
“胆敢冒充宫女出入宫中,不知是死罪吗?”
庆克吓得战战兢兢:“国佐,是我一时好奇方有此举,下次不敢了,请国佐恕罪。”
“这事儿要是让王上知道了,你能活到明天吗?”
此事已经草包露馅,庆克羞惭在家,长久不出。
声姬徐娘虽老犹尚多情,她很久没有见到庆克了,便召他来责怪:“你为啥长时间不来,是嫌弃本宫人老珠黄了?”
庆克向声姬诉说:“不是我不想来,是我不敢来了。”
声姬问:“怎么了?”
“这秘密的事儿吧,起初是被鲍牵发现了,那家伙竟然跟国佐说了,那天国佐好一顿斥责我,所以我不敢再来了。”
声姬为之大怒:“好一个鲍牵,好一个国佐,这两个家伙胆子不小!”
“太后,你要为我做主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小事,让君上知道我的命就没了。”
“别害怕,以后你跟往常一样进宫就是了。”
“王君上有的是眼睛。”
“君上那儿好说,由我来对付。就是这两个长舌头男人,竟敢坏了本宫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街道上,全国的女子都纷纷穿上男装,行走于大街小巷。
这日,有户人家嫁女,新娘和伴娘都是穿的男装,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阵“嗤嗤”声。有个说:“这嫁的是闺女还是小子啊?”
那个说:“是男是女得进了洞房才知道呢!”
人群一阵哄笑。
另一个道:“咱们这都成男人国了,除非脱光了才看得明白。”
灵公得知此情形后,非常惊讶,担心此风会盛行不止,于是立刻派遣官吏监督,并明令禁止道:“凡是女子穿着男子服饰的,撕破她的衣服,割断她的腰带。”
官吏们每日到街上执行,衣服被撕破的人不少,女子穿着男装的风气却仍屡禁不止。
灵公这个时候问上大夫晏婴道:“寡人派遣官员严禁妇女穿男装,可此风气竟不能停止,到底是何原由呢?”
“长不满六尺” 的晏婴,虽说是个五短身材之人,其相貌也平平,但他足智多谋,刚正不阿。回答说:“君上在宫内任凭女子作男子打扮,不加制止,对外却禁止百姓如此装束,这犹如悬挂牛首于国门口,却卖马肉于宫内啊!君上何不先禁止宫内妇女不得穿着男装,则宫外自然就不敢如此了。”
灵公一听,恍然大悟。于是下令宫内女子不得再穿男服,结果不出一个月,国内女扮男装的现象被止住。
该年六月,国佐随灵公与诸侯盟于柯陵,高无咎、鲍牵守国。
盟会完毕,灵公高高兴兴还都临淄,声姬出宫相迎:“祝贺君上会盟归来。”
“怎敢劳母亲大人亲自迎接,孩儿谢过母亲。”
“怎么样,这次会盟收获不小吧?”
“托母亲大人的福,一路凯歌。”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回宫里叙话吧。”
“母亲大人先请。”
灵公搀扶着声姬往回走,不等坐定,声姬悄声说:“君上你可知道,你这次会盟柯陵,有惊无险呢。”
灵公问:“什么有惊无险?”
“你不知道吧。高无咎、鲍牵守国,他们暗怀鬼胎,串通着要阻止你归国,另立公子角为君啊。”
“有这事儿?”
“这事儿国佐是知道的。”
灵公对声姬的话言听计从,问:“这事儿当真?”
“君上,我还能拿瞎话来欺骗你吗?我都是为了你的君位稳如泰山。”
“好啊,我外出会盟,让高无咎、鲍牵守国,这二人倒好,想借机篡国。下令刖鲍牵,逐高无咎。”
高无咎、鲍牵就这样平白无故受到了惩罚。
当时,国佐正率军协同晋国伐郑,得知鲍牵出事,国佐立刻就明白是声孟子在其中搞鬼。他以国内乱为由,向晋国请还。率军至卢,杀庆克,于谷地反。


2、无宇怂恿齐灵公  叔夷征伐莱子国


灵公始终没有怀疑过声孟子,而高氏、国氏的反应更是从侧面证实了声孟子所言非虚。唯恐此后真的有如声孟子所说的情况发生,心有余悸之故,灵公再也不愿意离开齐国,去参与什么狗屁诸侯盟会了。
齐王宫内,灵公没了外出任务,也是闲的蛋疼,对大臣们说:“我即位以来,没有可以彪炳史册的成就,各位王公大臣,你们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呢?”
听灵公这样问,诸文武大臣一个个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田无宇看了看朝堂上大臣们没有一个做声,上前一步说:“君上若要留下彪炳史册的成就,
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是国家安全的基石。”
“田大夫说得对,说得对。”
“君上,有个叫孙武的,不知您了解不了解。”
“孙武?是不是孙书的后代?”
“是的。这个人是个军事奇才,君上,臣下建议聘请他做军事顾问,负责进行军事方面的改革。”
“田大夫推荐人才,寡人将不惜重金礼聘,将其纳入麾下,为我国的军事注入新的活力。”
“臣下还建议。”
“请讲。”
“征伐莱子国。”
“征伐莱子国?”
“是的。”
一大臣问:“为什么是征伐莱子国,不是别的国家?”
田无宇:“莱子国与我们齐国恩怨久矣。”
灵公:“请田大夫说来听听。”
“昔太公被封营丘时,莱侯来伐,与之争营丘,营丘边莱。莱人夷也,会纣之乱而周初定未能集远方,是以与太公争国。太公挥兵疾进,刚到营丘,莱夷人就像潮水一样扑过来。结果,被太公军打的败退而逃回了胶东半岛。今征伐莱子国,属于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也罢,无名也罢,征伐莱子国有什么好处呢?”
“君上,咱们齐国是官山海,莱子国的铁器和青铜器,其冶炼技术已达到了很高水平,加上莱子国传统的盐业,可以称作是名副其实的盐铁之邦。有这个国家存在,咱们的官山海措施就被挖了墙角。平定了莱子国,盐铁业会给咱们齐国带来更加丰厚的利益。”
灵公问:“征伐是国之大事,不可草率用兵。”
“君上可召莱子国君议事,他来便罢,不来就是心里有鬼。”
果然,莱子国君因两国素有积怨,怕有杀身之祸,不敢入齐。
灵公怒道:“谁能担当率军征伐之任呢?”
田无宇:“依臣看,满朝文武唯大夫叔夷为将、晏弱为军师最为合适。”
“哦,为什么晏弱为军师最合适,而不是你荐举的军事奇才孙武?”
“孙武目前还只是停留在军事理论上,领兵打仗还需经过时间的磨练,所以臣认为叔、夷晏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叔夷,谥号武灵成,近前一步道:“君上,如此大任,田大夫推荐微臣,叔夷诚惶诚恐。”
“君上,叔夷是宋国宋穆公后代,自从入齐为大臣以来,他很想建功立业,给他这个机会的话,他会不遗余力的。”
“田大夫的话令我汗颜,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我是怕万一出征不利,无地自容不说,有失大齐国颜面,微臣担当不起。”
“叔夷不必过分谦虚,这次征伐莱子国,携昔日太公之余威,想必莱子国上下必然惧之,攻下不成问题。”
“田大夫说的有道理,叔夷大夫你就不要推辞了。”
在田无宇的鼓动下,灵公十五年(公元前567年),命令叔夷率军攻灭莱子国。叔夷也不负其望,不长时间就将莱子国灭掉。
庆功宴上,灵公为了表彰功臣叔夷,说:“叔夷大夫为齐国开疆扩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应该得到怎样的奖赏呢?”
叔夷:“我乃宋国人的后代,能够有机会在齐国建功立业,是君上和诸位大臣对我的信任,怎敢有非分之想?”
田无宇:“叔夷大夫将莱子国归入齐国版图,功劳不可谓不大,君上奖赏也是必要和应该的,谁能说外来之人就不应该获得奖赏?”
“田大夫说的极是,论功行赏,不是论内人外人行赏,依寡人看,赏叔夷大夫城一座、县二百、造铁匠四千人可以吧。”灵公说。
其实,这四千造铁匠,是齐国俘获和受降的莱子国冶铁工。
田无宇:“君上,是否还可以铸一叔夷钟为纪念呢?”
“准了。”


3、用计迎回废太子  杞梁战死孟姜哭


公元前554年灵公病危。
大夫田无宇瞅准了机会,他反复琢磨该如何应对,想到了吕光,他本为灵公太子,但灵公却为立宠姬所生的公子牙而派他出守即墨,并改立公子牙为太子,还为了除掉他而攻打鲁国。昔日桓公也曾避难于莒,及时回国就位的事对田无宇触动很大,何不借此机会将吕光迎回继位呢?这样自己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不过这事儿风险太大,搞不好是要脑袋搬家的,要拉上几个合适的人共同抵御才行。在几番谋划之后,田无宇纠合崔杼,又称崔武子、庆封,字子家,又字季,齐国大夫,庆克之子,迎回出守即墨的被废太子吕光,继位为国君——齐后庄公。
有了资本,田无宇的腰板更硬了。
后庄公,名光,一继位,忌恨当年谗言的戎姬,将她杀死后尸体摆放于朝堂。又囚禁公子牙于句窦之丘并杀掉,夙沙卫闻风出逃高唐而叛,灵公闻变吐血而亡。
晋国得知齐国发生内乱,于是出兵攻打齐国,夙沙卫迎晋军入高唐。齐国大臣庆封率军包围高唐,但一直取不得胜利。
后庄公急的在宫内团团转,一边问大臣们:“晋国不肯罢兵,庆封又无力攻下高唐,夙沙卫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办呢?”
田无宇:“只要君上亲自率兵,高唐之围可解。”
“难道我们齐国没有人了?要我亲自率兵?”
“君上你想想,你若不亲自率兵攻打,以夙沙卫的禀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能发生什么?”
“会以高唐为跳板,咱们齐国恐怕……”
“夙沙卫会引晋军入齐?”
“未必不可能。”
“我想宰了他还找不到机会呢。”
“君上,这就是机会。”
“好吧,那就请田大夫守国。”
同年十一月,后庄公接受田无宇的建议,亲自领兵来到高唐城下,此时,夙沙卫在城墙上巡防。
后庄公于是大声喊:“夙沙卫,我是你哥哥,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见是哥哥亲自来了,夙沙卫的防线彻底崩溃,双腿不自觉地迈到城下。
后庄公询问夙沙卫:“现在高唐城的防守情况怎样?”
夙沙卫告诉后庄公说:“庆封攻不下来,晋军已经放松了戒备,没有多少防守兵力。”
后庄公听到这儿,向夙沙卫作揖,夙沙卫还揖以后,引导着登上城墙,接着迎接齐军进城,卫兵按照后庄公的密令,猝不及防把夙沙卫在军中剁成肉酱。

秋天,栾氏家族的栾盈,又称栾怀子,从楚国投奔到齐国,后庄公以贵客之礼相待。
大臣晏婴对后庄公说:“现在接纳栾氏,准备怎么任用他?”
后庄公:“我要利用他,来进攻晋国。”
“一个刚刚投奔来的人,利用他进攻晋国?”
后庄公嘿嘿笑着,说:“当初晋国把高唐作为跳板,这回我要将晋国的曲沃当跳板。”
“小国所用来侍奉大国,是信用,失去信用,不能立身立国。君王还是考虑一下。”
“这些我早就考虑好了,你不必多虑。”
晏婴见说服不了后庄公,退出后告诉田无宇说:“做人君主的保持信用,做人臣下的保持恭敬。忠实、信用、诚笃、恭敬,上下共同保持它,这是上天的常道。国君自暴自弃,不能长久在位。祸乱将要起来。齐国将会进攻晋国,不能不使人害怕。”
田无宇:“君上既已下了决心,看来是胸有成竹的。”
“但愿遂了君上的心愿吧。”
后庄公派遣栾盈潜入晋国的曲沃作为内应,到时机成熟,便决定进攻晋国,问大夫田无宇:“谁可与我一起出征讨伐晋国呢?”
田无宇眼珠子转了几圈道:“君上,从现在的将军来看,只有杞梁和大夫华周最合适。”
“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就让杞梁和华周随我一块出征。”
齐军所向披靡登上太行山,进入孟门关。不料栾盈的事情遭到败露,齐军不得不退回,转而攻取了晋国的朝歌。班师回国途中,后庄公命令齐军乘胜突袭莒国,在激烈的战斗中,杞梁和华周冲在前面,勇敢杀敌,不幸为国捐躯。
杞梁在莒国战死以后,他的妻子孟姜得知丈夫的噩耗,悲痛欲绝,她亲自到临淄郊外迎回自己的丈夫遗体,在生前的好友吊丧完毕之后,出殡发丧。
杞梁的棺材被抬到了临淄城门外郎家村东的墓地,杞梁妻提出要为丈夫守灵三天再入葬。
后庄公说:“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已经不错了,还要求什么守灵三天再入葬,太过分了!”
田无宇道:“君上,按照周礼,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一月而葬,
杞梁妻要求守灵三天再入葬,算不上过分。”
“那就满足她的要求。”
“是啊,满足了她的要求,就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三天中,孟姜不吃不喝也不睡,一面流泪一面为死去的丈夫缝制棉衣,她怕天冷了,丈夫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受冻。
丈夫杞梁下葬以后,孟姜仍然守在墓前哀哭不止,临淄城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真挚感情深深打动了。一边听着她肝肠寸断的哭声,一边陪她流泪。
杞梁妻的妹妹明月最了解姐姐的心思,她知道姐姐一定会陪杞梁死去,默默地准备了祭品,哭泣着用血和泪写成了一首韶乐曲,取名“杞梁妻”,共分六个乐章:青梅竹马、槐林定情、燕尔新婚、杞梁从军、为国捐躯、孟姜哭夫。她来到姐姐身旁,用七弦琴边弹边唱。
杞梁妻听着这支曲子,想到自己与杞梁以前的恩爱,反复吟唱着其中的两句:“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她的眼泪哭干了,最后哭出了血。
明月急忙为姐姐擦拭,可是怎么也擦不干。
孟姜站起身来,平静地向淄水走去,对着杞梁的坟墓大声喊道:“杞梁,我的夫,等着我。我和你作伴来了!”随即投向了淄河。
就在杞梁妻跳水时,突然“轰隆”一声,惊天动地,临淄城的城墙倒塌了一丈多。
田无宇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对后庄公说:“君上,杞梁为国战死的确值得同情,孟姜投河这事儿弄得天下皆知啊。”
“他是自己投河而死,怪得着谁?”
“城墙倒塌了可以再重新垒,众人的口难堵啊。”
“你可有什么弥补措施吗?”
“不如这样,可以为其铸造一尊孟姜壶,对死者是一个交代,又可以制止流言蜚语。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后庄公犹豫了一下道:“这不好办?从库府拨电银两,一切由你去妥善处理吧。”
“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我的意思是,将这件事移形换步。”
“你越说寡人越糊涂了。”
“就是通过民间口头传播,将杞梁和孟姜的事儿转移到别处安上。”
“哈哈,真有你的。”后庄公傻傻一笑道。


4、棠公急病命呜呼  崔杼偶得美娇娘  


后来,田无宇迎娶后庄公的妹妹为妻,更是在朝中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但他有个眼中钉——崔杼。
大夫崔杼的家臣叫东郭偃,他有个姐姐是棠公的妻子,某日棠公忽得急病死了。出殡这天,在一家人哭哭啼啼声中,许多亲朋好友都来进行吊唁祭拜。
东郭偃向崔杼请假说:“崔大夫,今天我有事请假。”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姐夫突然得急病死了,我要去吊唁。”
“好好的一个人,轻易不长病生灾,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没法子的事。”
“这样吧,你驾车,咱俩一块去吊唁。”
东郭偃朝崔杼深鞠了一躬,说:“哎呀,那替我姐谢谢大夫。”
准备好祭品,东郭偃驾车拉着崔杼前往吊唁时,恰巧遇见吊唁人群中的田无宇。
“田大夫,你也来吊唁啊?”
田无宇把崔杼拉到一旁悄声说:“是啊,棠公就这么突然间走了,丢下一个绝世佳人妻子,他怎么舍得啊。”
“他妻子是我家臣东郭偃的姐姐呢。”
“噢,你快去安慰安慰她吧,她哭的可伤心了,简直是梨花带雨啊。”
崔杼没能明白田无宇的用心,却记住了梨花带雨。
来到灵柩旁拜了拜,崔杼眼睛早已瞄着棠公的妻子——棠姜。这棠姜虽说穿了丧服,也掩饰不住美貌,一声声压抑痛苦的抽泣散布在屋里,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好似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
吊唁仪式之后,崔杼一边朝外走,一边忍不住回回头,走一步退两步是为了多看几眼棠姜。
回到府上,一连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整日琢磨怎样才能把棠姜弄到手。
这几天,东郭偃倒是成了一个闲人,崔杼不上朝、不访友,正闲的没事,崔杼喊他过来说:“你姐姐现在是个孤家寡人,生活上一定有难处。你是我的家臣,看在你的份上,你把这些银两给她送过去,帮她度过燃眉之急。”
“崔大夫,我姐是有难处,可我们无功不受禄啊。”
“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我就将你姐当自家人看待,别无他意。”
当东郭偃对姐姐说了崔杼的意思,棠姜看着白花花的银两,说:“弟弟,你说田大夫为啥送给这么多银两?”
“嗨,人家是朝中大夫,这些银两还不够他的九牛一毛。”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人家不过是看着我姐夫死了,你怪可怜的,再说了,我是他的家臣,别无他意。”
“我就怕吃了人家的嘴短,收了人家的手短,到头来吃不了的兜着。”棠姜不无担心地说。
“这些年了,崔大夫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那就请弟弟替我谢谢崔大夫。”
没过几天,恰巧田无宇来访,一番寒暄过后,说:“田大夫,你说这个棠公有这么好的妻子没命享用,棠姜也不该长期守寡啊。”
“棠公命该如此,棠姜也着实让人可怜。”
崔杼眼睛里冒出欲火,对着田无宇道:“你说我将她纳进府里如何?”
“那么棠姜这辈子就烧了高香了,崔大夫门第不是任何人都能攀得上的。”
“我看你就费费心操办一下如何?”
“能为崔大夫促成琴瑟和鸣,也算田某做了一件善事呢。”
“如此,崔某先行谢过了。”
“咱们都是同朝为官之人,崔大夫何必言谢。”
很快,在田无宇的撮合下,崔杼将棠姜娶进府上,得到了这样一位美娇娘,心里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呵护备至,就像得了宝贝一样。


5、倾国倾城崔杼妻  庄公贪色把命毙

晏婴世袭成为后庄公的大臣,他被重用的时候,每次朝见,后庄公都加赏爵位与食邑。不久,不重用他了,每次朝见,都回收晏子的食邑与爵位。
爵位与食邑都收了回去,晏婴退朝上车后,感慨地叹息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仆人说:“大夫为什么叹息与欢笑转换得这样快呢?”
晏婴说:“我叹息的原因,是为我们的国君不能免于灾难而悲哀;我欢笑的原因,是为我能够保自己而高兴,我不会死了。”
在一次上朝的时候,议事完毕,田无宇对后庄公说:“君上,您听说了吗?”
后庄公感到莫名其妙,问:“田大夫,你说的啥,我听说什么了?”
田无宇指着正在退朝的崔杼说:“他现在刚得到一位美娇娘呢。”
“你快说说,有多么美?”
“君上,她美的倾国倾城啊,您若见了,一定会感觉到后宫三千佳丽无颜色。”
“你说得天花乱坠,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人儿。”
“君上,有道是公鸡大腿鲤鱼腰,比不上眉豆炒辣椒,各有各的味道。君上如若不信,亲自到崔杼府上看看就知道了。”
后庄公听到田无宇这番描述自然深信不疑,心想,这天下都是自己的,有这样的绝色美人,我享用一下又有何妨?便找各种理由出入于崔杼府上。
棠姜也不是善茬,面对君主对自己的引诱,哪里还有什么抵抗的力量?眉来眼去,后庄公急不可耐动手。
“君上,不要......”
“欸,要不是田大夫说,寡人还不知道世上有你这样的美人儿呢。”后庄公捏捏她的脸蛋说。
“君上,羞煞奴家了。”
“有你这样的美人儿,也要让寡人尝尝啥滋味。”
“崔杼知道了不好的。”
“他是我的大臣,他的妻就如我的妻,不敢对你怎么样。”
说着说着,后庄公就去褪她的衣裳,棠姜半推半就,配合着动作,一阵急促忙乱,终成正果。
棠姜忙着整理妆容的工夫,后庄公看到了崔杼放在哪儿的帽子,拿在手上道:“这个好玩。”
“一顶帽子,有啥好玩的?”糖浆觉得好笑。
“可惜,这帽子不是绿色的。”
棠姜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君上真会开玩笑。”
“寡人就当这帽子是绿的吧,我要送个人。”
出门,正见侍从在哪儿候着,说:“今日个你辛苦了,送你顶帽子戴。”
侍从连忙摆手说:“君上,不可。”
“崔杼有的是绿帽子,这顶颜色的他用不上了,你就戴上吧,哈哈哈。”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不透风的墙,崔杼也不是傻子,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他看出了端倪。
崔杼那个怨恨啊无以言表,又不敢明着来,他在暗地里发誓:是我把你扶上国君之位,你不但不感激,还霸占我的老婆,哪有这样的君主!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报复的机会,机会很快就来了,便想出了一个计谋。
这日,晋国使臣到访齐国,在城北设宴款待使者,这样的场合崔杼是要出面的,可崔杼谎称生病没有前往,他断定后庄公一定会来探望自己,果然后庄公兴冲冲而来,名为探病,实则趁此机会和棠姜私通。
而崔杼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让棠姜进入内室,和他一起从左侧的门出来,而后庄公没有找到心上人棠姜,为了让棠姜知道自己来了,便拍打着柱子唱起歌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时候,崔杼和众多家臣里应外合,将后庄公关在门外,埋伏的家臣群起而攻之,后庄公见势不妙立马求饶说:“寡人不该与你的夫人苟且,看在我是你的君主份上,饶了这一次吧。”
“你什么狗屁君主,朋友妻还不能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看崔杼不答应,后庄公见势不妙,试图翻墙逃脱,被家臣一箭射中大腿从墙上摔了下来,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其杀死。
作为后庄公大臣的晏婴,就站在崔杼的大门外。庄公被杀后,晏婴的手下问他:“你是随君主而死呢,还是马上逃跑?”
却伏在庄公尸体上,当着崔杼的面大哭道:“国君为国家而死,臣子就应随他去死!国君为国家而逃亡,臣子则应该跟着逃亡;如果国君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死亡,或逃亡,那么如果不是他的贴身亲信,谁又敢随他去死,随他去逃亡呢?”
接着,他起身跳了三跳,表示哀痛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崔府。
崔杼的手下说:“何不趁机把这家伙一块杀掉?”
崔杼一摆手说:“不可!他是百姓敬仰的人,留他一命,可以赢得人心。”
然后崔杼赶进王宫,另立后庄公的弟弟为国君,是为齐景公,崔杼则自封为相国。


6、秉笔直书太史伯  天日昭昭无惧色


一切安排妥当,田无宇对崔杼道:“崔相国,这件事看起来风平浪静了,但一切可瞒不过史官哦。”
“也是呢,我也担心他们会怎样记录下来呢,若是一五一十记载下来,历史的耻辱柱上会记下这一笔。”
田无宇拍拍他的肩膀道:“崔相这也不用担心,让史官面对着你记录不就成了。”
“说的是。立即传令,把太史伯找来。”
太史伯来了,崔杼问:“我问你,你作为咱们齐国的史官,打算怎样记录下这场王宫之乱?”
“史官的职责,就是必须据实记载,不能走样。”
“那样不好吧,据实记载的话,我就既不好听也不好看了。”
“好与不好,那都是史实,弑君这么大的事怎能为尊者讳不记录在册?咱们齐国没有那样的史官。”
“那样记不行!你就说是昏君荒淫无道,突发疾病而亡,这样也能说得过去吧?”
太史伯:“那不是史官的行为!凡是正直无私的史官,凭天地良心做事,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来,那还叫史官吗?”
崔杼一听大怒道:“好吧,你要做正直无私的史官,你的笔可以按照你的意思来,但这口剑嘛,可要按照我的意思来啦!”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非常清楚。”
“你想杀史官灭口?”
“你算说对了。既然你敢不按照我的意思来,这口剑可是非常听我的话!”
说罢一剑将太史伯刺死,鲜血溅到竹简上。
“我就不信邪,一个小小史官敢不按照我的意思来,我另找一个史官记载。”
田无宇连忙拍了拍他的臂膊:“崔相国,别忘了史官都是世袭的,另找一个也是他弟弟太史仲。”
“那就让他来记。”
太史仲也被崔杼召唤来,他一见到哥哥的尸体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但他没有嚎啕大哭,而是怒目圆睁。
崔杼瞅着太史仲说:“你哥哥不按我的意思记录王宫之乱,落得这个下场。”
太史仲:“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就说是昏君荒淫无道,突发疾病而死。”
“这是不可能的!弑君就是弑君,作为太史官不可能将黑说成白,将白说成黑。”
崔杼举剑怒视道:“你说这口剑是黑的还是白的?”
太史仲伸出手将还有血渍的剑挡向一边说:“我看这是把红剑。”
“你算说对了,这还真是把红剑。”
“我哥哥已经被你杀了,你就是再杀了我也不会按照你说的来。”
“你们兄弟还真有种,那我就让你也尝尝这口剑的味道。”
接着猛力刺向太史仲的胸口,鲜血再一次溅到竹简上。
田无宇:“崔相,算了吧,史官都是一样的性格,何况还是亲兄弟。”
崔杼:“他不是还有个兄弟太史叔吗?”
“是的,就是再找他来,不出意外恐怕也是这个结果。”
“难道做太史的都是傻瓜蛋,一个个宁死不屈?”
“不信的话,你再将太史叔找来看看。”
太史叔来到现场,看到两个哥哥的尸体,看到竹简上的血迹,看到满面杀气的崔杼,看到阴险狡诈的田无宇,他没有显示出丝毫胆怯。
崔杼恶狠狠地说:“你两个哥哥已被我杀,你只要按我的意思,说是昏君荒淫无道,突发疾病而死,就可以饶你一命。”
太史叔:“尽管是昏君荒淫无道,也不至于随意被杀。现在满天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按照你的意思来,那样做有辱史官英名。”说完,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某年某月某日,崔杼弑其君。
崔杼拿着剑威胁着说:“看来这口剑再杀几个史官不成问题,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太史叔又倒在血泊中,鲜血已经将竹简全部染红了。
田无宇:“崔相,不如把他四弟找来,看看他怎样记录。”
“还有个四弟?”
“是的,四弟叫太史季。”
“嗯,这三兄弟就已经气死我了,倘若太史季也一根筋咋办?”
“就看看他有没有三个哥哥的胆量。”
太史季已经听说了三个哥哥的遭遇,他昂首挺胸来到崔杼面前。
崔杼:“我就不信你们兄弟四个一条道走到黑,照我的意思来,说是昏君荒淫无道,突发疾病而死,以免得到你三个哥哥的下场。”
“天日昭昭,一条道走到黑的是你,我们兄弟走的是光明大道,忠于事实,死哉何惧!”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某年某月某日,崔杼弑其君。
崔杼咆哮着又一次举起剑柄,在太史季头顶摇晃着;太史季真的如他的三个哥哥一样,始终表情自如,面无惧色。
“唉。”崔杼仰天长叹一声,无奈将剑收回。
这时,齐国的另一位史官南史,听说太史兄弟相继被杀,抱着竹简匆匆赶来,准备前赴后继,接替太史兄弟,将崔杼的罪状记载史册。见到太史季已据实记录下来,这才放心返回。
崔杼本来有崔成,崔强两个儿子,棠姜嫁给他后,不仅带来和棠公生的儿子,还又生了一个儿子,他准备把家业传给幼子,崔成,崔强两兄弟知道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勾结崔杼在朝中的死党庆封,以调和崔家矛盾为名,进入崔杼家中,干掉崔成和崔强,棠姜上吊自杀,崔杼得知家中巨变,也在绝望中自杀,仅仅专政两年的崔杼,就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7、景公面前荐晏婴  无宇难圆相国梦


后庄公因与崔杼之妻东郭姜私通,而遭崔杼杀害,后庄公异母弟杵臼继位,是为齐景公。景公继位后,庆封又趁崔氏发生内乱之际,消灭崔氏而任相国,专擅朝政。
庆封自从崔杼死后愈益骄横,嗜酒好猎,不理政事,将政事交给其子庆舍处理,自己花天酒地,与大臣的妻子卢蒲嫳的妻子私通,庆封还把自己的妻妾带到卢蒲嫳家里,两家人共通妻妾,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田无宇与鲍氏、高氏、栾氏联合图谋庆氏,趁庆封外出打猎之际发动“太公庙”政变,庆舍调动甲兵围护庆封的宫室,被四大家族的徒众合力击破,庆舍被杀,庆封逃亡吴国,吴王封了一块地给庆封,后庆氏被楚国诛灭。
一时,齐国的相位出现空缺。
景公问:“田大夫,你说现在该由谁来出任相国合适呢?”
田无宇想,这下该由自己做相国了吧。转而一想,自荐恐有不妥,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与自己分量悬殊的人——晏婴。
后庄公死后,晏婴被贬到东阿做地方官得罪了不少人。景公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晏婴叫来骂一顿。机智的晏婴并不辩解,只是要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然后,晏婴又管理东阿,这次他随波逐流,和大家一起贪污纳贿,果然不得罪人,朝廷大臣也没人说他的坏话了。齐景公很满意,不但称赞了晏子,还赏赐给他不少东西。晏婴这才诉说出事实,自己以前如何尽心竭力、秉公办事,让老百姓高兴,但却不蒙朝廷待见,后来如何与人同流合污,朝廷反而很满意。
说:“君上,臣不才,还是上大夫晏婴机智聪慧,能担当此任。”
“他?机智倒是机智了点,聪慧更是说得过去,他的身材连一担水都挑不起来,能挑起相国的重担?”景公道。
田无宇盘算着,先让晏婴出任相国,待他出够了洋相,相国的位子就该非自己莫属了。说:“君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晏婴矮是矮了点,何不首先试用一个阶段再说,若不称职的话,撤换一个相国还不是王上一句话的事儿?”
景公:“相国一职非同小可,既要处理国内事务,还要游走于诸侯之间,事关我大齐国形象。”
田无宇:“可以这样,就让他起个过渡性质的人物吧。”
“既然田大夫极力推荐,寡人也不好驳你的面子,就让晏婴做相国吧。”

庆封出逃之后,栾灶,字子雅,齐国大夫,和高虿,字子尾,共同执政。这两个人都是公忠体国的能臣,而且合作亲密无间,继续维持着姜氏政权。栾灶和高虿相继去世后,栾灶的儿子栾施,担心高虿的儿子高强年少,管不住家臣,便自作主张清除了一批强势的高虿家臣,引起其他高虿家臣的强烈不满,纷纷议论道:“少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栾施却强行干预高氏的家事。”
“这分明是栾家想吞并高家,咱们要及早采取行动,把栾家给灭了。”
田无宇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认为除掉栾氏的机会来了,说:“马上把各种武器发给家丁,咱们这就去帮助高氏家臣。”
说完,自己也穿上铠甲,正准备组织人马与高氏家臣会合,忽然有人说:“栾施带人来到府上。”
田无宇顿时一惊,难道说走漏了风声不成?他还是沉下气来,试探一下栾施的来意,便脱下铠甲,换上便服迎接栾施。
“哎呀呀,不知栾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栾施:“田大人,这是忙着训练家丁啊。”
“嗨,我听说高强的人正准备攻打你呢,你怎么还有闲心出来,难道你没听说吗?”
“还会有这种事?不会吧,我真是没有听说。”
田无宇见栾施不知就里,说:“你何不先发制人呢?”
“怎么个先发制人法?”
“趁高强的人现在还没有防备,立即带人去攻打他,一定会出其不意将他灭了。”
栾施听言大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高强还只是个孩子,我清除他的一些家臣,是恐怕他有什么闪失。如果我现在攻打他,那不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吗?”
田无宇赶紧话锋一转:“栾大人说的是,都是那些被清除的家臣想搞事。”
“我们栾高两家世代友好,现在你却劝我攻打他,我如何面对祖上的遗风?”
田无宇急了,连忙双膝跪在地下,磕头请求恕罪。
“你不用这样,你去把我说的话跟高强说一遍就行。”
“好的好的。”
高氏家臣听了田无宇的叙述,也不猜疑栾施,两家和好如初,又共同执政。
田无宇挑拨离间不成,差点自己也栽了跟头,后来他一直担心栾高两家会对自己发难。这天,有一个怨恨栾高两家的人密报田无宇称:“栾高两家正准备攻打你们田鲍两家。”
本来就神经紧张的田无宇立即道:“赶紧把所有家丁武装起来,准备决一死战。”
然后带着几个随从找鲍国商量对策,鲍家闻听也赶紧武装兵士,并派人去打探栾高两家的动静,探子很快回来报告说:“栾高二人正聚在一起喝酒,没有别的动静。”
“唉,虚惊一场。”
田无宇看鲍国犹豫了,说:“即使密报是假的,我们也不能收手了,毕竟我们刚才聚集私兵,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被栾高两家知道了,他们一旦知道了此事,肯定会真的来攻打我们。”
“那该怎么办呢?”鲍国问。
“如今他们正在喝酒,趁他们毫无防备,我们应该抢先动手。”
“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田鲍两家联合,首先攻打栾高,高强措手不及,临时组织私兵抵抗,并对栾施说:“咱们抵抗不住了,不如先把国君控制住,田鲍两家就那咱们没办法了。”
栾施:“好,就这样,咱们带着队伍前往王宫劫持国君。”
两股家族的兵士潮水般涌向齐王宫,在虎门外对打起来。
晏婴身穿朝服,急急来到虎门处,看到如此乱象,有人问晏婴:“你支持哪家呢?”
“都不是什么好人,哪家也不支持。”撂下这话,晏婴疾步进宫。
景公得到消息,下令立即关闭宫门。不一会儿,宫门打开,大夫王黑带着国君的帅旗宣布:“大王说了,支持田、鲍两家。”
栾、高两家的队伍,立即遭到卿大夫和国人的共同围攻接连败退。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又发生了多次战斗,田、鲍两家全部获得胜利,高、栾两家彻底溃败,不得已逃奔到了鲁国。动乱平息后,田无宇和鲍国瓜分了栾高两家的土地和财产,从此左右朝堂颐指气使,无人能够抵挡。
晏婴不愿意看到田家的力量进一步壮大,对田无宇说:“谦让是一种美德,你一定要把这些财产和土地上交国君,强行取得的利益只会引来更大的纠纷。”
“晏相说的极是,我想这么办,把栾高以前从别人那里侵夺的财产土地物归原主,把剩下的部分上交国君。除此之外,我再拿出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土地,送给那些没有封地的公室成员,然后我就申请退休养老。”
晏婴知道他这是在收买人心,目前也只好如此了。景公对田无宇大加赞许后,赐给他高唐之地作为封邑。


8、矩伯宭迫无玉璋  裘卫解囊觎田亩


在晏婴的辅佐下,齐国宫室逐渐趋于稳定。
景公不是盏省油的灯,常常足登赤舃,黄金之綦,饰以银,连以珠,良玉之絇,一袭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王冠,冠上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黑亮顺滑。
他还是个奢侈之君,好治宫室,聚狗马,喜奢侈而厚赋重刑。公室仓廪中布、帛、稷、粟都放得腐烂,生了虫子,人民却生活无着,饿殍载道,劳役不止,抗争的人民被镇压,遭到砍脚的人不知多少,出现了“国之诸市,屦贱踊贵”的异常现象。遇到灾情,也不去赈济。
田府。
田无宇穿一件雪白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宽腰带,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
他正在给家人讲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叫矩伯的人要去参加周王的建旗仪式,但西周贵族要出席大的礼仪活动,都要按照当时礼制规定,佩戴一定的玉器。
矩伯作为册封的贵族虽然号为邦君,跻身周王室的重臣之列,却是穷困潦倒,家势薄弱。参加这样的场合,以至于找不到一件像样的礼品去献给周王。矩伯为此烦恼的茶饭不思,
夫人问他:“这段时间你没精打采,愁啥呢?”
“你一个内人,就不要打听事儿了。”
“我不打听,你又不说,难道一个大活人让尿憋死?”
“唉。”矩伯叹了口气道:“夫人啊,过几天周王要进行建旗仪式,凡是贵族要出席礼仪活动,都要按照礼制规定,佩戴玉器。“
“咱家穷,没有什么玉器佩戴,想来周王也不会因此怪罪的。”
“我佩戴不佩戴玉器是小事情,主要是如果届时拿不出朝觐周王的玉璋,咱们全家灭顶之灾即刻就会降临。”
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那可怎么办啊?!”
一个叫裘卫的人,虽然身份卑贱,却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他听说了这件事。
这天,裘卫上门求见说:“鄙人出身卑微,大人若有难处小的可助一臂之力。”
由于裘卫官职低微,矩伯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说:“本人是王室重臣,何用你操闲心?”
“那是那是,是我多嘴了。”
“你若是想来我这儿讨口水喝,享享口福还是有的。”
矩伯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给裘卫端上一个陶碗斟酒。
贵族待客的饮酒器皿一般都使用青铜器,裘卫是知道这些礼数的,可他不以为然,他已经见惯了周王室贵族的傲慢。
“矩伯大夫,我听说近来周王举办建旗仪式,是否有这回事?”
“是的,贵族要出席礼仪活动,还要按照礼制规定佩戴玉器,可世人都知道我两袖清风,家境窘迫,正为这事犯愁呢。”
“大夫您不必犯愁,有小的在,你还愁什么?”说着,他捧上一件价值八十朋的玉璋。
裘卫有备而来,矩伯只顾着观赏玉璋,压根就没心思考虑裘卫究竟有何目的。
“裘卫,可以这样,咱俩”立下借据,暂借用一下玉璋和皮货,择日清还。”
“大夫见外了,这些东西不用你偿还的。”
“不不不,我一定要偿还。”
说归说,后来矩伯因还不起债务,便登门拜访裘卫说:“哎呀呀,老夫还真还不上你的债务了,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解决的办法。”
裘卫早就料到今天的结果,他对矩伯说:“玉璋和皮货可以不用货币偿还,若日后手头拮据,仍可向我继续借贷。”
“我如果还是还不上呢该怎么办?”
裘卫笑笑道:“实在还不上的话,你可以用周王分封的土地来置换就行。”
“这这这,那么好吧。”
裘卫很需要这个土地,因为这个山上面有很多树林子,树林子里面养了好多狐狸,专门生产裘皮这一类东西,是裘卫求之不得的。
直到后来,矩伯无力偿还债务时才恍然大悟,愤愤地说:“原来裘卫窥伺的是我家族的土地!实在可恶至极!”
裘卫正是利用掌握着手工业产品,为自己交换了大面积耕地,奠定了发展基础。
通过这种途径,裘卫家族很快发迹,经过几代人努力囤积了大量财富,后人地位一代比一代高。


9、大斗小斗进出事  赔本买卖赚人心


田家从这件事情上受到启发,深深懂得了“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的道理,世间的大户人家和权贵,与民争利,太贪婪,一定会造成社会不公与安定,同时也给自身家族带来负面影响。
田无宇采取了讨好公族与国人的办法。
对于王公贵族,先看看国君没有给谁封地,谁的属下没有奴隶,就白送给一块地,地上还有老百姓和奴隶,然后就吃喝都不愁了。 对于老百姓穷的,看谁家没粮食,然后就上自己这儿来借粮食吃,可以还,也可以不还。还的时候也是采取“大斗出,小斗进”的办法。
有一王公贵族,国君始终没有给谁封地,属下也没有奴隶。田无宇对他说:“我族上有一块闲置的土地,至今没有开垦,你要不要呢?”
贵族:“闲置的土地也是你家的,我想要也没钱买不起啊。”
“我不是跟你做买卖。”
“田大夫此话怎讲?”
“就是连同地上老百姓和奴隶,我白送给你这块地,往后你就吃喝都不愁了。”
“那怎么能成?我不敢要。 ”
“有什么不敢要的?你若不信任我说的话,可以立下字据为凭。”
贵族连忙道谢:“国君还没有你这么大方,至今不给我封地,田大夫是世间少有的好人啊。”
连贵族都生活的这么寒酸,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家中揭不开锅的多得是。
田无宇对一群老百姓说:“我知道你们都是穷苦百姓,看谁家没粮食,你就上我这儿来借粮食吃,你借了条件好了可以还,条件不好的也可以不用还。”
百姓:“我们这些人正为一家人吃饭发愁呢,库府也不开仓放粮。“
“库府不开仓放粮,那是官家的事,我们田家不能见死不救啊。”
”田大夫肯借我们粮食吃,是救了我们全家老小啊。”
田无宇:“那你们就大胆地借吧,库府不开仓放粮,也保证饿不死你们。”
百姓们纷纷拱手作揖。
回到府上,田无宇对家人们说:“只是这样还不行,让百姓说咱们好,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
“咱们再想个办法,让百姓们世世代代都记着咱们才好。”
田无宇眼珠子转悠着,说:“咱们田家是百工官,掌管计量器具的生产,要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计量器具都是统一生产的,是不能随意改动的。”
“市场上是统一的,我的意思是只在咱们田家使用。”
“怎么个使用法呢?”
“将量制由四进制(四升为豆,四豆为区,四区为釜,十釜为锺)为五进制。”
“我们还是不明白。”
田无宇诡异的笑笑说:“借粮时用新制,还粮时用旧制。”
“那不成了赔本的买卖?”
“看似是赔本,我们赚取的是人心,实际上是赚了。”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这一招实在是高明。往后百姓们一定厌恶官府。”
说白了,也就是采取“大斗出,小斗进”的办法。闹春荒的季节,田家开始向百姓一斗一斗放粮租。田间的稻谷成熟后,这时,百姓们也不食言,秋后收租了,百姓们排着队来交租子。
百姓甲对乙说:“这田家真是大善人,他们家放租的时候是用大斗,收租子用的是小斗呢。”
乙说:“可不是嘛,大伙儿都知道这事,别说公室仓廪不肯借粮给咱们,就是肯借咱也不去借他的粮,收租的时候还不知咋坑人呢,还是田家人心肠好使。”
甲:“听说公室的粮都霉烂了,也无人去借粮。”
乙:“宫室的人不愁吃穿,霉烂了也不心疼。可怜我们这些穷苦人啊,要不是田家人借粮给咱们,说不定今春全家人就饿死了。”
田家放出风声说,“官家本臭腐,钱财本粪土。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如不向穷苦人施舍,让他们挣扎在死亡线上,妄为人君。”
齐国人对田氏的阴德感激涕零,唱歌颂扬道:“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
通过采用这种办法,很快“齐之民归之如流水”,田氏的势力越来越大。



10、黔敖施舍为饥民  嗟来之食不下咽


这一年,齐国大地上从春到秋,老天爷没有施舍过一滴雨,地里种上的庄稼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响,遇到火星能烧成一片火海。
饥饿、寒冷一齐袭来,灾民流离失所,发疯一样到处找吃的,他们吃完了树叶吃树皮,吃完了草叶又吃草根,尸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大人孩子有气无力的哀嚎声不断,许多灾民涌到官府门前,要求开仓放粮度饥荒。
上朝的时候,景公问:“什么人在外边瞎嚷嚷?”
“是一群灾民,要求官府开仓放粮呢。”
“他们没粮食吃了?”
“从春到秋,老天爷没有施舍过一滴雨,地里的庄稼全部绝产。”
“庄稼绝产,不是还有树叶吃吗?”
“树叶也吃光了。”
“哦,看来是真饿了。灾民要求开仓放粮,可以吗?”
“君上,国库粮食虽然不是很充足,适当放一些解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晏婴说。
田无宇:“国库粮食本不充盈,今年又逢大旱没有收成,如果开仓放量,势必造成国家粮食危机,倘若哪天军中需要,粮食却供应不上,关乎国家安危啊。”
景公:“如此说来,开仓放粮确实不是一个妥当的办法。还是让灾民自寻出路吧。”
晏婴:“君上,国家粮食缺了可以想别的办法,灾民缺了粮食就会饿死。”
“那也不能开仓放粮将国家置于死地啊?”
“唉。”晏婴长叹一声,乜斜了一眼旁边的田无宇。
而田无宇暗自窃喜,成功说服了景公和晏婴不能开仓放粮,这是他早已预谋的一个胜利。
回到家,他把长子田开召来,说:“是时候了。”
田开,即田武子说:“父亲,你说的是时候了是啥意思?”
“你来近前我跟你说,我在朝为官不便出面,你可以学习前辈们,发善心做好事以笼络人心。”
“请父亲明示。”
“你知道那个叫黔敖的吗?”
“黔敖?是不是经商的那个人?”
“是的。他现在经商致富,离不开咱们田家的资助啊。当初他做啥买卖啥赔,便求助咱们资助,才翻身成了富商。现在,我有一计,让他去表演,他不会驳咱们田家人的面子的。”
“没有咱田家,就没有他的今日,保准他啥事儿也应承办。”
田无宇便如此这般口授给儿子一条妙策。
第二天,黔敖做好了饭,熬好了粥,拿出去摆在路边,他亲自坐在那里,施舍给过往的饥民们,并说:“如今官府不开仓放粮,是田大夫家出的粮米,让我来救济你们,你们要记住田家人的好啊。”
每当过来一个饥民,黔敖便丢过去一块干粮,对着喊道:“哎!你,过来吃吧!”
听说田家施舍粥饭,许多人都过来以求果腹食物。渐渐来的人多了,食物不够分的,黔敖便朝人群丢出去好几块干粮,让饥民们互相争抢。
为求得一口吃的,饥民们争抢过程中,相互撕打对骂:“你年轻轻的,跟我这老妇抢什么?!”
“老田家大发善心,你抢了去,吃一口噎死!”。
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饥民走过来,他头发乱蓬蓬的,用破旧的衣袖遮住面孔,摇摇晃晃、两眼无神,由于几天没吃东西,已经饿得快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黔敖看见了,用左手拿着干粮,右手拿着一碗汤,对着他大声吆喝:“喂,喂!过来吃吧!”
饥民像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理他。
黔敖又叫道:“喂,听到没有?过来给你吃的!”
那个饥民瞪大双眼看了看黔敖说:“收起你的东西吧。我就是因为不吃这样侮辱性、施舍性的食物才落到了今天这样。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你这嗟来之食!”
黔敖觉得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傲慢了,挺后悔的,向饥民道歉说:“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您来吃吧。”
那个饥民仍然没有去吃他的饭,继续摇摇晃晃前走,没走出多远一头栽地饿死在路上了。
黔敖长叹一声:“都说人生熙熙皆为利来,人生嚷嚷皆为利往,世上不乏有骨气的人,看来不是每个人都买我的帐,但我要义无反顾继续下去。”
“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是一般人的认知,田氏却恰恰相反。


11、晏婴看穿田家事  景公却道杞人忧


一来二去,相国晏婴听到民众的议论,不免心头一颤,跑去对景公说:“陈的先祖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和先君胡公、大姬已经来到齐国,接受祭祀了。田氏虽然没有大的德行,而对于民众有施舍。豆区釜锤等量器的容积,他从公田征税就用小的,而对民众施舍就用大的。君主征税多,田氏施舍多,民众都归向他了。如果稍稍怠惰,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姜姓齐国恐怕将要改姓田了。”
景公歪斜着脑袋,对晏婴的一席话不以为然,说:“谅他个寄居人后代,能在咱大齐国立住脚跟就不错了,他们是出于对我们姜家的后怕,要保住他们的官位才那样做,何必多虑呢?”
晏婴深知景公是啥性格,还是提醒道:“别看田家人实行的事小恩小惠,积善成德,积水成渊,今日无虑,必将后患无穷。”
“相国啊,你也太高看他们田家了,有太公在此保佑我们姜家,诸神都需退位躲避,何况一外来田家乎?!”景公打断晏婴的话说。
“岂不闻上仙曾降法旨‘只准陈家满天下,不准陈家管天下’的传说?先贤管相道‘遂进不退,假宠鬻贵,尊其货贿,卑其爵位’,因君之宠,田氏在我们齐国已经无所顾忌了。”
“一条小鱼儿还能兴风作浪?阴沟里翻不了船。”
“君上,你还记得黄河岸畔的那一片村庄,为了防止黄患,农民们筑起了巍峨长堤。一天有个老农偶然发现蚂蚁窝一下子猛增了许多。老农心想这些蚂蚁窝究竟会不会影响长堤的安全呢?他要回村去报告,路上遇见了他的儿子。老农的儿子听了不以为然说,偌坚固的长堤,还害怕几只小小蚂蚁吗?拉老农一起下田了,当天晚上风雨交加,黄河里的水猛涨起来,咆哮的河水从蚂蚁窝渗透出来,继而喷射,终于堤决人淹。”
“哈哈,相国又拿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说事儿,相国忧国忧民精神可嘉。”
“臣子所思从不为己,都是替君上忧身边之患。”
“相国啊,那寡人也给你讲一个故事:杞国有个人担忧天会塌地会陷,自己无处存身,便整天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又有一个为他的忧愁而担心的人,就去开导他,说:‘天不过是积聚的气体罢了,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空气的。你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整天都在天空里活动,怎么还担心天会塌下来呢?’那个人说:‘天如果是气体,日月星辰不就会坠落下来了吗?’开导他的人说:‘日月星辰也是空气中发光的东西,即使掉下来,也不会伤害什么。’那个人又说:‘那地陷了又怎么办呢?’开导他的人说:‘大地是土块堆积成的罢了,填满了四处,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土块的。你行走跳跃,整天都在地上活动,怎么还担心会陷下去呢?’经过这个人一解释,那个杞国人放下心来,很高兴;开导他的人也放了心,很高兴。相国你是不是也过于杞人忧天了?”
主仆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晏婴还要想说什么,被景公挥挥手制止了。
景公语重心长的说:“田氏家族深受国恩,连姓氏都是国君赐予的,况且一直以来都代表国家安抚百姓,为齐国的安定团结做出了重要贡献。这样的家族集团正是国家发展所需要的,岂能没有罪名就莫须有的打压?”
“君上不可小看了田家人的德行,他们是在学蚂蚁搬家啊。”

12、齐王紫衣跟风学  从此国中无异色


一日,春风轻拂,杨柳依依,花红柳绿的背景里,景公穿了件紫色王袍在苑囿内散步,布谷鸟在苇丛中在高喊,灰喜鹊也在“喳喳喳”叫个不停,景公纳闷,今日我穿了件这么好的衣服,怎地不见花喜鹊的动静呢?
他正在百无聊赖地走着,迎面见田无宇也从此路过,问:“田大夫,我这件王袍好看不?”
田无宇打量了一番,说:“君上,玄冠紫緌,紫色是最高雅尊贵的颜色。”
终于得到有人盛赞,景公道:“此话怎讲?”
“火畏于水,以赤入于黑,故北方间色紫也。紫色象征着幸运和财富,只有王公贵族才配享用。”
“呵呵,那我也赏赐你穿紫色服装,你不也成王公贵族了吗?”
“下臣不敢。”
“哈哈哈,既然你也对紫衣情有独钟,这有何不可?”
君上,既然你赏赐下臣,何不让属下的人都跟着君主学,全部穿紫衣?”
“当然可以,只要喜欢就行。”
“紫气东来,到时候我们齐国上下一片紫,吉祥的氛围,吉祥的征兆,复霸中原指日可待。”
“田大夫会说话,借你吉言,寡人暂且将你的祝福收下。”
田无宇道别景公,急急忙忙回府,下了一道暗令:凡田氏族人,从今天起,全部更换成紫色服装,以配合景公的喜好。
城中百姓见田氏族人穿着紫色衣服,不长时间整个齐国上下跟风似的流行起来。以至于5件白色衣服都抵不上一件紫色衣服的造价。
田无宇由于推动紫色风气的盛行,在景公面前愈发红得发紫。
晏婴对这种紫衣风气很是不满,依旧穿着上朝的礼服就显得另类,他站在虎门处,不停地观望一阵子,陷入沉思。
齐国都城的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在相互打量着对方的服装,全都所穿紫颜色衣裳。
一个说:“你这件酱紫色衣裳真好看,可与君主穿的颜色有一比呢。”
另一个说:“君主穿的衣裳是宫里裁缝做的,我这是坊间手艺,咋能够比得上啊。”
“现在流行这种颜色,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坊间的,穿上都好看。”
“呵呵呵,见惯不怪,这几年咱们齐国的人,一个个都变成紫茄子了。”
景公等不到晏婴上朝,独自走出宫来瞎游逛,他看到街上行人的穿着,显出一脸茫然。
不知不觉来到虎门,正与在此的晏婴打了个照面,问晏婴道:“相国,你不上朝议事,在此发的哪门子呆啊?”
“我专门在此看风景呢。”说完晏婴指了指路上的行人。
景公明白他的意思,说:“我不明白,满城怎得都是穿一种颜色衣服的人?”
晏婴看着景公的衣服说:“主公,现在我们齐人不论男女老少,听说主公爱穿紫衣,再加上田氏的助推,所以人人穿紫衣,以致全国一片紫色,民趋其利,士求其好,物价腾飞,产业单一,于世无补,与国不利。”
“寡人知道了,为什么唯独相国你,依旧穿着原来的朝服。”
“臣每日面对这一片紫色,窃以为也如居累卵!”
“卿言极是。是寡人不察,没想到我爱好紫衣,导致全国上行下效,成为整个国家的流行色,当该如何弥补这个过失呢?”景公问。
“先王时代,管相说‘千里之路,不可以扶以绳;万家之都,不可以平以准。’就是说不要搞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而应该是‘乡有俗,国有法,饮食不同味,衣服异彩’。”晏婴回答。
“从今日始,我不再穿紫色的衣服了,可行否?。”
“不光君主你不再穿紫色的衣服,还可以有意识对所有臣子说:‘我非常厌恶紫色的气味。’如果有臣子穿了紫色衣服前来进见,您一定要说:‘退后些!我讨厌紫色的气味。’”
景公说:“好吧,寡人听你的。”
“如此的话,主公过些时日可到街上看看,是否收到效果就知道了。”晏婴说。
身边的侍从官就没有人再穿紫色衣服上朝了。
人们听说景公脱下了紫衣,田无宇马上通知族人换装。
国都里就没有一个人再穿紫色衣服,从此国人也就不再视紫色为时尚。
这天,景公叫上晏婴出行,看到街道上人的衣着,笑着说:“这变化真快啊,紫服不见踪影了啊。”
“上有喜好,下必兴焉。国人知道王上你讨厌紫色的气味,谁还敢穿着紫色衣裳?”
“相国啊,你的办法真多,平身治国安天下我不如你,离开你我半步难行啊。”
从此,这种全国紫衣风在齐国立即刹住了。


13、孔丘晏婴有成见  闻韶尽善尽美矣


章莱古道上,一辆牛车载着一车经卷,上面端坐着一位身形高大,鹰钩鼻,嘴唇上留着一撮整洁的胡子,眉宇之间流露出聪慧与深沉的人,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孔丘,车过锦阳关直抵齐都临淄。
孔丘,字仲尼,是投奔齐国上卿高昭子而来,此后还拜访了许多朝中大臣,希望通过他们引荐,获得齐景公赏识。孔丘唯独没去拜会相国晏婴。
学生子路不解地问:“老师,您去拜见那么多人,为何偏偏不去拜访晏婴呢?”
“晏婴?”
“是啊,这个人可是在诸侯中有相当的威望啊。”
孔丘回答说:“我不去拜访晏婴的原因是,他先后辅佐三位国君,足以说明他有三心,是个不讲原则的人,我不愿意与那些处事圆滑的人交往。”
“老师,晏婴先后辅佐三位国君,说明他有过人之处啊。”
“你不了解这样的人。”
师徒俩的对话他,最终还是传到了晏婴耳中。
晏婴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回应道:“用三心去辅佐一个国君,确实是圆滑之人,但我却是一心一意去辅佐三位国君。”
好事者立即将晏婴的话对孔丘说了,他意识到了自己错怪了晏婴,他立即带领学生虚心拜访了晏婴。
不久后,田无宇将孔丘引荐给了齐景公。
景公对孔丘的治国之道表现出了浓厚兴趣,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对的,如果没有君臣秩序,国家就乱套了。”
田无宇:“君上,像这样的人,应该赐给封地,重用他。”
景公:“赐给封地,重用他,我要征求一下相国的意见。”
田无宇:“恐怕相国不会同意的。”
晏婴:“孔丘的那套繁文缛节在鲁国是行得通的,但不适合齐国,我们齐国是因俗简礼,所以才形成了现在的齐强鲁弱的局面,主公要三思而后行。”
景公:“寡人明白了。”
孔丘没有得到重用,一次偶然的机会,高昭子引领孔丘欣赏了一场宫廷乐舞——《韶》。
在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场所,磬、琴、瑟、竽、箫、编钟等乐器陈列其中,当乐师一声令下,乐声随之响起,钟磬清脆悦耳,琴瑟宛转悠扬,歌女们翩翩起舞,歌声清越,动人心弦。
随着鼓声的加入,笙、箫、管、磬等乐器齐鸣,舞女们头戴七色羽毛,身着薄如蝉翼的彩衣,手持翎毛随着节拍起舞,如同百鸟朝凤。接着,参加舞蹈的男士们扮作百兽,身着绚丽多彩的服装,踏歌而舞,欢快地舒展跳跃。最后,伴随着音乐旋律的起伏变化,一只美丽的凤凰自远处飞来,将演出推向高潮。演奏厅内琴瑟和鸣,金声玉振,营造出一个天地和谐、万物生发的神话境界。
孔丘听得如痴如醉,忘却了身在何处,他随着音乐的节拍也跳起了舞蹈,嘴里喃喃自语:“真是太完美了,想不到韶乐到了如此完美的境界,尽善矣,尽美矣。”
他决定跟齐国乐师学习《韶》中的歌曲和舞蹈,达到了痴迷的境地。时间悄然流逝,三个月过去了,孔子还完全沉浸在《韶》的优美旋律中,连吃肉都觉不出味道。
子路说:“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学到了韶乐的孔丘,在田无宇的再三挽留下,还是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14、偶的金壶一竹简  晏婴隐喻说静山


摁下葫芦起来瓢。景公听说境内在一夜之间隆起一座小山,每天在慢慢长高,一名抱着小孩的妇女回娘家途中在该处小便后,“山”就没有长高过。
景公觉得好奇,便拉上晏婴一块去看。
路上走着的时候,马突然停下不走了,景公探头张望,看到路上有一样东西,问车夫:“那是个什么?”
车夫下来走近一看,说:“主公,是个金壶呢。”
晏婴说:“拿来看看壶里盛着什么。”
车夫递过去,景公打开壶,里面有一支竹简,隐约可见一行红字:吃鱼不要翻面,不要乘坐劣马。
景公说:“有道理。吃鱼不要翻面,是因为不喜欢它的腥味。不乘坐劣马,是不喜欢它走不了远路。”
晏婴接过话茬说:“不是这样啊。吃鱼不要翻面,是说不要用尽老百姓的力气。不要乘坐劣马,是说不要放不肖之人在国君身边。”
“金壶里尽胡说八道,吃鱼与老百姓有啥关系?”
“这是在说隐喻呢。”
“隐喻?不要乘坐劣马,是说不要放不肖之人在国君身边,相国你天天在我身边,是属于那种人呢?你是个不肖之人吗?笑话!”
说话间来到了传说中的那座小山所在的一片麦地。
白云在蓝天中晃悠,布谷鸟躲在暗处鸣叫,半空一个小黑点忽忽悠悠一头撞在车载伞盖上,“呱唧”一声跌落在地,景公弯腰瞅了瞅,问:“相国啊,这是什么东西?”
晏婴连忙用身体挡住视线,说:“主公切莫直视。”
景公挪动身子,歪着脑袋看过去说:“就是只黑虫子罢了,有什么不可直视的?”
“这个东西叫蜣螂。”
“蜣螂?有趣。”说完他要用脚去踩。
晏婴连忙制止:“主公,这东西专门把粪便滚成球,有毒。”
“哦,那要离它远一点儿为好。”
“别看它有毒,附方里说能治病。大小便不通,用夏天收集、阴干的蜣螂一个,放净砖上,四面以灰火烘干,当腰切断。大便不通,用上截;小便不通。用下截,二便不通,用全部。”
“哈哈哈,相国可以给寡人当御医了。”
“咱们不谈论它了,还是先去看看那座山吧。”
景公问:“山在哪儿呢?”
“主公可曾听说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何况田地里有这么多麦子,把山全部遮住了,从远处是看不到的。”
“哈哈哈哈,那么说山还没有麦子高?”
说话间,他们走进麦田,来到一块石头旁。
晏婴指着说:“主公,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座山。”
“这也叫山?”
“是的,他的确是座山。别看这山裸露在地面的部分不大,山脉大部分位于地下。曾经有位农人嫌这块石头在自己地里十分碍眼,想将其挖走,当他把石头周边的泥土给全部清理完之后,却发现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越挖越大,根本就挖不走。”
景公满脸堆笑着说:“这山还没有相国高呢。”
晏婴站到这块石头上,说:“山至高处人为峰,海到尽头天是岸。”
景公哈哈大笑到弯了腰,揉搓着眼睛问:“这座山有名字吗?”
“有。人们都叫它静山。”晏婴回答。
景公不笑了,拍了拍晏婴的肩膀说:“晏相国是世上最高的山峰,无人能够超越。”
“主公,咱们王城内也有一座类似的山。”
“哦?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座小山嘛,不固定在一个地方,是可以移动的。”
“那更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这座小山在你不知不觉中,每时每刻都在长高长大,将来恐怕要把咱们王城拱垮。”
“相国说的玄乎了,将来的事谁能管得了?”
晏婴抬步踩在这块石头静山上,看着远处说:“主公啊,那座山现在感觉不到威胁,受其累时搬也搬不掉。”
“相国云山雾罩,话里有话,到底说的是哪出啊?”
晏婴在手心里比划着写了个“田”字,景公一看,摇晃着脑袋说:“这成了相国的一块心病,不说他了。咱们去柏寝台吧,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晏婴也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往回赶,他的眼睛里透出睿智光芒。
大奸似忠!自古以来,任何篡位者的野心,都是在实力膨胀中逐渐产生的。在羽翼没有丰满前,田氏这个由外来户发展起来的强大家族集团,始终是齐君的忠实粉丝!


15、阿城鄄城战火急  横空出世田穰苴


这一年,晋国进攻阿城和鄄城,燕国也趁火打劫侵略黄河南岸一带,把齐国军队打得大败。
消息传进王宫,景公万分忧虑,寝食难安,抱怨道:“晋国、燕国,你们两家合伙欺负我!”
侍者道:“何不询问一下晏相国,他该有办法呢。”
“对对对,你怎么现在才提醒寡人,赶快传相国进见。”
就在这时,晏婴不慌不忙来了,说:“君上您这是怎么了?为何愁眉不展?”
“晏相,我的亲人,晋国、燕国过来打咱们,咱们齐国眼看就要完啦。”
“您的意思是让我准备逃跑呢,还是作好投降准备?”
“什么?你作为一国之相,不为我出谋划策便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有辱国格人格!来人哪,先把晏婴给我斩了。”
晏婴笑道:“君上莫急,君上莫急。”
“火烧眉毛了,你不急,我能不急吗?现在大敌当前,军中又无人可用,这可怎么办啊?”
“刚才我是跟您开个玩笑。”
“烧饼糊了不看火色,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开玩笑?”
“君上不用担心无人可用,咱们齐国不乏领兵打仗的人才。”
“既然有不乏领兵打仗的人才,你倒是赶快推荐给寡人啊!”
顿了顿,晏婴说:“我推荐一个人,他能帮助咱们度过难关。”
景公:“这么说来,相国一定有人才推荐,何不说来听听?”
晏婴踌躇了一会儿说:“有个叫田穰苴的不知君上知道不,他虽然是田氏门中偏室所生,但是这个人,文能令人信服,武能威慑敌人,希望君上能试试他的才干。”
“相国不是对田氏族人有成见么?这个田穰苴在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此人?”
“君上,大敌当前地不分南北,只要是对国家有用之人,不分有没有成见。这个人现在东海之滨钻研兵法,深居简出。”
“国家急等用人都到这份上了,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带些绸缎请他来,让我考察考察这位奇才。”景公说。
“君上莫急,请将不如激将,待我先将此人导引一番,试探一下他的谋略如何,不然我可担待不起失察之责。”
“相国分析的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希望他是一个称职的将才。”
“那就请君上在宫中静待佳音,臣这就去请田穰苴。”
“快去快回,别让寡人失望。”
“事关国家生死存亡,臣怎敢怠慢。”
看着晏婴出宫的背影,景公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愿相国能请出高人,救我大齐国于水火。
侍者:“君上有晏相辅佐,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但愿如此吧。”

晏婴告别景公出宫,急急火火来到东海之滨的田穰苴家。
见相国到来,田穰苴,田完的后代,田氏家族的支庶,说:“不知相国大人到来,穰苴有失远迎,快请坐快请坐。”
“今日我来别无他意,我就直说了吧。目下前方军事吃紧,我知道你的军事才能,向君上推荐了你,你可不要推辞不受啊。”
“相国啊,我就是个舞枪弄棒的武夫,疆场杀敌报效国家在所不辞。”
“不是让你自己去拼命,是让你统帅三军稳固边疆,不可逞匹夫之勇。”
“相国的智慧天下皆知,有你统领全局,不怕任何人挑战。”
“如果大王同意你为将的话,请你要求带上一个人做监军才行。”
“谁呢?”
“庄贾。”
提起这个人,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田穰苴疑惑地一摊手说:“带上他做监军?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上他不成了累赘?”
看田穰苴一脸不屑的样子,晏婴伸出手掌往下一劈说:“就是让你想办法砍掉这个累赘呢。”
田穰苴怔了怔,冲晏婴点点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晏婴:“天不早了,估计君上等急了,咱们赶快进宫,去见君上吧。”

田穰苴跟随晏婴进宫,景公一看此人,上下打量着,只见他一头黑亮垂直发,英挺剑眉斜飞,豹眼黑眸,两片刀削唇,声若洪钟,高大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景公:“你就是田穰苴?”
“正是臣下。”
“你的情况相国已经跟我说过了,相国不会看走了眼。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将晋燕之兵拒于国门之外吧。”
“晋强而燕弱,战场上不能挑软柿子捏,打就打强敌,把强敌击败了,弱敌就会不战而逃。”
“光纸上谈兵头头是道不行,领兵打仗可不是像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战死沙场事小,国家存亡事大。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今日个我任命你为大将领兵抗击晋国和燕国的军队如何?”
田穰苴对景公说:“为臣本来低贱,君上从平民中把我选拔出来,放在大夫之上,士兵们不能向我靠拢,百姓们不能对我信任,人卑微,权力也就会受到轻视。希望能有大王所信任的大臣、国家所尊重的人物,担任监军的职务,这样才行。”
景公一听说的在理,满口答应了田穰苴的要求,说:“那你认为谁担任监军职务比较合适呢?”
田穰苴说:“庄贾庄大夫受到朝上朝下的尊重,臣认为他最合适。”
晏婴插话道:“监军是君上的代表,庄大夫最理解君上的意图,穰苴选他做监军,定能旗开得胜。”
景公心想,我的身边离不开庄贾啊,但考虑到军国大事,还是忍痛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认为他合适,那就让庄贾担此重任做监军吧。”

田穰苴向景公告辞之后,便到庄府拜会庄贾。
庄贾已经知道了景公的任命,连忙说:“哎吆吆,这不是君上新任命的大将军吗?”
“惭愧惭愧,君上任命我为大将军出征,唯恐有失君上信任,特邀你做监军呢。”
“我做监军?”
“是啊,你是君上最为信任的大臣,做监军最合适不过。”
“不行不行,待我去跟王上说说,这个监军我可做不了。”
“君上已经同意了的,我才来跟你通报。”
庄贾一摊手道:“唉,这事儿整的,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啊!既然君上已经同意了,我没话可说。”
“那好,从今往后,咱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呵呵,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啥时候出征?”
田穰苴伸出食指,坚定地说:“明天正午在营门集合出发。”
庄贾一缩脖子道:“这个,这个时间嘛,是王上定的还是大将军你定的?”
“是我定的。”
“好,大将军定好了时间,待我跟家人和朋友道个别,就去营门。”
田穰苴随后与庄贾击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田穰苴诡异一笑。
庄贾少年得志十分骄纵,加上平日有景公之宠,就是相国晏婴也要让他三分,所以根本没把这个从市井里提拔上来的将军看在眼里。


16、正午时分要出征  斩首庄贾齐王惊


第二天,艳阳高照,天空中有只落单的孤雁,像是受了伤,鼓足力气飞了一阵,一头栽进田野里。
田穰苴身穿盔甲,手提长矛,提前来到军营,见队伍列阵整齐,对手下说:“观测时间的标杆标和滴漏布置好了吗?”
“大将军放心吧,一切准备就绪。”
“马上就要出征了,可不能有误啊。”
他又扭头注视着军法队,说:“你们执行军法也不是一时半载了,对执行军纪有啥说的吗?”
“军法如山,违令违纪者一律处斩。”
“嗯,好。庄监军到了没有?”
“报告将军,还没有见到庄监军的踪影。”
“距正午还有多长时间?”
“报告将军,不到一个时辰。”
“那我们就再等一下。”
田穰苴和士兵们一同站在烈日下,等着庄贾的到来。

此时,庄府里热闹非凡。庄贾的朋友听说他要出征,纷纷上门为他送行。
这个说:“祝庄监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那个道:“大王选您当监军,齐军一定能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
庄贾飘飘然,端着酒樽很是得意,说:“大王派我当监军,一定要把敌军打败。”
“你只是个监军,大将军是田穰苴。”
“嗨,打了胜仗有我的一份功劳,打了败仗砍他的脑袋,管谁是大将军呢!”
“听说田穰苴治军特严,可不要被他抓住把柄啊。”
“治军特严能怎么样?他敢治到我庄某人的头上?”
“这事儿难说,不得不防啊。”
“防他?这世上我就防一个人,除了当今君上,谁我都不鸟他。”
“监军,集合的时间快到了。”一手下人提醒。
庄贾说:“没事,我这个监军没到,谁敢胡来?”

正午时光了,军营广场上军旗飘扬,几个方阵的士兵排列整齐,整装待发。田穰苴推倒了标杆,放了滴漏里的水,准备率大军出发,可站在高台上向大营外眺望,仍不见庄贾的人影。对副将说:“你派人去请监军大人,我到军营内指挥操练,检阅军队,宣布军规军纪。”
庄府里,众人酒喝得正酣。庄贾满脸通红地招呼着他的那些朋友,门人来报,说:“门口有士兵来说正午已过,请大人去军营监军。”
庄贾听了,不屑一顾,并嘲讽说:“小平头当将军,总把鸡毛当令箭,时间就那么重要吗?时间到了又怎么样?”
大营广场上,操练完毕的将士们,依然排列着整齐的方队,在等候出发的命令。田穰苴看着将要落下去的太阳说:“两个时辰过去了,有劳副将再亲自到庄府去一趟,务必当面告诉监军大人,出征将士已经恭候他多时了。”
副将来到庄府,只见里面一帮人已经喝得七倒八歪,乱作一团。庄贾见副将进来,摇晃着身子指责道:“大胆!你为何擅自闯进?”
副将禀报庄贾,说是奉田穰苴之命前来请大人去军营监军。
庄贾不耐烦地说:“你先回去告诉他,就说我马上就到。”

忽有快马来报,又有一城失守。
田穰苴听后,眉头紧锁,说:“看来我要亲自去请庄监军。”正在这时,庄贾从马车上下来,晃晃悠悠进了军营大门。田穰苴疾步上前,说:“监军为何不按约定的时间来军营?”
庄贾却像没有什么事似的,笑嘻嘻地说:“几个朋友送行,陪他们喝了点酒,因而来迟。”
田穰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严肃地说道:“监军大人,你可知道,将领在接受命令的那一天,就应该忘掉自己的家庭;到了军队宣布纪律的时候,就应该忘掉自己的父母;拿起鼓槌击鼓作战的时刻,就应该忘掉自己的生命。现在敌军已深入我齐国境内,国家危在旦夕,百姓生灵涂炭,君王也寝食难安。就这几个时辰,我们又丢了一座城池。在这种时候,你作为监军,还说什么送行!”
说到这里,田穰苴叫来军法官问道:“按照军法,将领不按指定时间到军营的,该如何处置?”
听田穰苴这么问,军法官瞅着庄贾回答说:“应当斩首。”
庄贾看躲不过这一劫,忙对身边的人说:“你你你,赶快骑快马去向君上求救。”
一骑快马,飞也似得绝尘而去。
田穰苴对军法官说:“那还等什么?”
正在迟疑的军法官,手起刀落,把庄贾斩首。
不一会儿,景公派的使者拿着符节前来,一路高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田穰苴说:“将帅在军队里,对于君王的命令是可以不接受的。”接着又问军法官:“有人在军营中鞭马急驰,该如何处置?”
军法官回答:“按律应当斩首。”使者吓坏了。
田穰苴对使者说道:“君王的使者是不可以处死的。既然是奉君命而来,不好杀死你,但军法却不能儿戏。来人,把他的车砸了,马给杀了,代他一死。你去向君上汇报吧,我们开始出发。”
这车马原是景公的坐乘,人称轺车,这回居然毁在穰苴手里,使者见状抱头鼠窜而去。
全军将士看到这个情景,既振奋又害怕,振奋的是一般士卒,穰苴惩罚了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权贵,让他们出了口恶气,害怕的是那些领兵之将,从此不敢偷奸耍滑违犯命令。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晋军听到后不等交战,就吓得慌忙退走了。燕军连忙从黄河南岸退到了黄河北岸。齐军乘胜追击,收复了所有的失地。
凯旋时,景公和文武百官都到郊外迎接,按照礼节慰劳全体将士。
田穰苴急忙跪拜在地说:“君上,罪臣穰苴不敢受此大礼。”
景公:“田将军为国退敌理应如此,怎能说自己是罪臣呢?”
“君上,臣出战前做的事有辱君面,所以是罪臣。”
“哎,若不如此,军纪不整怎能取得胜利?寡人要感激你啊,快快起来吧。”
田穰苴站起身,说:“谢君上不杀之恩。”
景公挽着他的胳膊:“你不但不能杀,寡人还要拜你为大司马,执掌齐国的军政大权呢。”
田穰苴一抱拳:“臣当尽职尽责,为国家和君上分忧。”
从此后人称田穰苴为司马穰苴。

田氏家族的势力在齐国日益增强,引起大夫鲍氏、国氏、高氏的不满。
一天,景公在宫中饮酒取乐,一直喝到晚上,意犹未尽,便带着随从来到相国晏婴的宅第,要与晏婴夜饮一番,被晏婴规劝拒绝了。
离开晏婴的府第,景公又郁郁不快,便想起了田穰苴。于是,君臣一行又来到田穰苴的家中。
田穰苴听说景公深夜造访,忙穿上戎装,持戟迎接出门,急问:“是有诸侯发兵了?还是有大臣反叛了?”
景公笑着说:“你说的这些都没有。”
田穰苴又问:“那您为什么深夜来我家?”
景公说:“想到将军忠心耿耿,操劳军务之苦,想和将军共饮。”
田穰苴回答说:“陪国君饮酒享乐,君主身边本就有这样的人,这不是大臣的职份,臣不敢从命。”
连吃闭门羹的景公,不得不转身掉头去了大夫梁丘的家里喝酒。
次日,晏婴与田穰苴都上朝进谏,劝景公不应该深夜到臣子家饮酒。于是,鲍氏、高氏、国氏三大家族借此时机,纷纷向景公进谗言,欲驱逐田穰苴以削弱田氏势力。
景公不辨是非曲直,采纳了鲍氏、高氏、国氏的建议,免去田穰苴大司马职务。
田穰苴被贬后,心情忧郁,不久病故。


17、田氏封邑超国君  富埒王侯叔向听


当然,自负的景公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他引以为傲的田氏集团收买人心并不是为了国家,一开始是为了其自身图存的需要,当其实力膨胀到可以凌驾于国家之上的时候,它才会慢慢露出犀利牙齿。
到田无宇之孙恒时,田家的势力范围逐渐占据了齐国朝野,他们想尽办法诛掉鲍、晏、监止及公族之强者,并将大量领地划到田氏封邑内,封地面积已超过国君的地盘。
公元前540年,齐王府内一片喜庆气氛,景公之妹少姜这天要出嫁了,前来道喜祝贺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
少姜要嫁的人是晋平公,他曾在湨梁会盟,其他国家都是国君到会,齐国却只派大夫高厚参加。平公宴请诸侯时,让各国陪同国君的大夫唱歌跳舞,并要求“歌诗必类”,即要表达本人的心意。高厚唱的歌与舞不相配合,晋元帅荀偃生气,说“诸侯有二心了!”让高厚同诸侯大夫结盟,高厚却逃离会场,回到齐国。诸侯于是结盟声言“同讨不庭”,成为讨伐齐国的一次聚会。
按说有前车之鉴,对于嫁娶这等大事,必须“礼”相往来,晏婴说:“君上,今日长公主远嫁晋君,让我去送亲吧。”
景公打量着晏婴的身材嘿嘿一笑道:“诶,一国之相去倒是挺合适,送亲的人应该是体壮健硕,才能显示我齐国人的威武,你就免了吧。”
晏婴赧赧一笑:“那君上认为派谁去更合适呢?”
景公:“他又不是娶的正室,少姜嫁过去还不知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送亲的人嘛,”扫了一眼文武大臣“让田大夫去就很可以了。”
田无宇:“君上,派我去是信得过我,可我怕惹出高厚那样的麻烦。”
“一码归一码,那是会盟,这是送亲。晋君还敢借喜庆之事作祟?”
晏婴:“心长在别人肚子里,外人不好拿捏。”
田无宇:“还是让晏相国去吧。”
景公:“让你去代表我齐国享受宴请,你还推三拉四的,我看你最合适,就这样定了。”
晋王府。
齐国的送亲队伍到来了。
安顿下来后,平公,名彪,问正卿韩起:“送亲队伍里,那个叫田无宇的在齐国是什么级别啊?”
韩起:“他是寄居齐国的田完的后人,世袭工正官。”
“这样的人既然不是卿士,有什么资格来送亲?齐国没人了吗?还是瞧不起我?”
“臣以为,他们派田无宇,估计是因为少姜嫁过来不是正室,所以就派这么个人来应付一下了事。”
“他们应付,咱们不应付。传我令下去,把田无宇扣押在晋国,权当是陪嫁过来的家奴。”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让齐国看着办吧。”
少姜嫁过来后,极受平公喜爱。他原本就想将少姜立为正妻,奈何齐国却没按正妻的礼仪将她送来,也难怪他对送亲的人那么气愤。可更惋惜的是,少姜在晋国不过数月工夫,就因水土不服去世,少姜的命也真是不怎么样。
少姜虽然不是嫡妻,却是平公宠爱之人。作为少姜的娘家人,景公这次吸取少姜出嫁时的不愉快,派相国晏婴前往,一是吊唁少姜,二是向平公请求娶另一位齐女作继室,三是将还被扣押在晋国的田无宇带回来。
当晏婴来到后,说出了这三个意思,这样的事平公不好出面,便让太傅叔向,姬姓,羊舌氏,名肸,代为作答:“这是敝国国君的愿望啊!敝国国君不能独自一人承担国家大事,又没有正式的配偶;因还在服丧期间,所以不敢请求。贵国有命,这是无比大的恩惠。如果能惠顾蔽邑,赐予晋国内主,哪里只是敝国国君,晋国群臣都得到恩惠!”
随后,叔向作为东道主,招待远道而来的晏婴。
两人坐下后,彼此敬了数爵酒,叔向无意间问了一句:“齐国现在怎么样呢?”
晏婴:“现在已是末世了,我是不知道了。”
叔向一听这话,愣了半天没有出声。
可晏婴接着说:“田氏已经富埒王侯,下一步齐国恐怕要归田氏所有了。”
晏婴宣称齐国将归田氏,试想,田完逃至齐国求生才到他曾孙和玄孙一代,居然到了可以取齐而代之的地步,真可谓是个绝世奇迹。
有诗曰:“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田甫田,维莠桀桀”


18、夹谷会盟藏玄机  孔丘识破斩侏儒


晏婴天天唠唠叨叨,景公看到他就像看到一只“嘤嘤嗡嗡”的苍蝇,心里也是烦透了,又不敢明说。有一天他忽然有了主意,你不是满腹智慧吗,好吧,给你找个发挥的渠道,便打发他出使各个诸侯国。
景公顿时清净了许多,便找来田无宇商量,说:“这些年与鲁国闹得不怎么愉快,田大夫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供寡人参考吗?”
田无宇没想到景公会问他这样的事,来回踱步了一阵子,道:“君上,鲁国现在任用孔丘为大司寇,负责司刑法和外交往来,摄相事。他治理国家兴礼乐、重教化,国势日益强盛,对我们齐国是不利的。”
“我们该怎么办呢?”
“您看这么对付他们好不好。派出使者致鲁,表示愿与鲁国修好,如鲁国也有意媾和,可相约两国国君举行乘车盟会,并把会盟地点选择在齐鲁交界处夹谷。”
“会盟的目的是什么呢?”
“会盟的目的嘛,一来可以向各诸侯显示鲁国只不过是一个随从过国。二来嘛……”田无宇悄悄对景公说了自己的打算。
“好好好,就这么办。”景公对田无宇的计策击掌赞叹。
景公随即邀鲁国在夹谷会盟,当鲁定公,名宋,接到会盟的信函后,有些犹豫犯愁。
定公:“齐国是强国,鲁国是弱国,这些都知道,齐以前多次侵占我国的土地,而这次竟主动和好结盟,其中必有蹊跷。”
孔丘:“齐鲁是近邻,长期不愉快也不是好事。我听说外交场合必须有军事准备,战争场合必须有外交配合。”
“此话怎讲?”
“若君上同意这次会盟,请咱们指挥军事的左右司马也一同去,以防不测。”
“大司寇的建议正合我意,齐侯那小子别看成天吊儿郎当,幺蛾子的事可是干的不少。”
“所以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会盟的事儿就这样定下来,到时候大司寇可以见机行事。”
于是,孔丘随同,大夫申句须为右司马,乐颀为左司马,各率兵车五百乘远跟从行。又命大夫兹无还率兵车三百乘。距夹谷十里扎营。
当定公到达夹谷时,见景公早已先行设坛。一进会场,孔丘就敏锐地发觉会盟现场气氛不对,一群显然藏着武器的闲杂人等就在会场周边晃荡着。
孔丘对申句须说:“你暗地里了解一下,这周边晃荡的人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申句须来到孔丘身旁说:“司寇,藏着武器的闲杂人等是一些当地土著,身份都是奴隶!”
孔丘心里暗骂道:你齐国人原来果然不怀好心呐。又对申句须、乐颀说:“你们要紧随大王左右不离,保证他安全无虞。”
申句须、乐颀领命后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定公有些害怕,看来齐国是以会盟为幌子,以武力来强迫鲁国签订不平等条约,他开始后悔参加这个盟会。
孔丘来到祭坛,上前一步大声道:“齐侯,鲁齐两国会盟,参加的是不是国君这样的重要人物?”
景公:“那当然。”
“我们这样的执政大夫也不过是为两国国君服务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是礼的要求。”
田无宇接话道:“大司寇是非常懂得礼法者一套的。”
“这是何等庄重严肃的外交事务,怎么可以容忍有闲杂人等参加呢?”
景公:“寡人不明白大司寇说的意思。”
“如果齐君不明白,那就请你问问你们的田大夫吧。”
田无宇:“大司寇言重了。”
“以蛮夷扰乱华夏盟会,以战俘玷污盟会守望,这于神是不祥,于人是失礼。齐侯难道是故意而为之吗?所以请齐侯驱逐之!”
景公见阴招被识破,说:“田大夫,你命军士将奴隶都驱散。”
双方心里都很不高兴,但会盟还得照常进行。
齐国随同的田无宇宣布道:“下面开始演奏四方之乐和宫廷之乐。”
随着音乐声起,只见几个侏儒伶人蹦蹦跳跳便上了台,然后开始滑稽的东夷舞蹈。有二十余人,拥至鲁侯面前歌笑共作。此时景公幸灾乐祸,看着定公遭戏耍。表演很精彩,定公看着想笑出声来。
孔丘却突然上前,大呼:“申句须,乐颀!”
二将飞驰而至,说:“大司寇有什么吩咐?”
“请你们立即刀斩戏耍队中的领班人。”
景公见此二将心中骇然。定公随即起身要走,田无宇还想到坛下截击他,但见孔丘怒气冲冲,申、乐二将英勇,便不敢轻动。
孔丘随即对景公大声道:“两国和好,是多么隆重的大事。但是,齐国却居然让夷狄之徒登坛表演,而且居然使用优介侏儒在国君面前演戏。这是不顾罔顾天地礼仪,更是违逆王朝礼法,不尊两国国君!为今之计,必须斩杀侏儒以敬天地,方可弥补!”
说着,喝令将几个侏儒斩杀于坛前。可怜了几个侏儒伶人,齐国使之表演以羞辱鲁国,鲁国却直接喝令斩杀以敬神灵!
景公无可奈何,心里窝着火却没有理由发作,田无宇凑到他耳边说:“君上,可使用第三招了。”


19、一计不成再生计  女乐迷惑不早朝


在夹谷会盟的土台准备好的席位,设有三级登台的台阶。两国国君以简略的礼节相见以后,登台盟誓完毕,景公看完两国达成一致意见的盟书,沉思了一会儿说:“再加上一条,如果齐国今后有军事行动,鲁国必须派三百乘战车随从作战。”
定公傻眼了,慢吞吞地说:“怎么能擅自修改盟书呢?”
不待景工作答,孔丘指着这一条,厉声道:“为了维护礼法,齐国牵头征讨有罪诸侯,敝国一定大力支持。但现在敝国国力寡弱,出兵耗费钱粮,为保证敝国能达到齐国要求,请你们也要满足鲁国的一个要求。”
景公看了一眼定公,又看向孔丘道:“你能代表鲁国吗?”
定公:“他是我们的大司寇,能代表。”
“那么,你想提什么要求呢?”
“敝国请齐国归还被你们占领的汶阳之地!”
归还汶阳之地?那怎么能行!景公哼哼哈哈着说:“如此,这一条可以删掉。”
“齐侯既然说加上这一条,那就加上吧。”
景公急忙表态:“此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他看着威风凛凛的孔丘,瞅了一眼一旁的田无宇,心里不由一阵难受:如果寡人的晏婴在,哪里轮得到你孔丘在这里风光八面?他后悔采纳了田无宇的计策,最令他后悔的是,派晏婴出使去了各诸侯国。
盟会结束各回各家,景公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正对着田无宇发脾气:“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寡人在盟会上难堪。”
“君上,这不能怪我的主意不对。”
“不怪你,难道怪寡人吗?”
“不怪君上,也不怪臣。”
“你的话奇了怪了,难道怪天,怪地?”
“难道君上从这次会盟的过程,就没看出点什么门道?”
“寡人早就看出来了,如果晏相国在家,就闹不出这种囧事了!”
“君上还没有说中关键问题。”
“哦,也就是说你看出了关键问题?”
“是的。鲁国现在孔子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样下去不得了,那鲁国将来若能称霸,会第一个威胁齐国。”
“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寡人就是要想法子不能让鲁国做大。”
田无宇见景公切入了正题,说:“君上,臣有一法,把孔子这种政治打破,不让鲁国渐渐强大。”
景公看着田无宇的眼睛,说:“莫不是再让寡人出一次丑吧?”
“此计千古未曾有过。”
“那么玄乎?只要是不让鲁国做强做大,什么计策都可以用。”
“君上既然这样信任臣,我建议用女乐来迷惑鲁君,破坏孔子为政。”
景公一听乐了,问:“女乐迷惑鲁君?新鲜!说来听听。”
“可选八十名美女,都是能歌擅舞的,外加文马三十驷,一驷是四匹,也就是一百二十匹马,去赠与鲁君。”
“鲁君就那么傻,看不破是计吗?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孔丘!”
“哎,不要急于送给鲁君,先在鲁国城南高门外陈列,鱼儿就会自动上钩。”
景公明白了田无宇此计的用意,竖起大拇指说:“田大夫此计甚高,实在是高,你堪比晏相国了!”
“臣估计,用好此计,孔丘就会主动辞职不干了。”
“哈哈哈……”
果然不出所料,鲁君知道齐国送来了女乐,心里痒痒的难受,去城外去观看,一看就着迷了,就主动接受了齐国的馈赠。也许,明知齐国是别有用心,这种企图,结果在这种声色犬马当中,鲁君就被俘虏了,沉湎于这些声色,乃至于连续三日不早朝。
孔丘没法,辞去官职,到处周游列国了。


20、开疆古冶公孙接  晏婴二桃杀三士


田氏族人中有个叫田开疆(即田武子)的,他和一个叫古冶子还有个叫公孙接的,三人异常勇猛,武功盖世,搏杀猛虎,力能扛鼎,为齐国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三个人结为了异姓兄弟,势力极大。而且自恃武艺超群,劳苦功高,他们非常傲慢,从来不把别的官员派系放在眼里,就是景公对这三人也非常怵头,再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景公非常的担心三人会犯上作乱,不定啥时候他们会抢夺自己的权位,近段时间整日个郁郁寡欢。
晏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碍于景公的脸面,平日里不动声色,以静观其变。看到景公的样子,他问:“君上近来可有心头之事?”
“唉,百爪挠心啊。”
“有什么事值得君上百爪挠心?”
“你装什么糊涂?我不说你也知道!”
“哎,我又不是君上肚子里的蛔虫,君上的心事我怎么知道呢?”
“你再继续给我装糊涂,你这个相国就别当了!”景公有点烦气了。
晏婴嘿嘿一笑道:“那让我猜猜看。”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绢帛,递了过去。
景公怔怔地看了看晏婴,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问:“这是什么鬼?”
“君上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绢帛被慢慢伸展开,上面有三个酷似田开疆、古冶子和公孙接的画像,自言自语道:“满朝文武,知我者,唯相国也。”
晏婴此刻面无表情,端起茶盏在有滋有味品着。
“急死个人了,你倒是闲情逸致。”
“君上,心急吃不了热糊涂。”
“那等糊涂凉了,黄花菜也凉了!”
晏婴还是在那里微微一笑。
“相国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我除掉这三个人呢?”
晏婴早就想这样做,只等着景公开口,尤其是田开疆,他代表着田家的势力,借此可以杀鸡给猴看,对景公道:“除掉这三人不必大动干戈,只需准备两只金寿桃。”
“两只万金寿桃?就这么容易?”
“到时候我自有妙策,大王不必多虑。”
对于晏婴,景公那时非常了解也非常信得过的人,说:“我对相国的话言听计从,你尽管见机行事吧。”
于是景公这天便宴群臣,田开疆,古冶子还有公孙接他们三个都到场,说:“你三人为齐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今天我要赏赐他们。”
三人听说国君有赏,发现有个华丽的金盘,上面放了两个成熟的桃子,不禁舌咽生津。
晏婴看着三个人直勾勾的眼神说:“据传,西王母在入主天庭前,曾经居住在昆仑山,而这座山盛产蟠桃,每个神仙在修炼之时,如果得到一颗蟠桃,立马就能羽化登仙。由于蟠桃的仙力旺盛,所以其生长极其缓慢,而且每个蟠桃品种还不一样,有三千年开花结果的,也有六千年的,甚至还有九千年的,当然了,随着时间的延长,其仙气也会随之增长。”
三人不明白相国此时为何说这些废话,但还是耐心听他说完。
“这两个桃子,是从昆仑山上移植到咱们这儿的,多少年了,今天只成熟了两只,国君都舍不得吃,君上决定赏赐给你们吃,三位都是护卫齐国的龙虎之士,怎么办呢?暂且论功行赏吧!功劳大的两个人可以吃桃子。”
公孙接是个急性子,前跨一步说道:“当年我曾经在林子里搏杀野猪,也曾在山中击败哺乳期的母老虎,难道我还得不到一个桃子吗?不用与人分享。”说完就拿起一只桃子吭哧吭哧地吃了。
田开疆随后说:“我曾手握兵器两次击退敌军;自己这样的功劳和勇气也可以独自吃一个桃子。”
两个桃子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了金盘。
看着两个洋洋得意的结拜兄弟,古冶子恼怒异常,说:“我随国君横渡黄河,大鳖咬住国君车架左边的马拉到河里,我潜身河底治服大鳖提起马尾,跃到岸上,众人惊呼看到河神,你们凭啥和我比拼勇敢独自享用桃子?”
田开疆和公孙接觉得自己没有谦让,而羞愧难当场拔剑自刎,血流到古冶子脚下,无异于一股洪水猛兽,他一愣神,觉得逼死朋友来凸显自己,是不仁不义的,也毫不犹豫选择了刎颈自杀。
景公和晏婴相互递了个眼色,就这样,用两个桃子杀掉了三个猛士,也为景公除掉了心头之患。
古冶子和公孙接死了,朝堂上下没有人感到惋惜,田开疆的死,却引起了田氏一族的忌恨,可又拿这事没办法。


21、封禅泰山遭莒误  田书领兵景公许


公元前523年,景公欲南巡边鄙,然后到泰山封禅,郊天祭地,告慰神祗。
景公问晏婴:“相国啊,咱们齐国现在可称之为万乘之国了,寡人泰山封禅的座驾能不能改成车驾十六马的啊?”
“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之,田猎则不便,道行致远则不可,然而用马数倍,此非御下之道也。”
“嗨,寡人这是去封禅泰山,就一次也不可以吗?”
“君上,臣已经把话都说透彻了,不可僭越啊。”
“那好吧,你赶紧布置一下封禅泰山的事儿。”
从临淄向南,行不足百里,便是泰沂山区,这里山势险峻,道路崎岖,行车十分艰难,加以连年暴雨水患,山路多被冲毁。
晏婴:“君上,封禅泰山的事,前王桓公就想过,是管相给阻拦下了。”
“管相阻拦的是前王,不是本王!”
“今君上还要封禅泰山,微臣不敢阻拦,山区路险,道路多被冲毁,估计这是上天的旨意吧。”
“什么上天的旨意!我要完成前王没有完成的基业,封禅之事必须要办。至于道路的问题,你作为相国该怎么办还用我说吗?”
无奈之下,为保南巡封禅畅通无阻,初春,景公就派使臣抵莒,责令莒侯组织民力,抢修道路。莒系小国,早为齐之附庸,数十年来,对齐一直言听计从,从不违拗。
近三五年来,莒擅自与楚来往频繁,大约是有恃无恐之故吧,疏远了跟齐国的关系,对景公修路的旨意,莒侯虽也唯唯听命,但却迟迟不肯动工。
夏去秋来,南巡日期将近,莒毫无事齐之意。
消息传来,景公雷霆震怒。
正当这时,有大臣道:“莒已三年不曾进贡,实乃可恶之极,不伐不足以申强齐之威,灭莒嚣张气焰。”
景公正义愤填膺,大臣此奏,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当即颁旨道:“莒侯那小子太不自量力了。”
大臣:“是啊,也不自我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道路修好了多少?”
“莒国一点都没动。”
“这要误我的封禅大事呢!”
“不给莒国点颜色看看,他会始终无动于衷的。”
景公一拍几案:“说得好!派大军伐莒,严加教训之。”
“为这事军伐莒,是否有点草率?”晏婴说。
“草率?莒侯几年不朝贡,不听我的旨意,他草率不?”
晏婴:“既然君上执意伐莒,臣也无话可说。”
他问:“就这么定了,谁可领兵伐莒?”
晏婴:“莒国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战胜还好,若战败了在诸侯面前颜面尽失。”
“相国有合适的人选吗?”
“司马穰苴已被罢黜,能够担当此重任的,唯有田书。”
“又是一个姓田的,田书是谁?我没听说过此人呢。”
“他是田无宇大夫的儿子,现在是籍籍无名,这人承继田氏家族的尚武遗风,非常善于谋略。”
“如果他能行,相国赶快让他来见我。”
“这人怕步司马穰苴后尘,一直不愿意出山呢。”
“对外讨伐,是国之大事,请相国好好开导他,出来为国效力。”
“臣就按照君上的意思,去找他谈谈。”
过日,景公召见田书说:“田将军,晓得你能征善战,是田氏家族的骄傲,也是咱们大齐国的骄傲,我准备命你率军征讨莒国,不知你有没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
田书整了整盔甲,对景公说:“既然君上信得过我,请君上放心,打败一个小小莒国不在话下。”
“你这么有把握?军中无戏言。你若打赢了,我赐你为孙姓;若打输了,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在开战之前,景公将了田书一军。
田书,字子占:“这次出师,倘不能活捉莒侯,便自提头来见。”


22、田书要去杀莒王  通风报信公冶长


有这么一个人,正行走在山路上,他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睿智光芒。
山路边,一背柴的樵夫从山坡上下来,正累得气喘吁吁在路边歇脚,看着来人瞅了瞅说:“看你好熟悉啊。”
“怎么,你认识我?”
“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你不是公冶长吗?”
“是啊,我是公冶长。”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鲁国,跟老师完成学业。”
“听说,孔丘不是已经招你为婿了吗?”
“呵呵,你听说的是真的。”
“还听说你懂得鸟语?”
“略懂一二。”
“有岳丈做老师,又懂鸟语,奇人怪才一个。”
“谢谢你的夸奖,公冶长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好好,你若有时间,我让我家那小子也跟着你学学鸟语。”
“岂敢岂敢,此乃歪门邪道也,不可误人子弟。”
公冶长,公冶氏,名长,字子长、子芝,继续赶路,这儿是马耳山,奇峰怪石浑然一体,山间岚气蔼蔼,泉水淙淙。公冶长坐在太公亭中,远望了一会儿马耳峰、松朵峰、鸽崖峰等大小山峰,继续赶路通过黄草关。
走着走着,树林中,一群鸟在“叽叽喳喳”鸣叫:“公冶长,公冶长,田书要去杀莒王。”
公冶长停下脚步,他听懂了鸟儿们在说啥,急忙调转方向赶往莒国。
天将午时,公冶长驻足在消气岭上,在阳光的照射下,莒城唯一开着的南门,城门大开,人们进进出出,一派祥和气氛。他从大城进入,来到内城“壮仓门”,始有军士看守,见他行色匆匆,厉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
“火烧眉毛了,你还问我干什么的!”
“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内城,你不知道吗?”
“我是个外地人,有急事要见你们君侯。”
看公冶长的举止打扮,两个军士相互递了个眼色,一个说道:“想见我们君侯,你走‘沙浦门’。”
公冶长头也不回走向北门,还是被军士拦了下来:“站住,干什么的?”
“我要见你们君侯,南门的军士让我从这个门进。”
军士嘿嘿一笑:“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嘛,从‘望海门’进去才能与宫室相通呢。”
被戏弄了一番的公冶长无奈,只好又从东门好不容易来到王宫。
莒共公,字庚舆,问:“公冶长,我听说你懂得鸟语,又是孔丘的弟子和女婿,今来我莒国有何事呢?”
“莒侯,我正是有要事相告。”
“那你就说吧。”
“我在路上听到鸟儿们在相互传报,说齐国大军要来伐莒,故特来告知。”
“什么?齐国又要来伐?上一次要不是我跑得快逃到纪国,差点成了他们的俘虏。你的话可是当真?”
“莒侯,我是替鸟儿为您传话,这次来的是一个叫田书的将军,请您早作防御准备吧。”
“那寡人问你,齐军打算从哪个方向进攻我们呢?”
“这个嘛,鸟儿是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据我的判断,莒城西有浮来山屏障,且有大汪水阻隔,剩下的三面齐军进攻的可能性最大。”
“你这不是废话吗!寡人问的你是齐军到底从哪个门进攻!”
“齐军很可能出其不意,从‘望海门’打进来,因为这个门直通王宫。”
共公:“多谢公冶先生相告。来人,赏给公冶先生些银两,答谢他的通报。”
“君侯,公冶乃一读书之人,对黄白之物视若粪土,还是用这些东西来激励将士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王宫。
公冶长告别公共,继续往鲁国赶。鸟儿们又在他头顶上“叽叽喳喳”鸣叫:“公冶长,公冶长,你的身后有只狼。”
后边确实有动静,公冶长停下脚步,见是一个蒙面持刀人,说:“壮士,我只是一介书生,身上没有黄白之物。”
“你以为俺是贪图钱财之人?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性命。”
公冶长:“我与壮士无杀父之仇,没夺妻之恨,何故取我性命?”
“我们君侯说了,你能听懂鸟语告诉他齐军来犯,也会告诉齐军莒侯在什么地方,只有将你杀掉,莒侯才会平安。”
公冶长叹息一声:“唉,都怪我多管闲事,招致杀身之祸。壮士,你动手吧,我死而无憾。”
说罢,他就地躺下,壮士猛劈一刀,试试鼻孔已无喘息,便向莒侯复命去了。

攻打莒国的齐军顺着山路悄悄前进,忽见路边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且还有一丝气息,兵士问他:“你是什么人,怎么躺在这儿?”
公冶长慢慢睁开眼,看到是齐军装扮,说:“我叫公冶长。”
“公冶长?没听说过。”
“我要见你们的将军。”
“半死不活的人了,还要见我们将军?”
“是的,我有话要说。”
“田将军,这个人说他叫公冶长,要求见你。”
田书勒住马缰下来,俯下身子问:“你要见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懂鸟语,鸟儿告诉我你们要来伐莒,我通报给莒侯后,他问我齐军从什么地方杀进城,我说齐军很可能出其不意,从‘望海门’打进来,因为这个门直通王宫。不想莒侯却对我起了杀心,怕我也会告诉齐军莒侯在什么地方,才至于落到此番下场。”
说完,公冶长永远闭上了眼睛。
田书挥了挥手,说:“将此人尸体运回都城,既然他懂鸟语,让齐君把他安葬在苑囿林中,去与鸟儿为伴吧。”


23、征讨莒国得胜归  田书不忘赐姓孙


闻听田书率师来伐,共公虽有天险可恃,却也吓得如坐针毡,因为早就听闻田书用兵如神,最擅诈术,常弄得人蒙头转向。
共公征求朝中文武意见,说:“我们可怎么应对?”
“君上不必焦虑,只要我们倾全国武装,将防务的重点,布设在崇山峻岭和深沟险壑的隘口之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道道关,步步卡,戒备森严,不怕齐军来犯。”
“话虽这么说,与齐相比我们是弱国。”
“弱国也不能被动挨打不还手,我们是诸侯,他齐国也是诸侯,凭什么让我们称臣纳贡?”
“说的是,这样的窝囊气我们够了!”
文武大臣争执不下,共公说:“先这样,此事明日再议。”
齐军被阻在第一道防线之外,进攻受阻。
田书说:“此处进攻不力,我们可以另辟蹊径,直捣莒城。”
于是,齐军改变了进攻方向,一路畅通无阻。
城里不时有人边跑边喊:“不好了,齐军进城了,快跑吧,逃晚了就没有命了!”
共公睡梦中被喧嚷声惊醒,急忙派心腹内侍出宫探听。
内侍归来,吓得缩作一团,颤若筛糠,结结巴巴地告诉共公:“齐军已经进城,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全是齐国的将士。”
共公闻听,吓得屁滚尿流,待稍微平静些后,急忙令人收拾细软,携眷属启西墙为门,从水上逃遁。
正当城里城外乱成一锅粥的当儿,有人打开了城门,齐军兵潮水般地涌进了城去。
田书问:“抓到莒侯了没有?”
“整个王宫空空荡荡,不知莒侯那小子藏到哪儿了。”
“不管他藏到哪儿,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报告田将军,抓到一个自称莒侯的人。”
“带过来。”
“你就是莒侯?”
那人被这阵势吓得浑身打颤,说:“是,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看你是欠刀剐了!”
“我我我说实话吧,我不是莒侯,是莒侯让我冒充的。”
“真莒侯在哪儿?”
“他他他,启西墙为门,从水上逃了。”
“啊?让那小子逃了?!欸!”
一轮红日从东山尖探出半个笑脸,田书指挥着齐军不几天战胜莒国凯旋。
景公对晏婴说:“田书为封禅之事扫清了障碍,寡人要亲自率领文武大臣出宫迎接。”
晏婴:“军队打了胜仗,君王亲自迎接,对鼓舞士气有益。”
田书率领军队在离都城十里停住,景公率领文武大臣出来,对田书说:“田将军征讨莒国成功,解我心头之恨,我一定好好犒赏三军及你本人。”
一旁的晏婴给田书使了个眼色。
田书心领神会,说:“这一切,都应归功于英勇作战的将士,犒赏三军应该,我本人就免了。”
景公一扬手:“哎,哪能呢,若不是你指挥得当,能取得这场胜利?”
晏婴:“田将军功不可没。”
“我不要别的封赏,只有一个要求。”
“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寡人也答应你。”
“我出征时君上曾对书有过许诺,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许诺?我许诺过什么?”
“君主曾许诺过,若打赢了,赐我为孙姓。”
晏婴:“呵呵,田将军征战沙场,始终没有忘记这事呢。”
景公恍然:“哦,你不提起我倒忘了,我不会食言的,现在我马上兑现,你们田氏家族中,那就从你这一支开始,以后改田氏为孙姓吧。”
田书深深鞠躬作揖道:“谢君主赐姓。”
从此,田书的后代们田凭改姓为孙凭,田武也改为孙武。这一消息传到家族里,大家视为这是莫大的荣耀。


24、晏婴撒手景公慌   国有疑难可问谁


田无宇死后,其子田乞,又称田厘子,袭继受封,这个人也不是善茬,处处与晏婴较劲,时时讨好景公。
晋国称霸后,对齐国虎视眈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周围的小国也蠢蠢欲动,在晋君的眼里,现在的齐国俨然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齐国毕竟是昔日霸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想消灭掉齐国,晋国还是要做一些必要的考察工作,万一开战不利,影响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晋国决定派遣使者,假意出使齐国,聊聊双方之间的合作方向,实际上是去试探一下齐国的虚实,看看齐国君主的行为举止。按照规矩,接待他国使者,最起码要举行一次接风洗尘的宴会,更何况拜访齐国的是数一数二的大国,隆重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使者这次来的一个目的,是准备在接风宴上故意挑衅,羞辱景公等同于当众羞辱齐国,看看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倘若是勃然大怒、拔剑相向,那就证明齐国是有底气抗衡晋国的,如果两国开战必然是场持久战,终归百害而无一利。但对方若是息事宁人、一昧赔笑、隐忍不发,仿佛看不懂使者的挑衅时,可以放心攻打齐国。
晋国使者大夫范昭,不仅肩负着试探齐国的重任,还要把握住试探景公的尺度,过大过小效果都不会理想。这个任务不太好完成,功夫不负有心人,聪明人范昭翻来覆去一整夜,终于想出一个试探方法。
范昭出使齐国的消息,令晏婴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他向景公表明说:“这次来者不善,务必小心应付。”
毕竟是上两任君主留下的肱骨之臣,景公对晏婴的话自然不敢轻视,说:“相国,咱们君臣已经磨合多少年了,早已形成一种潜在默契,戏怎么演就看你的了。”

当范昭风尘仆仆到达临淄的时候,国君景公和相国晏婴站在城门等待,齐国百姓夹道欢迎,景公亲切地拉着范昭的手,说:“晋君派先生来齐,我代表齐国君臣向你表示热烈欢迎。”
“非常感谢齐君。”
“范大夫先好好地安顿下来,等晚上在举办接风宴。”
范昭应邀前来,坐在主位上的景公对范昭殷勤招待,对面的晏婴和田乞也是频频劝酒。
酒过三巡的时候,范昭心想时机已到,便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说:“齐君,臣不胜酒力,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请我喝杯酒,我也好回去和朋友吹牛。”
景公心想这正好是和晋国相交的机会,连忙不迭地一口应允,随即派田乞将自己的杯子倒满酒,递给下面的范昭。眼见试探计划即将成功,范昭接过田乞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递还给田乞,准备放到景公桌上。
早在一旁暗中观察的晏婴察觉到猫腻,他轻描淡写地说:“把这个酒杯好好包一下,送给范使者做纪念品,以后也可向朋友吹牛,再给君主换个新杯子。”
田乞登时面红耳赤。
范昭自知清醒的时候,说出来会遭到齐国君臣的斥责,倒不如趁着酒酣耳热的时候,佯装醉酒地提出来。晏婴看出里面的道道,千钧一发之际,四两拨千斤地予以阻止,保住了齐国的脸面,也向晋国表达出特别的信号:是敌是友,我们都不会屈膝相迎。
范昭回到晋国,将这一情形一五一十地汇报了,晋平公无可奈何道:“齐国有晏婴这样滴水不漏的相国,招惹起来必定讨不到便宜。”
公元前500年晏婴病倒在床。
景公问:“晏相国怎么好长时间没来上朝议事了?”
田乞:“君上,这段时间可能相国有其他事情,没有大事就不打扰他了。”
“可寡人看见他就烦,一天看不到就想他。”
“那好,退朝后我去趟相国家看看,他到底在忙啥。”
其实,田乞知道晏婴病了,是在故意瞒着景公。
每当上朝,景公天天像丢了魂似得,几番追问晏婴去哪儿了。
看看是在瞒不住了,田乞道:“禀报君上,臣去看过晏相国,他感觉身体不舒服,这些时日粒米未进呢。”
景公一听“啊”了一声,说:“你怎么不及早向寡人通报?”
“是晏相国不让告诉您的。”
景公自言自语道:倘相国一病不起,江山社稷谁来辅佐?
“备车,寡人要亲自去探视相国。”
相府里悄无声息,景公进来,晏婴之子儿子晏圉相迎,道:“不知君上大驾寒舍,臣有失远迎。”
景公也不搭话,直奔病榻。看着晏婴骨瘦如柴的短小身体,红着眼圈说:“相国你要早日好起来,寡人不能失去你啊。”
晏婴发出微弱的声音说:“君上,我的病朝不保夕了。”
“相国辅佐寡人这么些年,国家大小事务都托付给你,开创了我们齐国的太平盛世,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君上抬举我了。”
“你若撒手西归,寡人如有疑难可问谁?”
“有上卿国惠子和高昭子,遇事可多跟他们商量。”
“就是有他们十个也比不上你一个啊,加上田乞寡人也不放心啊。”
本来晏婴微闭双眼,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伸出两只手一个紧攥,一个半握。
“相国这是什么意思?”
“君上,我的手一个代表大斗,一个代表小斗。”
“寡人明白你的意思了”
“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於民,民爱之,君上防之。”说完,晏婴闭上了双眼。
景公看着晏婴与世长辞,说:“相国,你在天堂等着我,余下的事让晏圉继承你的爵位去操办吧。”
景公悲痛至极,下令逾越礼数来安葬晏婴。
至此,田乞在朝中又少了一个对手。

25、范氏中行求援粮  俯首甘为孺子牛


晏婴归西,田乞去了一块心病。
这天,田乞嘴里哼哼着韶乐,在府上踱步,忽然侍者进来说:“田大夫,晋国的范氏和中行氏联合派使者来了。”
“哦,让他们进来。”
待使者落座后,田乞问:“你急匆匆来齐,可有什么要事吗?”
“是这样的,时下我们闹灾荒,范氏和中行氏派下官来,是向你们求助一批粮食,一解燃眉之急。”
“你们闹灾荒,我国粮食也不富裕啊。”田乞眼珠子一转说。
“哎呀,还望田大夫伸出援手,救救我们吧。”
“这事儿,我还要禀报君上才行。”
“有劳田大夫多多为我们说说好话。”
“你们去驿馆等候消息。”
送走使者,田乞把阴笑藏在肚子里,径直来到王宫,对景公说:“启禀君上。”
“哦,田大夫有什么要事吗?”
“唉,晋国的范氏和中行氏联合派使者来求助粮食呢。”
“不给。”
田乞听景公这么说,立马回应道:“依臣看,还是借助他点粮食为好。”
“为什么?”
“晋国已经乱哄哄,要让诸侯不能小瞧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
“既然这样,田大夫就看着办好了。”
景公被说服了,田乞却对使者说:“我们君上不同意救援你们粮食呢。”
“啊?”
“你不必惊慌,齐国的事儿我能做一大半主,救援粮食马上就到。”
使者转惊为喜:“我就知道田大夫能办成这事儿。”
晚年的景公宠幸鬻姒,却一直没有立嗣。
鬻姒依偎在景公怀里问:“君上,这么多年,你这么多孩儿,该挑选一个立嗣了吧?”
景公深情地看着鬻姒道:“爱妃还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吗?我是想等幼子荼长大成人后,再立太子不迟。”
其实,景公最爱这个儿子,曾与他嬉戏时,景公口叼着绳子当牛,让儿子牵着走,儿子一不小心跌倒,把景公的牙齿都拉折了好几颗。
“君上不可。”
“是你不打算立荼为太子?”
“不是。立荼为太子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又是为何呢?”
“君上要现在就立荼为太子,等荼长大了夜长梦多。”
“可是荼现在太小啊!”
“可以托付重臣辅佐嘛。”
“爱妃说的也是。”
留给景公的时间不多了,临终之际,他伸出两个指头对仆人说:“上卿国惠子国夏与高昭子高张前来见寡人。”
国夏与高张依次来到景公榻前,景公又伸出左右手的两个食指。
“君上,您的意思是?” 国夏问。
景公的眼睛又看向高张:“你们两个是寡人的托孤重臣。”
高张:“明白了。”
景公:“我把幼子荼托付给两位,立公子荼为太子。”
“好的好的,我俩一定不辜负君上的期望。”
“还有……”
国夏高张一边一个,榻前俯首帖耳听。
“驱逐其他公子。”
两人也知道废长立幼会面临着什么,但谁都不敢多言。
公元前490年,景公死,幼子荼即位,称晏孺子,是为齐国第27任国君。
田乞知道真相后,认为实现他政治抱负的条件成熟了。
他两面散布谣言,对诸大夫诡称:“高、国有谋,欲去旧时诸臣,改用晏孺子之党。”
而见到高、国,却极尽奉承之能事。
高、国二氏此时大权在握,行事飞扬跋扈,齐国的反对力量逐渐凝聚起来。


26、悼公避难遇季姬  田乞用计除鲍牧


公元前489年6月,田乞联合鲍牧以及其他大夫发动政变,攻打国夏和高张,此时田氏家族曾经收买人心的种种手段发挥作用,齐国人都倒向田、鲍及诸大夫,全民皆兵。高张被杀,国夏逃到莒国。
国夏被逐,高张被杀,但根基尚在,田乞此刻也不能违背民意。因此立国书、高无平以继二氏之祀。以鲍牧为右相,自己为左相。对齐国人而言,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啊,替大家赶走了恶人,又谦虚的让出了右丞相之位,还扶立了恶人的后人继承宗祀,碰到个灾年的, 还乐善好施,借给大家粮食还是大斗出,还的时候小斗进。
失去国、高庇护的安孺子荼,已经是个傀儡了,但是田乞也不会给他做傀儡的机会。
公元前489年,田乞迎立公子姜阳生回国,藏在自己家, 然后请诸大夫吃饭。饭吃到一半,田乞请出阳生,南向而立,对诸大夫说:“立子以长,古今通典。安孺子年幼,不堪为君,今奉鲍相国之命,请改事长公子。”
在场的鲍牧闻听此言,如坐着就中了一枪,情急之下,说:“吾本无此谋,何得相诬,欺我醉耶?”
众位大夫原本准备下拜,此刻也都想要反悔。
姜阳生向前一步:“大家看吧, 能立我就立我,要真不行就算了。”
鲍牧这才感觉到杀气腾腾,连忙又说:“都是景公的儿子,有啥不行的,大伙赶紧拜了拜了!”
鲍氏始祖鲍叔牙推荐管仲为相甘做嫁衣,鲍氏一族大概了继承了这种优良美德,差不多历代首领都在为人做嫁衣,甚至发展到后来直接替人当枪使。
田氏一族, 也在鲍氏的无私帮助下,一步步扫除了取代齐国的障碍。
众人遂迎立阳生为齐君,是为齐悼公。无依无靠的晏孺子被放逐到骀地,并在帐篷里被杀死,其母也被逐。
悼公在太子荼即位的时候,跑到了鲁国,也就在这里,他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女人季姬。季姬是鲁国大臣季康子的妹妹,于是,由季康子做主将她嫁给了还未即位的齐悼公。
悼公看着宫女们一个个杏花粉月在台上长袖善舞,不时有几个如蝴蝶从他面前经过,一时春心荡漾。忽而他愣了愣神,对田乞道:“我的妻儿还在鲁国,我要把她们接回来。”
田乞眼珠子一转,说:“君上,宫里的事还不怎么平静,是不是再等等,听听风声再说?”
悼公:“我已即位,让自己的妻儿寄人篱下怎么行?”
“那就派人先通报一下鲁国,让季康子将他妹妹送过来就是了。”
“请你抓紧时间办吧。”
且说悼公的妻子季姬,人也是长的一流,这段时间悼公忙于争权夺位,没有顾得上与她快活,她也拿不准悼公能否顺利继位,抑或遭遇不测也难说,独守空房难免寂寞难耐,和族叔季鲂侯一来二去勾搭上了,这事在鲁国已是路人皆知,唯独悼公被蒙在鼓里。
田乞说让季康子将他妹妹送到齐国,季康子就已经料定这里边一定隐藏着阴谋,怕纸里包不住火,招来杀身之祸,便对季姬说:“妹妹,你愿意回到齐国吗?”
季姬被吓的浑身筛糠,哆哆嗦嗦道:“我的事怕是齐人早已知道了,我去了会有好果子吃吗?”
“不去的话,恐怕齐国不肯罢休,惹怒了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那我更不敢去了。”
“唉,不去就不去,看他齐国能奈我何。”
季姬不愿意来,季康子不敢送,这下悼公恼怒异常,下令道:“鲍牧你领兵出战,不拿下鲁国不罢休。”
田乞:“出兵的目的就是迎回季姬,君上即位首战必须给鲁国个下马威。”
鲍牧:“放心吧,一个小小的鲁国,怎敌我千乘之军!”
很快,鲍牧领兵攻下鲁国谨、阐二城。
在大兵压境的情况下,鲁国乖乖就范,季康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能交出妹妹,悼公也就是命令鲍牧收兵,对田乞大加封赏。
鲍牧战胜了鲁国,又有点小心思了。明明自己才是实力最强的大夫,为啥要被田乞抢了头功呢?于是也煽动流亡的群公子来与悼公争位。这事很快由田乞传到悼公耳朵里。
“君上,当初鲍牧就反对迎立你为新君呢。”
“鲍牧怎么处理?”
田乞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抬起右手,做了个下砍的动作。
悼公有了主心骨,他在朝堂宣布:“鲍牧私下和其他公子有来往,不诛鲍,国终不宁。”
田乞:“君上所言极是,不知诸位大夫意下如何。”
众大夫忌讳田氏的势力,一个个随声附和。
于是悼公找来鲍牧问:“有人举报你,请您带三分之一的财产,去潞地接受调查。如果有此事呢,您带一半财产出国;如果没有,您放心回国好了。”
鲍牧一听不妙,忙说:“君上,这些都是无耻小人栽脏陷害于我。”
田乞:“鲍大夫,在事实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还是按照君上说的去做吧。”
鲍牧思量着还有退路,撕破脸也没有必胜把握,就乖乖上路了。
但他走到半路时,悼公又下了一道命令,鲍牧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只允许带两车钱财走。”
这时鲍牧已经无力反抗,后悔不能,只能老老实实走到潞地。当他到达潞地,果然不出意料,被抓起来处死了。
公元前487年鲍牧被杀。就这样,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田乞终于成为成功接近站到山顶上的那个人——齐国的执政卿。
经过田乞和父亲田无宇两代的苦心经营,田乞完成了自己任内的使命,成为齐国政坛的七大家族之一。田乞临终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田恒一眼,平静的闭上了眼睛,于公元前485年去世,儿子田恒成为齐国田氏家族第八任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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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40: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田恒  

1、栾妹做妾刺老祖  孙武另娶鲍田一


齐国这个东方大国,严格遵守“天子、诸侯、卿、大夫、士”的等级。
被景公赐姓的孙书,生子曰孙凭,凭生子孙武。
这天雨后,天清气爽,纤凝透下几缕扶光,淄河水流翻滚,田野里有几个小儿放纸鸢,孙武牵了栾妹的手正在踏青。
栾妹指着半空中的风筝说:“你看那风筝飞得真高,可别断了线。”
“断了线的风筝,挣脱了束缚,只能满世界游荡了。”孙武说。
“你拉着我的手,我牵着你的心,咱们永远不做断了线的风筝。”说完,栾妹依偎在孙武的怀中。
孙武,字长卿:“你看这淄河的水,从沂山上下来,裹挟着泥沙,一路翻滚颠簸来到这平原地带,稍显得宁静了,其实,私底下暗流涌动得很呢。”
栾妹:“你怎么知道私底下暗流涌动得很?”
“若不信你下去试试。”
“俺可不下去试,万一让水冲跑了怎么办?”
“有我呢,我跳下去救你。”
“武哥,你对我真好,这辈子俺就托付给你了。”
“你的眼光不错,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这对恋人徜徉在幸福中。
孙武的母亲叫范玉兰,她出身名门,受过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知识丰富,见多识广。
从孙武刚刚会走路时,她就开始给其讲古代神话,讲英雄故事,讲人间传奇,一个个娓娓动听的故事,让孙武着迷。还有那些陶冶情操、提高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智力问题,也深深吸引着孙武,激发着他勤于思考、认真学习的欲望。他的好奇心很强,经常提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那天,孙武睁着好奇的眼睛,问母亲:“盘古开天地的那把大斧是谁制造的?女娲既然是人类的创造者,可为什么今天女人的地位低下?愚公为什么不搬家而是选择移山的愚蠢做法呢?”
对这样的问题,玉兰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有一次,玉兰给儿子讲嫦娥那超尘脱俗的美貌,与后羿之间的爱情,吃仙丹奔月宫,撇下丈夫过孤独冷清的生活,以及天帝将她贬成一只癞蛤蟆的故事。讲完了,范玉兰评论说:“美貌如花的仙子一下子被贬为一只蛤蟆,命运对她太不公平,天帝太狠心…...
孙武却不同意母亲的观点,反驳说:“后羿射日,拯救人类,背叛天庭,是英雄壮举。嫦娥只顾自己成仙,背叛了他,活该变成癞蛤蟆。”
玉兰叹了一口气,觉得儿子的想法有点偏激。不过,儿子能够独立思考问题,却又让她欣喜。
还有一次,玉兰给儿子讲唐尧的功德,她说:“尧是个至仁至圣的谦谦君子、天衣无缝的完人……
孙武马上打断了母亲的话:“孩儿不这么认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不是娘对儿子亲口说的吗?”
范玉兰瞠目结舌,一时无语以对。小小年纪,竟敢亵渎先贤圣哲,这孩子未免太大胆了。但她又不能不为此而高兴,只是敷衍着尽力反驳儿子的观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是对于一般常人来说的,对于圣人,则另当别论。”
孙武仍然据理力争,非常自信地说:“尧的臣子相柳、孔壬和三苗,都是些祸国殃民的大坏蛋,尧一再宽恕他们的滔天罪行。这不是对少数人仁义却害了多数人吗?我看就是假仁假义。而鲧奉命治水九年,抛妻别子,吃尽了千辛万苦。虽说他有刚愎自用的缺点,但他毕竟一心为公,为拯救灾难深重的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最后由于天灾,导致了治水失败,尧却将鲧处死了这种做法就不是一种仁义之举,是失去理智的做法。”
孙武在其叔父司马穰苴的影响下很爱读兵书,诸如《黄帝兵书》《太公兵法》《易经卜兵》《军志》《军政》《军礼》《令典》《周书》《老子兵录》《尚书兵纪》《管子兵法》什么的,孙武经常爬到阁楼上去看。
孙武的家庭老师教孙武念书,孙武看到一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于是问老师。
老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家的大事,就是祭祀和战争。”
孙武奇怪地说:“祭祀仅仅是精神寄托,没法跟战争相提并论。”老师一时语塞。
孙武说:“战争主宰很多人的命运,是一等一的大事,不认真调查是不行的!”
这天, 老师发现孙武在外边玩,就说:“孙武,过来。我教的东西,你都会了吗?”
孙武说:“嗨,会了。”
老师吃了一惊,笑了笑,说:“那你背给我听听。”
孙武口若悬河地背了起来,老师瞪大了眼睛,看着孙武一个字一个字地背出来,他说:“好了好了,你玩去吧。贵族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呀。”
他们这一支虽说已经姓了孙,可他们还是田氏家族的人,种族之间遇上矛盾,当然胳膊肘不能朝外拐。
高栾两家与田氏家族势同水火,一心要将孙家灭门,不料孙凭早有防备,联合鲍氏家族埋下伏兵,彻底铲除了高氏与栾氏。孙武与栾氏家族里的栾妹早已相互倾慕,孙武为了救栾妹,直接导致了自己父亲孙凭意外死亡。
有情人泡了汤,孙武迫不得已,另娶了鲍家的女儿鲍田一,可惜一直未生子。而后,孙武与栾妹情断意连,意外怀上了孙武的骨肉,最后忍辱嫁到孙家做妾。孙武原本以为是个圆满的结局,谁知栾妹给孙武做妾的目的,是行刺孙家老祖,行动暴露后挥刀自杀身亡,只留写一个孤苦伶仃的婴儿,无奈之下,孙武交与尚未生育的鲍田一抚养。


2、低等贵族梦难圆  明珠暗投奔楚国  


此时齐国内乱不已,纷争已久。
孙武父亲、叔父和心爱的栾妹先后离世,心灵深处受到巨大打击。
曾经的军事顾问的他,着眼于军队的结构与编制,组建了一支精锐骑兵部队。在当时,骑兵作为新兴的兵种,以其高度的机动性和强大的冲击力在战场上屡建奇功。
他崇拜族祖叔田穰苴,从此闭门不出研习司马兵法,兵学造诣极深,尝试写一部《孙子兵法》。可孙武这一代人只是一个“士”,属于最低等级的贵族。作为外来的田氏家族与齐国其他大家族之间的矛盾越发激化,稍有不慎,整个家族将万劫不复。
这天,孙武和好友在齐长城上漫步,好友对孙武说:“现在这个社会,‘王侯将相真有种’,在等级森严的齐国,上流人士不太认可‘士’的言论,你想要在军事理论上有所建树,必须到‘卿’的位置才行,就目前的情况看,这基本上属于天方夜谭。”
“龙生龙、凤生凤、鼠生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事是不可能的。”
“人家贵族几辈子的努力,怎么可能比不过破落户,让你这样的寒门小贵族一跃而上?”
“齐国富庶生活优越,四周没有什么大国威胁,数百年下来贵族体系稳固,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机会了。”
“想要建功立业的话,最好是离开齐国。”
“列国打仗都有一套规矩,两军要堂堂正正地在共同认可的时间、在双方共同认可的战场上对战,不能偷袭、不能突袭、不能截粮道、不能不宣而战。”
“你写的兵书,被有些人认为是一本惑乱人心的‘妖书’,因为与齐国信奉的军事思想格格不入。”
“是啊,我的战争观是五个字,即‘兵者,诡道也’,战争是一场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游戏,为将者‘廉洁可辱,爱民可烦’,率军攻略别国,要“侵掠如火”,他们接受不了啊。”
“未来的战争观,当如你所言。”
“众多势力暗自争斗,真是令十分痛心,我对自己的国家爱恨交加,空有一身本领又得不到展现。”
“你何不去楚国施展自己的抱负呢?”
“你为何不说别的国家,单说去楚国呢?”
“你知道伍子胥吗?”
“我知道他,当初我们同在大司马门下学习兵法。”
“他现在在楚国也算是个人物,你去找他准能受到重用。”
“那好,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窝在家里受憋屈,也想出去闯荡闯荡呢。”
“你又不是明珠暗投,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孙武:“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齐国吧,客居他乡难得遇上慧眼识珠之人。”
好友:“我说你呀,怎么忘了你的祖上也是客居之人?不照样在齐国落地生根,繁衍出将相之才?”
孙武:“你我好友一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想必也是出自肺腑之言,我就去试一下,大不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好友:“你听我的准没错。”
孙武说做就做,回到家对鲍田一说:“我要走了。”
鲍田一疑惑地问:“走?你要去哪儿?”
孙武说:“楚国。”
鲍田一问:“楚国,为什么要去楚国?”
“好朋友劝我去那儿,再说那里有我的老同学伍子胥,我要是去了,必定如虎添翼。”
鲍田一实在不舍,说:“你就不想想,你出去了,我们娘几个在家怎么过日子啊。”
“你是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女人,有你在我会放心的。”
“那好,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不拦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祝你一路平安。”
孙武不自然地笑了笑,给了鲍田一一个热吻。翌日便孑然一身走出家门,翻越千山万水来到楚国。


3、琴声昂扬飘齐风  平王见色纳孟赢


伍子胥,名员,见昔日同窗好友到来,先问:“恩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孙武:“嗨,别提了,功高盖主,受人嫉妒,哪有善终的?他也经不在人世了。”
伍子胥听后唏嘘不已,说:“我知道你才华横溢,”
这时,孙武从大包内拿出一卷竹简,深鞠一躬说:“伍大夫,今冒昧前来不为别事,想请您审阅一下我写的兵法。”
伍子胥上下打量了一番:“哦,你写的兵法?”
“是的,鄙人不才,居乡野期间写成的。”孙武说。
“年纪轻轻就能写出兵书,不简单啊。这样吧,兵书先放这儿,等我有时间看一下,你若有军事奇才,我可向太子少师推荐一下。”
“那多谢伍大夫了。”
没隔几天,伍子胥引领孙武来到少师府上。
“这位就是我多次向你提及的少师费无忌先生。”伍子胥介绍。
孙武:“在下有幸得见费老先生。”
费无忌,又名无极:“我们虽未谋过面,伍大夫已经把你的是对我讲了,也读了你写的兵法,你可算得上是当今兵法大家。”
“哪里哪里,在下学识浅薄,一点个人己见而已。”孙武谦虚道。
“伍大夫慧眼识珠,依我看,往后你就负责教导太子建行兵打仗的理论知识吧。”
“在下不敢当。”
伍子胥:“既然费老先生看得起你,你就别客气了。”
“不是我故意推辞,实乃在下的理论没有经过实战检验,唯恐误国误人。”
费无忌:“哎,用理论指导行动,哪怕失败了,也可以好好总结经验,用以充实和完善理论,任何事情都是在不断总结中提高。”
“少师说的很对,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东西,这就要看一个人的悟性了。只要太子欣赏你的理论,就会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辞别费无忌,伍子胥又引领孙武拜见太子建。
太子建,字子木,一见面,觉得孙武非寻常之人,今日来投奔楚国非常开心,急忙引出夫人与之相见,并让她为此抚琴以展示才艺,表示对孙武的欢迎。孙武的夫人齐国鲍家的鲍田一也是抚琴的一把好手,在家闲暇时间经常抚琴,耳闻目染,孙武渐渐对曲目略懂一二。
今天太子妃齐姜抚出的琴声听起来好熟悉,她玉手重佻,芊芊玉指在琴弦弹奏着,琴声尖锐昂扬,却没有高耸,如同无数烈马跑来,壮怀剧烈。
孙武便问她:“夫人抚的曲目可是<齐风>?”
夫人齐姜停下抚琴,凝气沉思 ,琴声依然在殿上徘徊,委婉似平地流火。她脸上隐现一丝不易觉察的惶恐,说道:“先生听错了,妾抚的是<秦风>呢。”
孙武沉思片刻,点点头,“哦”了一声。
抚琴终了,齐姜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孙武虽然不动声色,肯定会透露出去。她跑到少师费无忌那里,说:“少师,妾今日抚琴,被孙武听出了端倪,该怎么办是好?若不除掉他,后患无穷。”
费无忌一听也是愣怔了,他眼珠一转,凑到齐姜面前小声嘀咕道:“你如此这般……便可。”
齐姜:“还是少师有智慧,那就这样去对付他。”
深夜,太子建被楚平王召去宫中议事。
趁这个空挡,齐姜悄悄来到孙武的住处,只见窗影里,孙武正在秉烛夜读。
“孙先生,您还没睡吗?”
“谁?啊,是太子妃啊,这深更半夜的,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太子进宫去了,我自己一人孤独寂寞,就来找您了。”
“太子进宫不会长久,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齐姜撇里一眼床帏,说:“今日得见孙先生,撩动起我的心扉,如上苍安排来的白马王子呢。”
孙武:“在下是流落异国他乡之人,得少师赏识,教导太子行兵打仗理论知识,并无非分之想。”
“难道我就那么令你厌烦?”
“非也。你既是太子妃,当好自为之。”
“哼,我知道你来楚国的目的不纯!”
“我何来目的不纯?你不要瞎猜了。”
“那就等着瞧吧。”说完这话,齐姜一蹶屁股走了。
她再次来到费无极处,说:“少师,那个孙武软硬不吃呢。”
费无忌:“还怕他软硬不吃?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待明日我去朝堂见王上,就说孙武与太子勾搭,要杀了大王谋反,够他喝一壶的。”
“这样最好,一了百了。”
楚平王,名弃疾,继位后改名居,听费无忌所言,即刻大怒道:“真有此事?”
“臣怎敢诬陷太子,太子妃最了解。”
平王:“速速将太子建和太子妃找来对质,寡人倒要看看是否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一会,太子建听了父王的问罪大声直呼:“屈煞孩儿了,我怎敢犯上作乱!定是有人从中是的阴谋。”
平王:“太子妃,费无极说你了解此事,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儿。”
齐姜看了费无忌一眼,转过身对着平王,心平气和慢慢道来说:“王上,我还是不说了吧。”
“让你说你就一五一十告诉寡人,不要藏着掖着,否则连你一块杀无赦。”
“王上,这事的确不妥,一切都与王后有关呢。”
“什么?怎得又与王后扯到一块儿了?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我就从实说起了?”
“那是必须的。”
殿堂上静的出奇,众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费无忌得意的眼神也在看着齐姜,大家都在等待着齐姜开口。
“王上,当年您让费无忌向秦王提亲,想让秦王的妹妹孟赢嫁到楚国,做太子建的妃子,可有此事?”
平王瞪着眼睛正听着呢,便说:“那还有假?一是太子已到了婚配的年龄,另一方面与秦王有了联姻关系,秦楚之间也能够在这个群雄割据的天下相互帮扶,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是的,秦王很快就答应下来了,让妹妹孟赢和其陪嫁的九名媵女随费无忌来到楚国。”
平王这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费无忌将孟赢接到郢城后,发现大王您的眼神里情迷意乱。”
平王扬起手:“这些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你不必继续说下去了。”
齐姜:“大王,您还是让我说完吧。尔后呢,费无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接下来的事就是孟赢成了您的王后,作为媵女的我,阴差阳错做了太子妃。”
平王:“啊呀呀,你这是说到哪儿哪儿去了?”
一旁的费无忌脑袋上急得直冒冷汗,赶忙掏出手帕擦拭。
齐姜:“大王,这些事我不说,孙武也不知是从哪里探听到的实情。我虽然是位媵女,肚子中依然怀上了太子的骨血。为了咱大楚王室丑闻不被更多外人知道,才编出一个孙武怂恿太子谋反的谎言。”
费无忌的本意,是想借刀杀人,好另立孟赢的儿子为太子,万万没想到,齐姜竞然如此回答。无奈之下,只好借坡下驴说:“对对对,就是孙武从中作怪,不能留着这个活口。”
平王明白了齐姜的用心是为了替自己遮丑,内心羞愧万分,为遮住丑闻外泄,大呼一声:“立即捉拿齐人孙武!”
齐姜用这种方式保住了建的太子地位,也保住了自己,却把孙武置于死地了。
费无忌躲过了这一关,始终是心虚的他,怕太子建上台后轻饶不了他,便极力在楚王面前说太子建的坏话。于是楚王就派太子建镇守城父。
伍子胥的父亲替太子建说好话,被楚王囚禁。楚王更是对太子建起了杀心,派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奋扬提早报了信,太子建逃去了宋国。费无忌又想方设法要杀掉伍子胥,他无奈也跑到了宋国,后来辗转去了吴国。


4、吴王阖闾要伐楚  问政大夫伍子胥


孙武得到消息,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躲入一个商队的马车货物内仓皇出逃,去寻找他可以一展抱负的国度。
他若一个流浪汉四处漂泊,这日路过一个客栈,听里边的人说着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的事,知道这时的伍子胥也遭费无忌陷害出逃在吴国,便直奔吴国去寻找伍子胥。
苏州相城西门内,伍子胥昼夜无眠,忧心复仇大业,胥府中伍子胥秉烛夜读《孙子兵法》后欣喜若狂,认为很符合吴国的实际,意识到孙武就是自己苦苦守候,能帮自己完成复仇大业的人。想趁上朝时将此书呈现给吴王阖闾。
吴国宫苑的高台上,阖闾,姬姓,名光,又称公子光,凭栏眺望远方出神,然后慨然长叹一声。
伍子胥:“大王一声长叹,可否是有什么心事?”
“伍大夫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寡人下定决心要伐楚,眼下没有可用之人啊。”
“大王不必为选将发愁。”
“你说的倒是轻松,国难思良将,时艰念铮臣,寡人要有一得益良将,何惧那楚王老儿,一挥手直捣黄龙,定叫他灰飞烟灭。”
“大王,你说的良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的你自己吧?”
“不是我,是一个叫孙武的人。”
阖闾对伍子胥说:“孙武?这个人在哪里?”
“就在咱们吴国山明水秀的姑苏城外隐居,称得上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你这样推崇他,想必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是的。我这里有他写的一部兵书,大王您有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
“还有兵书?那你交给侍卫带回去。”
过了些时日,伍子胥问阖闾:“大王,孙武写的这兵法你看了吗?”
阖闾:“哦,忘记了,侍卫带回来放在那儿还没动呢。”
“臣反复研读,此兵法讲‘仁’,但是并不把‘仁’放在首要地位。他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这么说来,伍大夫是非常欣赏了?”
“是的。先王之道,以仁为首;兵家者流,用智为先。他在讲将领的五德时,把智慧放在首要地位,而把‘仁’的要求放在次要地位,但是他并不是不要‘仁’‘视卒如婴儿’‘视卒如爱子’,而是将‘仁’用于对士卒的管理。”
“你说的挺玄乎。”
“大王您若是读了,也肯定会这样认为的。”
“能入伍大夫眼的人,想必也不是歪瓜裂枣,那好吧,等我有时间看一下。”
过了些时日,伍子胥问阖闾:“大王,您看过孙武的兵书了吗?”
“还没呢,现在哪有时间看那玩意儿。”
“他在《兵法•用间篇》说:‘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即两国交兵,以决胜负,应该想方设法,不惜以爵禄和金钱,从敌方搞到情报,以了解敌情。对当下我们出兵作战很有意义,您还是抽时间看一下吧。”
“既如此,我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啥本事,等处理完紧要事再看不迟。”
他这么说,伍子胥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过了段时间,阖闾召见伍子胥说:“一介农夫也能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看他写的兵法,这人恐怕只会纸上谈兵,带兵打仗未必有真本事。”
“大王,这个孙武可是有来历的,他是寄居齐国田完的后人,祖上出过不少领兵打仗的武将,田穰苴、田书都是统领大兵的将领呢。”
“伍大夫是不是以举荐人才为名,行呼朋引类、加强自己势力之实?”
“大王若这么认为,实在辜负了微臣的好意。”
“呵呵,寡人也是借机考验考验你。孙武若真是将才,为何别的国家不用他?”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伯乐不是到处都有的。”
“那寡人就当一回伯乐如何?”
“我这就派人将他找来,大王您亲自考察考察他。”
阖闾:“我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看看他是个酒囊饭袋,还是个文韬武略的将军。”


5、寄居吴国见阖闾  孙子兵法雪前仇


静静的光阴和舒适的环境,让孙武能够静下心,继续参悟和修改他的《孙子兵法》。
这天他忙活了一上午,觉得有点累了,走出室外换换空气,恰巧见伍子胥快步走来。连忙以上前说:“师兄,别来无恙。”
伍子胥也不虚客套,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吴王对你的兵法很感兴趣,他要召见你,你的韬略就要派上用场了。”
“我是个齐国人,暂时寄居在吴国,几条小小的计谋而已,安能有什么用场?”孙武说。
“你我都是司马穰苴的得意门生,若论军事理论你当在我之上,这些我比谁都清楚。”
“我在齐国得不到施展,在楚国又碰了一鼻子灰,可不要在吴国丢人现眼了。”
“什么叫丢人现眼,吴王最看重军事理论人才,一旦被他启用,你将宏图无量。”
“我的那些东西,主要是与传统理论相违背,一般人很难接受得了。”
“说这些都没有用,还是先见了吴王再说吧。”
孙武被伍子胥引领着来到王宫见阖闾,吴王的眼睛紧盯着孙武左看右看,只见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怎么看也不像一员武将。
吴王的女儿胜玉公主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因为胜玉公主平时对于兵书特别喜欢,所以吴王经常让她陪着自己跟大臣讨论军情。
阖闾说:“你的兵法十三篇,我全部看过了,不过都是停留在书面上的东西。寡人想知道你在政治上有何见解,譬如晋国的大权被范、中行、智、韩、魏、赵六家世卿所掌控。依将军之见,最终晋国会落入哪家之手呢。”
孙武根据自己的游历和见闻预测说:“六卿之中,范氏,中行氏两家会最先败亡,接着是智氏,然后是韩、魏两家,晋国最终会落入赵氏之手。”
“你为何会作出这样判断?”
孙武回答说:“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根据他们封地内亩制的大小,收取租赋的多少而做出判断的。为了发展壮大自家实力,六卿纷纷革新亩制,按田亩征税。”
阖闾:“啊哈,有意思,说下去,说下去。”
“范氏、中行氏两家以160步为亩,智氏以以180步为亩,韩、魏以200步为亩,赵氏的亩制最大,以240步为亩。亩制小的,民众的负担就大,亩制大的,民众负担就小一些,负担大的会比负担小的更容易会失去民心。”
阖闾似乎没听够:“继续说,继续说。”
“所以范氏、中行氏和智氏会先撑不住,韩、魏坚持的时间稍长些,而赵氏会更长久,因此将来晋国都会归属于赵氏。”
“下一步我要准备进攻楚国,我要看看你是怎样指挥军队的可以吗?”
“楚国貌似强大,其实外强中干。吴军要分为三部,轮番击楚。”
“那三部呢?”
“当吴军的第一支军队袭击楚军的时候,楚国必定全军出战,则吴军回撤,而楚军返回时,吴军的第二支部队又攻入楚境。这样以车轮战法疲惫楚军,待楚军不堪其扰麻痹大意之时,大举攻楚必定成功。
阖闾:“听了孙先生的一席话,心里愈加敞亮,信心倍增,寡人任命你来掌管全国的军队。”
“能受吴王赏识,微臣倍感荣幸。用我的兵法来指挥军队,不说百战百胜,十战九胜是有把握的。”
说起进攻楚国,胜玉公主说:“伍大夫一家在楚国受到百般虐待,这次要彻底踏平楚国,为伍大夫一家雪洗前仇。”
阖闾笑哈哈道:“你如果是个儿子的话,我肯定会让你继承王位。”
胜玉公主:“女儿怎么了?你的心里就只有儿子儿子。”
阖闾问孙武:“你指挥什么样的军队都有把握吗?”
“只要是正常人,都有把握。”
“那要是用一支女人组成的军队也有把握吗?”
孙武听后一愣,要命没想到吴王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可以。”
“呵呵,既然你说可以,那我让胜玉带领宫中一百八十名女子,组成一支队伍试试怎样?”
孙武不加思索地说:“没问题。”
阖闾:“那就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6、操练场上鸣战鼓  公主胜玉头落地


太湖畔的渔洋山,渔洋阁坐落于钟灵毓秀的山顶,古刹、观音寺东西辉映,气势恢宏,蔚为壮观。形如神鳌悠然赏景,湖光山色,烟波缭绕,是渔洋山的璀璨明珠。
吴王阖闾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兵士们的训练场,他坐在操练场看台上,要看看孙武是怎样训练士兵的。
一阵号角响过,战鼓咚咚。
孙武将一百八十名宫女编为两个小分队,胜玉为总领队,两个吴王宠姬分别为队长,所有女子如男士一样持戟站立。
孙武命令她们说:“你们知道自己的心、左右手和背吗?”
妇人们说:“知道。”
孙武说:“向前,就看心;向左,看左手;向右,看右手;向后,就看背。”
妇人们说:“是。”
规矩宣布之后,便设置斧钺等刑具,当即三令五申交待清楚。于是击鼓向右,妇人们大笑。
孙武强忍怒气说:“规矩不清楚,号令不熟悉,是将领的罪过。”重又三令五申而击鼓向左,妇人们又大笑。
孙武一脸肃杀之气说:“规矩不清楚,号令不熟悉,是将领的罪过;既已清楚规矩而不按照号令去做,就是官兵的罪过了。”于是要斩杀左、右二队的队长。
吴王本来悠闲地在台上观看,见孙武真的就要斩杀爱姬,大惊。急忙派人下令说:“寡人已经知道将军善能用兵了。寡人没有这两个爱姬,便吃不香甜,希望不要斩杀她们。”
孙武说:“臣下已经接受命令为将领,将领在军中,国君的命令有的不能接受。”于是斩杀队长二人以示众。
然后再次击鼓。这次妇女们不笑了,而是转为哭哭啼啼。
孙武脸上的杀气更重了:“斩杀左、右二队长尚不能听号令,哭哭啼啼怎能上得了战场?监督官,这次该斩杀谁了?”
“总领队。”
阖闾:“什么?要斩杀我的爱女?!”
孙武:“吴王,您可以回避了。”
伍子胥:“能不能网开一面?”
“伍大夫,您过昭关的时候,有人给您网开一面吗?”
胜玉:“父王救救我。”
“胜玉,待我跟你求求情。”
孙武:“求情者该担当何罪?”
阖闾双手掩面。
孙武:“立斩无赦。”
执法兵士押着胜玉来到断头台,“斩。”手起刀落。
胜玉被斩后,于是再次整肃队伍,重新又击鼓发令。妇人们向左向右向前向后,跪下起立都合乎规矩绳墨,无人敢出声。
孙武对看台上吴王报告说:“军队已操练整齐,大王可以试着下台观察,任凭大王如何使用她们,即使赴汤蹈火也可以。”
“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将军结束操练回屋休息吧,寡人不愿下台观看。你善能用兵,从今日起寡人拜你为吴国上将军。”
“谢吴王信任。”
“不过,我却折了爱女,是我一个难忘终生的遗憾。”
伍子胥:“孙将军作为带兵之人,是立威的一种手段。大王请珍重吧。”
阖闾痛心疾首的跑到胜玉公主尸体旁边,眼含热泪地呼喊着胜玉名字:“你不该孤零零离开这个世上,我要在太湖畔为你建造大墓,从国中遍寻适龄男子为你殉葬,并以吴国最高礼仪下葬,陪葬稀世珍宝‘盘郢’剑。”
孙武抹着眼泪道:“请吴王节哀。”
阖闾收住眼泪,看了一眼孙武,然后低头默默离开了。


7、越国来犯商对策  完子迎敌身殉国


田恒,即田成子,承袭了父亲田乞的爵位、官职,以及家族首领之职,任齐悼公的大夫,独揽了大权后,始终没有忘记一个人——晏婴。
他对家人说:“晏婴与我们田家有世仇,当年,他对我们田家横加指责不说,用二桃杀三士之计,逼死了田开,让我们活得胆战心惊。”
“是啊,这个人着实可恶,差点葬送了我们田氏后裔。”
“现在他虽已作古,我们也要让他在阴曹地府不得安生!”
“人都死去多年了,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田恒一脸阴险,道:“什么好办法?想有就有!挖开他的坟墓,将尸体挫骨扬灰。”
“这样不好吧,恐怕惹起民愤。”
“有什么不好的?当年我们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哼哼,现在齐国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田家人还就真这么做了。齐国百姓不忍心见到这位辅政50多年的大夫暴尸荒野,偷偷将晏婴的尸体收拢起来,运到卫国的滑县安葬。
齐国面临内外交困的形势,内部的百姓怨气很大,外部诸侯不服,田恒对此一直苦无良策。
祸不单行,越国借口说他伺机篡权,出兵攻打齐国。
田恒闻讯慌了手脚,急忙召集幕僚商量对策。
有的说:“越国来犯,实属欺人太甚,我国虽兵力不如越国强大,但可以动员全国军民,共同迎敌。”
有的说:“时下国内人心浮动,许多臣民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到什么恩惠。如果倾城出动,恐怕难得民心,难以服众。”
有的建议:“大王何不效仿他国,割让几个城池给越国,或可免动干戈。”
争来争去,田恒都觉得不是破敌良策。他心里捉摸:倾城出动迎敌,不仅耗费国力太大,而且仅靠一批善战勇士带领老百姓去打仗,不一定能获胜,自己地位又不太稳定,闹不好还会出现反戈一击的局面。割让城池也非上策,自己刚刚掌权,就舍城丢池,将来难以建立威望,后患无穷。
正当他苦思冥想时,他的庶兄哥哥陈瓘献计说:“我请求大王准许我率领一批贤良之臣出城迎敌,迎敌一定要真打,打一定要战败,不仅战败而且一定要全部战死。如此,可退越兵,保全国家。”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田恒不解地问:“出城交战似可准许,只是交战一定要败,败还一定要死,这我就不明白了,请问何故如此呢?”
陈瓘从容回答:“弟弟现在是齐相,老百姓不了解你的治国本领,没有看到你的政绩,有的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你是窃国之盗,不一定愿意为你打仗。现在越国来犯,而贤良之中又有不少骁勇善战之臣,认为我们蒙受了耻辱,急于出兵迎战。在我看来,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齐国已经很令人忧虑了。”
“兄所言极是,可为什么非得你去主动战死才能保全国家呢?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田恒面对仁爱而又勇敢的哥哥仍苦思不得其解。
陈瓘说:“越国出兵无非是要在诸侯面前抖抖威风,捞个正义的名声,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吞并我们还不可能。我带领一批贤良之士,出兵迎敌,战而败,败而死,这叫以身殉道,越国一看杀死了你的兄长,教训我国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而随我战死的那些人也为国尽了忠心,没有战死的也不敢再回到齐国来,这样一来,国内的人心也就稳定了,所以,据我看来,这是唯一的救国之策了。”
田恒边听边流泪,只好听从兄长的建议,哭着为他送别。果然,陈瓘以身殉道后越国收兵。


8、哀公出兵征伐邾   偃旗息鼓转瞬间


悼公有个妹妹,嫁给了邾国国君邾子益,即邾隐公,名益,谥隐,邾作为鲁国的附属国,但邾子益向来对鲁傲慢无礼。于是鲁哀公,名将,出兵伐邾,囚禁了邾子益,这下捅了大篓子。
悼公说:“你这哪里是打我妹夫,分明是打我的脸么,我要出师伐鲁!”
其实,悼公执意伐鲁,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的鲁国妻子季姬也是不怎么遵守妇道的主,竟然与她的叔父私通,一开始悼公不知道,等季姬来到齐国后,多少也晓得了些真相,又不好说出口,伐鲁的目的多半带有报复性质。
田恒深知其中之意,然不动声色地说:“王上,以现在咱们齐国的一己之力,伐鲁恐怕不妥吧。”
悼公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妥不妥的,鲁国欺人太甚,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简直不把咱们齐国当回事儿了。你不懂得一双筷子容易断,十双筷子难折断的道理吗?咱们可以派人去吴国借点兵马,共同出师伐鲁。”
田恒眼一眨吧,继续拱火道:“那个吴国的夫差也不是傻子,没有利益他肯出兵马与咱们一同作战?”
悼公:“可以借此试试夫差这小子,对咱是不是一条心。”
吴王夫差端坐宫中,黑金色深邃眼眸滴溜溜乱转,斧劈刀削般脸庞,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一言一行充斥着野性魅力。
他一边在宫中欣赏着宫女们的舞蹈,一边与几个大臣把盏言欢,忽有内侍来报:“大王,齐国谒者求见。”
夫差端着酒爵,正要一饮而尽,闻听此言说:“齐国谒者?来干什么?”
内侍:“小的没有问,他说急着要见大王您。”
夫差:“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齐王遇到什么难处了吧,让他进来。”
内侍:“传齐国谒者觐见。”
谒者进来,将悼公的信件托举给夫差。
夫差展开信件阅读后兴奋不已:“我早就想小试牛刀一下,今天齐王助力,寡人师出有名了。”
谒者:“敢请吴王回话,小人回去复命。”
“那好吧,请告诉齐王那小子,寡人决定与齐军一起出兵伐鲁。”
谒者得令退去。
闻听齐吴联手讨伐,鲁哀公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很快后怕了,说:“赶紧释放了邾子益。”
“齐吴已经决定出兵,即使现在释放了邾子益,恐怕也来不及了。”
哀公:“那怎样才能让齐吴罢兵呢?”
“王上,齐王那小子曾来咱们国家避难,咱们对他也不薄,再说他夫人也是咱鲁国人,指不定说上几句软和话,他就能罢兵。”
“有道理,赶紧安排人去向齐国谢罪。如能罢兵最好,如不能罢兵再迎战也不迟。”
悼公一看鲁哀公被吓破了胆,说“呵呵,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想不再追究此事了。”
鲁国使者闻言喜出望外,齐鲁两国又旋即和好,悼公尽管绿帽子戴的结结实实,季姬适时施展她的媚男术,夫妻随后又恩爱如初,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田恒奏请道:“大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各国都知道咱们要伐鲁的事情了,今又半途而止,如此反复无常,恐将失信于天下。”
悼公:“你的意思是一定要给鲁国点颜色看看了?”
田恒:“正是。”
悼公:“反正一切都准备停当,那就由你来处置伐鲁一事吧。”


9、子贡受遣来游说  高谈阔论动田恒


鲁哀公光洁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在得知齐国不依不饶,哀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是肯定打不过齐国,一时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四处寻求对应之策。
周游列国后回到家乡的孔丘,也知道了这件事,问他的学生:“当下国君遇到囧事,谁可以到齐国去游说一下?”
子贡,复姓端木,名赐,站起来说:“学生愿往。”
孔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说:“你可知道去齐国游说什么人么?”
“还能有谁什么人,将悼公拿下不就成了?”
“此言差矣。悼公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子贡迷惑不解:“敢问老师,我去齐国的话,要说服谁呢?”
“当今的齐国,唯一人做主。”
“老师是说……田恒?”
“对。田恒。”
子贡来到齐国,找到田恒自报家门道:“田将军,我乃孔丘先生的学生子贡。”
“噢,你就是早有耳闻的子贡先生,别来无恙。”
“我受先生的委托,前来拜会你。”
“愿听其详。”
“田将军想要建功立业,我们鲁国非常能理解,我这次来不是来阻挡你的,但是有一句话我要跟你说明白。”
“先生但说无妨。”
“忧在内者攻强,忧在外者攻弱。”
田恒一时没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问:“先生此言怎讲?”
“你们攻打鲁国是错误的决策,鲁国难打,吴国容易打,你应该打吴国。”
田恒一听生气了,说:“你把我当二傻子吗?鲁国弱吴国强,傻子都知道那个更容易攻打。你的意思究竟是为什么?”
子贡清楚田恒攻打鲁国无非想进一步独揽大权,进而削弱四大家族的势力。说:“将军发动战争的目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可是一清二楚。你先想明白,你到底是忧在内还是忧在外,如果是忧在外,有别的国家欺负你们,那么你要打仗,肯定是挑一个弱小的过挨打,因为你打弱国没有压力,打赢了之后呢,还能起到威慑他国的效果。”
“照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但是你要是忧在内的话,你还打弱国,首先,一个国家再弱他也是个国家,你去攻打他,咱不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三百那也是你的损失。其次你打赢了弱国,回到自己的国家之后,国君是不是得对你褒奖,可是你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觉得你还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吗?”
“先生言重了,能得到国君的褒奖是为人之臣的荣耀,说我是万人之上可承担不起。”
“战胜鲁国,四大家族实力得以壮大,而且鲁国弱小众所周知,打败弱国岂能立威?攻打强大的吴国就不同了,既可以消耗四大家族,又可以架空齐王。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忧患在国内的转移矛盾攻打强大的,忧患在国外的先解决薄弱的。你也不用谦虚,那样你不光好处得不到,你还功高盖主,你觉得哪个国君会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鲁国即使已经释放了邾子益,也是应当受到惩罚的。”
“鲁国是个弱国,且并派人向齐国谢过罪,打赢了又如何?但是你打强国就不一样了,打强国一时半会你打不下来,到时候国君乃至整个国家都会跟着你一起紧张,他们都希望你能打赢这场仗,所以,到时候你就可以跟国家要兵要粮,要钱要枪,你缺啥他都得给你上,当你把所有的资源都拿到手之后,你再跟他说,我想要你的那把椅子。到那时候你觉得他还有拒绝你的资格吗?”
田恒听完了子贡的这番高谈阔论,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连连对子贡作揖道:“多谢先生今日的教诲,要是没有先生帮我分析,我险些酿成大祸啊。请先生收下我的膝盖吧。”


10、反复无常辞夫差  岂料惹得一身祸


送走子贡,田恒旋即来到齐王宫内,对悼公说:“大王,我想了一宿,觉得伐鲁之事实在是劳民伤财,还是就此罢兵为好。”
悼公闻听此言先是一怔,继而说:“军队已经集合完毕,吴国的军队也等待一同进发,这样出尔反尔不好吧。”
“任何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之中,停止伐鲁也在情理之中,不存在出尔反尔的问题。”
“我早就说不再追究此事了嘛,可你一再坚持伐鲁,我才同意了的。”
“我考虑再三,觉得攻打鲁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吴国的事怎么向人家交代呢?”
“那好说,可着人辞谢夫差不必出兵了。”
“夫差那小子是个愣头青,难缠的很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走一步说一步吧,先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再说。”
“我知道相国有的是办法,一切有你酌情办理吧。”
“那好,我现在就差人去辞谢夫差。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直说。”
“夫差的宿敌不是我们。”
“你是说的越王勾践?”
“是的。看下一步夫差如何对待我们吧,倘若他不识时务,可联合……”
“我明白了。”
夫差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共同伐鲁的事情,齐国谒者呈上信函,没等阅完勃然大怒:“齐君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儿!”
吴国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问:“大王,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们看看吧!本来说好了一起伐鲁,这么大的事,他说不伐就不伐了,事先也不跟咱们通通气,一切自作主张,好像咱们是一个任凭摆布的木偶。”
有大臣说“这样反复无常的君主,恐怕自己都是个提线木偶吧。”
“不管他是个什么木偶,这里边一定有人在搞鬼。”
“除去那个田恒,还会有谁呢。”
夫差咬着牙说:“敢情我吴国是齐国的附庸,耍着我玩呢!进退都得听你齐国的?我倒要发兵北上,亲自到齐国,去问问他们反复无常之故!”
“对对对,他不伐鲁,咱们也不伐鲁,既然军队已经待命,直接去伐齐。”
有大臣提醒道:“吴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出兵征伐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讨伐反复无常的小人,这叫意气用事?”
“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凭我们吴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别说是黄雀,就是鲲鹏能奈我何?”
“吴王,那个勾践……”
“那小子在我面前不值一提了!立即出兵攻打齐国。”
吴国的军队浩浩荡荡往齐国开进。
鲁国得知事情的原委,一看吴国生了齐国的气,连忙派人过去见吴王说:“你们打齐国,我们鲁国也不能闲着。”
夫差:“你们想怎么样?要联合齐国攻打我们?”
“不是,我们国君派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共同出兵去攻打齐国。”
“你们太弱小了,出不了多少兵马,凭我们吴国的一己之力,灭掉齐国不在话下。”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鲁国是太弱小,但是愿意随同吴国共同伐齐出一份力。”
“鲁君真是这么说的?”
“我们不能和齐国一般,做出尔反尔的事情。”
“那好,你速速回国,让你们国君立即派军队出征。”
鲁国使臣火速回国向鲁君汇报去了。


11、战前摆下蒺藜阵  吴鲁联军共伐齐  


齐国南部边境的鄎地,吴鲁联军集结准备伐齐。春末夏初之际,联军杀到了艾陵,与严阵以待的齐国军队相遇。
两军阵前出奇的寂静,这是爆发大战前的征兆。
夫差:“多派出些人,去侦察一下齐国军营的情况,好做到知己知彼。”
鲁国司马叔孙州仇:“对面的齐军,主力是来自传统士乡的国人,到了后来,他们自然转化为征兵对象,在战斗时需要从军作战;齐国的精锐部队,是被称为技击之士的精锐募兵。”
夫差:“他们作战有什么特点吗?”
“在兵种类型上,这些人属于精锐的轻步兵部队,善于单兵混战或者伏击战,平时需要进行搏击、角抵、箭术、驭术、剑法、游水等方面的训练,他们每斩下一个敌人的首级,就可以获得一金的奖赏;但面对阵列严密的精锐步兵,他们的优势并不明显。”
情报侦察人员也向夫差报告说:“据我们侦查到的情况是,齐军分上中下的三阵配置。”
夫差:“我判断,齐国那些不想打仗的大夫和将领,大都集中在齐军左翼,也就是上军高无丕的麾下,但是国书指挥的中军战斗力较强,而且战斗意志旺盛。”
该怎样排兵布阵呢?交锋前夜,夫差下令:“厉兵秣马,在天未亮时,战士们披甲备战,准备朝食;并趁着夜色紧锣密鼓组织布阵。”
叔孙州仇:“我们在破敌之术上,应该先以左右翼翦除敌之两翼,再破其中军。倘这一过程进行不顺利,由吴王亲帅中军王卒攻击顽抗的齐军左翼或右翼,最后席卷敌之中军。”
在对面的齐国营地中,一切貌似井井有条,士兵在阵前安置蒺藜阵,蒺藜阵后是用战车连成的壁垒。将士将长牌插在车的侧面,组成城墙垛口的形状,弓弩手从后面放箭。车阵的后面依次是长矛手、短矛手和持剑近战的武士。最后空心阵的中央是辎重车和非战斗人员,营地四周游荡者大量的游哨和斥候。夜晚军队的不同部分用鼓声联络。
由于齐国大夫们对于战争的前景看法不同,所以齐国武士贵族们在战前的反应截然不同。
公孙挥下令:“士兵准备好绳索,捆绑短发的吴国人的人头,因为吴越之人有断发纹身的习俗。”
公孙夏则命令:“部下唱《虞殡》,暗示命不久矣。”
陈子行命令:“部下准备好下葬用的含玉,意思是自己即将前往阴间。”
东郭书则表示:“打了三次仗后,我必然战死,这是第三次战斗,我的大限将至。”然后派人拿琴做礼品去问候弦多,说:“我不会再见到您了,请您收下我的敬意吧。”
田乞的弟弟孙书则表示:“这次去,我只能听进军的鼓声,听不到退军的金声了。”
齐国大夫们由于田氏加紧对姜氏公族的取代而心神不宁,人心惶惶。
田乞对弟弟孙书说:“如果你战死了,我们的家族就能飞黄腾达。”
“请哥哥放心,兄弟我一定身先士卒,引导国氏和高氏同吴国蛮族死斗到底,借助吴国之手来削弱齐国的国、高两大家族。吾闻鼓而已,不闻金矣。”
在决战的当天,五月的鲁西南天色阴沉,仿佛是天帝预见到了惨烈的杀戮,要亲自清洗凡间杀戮的鲜血。
初夏的暴雨,对于吴钩男儿并不陌生,湿润的气息,让他们想起南国故乡的风土;而雨天带来的泥泞,却对于齐军战车的使用造成了大麻烦。
夫差全身介胄,披甲持剑,衣甲的袖口和脖颈的裸露部位,隐隐露出了吴人喜欢的龙蛇纹身,这是他们喜欢的神秘图腾。身后的侍从们,为君王撑起伞盖,为他手持象征着杀伐之权的斧钺,以及夫差喜爱的长矛。
正值青壮的武士君王,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锐利的目光穿过如烟的白雨,遥望隐约紫色的齐国军阵,这是对手的古老传统:齐王好紫衣,一国尽服紫。  
吴军步兵也多断发纹身,身披轻装皮甲,穿戴箬笠,手持倒梯形的盾牌与利剑,长矛或者铜戈。吴王身边的精锐部队,大都是出身士人与大夫,手持利剑,长铍,身披铜甲或者犀牛皮甲,使用鲨鱼皮制作的箭囊。
从左到右,依次是胥门朝的上军,王子姑曹的下军,展如的右军。吴国步兵以步兵百人一行为一单位,长官称“官师”;十行千人,长官为“嬖大夫”;百行万人为一方阵,长官为将军。前排的师官作为精锐剑士,手持有繁复花纹的犀皮盾牌,背后战士为他手持窄长的军旗,标志各自的建制,在开战中,这些基层军官会身先士卒,陷入敌阵,为后面的战友开路;嬖大夫拥有一面军鼓和旌旗,手持鼓槌,随时准备下令。在服色上,左翼吴军统一红旗红甲,中路吴军和夫差直属部队统一使用白甲,右翼的吴军统一使用乌衣黑甲,看起来整齐而壮观。
夫差正在做着集中民力,全力北上称霸的大国之梦。此刻他下令:“乐官鸣钟鼓。”
经过严格训练过的乐师开始击鼓奏乐,在传令兵“利趾者”的奔走下,全军逐渐得到了号令,渐渐的吴军阵势声浪如潮,呐喊如江,在雨中向着北人发出猛虎般的咆哮,仿佛要将中原震得山河板荡。
作为中军预备和殿后部队的鲁国军队,无比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在发出攻击信号之后,按照战前规划,右军展如下令步兵们以前进——整队——再进的方式出击,到了距敌一里之地才发动冲锋。


12、不贳不忍望艾陵  孙书人头送临淄


齐军本来准备派出勇士向吴人挑衅,邀请单兵决斗,但吴人并不理睬这一行动,所以战斗没有以齐军期待的敌师单挑——步兵出击——战车冲锋的模式展开。冒着战车射手和步弓手的箭矢,吴人前排的师官挥舞剑盾,带头上前,用剑直刺齐军人的面部,或者砍杀敌人的脖颈,关节等部位,如同钉子一般钉入齐军,面对使用剑盾的精锐剑士,使用短戈,长戈,短矛的技击之士明显处于下风,在被剑盾砍杀后就是各种枪矛的刺杀。由于本来就没什么斗志,高无丕下令战车兵放弃徒卒开溜,留下上军的步兵给吴人斩杀。
在发现高无丕战况不利之后,吴国的中路和左路也开始向自己压来。孙书立马反应过来,吴人不会以常规模式开战,与其以完整的中军,冒着队形混乱的风险,拯救溃散的上军,还不如直接集中剩下部队击垮对面的对手,尽量争取击垮对方的一翼,好做下一步周旋。
于是孙书下令:“下军和中军出击,车前步兵退开,每乘战车先行出击,带着各自的步兵单位扑向对手。”
在战车逐渐完成了加速发起冲锋后,隆隆的战车虽然受到了雨水和泥泞的干扰,但也给吴军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打的胥门巢的队伍持续后退,面对战车的全速冲锋,缺乏战车传统的吴军应对逐渐显得吃力起来,战车的战马胸前有皮甲,可以部分抵挡箭射或者枪刺,而车上的射手持续放箭,车右手持长戈扫击车下的步兵。后面的齐国人则纷纷跟进。位于中路的王子姑曹由于有夫差的王卒压阵和督战,所以没有立即后撤。
眼看齐军的中军和下军正在对吴国的上军疯狂打压,吴国的剑盾步兵在齐国战车的车驰卒奔下阵型混乱,和齐军陷入了一对一的单挑对决,而且还有后继不利的态势。在师官和大夫们的维持下,吴军数十人为一阵地面对整齐的齐国戈矛。一些战车冲锋的位置过前,导致马具损坏,战马战死,车上的齐国人就下车与吴人格斗。
夫差发现这一局面后,趁着齐国中军在继续压向胥门巢的军队之时,突然下令:“以鲁国战车兵和自己的战车部队为前导,带着士气旺盛,还没有击鼓进军的中军王卒大举出击,冲向露出侧翼的齐国的国书部队。”
在这一轮冲锋中,白甲白旗的浪潮吞没了紫色的旗帜和甲胄,战车打击之后,随机跟上的吴国精锐剑士们以灵活的队形冲击并切割对面的齐国中军。
孙书的军队猝不及防,被联军一波打散。
吴国剑士们纷纷斩下齐国人的头颅。
夫差:“不要散开杀敌,继续列阵,进一步将敌人的上军和下军分割开来,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
结果不出夫差所料,齐国的下军被吴国的下军、中军还有夫差的王卒全部斩杀,最后只有一开始就撤退的高无丕带者少数将士撤回临淄,报告战场的惨状。
悼公被吓傻了眼,“这这这可怎么办?”
田恒:“王上莫慌,我来一计,够夫差喝一壶的。”
“那还等什么?等着被人灭国啊!”
“王上还记得我说过,夫差的宿敌不是我们吗?”
“记得啊。”
“当下就可以派人到越国游说,说夫差倾举国之力与齐国打仗,至于他勾践如何动作嘛,他晓得怎么做。”
“哎呀哎呀,这么好的计策你不早说出来。”
“一切要等到时机成熟后。”
吴王夫差的御帐前,跪着一排排手脚被捆在一起,发髻凌乱,解除铠甲,战袍被血色染成乌色的齐国战俘。他们已经没有了傲慢和强横,而是惊恐的望着南方人诡异狰狞的祭祀仪式,和吴越人脸上的狞厉纹身,听着他们完全不懂的吴地方言,揣测着自己的命运:是被礼送回国,还是就地丧命?他们的身后,是同样满身血污,但是威风凌凌,手持利剑的吴国剑士。手持长矛的夫差,用夏言傲慢地宣布给齐国俘虏还有鲁国盟友听:夫差敢昭告吾祖太伯、仲雍:齐侯壬冲犯王命,不鉴于楚之亡。夫差不贳不忍,被甲带剑,挺铍搢铎,遵汶伐博,战于艾陵,天舍其衷,齐师败绩。
随后夫差大手一挥,利剑飞舞,一颗颗头颅落地,鲜血从肢体断裂处喷溅的尸体们,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没有砍中要害的俘虏被补剑后,就没有再痉挛挣扎了。
夫差看着眼前的一幕下令:“将斩获的齐军人头垒成巨大的‘京观’。”
艾陵之战结束了,雨势渐渐减小,战场附近的原野上,留下了一驾驾战车碾过的车辙,残破的盾牌,断掉的箭杆,积水与血污,泥浆混在一起,调和成诡异的颜色。山上的松树针叶上,新鲜的雨滴青翠欲滴,摇摇欲坠。
夫差给周天子上书:“夫差不贳不忍,被甲带剑,挺铍搢铎,遵汶伐博。簦笠相望于艾陵。”
在熟悉中原外交运作的臣子的安排下,齐军主将孙书的人头还有一封用词典雅,但是内容含有杀机的书信,被夫差送给临淄:“吴王闻齐有没水之虑,帅军来观,而齐兴师蒲草,吴不知所安,集设阵为备,不意颇伤齐师。愿结和亲而去。”
悼公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战败的命运,被迫暂时议和曰:“寡人处此北边,无出境之谋。今吴乃济江淮喻千里而来我壤土,戮我众庶,赖上帝哀存,国犹不至颠陨。王今让以和亲,敢不如命?”


13、民怨沸腾悼公甍  子壬唯诺言听从


齐人举国震惊,都责怪悼公没事找事,惹来一堆麻烦,怨气越来越盛。
悼公此刻哭笑不得,仰天长叹道:“我这干的是哪门子事啊!”
田恒:“那个夫差就是个楞头小子,啥事都能干得出来啊。”
“哎,都怨我一时逞能。”悼公说完,一屁股瘫坐下。
“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常胜将军,您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把咱们齐国的老本都亏没了,民怨沸腾啊。”
“王上,只要咱们休养生息,韬光养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拿下夫差那小子不在话下。”
“嗨,只能这样打圆场了。还望相国多多在众人面前给寡人说情。”
“那是自然,您就一万个放心吧。”
田恒趁着大家正在抱怨悼公的当口,私下挑拨鲍息说:“你为什么不干点大事,对外可以解决吴国的怨气,对内也可以报你们鲍家的仇。”
鲍息推辞道:“你是说……这事我干不出来。”
田恒拍拍鲍息的肩膀说:“鲍大夫,欲成事者,莫发慈悲心肠,这事我替你办吧。”
一句话把鲍息惊得目瞪口呆:“你替我办?千万不要把我牵涉进去。”。
“是啊,既然鲍大夫仁慈心肠,田某与你是世交又同朝为官,尽一臂之力也是应该的啊。”
“不知田大夫有何良策。”
田恒诡异一笑:“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知道个明白。”
“我还是暂且不告诉你吧,怕你提前走漏了风声咋办。”
鲍息略带怒气说:“你不告诉我,我就把这事捅出去。”
“莫急嘛,鲍大夫。咱们大王喜欢排场,有事没事就在校场阅兵,并且一边阅兵一边喝酒。”
“那又怎样?”
“明人还用细讲?剩下的事你自己琢磨么吧。”
这天悼公又进行阅兵,他坐在看台上,看着阅兵场上手持武器,威风凛凛的将士,一脸兴奋的模样。
“卫兵,怎么还不给我上酒?”悼公急得抓耳挠腮问。
卫兵赶忙给他斟上一杯酒,悼公端起一饮而尽道:“好酒。”然后又指了指见底的酒杯。
卫兵心领神会,赶紧又斟上一杯。
将士们喊着口号,排着布阵演练的动作,场面宏大,气氛一下子提高了悼公情绪,他眼盯着兵士,伸手端起酒樽,只抿了一口,感觉不对劲,问:“这是什么酒?”
话一说完,嘴唇发紫,就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看台上。
田恒等众大臣连忙呼喊:“大王你醒醒,你醒醒啊。”
“赶快去叫御医来。”
等御医赶到,掐了掐人中,摸了摸脉动,摇了摇脑袋。
“怎么样了?”
御医还是摇着脑壳:“大王驾崩了。”
这时,田恒给鲍息递了个眼色。鲍息浑身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恒按照预定的计划,立即派人去给吴王夫差送讣告说:“大王替天行道,来讨伐我国君,没想到我国君最近暴死,这是上天替大王动手了,请可怜可怜我们,不要伤害我们的国家了,我齐国愿世世代代服侍大王。”
一把马屁拍的夫差借台阶而下,吴鲁联军遂还。夫差假惺惺三日哭于军门之外。
悼公死,国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畏惧田氏家族的势力,也不敢多言。毕竟悼公确实不得民心。田恒于是安排了悼公的儿子壬接班,是为齐简公。
简公非常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即位后想着削弱一下老田家的势力,于是安排田恒做右丞相,自己的家臣阚止做左丞相。
简公的用意田恒也非常明白,他本来是要一人独霸朝政,凭空多了一个阚止出来当道,便暗恨在心。两人开始时面和心不和,暗地里互相拆台。随着双方在一些重大利益和决策上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到了后来逐步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双方都恨不得灭掉对方才好。
但是田恒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收拾高、国二氏。
于是田恒奏请简公说:“你看鲁国啊,明明跟我们是邻国,却跟吴国一起打我们,这个仇你能忘吗?”
简公唯唯诺诺说:“是啊是啊,不能忘,不能忘。”
“不能只在口头上说说罢了。”
“田相的意思是……”
“对待鲁国,不能这样就此罢休。”
“可是我们刚刚败给人家啊。”
“那是有吴国从中作祟,不然,凭鲁国那点军事力量,早把他干趴下了。”
“田相,咱们还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休养生息,休养生息,等把国仇家恨都淡忘了再出手?”
简公无可奈何双手一摊道:“那你和左相看着办吧。”
田恒一听更加恼怒:“左相,左相,相左的相!”
“一切由你定夺吧。”简公不得已说出这句话。
田恒马上推荐国书和高无平为大将,高族人为副将,出兵讨鲁。
从此以后高氏、国氏,大势已去沦为田氏附庸。
田氏一族经过三代经营,在齐国已经没有敌手,至于简公宠臣阚止,在齐国也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已,根据浅薄,被田恒清除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简公自幼就生活在刀光剑影的恐怖之中,即位后不得不任用田氏力量,田恒把流亡在外的公子公孙召回国内,归还其原有封地财产,没有俸禄的公子公孙分给他们食邑,从而取得公族的支持。


14、同朝为官不可并  诛杀阚止抓简公


田恒与阚止虽然同朝为官,但是两人的出身和政治背景完全不同。
田恒是齐国世袭大夫、田氏宗族的第八代宗主,出身高贵,地位显赫。田氏宗族经过数代经营,在齐国势力很大,他们甚至可以决定国君的废立;而阚止则是公室家臣出身,出身卑微,没有什么特殊的政治背景。
当年阚止随简公一起在鲁国避难,他忠心耿耿、不避危难,故而深得简公信任。不同的出身和政治背景,势必导致不同的利益之争,“二人相憎而欲相贼 ”,种子埋下了,引燃导火索是迟早的问题,一场血斗不可避免。
大夫诸御鞅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情况,他向简公建议道:“田、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
“这些事寡人不是不明白,择焉何其难,田氏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安插阚止的目的,就是让他们相互掣肘。”
诸御鞅:“君上,到头来必将引起祸乱的。”
简公一摊手:“我又奈何得了。”
“一不做二不休。”
简公皱起眉头:“那样更会乱上加乱。田家人能放得过我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君上你就等着看戏吧。”
“奈何奈何。”
刚愎自用的简公认为,两大权相相斗正中下怀,因为这样才能把最终决策权掌握在他这个国君手里,御鞅太过虑了。
公元前481年,在简公和稀泥式的纵容下,田恒与阚止之间矛盾不断激化,终于爆发了一场火并。
事情的起因是,齐城内有人被杀,阚止派人将凶手捉拿归案,阚止提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凶手满不在乎地答:“田逆。”
“你为什么杀人?”
“看他不顺眼。”
“看不顺眼就可以任意杀人么?杀人越货都是死罪!”阚止义正言辞,“把田逆关进大牢,等候处置。”
还没等阚止采取下一步行动,没想到大牢头领也是田氏族人,田逆被关进来后,大声呼道:“你们赶快把我放出去,惹怒了田相国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牢头:“你莫慌张,也别吵闹,这事儿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怕什么怕,有相国给咱撑腰呢。”
“要遮人耳目呢。”
“遮谁的耳目?阚止?他敢跟田相国较劲?找死呢!”
“别嚷嚷,我自有办法。”
“好,我听你的。你若是让我吃半点苦头,就不是田家人。”
很快田逆在牢头的操作下,趁着夜黑悄然出狱了。
阚止知道田逆被抓经过暗箱操作后出狱,他计划着自己的想法,既然你田氏已经落下把柄在我手中,正是借机翦除田氏势力的机会,于是他和自己的家臣田豹商量办法。田豹其实也是田氏的远族,后来投到阚止门下,并得到信任。阚止问田豹:“你来到我的门下几年了?”
田豹挠挠头皮说:“也记不起来几年了。”
“我对你怎么样呢?”
“那还用说嘛,你对我没得说。”
“那就好,我想跟你联合办一件大事,不知道你能否跟我合作。”
“只要主子吩咐的事情,哪有不合作的道理!”
“田豹出狱的事你知道吧?”
“听说了。”
“这事儿,是在田恒的运作下,老头私自将他放出狱的,也是犯了王法。”
“田恒是相国,别人又能奈他何?”
“就这一件事,很够他喝一壶的,咱们借此机会如果你能帮我尽逐田氏,我就让你当田氏宗主。”
田豹总归是田氏族人,他反而劝谏阚止道:“田氏族人中真正与您对抗的只有少数几人,您何必兴师动众,赶尽杀绝呢?”
阚止不理会田豹的建议,一意孤行要尽逐田氏,田豹反过来居然把阚止的行动计划告诉了田逆,他特意提醒道:“阚止有君主支持,田氏若要成事,必须抢先下手。”
田逆得到这一重要情报后,立即去向田恒通报。
田恒问:“消息来源可靠吗?”
“是阚止亲口对田豹说的,这还有假?!”
“看来我们必须果断决定提前动手,立即解决掉阚止。你预先安潜入内宫之中作为内应。”
“阚止这老小子确实活的不耐烦了。”
“嘘,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明白。”
夏五月壬申这一天,田恒正式发动政变,他们兄弟八人分乘四车冲入宫中,当时阚止在朝中处理公务,见田恒等人进来,他不明就里还起身相迎,田恒哪管这一套,一把将其推到门外,然后关上宫门。内宫侍卫企图反抗,被埋伏在内宫里面的田逆等人,刀枪并用结果了性命。
此时,简公和夫人正在檀台饮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田恒挟持到内寝之室。
简公厉声喝问:“你们要造反不成?”
田恒开始并不想加害简公,只想挟持他,逼迫阚止就范,可是简公误以为田恒要加害于己,便操起武器来攻击田恒,田恒的同党大史子馀在一旁高声喊道:“君主不要误会了,田恒不是来谋害您的,他是来清君之侧的。”
简公根本不相信他们的鬼话,情绪激动,暴跳如雷,让他们通通滚出去。
田恒见挟持简公不成,打算放弃行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愤愤地说:“何处无君?”意思就是要改换门庭、另立门户。
田逆此时拔出佩剑来拦住他威胁道:“行事犹豫不决半途而废,日后必将祸害田氏!既然我们今日举事,田氏族人都不得中途退却,否则我将代表田氏宗主诛杀之!”
受到田逆的鼓动,田氏族人重新在宫门外集结,与阚止的部众激战于帷门和大门。阚止寡不敌众,一路败走,慌乱之中误入田恒的私邑丰丘,被丰丘人捕获后押至田恒面前,田恒将他诛杀于齐都临淄的郭关。
简公知阚止被诛,估计田恒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匆忙逃至舒州。此时这个曾自以为是的简公懊恼地说:“如果当初听从诸御鞅的建议,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一不做二不休,田恒立马发兵舒州,抓获简公,将其弑杀,拥立其弟即位,是为齐平公。
田恒自己继续为相,成了齐国独一无二的真正的权臣。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田恒开始通过对外割让土地来结交诸侯,他把齐国曾经侵占鲁国、卫国的土地全部归还,又同西方的晋国韩氏、魏氏、赵氏三大家族订约立盟,与南方的吴国、越国互通使臣,对内则施行赏赐,亲近百姓,从内外各个方面稳定了齐国政治。
田恒对齐平公说:“施行恩德是人们所希望的,由您来实现;而执法惩戒是人们所厌恶的,请让臣去执行吧。”
一个一心为君的忠臣嘴脸跃然于朝堂。
这样过了五年,齐国的政权都归田恒把持了。时机终于成熟,是时候排除那些埋在身边的地雷了!
于是田恒利用手中权力把鲍氏、晏氏,以及公族中较强盛的家族全部安上罪名予以绞杀,并分割齐国从安平以东到琅邪的土地作为自己的封地。自此,田氏集团的封地比齐平公享有的自留地还要大。


15、荀瑶率军伐郑国  田恒驰援意扬名


公元前468年,晋国执政大夫荀瑶率军讨伐郑国,部队驻扎在桐丘,这是以智氏为首的晋国贵族势力欲重振霸主威风的耀武之举。
郑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硬碰硬绝对是死路一条,急忙派大夫子思向齐国求援。
此时的齐国,政权已然由田氏家族牢牢把握,这次郑国受欺求援,田恒动起了小心思,虽说在国内封地超过了国君,相位也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在各诸侯之间的口碑却不怎么好,借这次机会,出手相助郑国,对于提高田氏家族在诸侯间的威望,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子思跪求似的对田恒说:“我国不是晋国的对手,如果你们不出手相助的话,郑国危在旦夕了。”
“荀瑶率领的军事力量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目的是容不得你们郑国倒向楚国。”
“我们郑国是小国,在晋楚之间夹缝中求生存也是左右为难啊。”
“我理解你们的难处,子思先生你不用急,我会想办法说服齐君去救援你们。”
“那太好了,我谨代表郑君向您表示万分感谢。”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这就去跟齐君商议,请你稍安勿躁。”
田恒给子思吃了一颗定心丸,来到王宫说:“现在晋国讨伐郑国,郑君派子思前来求援,我们是救还是不救呢?”
平公:“郑国与我们不是邻居,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救援郑国势必引起晋国的不满。”
“不救援郑国,也会引起楚国的不满啊。”
“嗨,郑国是老鼠钻进风道里两头受气,这回还顺便扯上我们,两难呢。”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救援郑国了?”田恒注视着平公问。
平公一听田恒的语气,忙说:“依田相国的意思,是一定要出兵救援郑国了?”
“这是必须的,我还要亲自率军去救援郑国。”
平公:“既然田相国已经做出救援郑国决定,我无话可说了。”
齐师将发,田恒召集父辈死于国事的贵族子弟说:“这次找你们来,有一件事要求你们去做。”
“田相国,我们都听您的,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你们三日内陆续前去朝见国君。”
“三日内去朝见国君,这事儿有啥说道吗?”
“这些你们就没有必要问了,军国大事不便透漏,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好好好,我们一定找您说的去办。”
田恒又依照士制准备了由两匹马牵引的车,将写有任免命令的简策用五个袋子装了,随后召见已故前大夫颜涿聚的儿子晋说:“四年之前,你父亲战死于隰之役。因国家多难,没有及时抚恤你。现在国君要把这个城邑给你,你穿上朝服驾上这车子去朝见国君,不要废弃你父亲此前创下的勋劳。”
“一定不辜负田相国。”
安抚完一众孤子,田恒这才率军出发救郑,他带领的部队军纪整肃,从到达留舒直到离开穀地七里,当地百姓竟都没有察觉大军过境。到达濮水时,因为降雨,部队不肯涉险渡河。
随行的郑国大夫子思说:“晋国军队已经兵临我国都城之下,我国因此告急。现在部队如果迟迟不能渡河,恐怕会赶不上啊。”
为督促部队克服困难出发,田恒拍了拍自私的肩膀说:“你看我的。”
说完,他身披蓑衣、手执战戈,立于坡上,马匹不肯走的,就亲自去推或者加以鞭策。就这样,齐国部队冒雨奋力前行。
齐军奋勇驰援的消息传到晋国部队,荀瑶说:“田恒这回是铁了心要帮郑国啊。”
“他田恒也是急于立战功,好扬名诸侯啊。”
“依我看,咱们不与他能不硬拼,消耗咱们的实力。”
“你的意思是收兵?”
“对,收兵。”
“那样的话,怎么向将士们解释呢?”
荀瑶阴阴一笑道:“我为与郑国作战进行过占卜,但没有为与齐国作战进行过占卜,所以现在就收兵。”
“这样也能说得过去,可田恒意在与我决战啊!”
“这个也无需担心,马上派人前去告知田恒说,您祖上本是陈国人,而今陈已灭国,都是出于郑国的过错,所以晋君派我前来追查陈国灭亡的原因,并且询问您是否还关心自己的祖国。如果本末倒置,您反倒认为有利,我又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呢?”
齐国陈氏出于陈国本是事实,但陈国于前479年亡于楚国却与郑国毫不相干,荀瑶这番话完全是激怒田恒。果然,田恒闻言大怒,也会话给荀瑶说:“那些老是欺负他人的都已经不在了,智伯难道还能支撑得长久吗?”
兵不血刃解了郑国之危,在诸侯间捞到了好处,此次经历,后世还拜田恒为蓑衣和斗笠的发明者。

16、申桥苑囿辟红楼  田恒娃娃难分清

越王勾践灭吴后,风景秀丽的江南水乡,有一所小船北上,来到了有河、有海、有山林、有草甸的齐国。
范蠡携西施及家人安顿下后,在当地购买了一些土地,还亲自饲养贩卖五畜还利用天时、地利之便雇人开盐田,搞渔业捕捞,还兼营杂粮等生意,很快就积累了大批财产。
平公听说范蠡搞经济很擅长,又仗义疏财,施善乡梓,是个贤能之人,对田恒说:“田相,听说越国的那个叫范蠡的来到了我们齐国?”
“是的。范蠡深知之勾践那种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乐,早晚会兔死狗烹,所以辞官来我们齐国经商。”
“他有这么大的能力,你能不能请他为咱们齐国效力呢?”
田恒试探着问:“可以,不知君上准备安排他个什么官差?”
“先见见面再说吧。”
旬日,范蠡被请进齐王公宫。
范蠡,字少伯,他头戴方巾,外形很魁梧,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总是闪烁着聪颖的光辉,鼻子又直又高,一脸和蔼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一个有学识的人。
“臣,范蠡拜见齐君。”
“啊哈,一个标致的美男子。我从田相国那里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
“嗨,一言难尽啊。蠡来齐国经商赚点零花钱,还望齐君多多支持。”
“支持的话就不说了,你赚的也盆满钵满了,本君想邀你进宫,做主持政务的相国如何?”
范蠡看了看在场的天恒一眼,说:“齐国不是有田相国吗?”
“你们俩可以做本君的左右相,不是相得益彰吗?”
这时的田恒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如此,蠡就欣然接受了。”
没想到平公回来这么一招,田恒琢磨着怎样才能将范蠡轰出齐国。
三年之后的一天,田恒到范蠡府上做客,偶然瞥见西施,她面如素玉,肤若雪缎。眉如望远山,轻施脂粉,翠环金钗,有着千般风情。他感叹,世上还有这等尤物啊!
回来后,他生出一条计策,进宫对平公说:“君上,范相家有一女佣,可否请王上恩准,让他献给我做妾。”
“这样不好吧,夺人所爱的事,让本王从中作难。”
田恒把脸一沉道:“难与不难你就看着办吧!”
翌日,平公把田恒的意思说了,范蠡说:“齐君,看来我在齐国是待不下去了,现在就把相印归还于你。”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田相国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才说出这样的话。”
“我就不明白了,那是为何?”
“一山不容二虎,君上的心意我领了,我离开越国不是为了谋求官位,就想余生安安静静地生活。”
“看来,我也没办法留住你了。”
次日,范蠡散尽家财,再次远走他乡。
待一切进入平常,田恒已经高枕无忧,在申桥苑囿内专门开辟一处红楼,作为田家的接待中心。
乌河的一座石桥,联通齐都临淄申门。桥两边,河两岸,茂林修竹,荷花映塘,水榭楼台,金碧辉煌。
这儿本是齐君和大臣们游乐、打猎的场所,现在成了接待中心,田恒安排专人,广选美女入住,足足有上百人。她们别无事事,天天涂脂抹粉,打扮妖冶。
美女多了,田恒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在苑囿内徘徊,走着走着,差点跌入水中,舍人急忙过来搀扶住他,问:“相国似乎有什么愁事吗?”
“嗨,我有什么愁事瞒不过你。”
“相国日理万机,小的只管杂七杂八,哪敢掺杂半点私心?”
田恒看了一眼红楼,说:“你也看得出来,我这把年纪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每人一晚自然隔得时间长,你何不编组试试?”
“怎么编组?”
“仿照天干地支纪年法,每晚五人基本就能解决。”
“好,这个办法好,此事就有你来操办。”
又过了段时间,田恒找来舍人说:“你出的主意好是好,可我身体吃不消啊。”
这时,围拢在他们脚下的一群金毛犬在撒欢,然而毛色有黄色、花色还有黑色的。
“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舍人大声吆喝驱赶着。
田恒瞅着这些狗狗问:“怎么毛色这样乱?”
舍人说:“这金毛一到发情期,不管什么品种都能相互杂交,才导致花色杂乱,但不管什么花色,金毛都当做自己的崽子呵护喂养。”
田恒蹲下腰,抚摸着一只只幼崽,紧皱的眉头散开了。对舍人说:“往后所有来的宾客,不设禁忌,怎么让他们开心高兴怎么办。”
舍人会意地点点头说:“小的谨遵相国所言就是了。”
有美景,还有美女,这处接待中心宾客如织,实际上这些宾客和舍人不是一般人,他们要么是出身于姜姓的公室后人,要么是列国的公室子弟,这些 “士族”,虽然没有多少政治待遇,但都是胸中有丘壑,且与各国政治势力能搭上钩的牛人。
所有客人酒足饭饱之后,还有一个娱乐项目,就是跟美女们相互取乐。
客人来到此处就不愿意走,有的长期在此逗留,日日笙歌,夜夜云雨。不长时间,美女们大腹便便,接二连三生下来小娃娃。
娃娃的哭闹声不绝于耳,不管白天黑夜此起彼伏。
舍人对田恒说:“相国,这些女子生下孩子来怎么办?”
“生下的孩子都给我养着,好好地养着。”
“现在已经生了100多个孩子了。”
田恒笑呵呵说:“100多个还算多吗?好,好。男孩有多少?”
“男孩子也有70多个了。”
“能生多少算多少,多多益善。”
“问题是,这些孩子都有妈妈,却很难分清爹爹是谁。”
“用得着你来分清吗?这些孩子将来都姓田,我就是他们的亲爹爹。”
舍人嘿嘿一笑道:“这些孩子都是你的?连庶出都不是啊。”
“管他什么出,我能够有这么多儿子,谁人能与我相比?将来天下无敌手,天下就是田家的天下。”
“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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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4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田和

1、姜姓吕氏之齐国  大权旁落尽归田


这时,齐国的田恒死后,田盘,即田襄子,成为了田氏的首领,担任齐相,辅佐齐平公,名骜、齐宣公,名积两任君王。
齐宣公三年,晋国的韩、赵、魏三家杀死了知伯瑶,灭掉了知氏,瓜分了知氏的土地,东周诸侯们一个个被惊得目瞪口呆,都想看看这番闹腾周天子是什么反应。结果,周王朝一切平静如水。
面对田恒留下的遗业,田盘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有大夫向他嘀咕道:“相国,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现在有七十多个兄弟,将来不顾手足之情的恐怕大有人在。”
田盘乜斜了他一眼,问:“你什么意思?”
“是我多嘴了。”
“不是你多嘴,我也正愁这件事如何处理才好呢。”
“想必你也明白,你这七十多个兄弟,有几个与你有血缘关系?”
田盘听他这么说,脸涨得通红,心头一股怒火刚要发出来,还是强压在了肚子里,说:“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留下一人也是后患无穷。”
“我不能那样做,有违父辈的初衷。”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是儒家愚弄人的花招。”
“我不管什么花招不花招,反正我要保证这些兄弟们平安无恙。”
“看来相国你已经早有良策了。”
“是的,这是天意。”
“天意?”
田盘:“先不说这些,来来来,咱俩先下盘象棋再说。”
两人来到石桌旁坐下,棋盘上横“十”道线,象征《河图》之数;竖“九”道线,象征《洛书》之数,六十四个格子,象征六十四卦方图;“米”字格,象征“九宫图”。
“大夫知道象棋是怎么来的吗?”
“没有研究过,你知道让下官领教一下。”
“其实啊,曾作为军事训练的蹴鞠游戏到后来演变出了象棋,战争中的‘擂鼓助威’和‘鸣金收兵’,鼓发出的声音作为战斗时威慑敌方、振奋己方的作用,时刻伴随着军队里的官兵。闲暇时,兵士们虽不能以锤击鼓,用鼓当做临时娱乐的工具,又因为鼓太大,游戏起来不方便,鼓形演变成象棋的棋子,当成象征当时战斗的一种游戏。”
“还是相国知道的多。”
“将居九宫,深居简出,近有士象贴身保驾,以防不测;远有大炮隔山威震,相策车冲马踏,可谓气势恢弘,势在必得。象棋之魅力在于,方寸之间包罗万象,鼓角不惊杀机四伏。虽双方兵力等同、排阵一样,结局却大相径庭。”
“我明白了,相国的意思是说……”
“话一挑就明。你看啊,我有七十多个兄弟,齐国也正好有七十多座城邑。”
“明白了,明白了。”
“我要让这七十多个兄弟,到齐国七十多座城邑担任大夫。”
“这是上天注定的安排,别人无话可说。”
田盘将他的七十多个兄弟担任城邑大夫后,齐国的土地,实际上已经全都落入田氏的掌控之中。齐国虽然名义上还是姜姓吕氏之齐国,实际上已经是田氏的齐国了。此后,田盘又同韩、赵、魏三家互通使节,彼此照应,以达成彻底占有齐国的目的。田氏代齐,田盘可谓是完成了最为重要的一步。正是他将自己的兄弟、族人分派到齐国的各个城邑,才使得田氏得以彻底掌控齐国,为日后田氏取代姜姓吕氏扫除了阻碍。
田盘死后,儿子田白,即田庄子,接替他成为了齐相,继续辅佐齐宣公。
经过了田氏数十年的耕耘,齐国的实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复。晋国愈演愈烈的内乱,更是给了田白以开疆扩土,强壮声威的信心。
宣公四十三年,田白发兵攻打晋国。摧毁了晋国黄县的城墙,并且包围了阳狐县,取得了这场对晋国的战争的胜利。
宣公四十四年,凭借此前战胜晋国的底气,齐国又先后对鲁、葛、安陵发动了攻势;隔年,齐国再次向鲁国出兵,攻取了鲁国的一座城池。
田白在位仅仅六年就去世了,在他死后,田氏分裂成了两个派系。一支以他的弟弟,也就是未来的齐太公田和为首;另一支,则以田孙为首。双方都试图接替田白,成为田氏的首领。这场关于田氏首领的争夺,最终以田布杀死了田孙,田和顺利继位而胜利而告终。田孙的拥趸田会,在得知了田孙的死讯后,在原丘发动了叛乱,投靠了晋国赵氏。


2、莲花山上火石岭  甘德占卜点穴眼


周威烈王二十一年(前405年),田和,即后来的齐太公,担任齐相。
同年,齐宣公也去世了,田和立宣公之子贷继位,即姜齐最后一代国君——齐康公。康公继承了祖上的衣钵,讲究宏大场面,“兴乐万,万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
他对大臣们说:“食饮不美,面目颜色不足视也;衣服不美,身体从容丑羸,不足观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此常不从事乎衣食之财,而常食乎人者也。”
“万”是一种祭祀宗庙山川的团体舞,也就是不断用这种大规模的集体主义活动来彰显公室的威严。并且还按照《礼记》说的:“待坐于长者,履不上于堂。解履不敢当阶,就履,跪而举之,屏于侧。”
意思就是在上朝或者去拜访时,是不能穿着鞋直接进门,你得脱鞋,而且脱也得偷偷地脱,毕竟在古人看来,你撅着屁股或者大剌剌坐在台阶上脱鞋、穿鞋,都是很不雅且对主人很不尊敬的事情。
这天,相国田和请稷下学堂的占卜先生甘德来府上吃饭。
“先生你著的《天文星占》和《岁星经》,在恒星区划命名、行星观测与研究方面是前无古人啊。”
“相国过誉了,德长期进行天象观测,记录了八百颗恒星的名字和木、火、土、金、水五大行星的出没规律而已,谈不上前无古人。”
一边吃着饭,田和还感慨起了自己的不如意:“唉,想我田家五世为相,唯相而已啊!”
甘德何等精明,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相国是说这么多年以来田家只做国相,不能做国君啊!”然后只是笑了笑,暗地里不动声色。
田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急切地说:“甘德先生,我在九顶莲花山下相中了一块墓地,想要你给看看可否宜量。还请先生点拨。”
甘德又笑了笑:“我说相国呀,问题就出在你家的祖坟上。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就是看好了坟地到点穴的时候,是不会点在穴眼上的,否则点穴人的眼睛会瞎。”
田和怔怔地看着他。
甘德略一停顿,说:“按说你新选的这块地已经算是很好了。从临淄方向看过去,这块宝地南面背靠龙脉,一条山脉呈环抱状延绵九座山头,含久久不尽之意。北边一条四季不干向外呈弓形的河流,滋养着这条龙脉,如玉带缠身。穴眼与星位相应,就偏离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这么一点点那才叫寸呢,如果移动的方向对了,家里辈辈就出君王。请记住是君王,君王啊!”忽而,他严肃地说:“这要是移反了,那可是死绝之地啊!”
田和听到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虽然田家早已掌控齐国实权,但还是惊得田和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他太了解朝廷斗争的利害了。田和故作镇定说:“唉呀,看来先生果然不是凡人啊!如果承蒙先生指点一二,我田家将感恩戴德,永世铭记。”
甘德本是鲁国人,自幼家境贫寒,就喜欢观天象、占星术,以至于仅有的几分田地都荒芜了,后来连糊口都成问题。他为人倒也豁达,干脆就周游列国去了。正是那段艰苦的游历生涯,在民间对天象星术的博采精研,使他主张的占星派学说很快就在诸子百家中突显出来。
当他来到齐国稷下学堂,相国田和把他待作上宾,资助他完成《天文星占》《岁星经》两部天文学专著。而这两部专著已被天下人奉为经典。
现在,如果真能够靠自己的忽悠将田家扶正,点个穴眼儿自己成了瞎子又有何妨?再说老田家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这样做也算是一种报答。
选一个大吉之日,甘德来到九顶莲花山北麓的火石岭上,将田和本已选好的墓穴穴址往东移了半寸。移完墓穴后,可甘德的眼睛并没有瞎。
这一下田和心里没底了,心想难道是他看得不准,会不会把这风水给移坏了呢。不管怎么样,田和为了拴住甘德,说:“从今往后,先生就做我们齐国负责占星的官儿,好让我们老田家记住你。”


3、康公忍受奇耻辱  三晋正式封诸侯


晋国是春秋时期当过霸主时间最长的,是当时中原实至名归的第一强国。到后期晋国的大权旁落到大夫手中。韩、赵、魏三家连起手来把最大的敌人智家给干掉了,随后又把自家的国君赶走。这之后,三家把晋国的土地给瓜分了,形成了韩赵魏三国。
刚开始的三家是不互相敌对的,而是互相同盟关系,毕竟这弱肉强食的战国不好混,大家还都是在一起混过,形成联盟一致对敌是自然的。
但刚结完盟,麻烦就来了。被打跑的晋国国君派使臣来到齐国。
齐王宫中。
“臣受晋侯差遣,拜见齐君。”
齐康公瞄了一眼田和,问:“你们晋君不是被赵魏韩架空了嘛,派你来出使我国有何贵干?”
晋使也跟着康公的目光看了一眼田和,但没有答话。
“我们田相国在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君,是这样的,我君派我来的意思是……”
“嗨,有话就直接了当说嘛。”
“是想请齐君出兵……”
“出兵?”
“是的,出兵当外援,帮助我君夺回晋国。”
这下,康公傻眼了,因有田和在场,他应承也不是,不应承也不是,只得又把目光看向田和。
田和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康公立马说:“这事儿好办,晋国有难,理当出兵相助。”
“齐君答应了?”
“答应了。速速回去告诉你们晋君,我们不日出兵。”
晋使高高兴兴走了,这一来捅了马蜂窝,彻底激怒了韩赵魏。
三家一商量,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看来晋国国君不解决,这位子也做得不安稳,是时候让别人看看,咱三家的实力,免得以后这些诸侯国整天觊觎咱们。

公元前405年,三晋以魏军为主力,魏将翟角为主帅,讨伐齐国。赵国的骑兵,韩国的弓弩手,魏国魏武卒,三家天天合起伙来打人,天下莫能敌。联军在廪丘大败齐军,随后乘胜长驱直入追击,围攻齐国西边的关塞平阴,并攻到了齐长城。
康公这才意识到处境的危险,感觉到自己已大祸临头,但又毫无对策,急忙问:“相国,如今战况危机,当如何?”
田和:“三晋来势迅猛,边关告急,单靠几个将军怕是抵挡不住。”
“国中还有谁能派去抵挡三晋?”
“闻鼙鼓而思良将,现在国中已无良将可用了。”
“那咱们也不能眼看着国破家亡啊!”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相国你快说。”
田和顿了顿,欲言又止。
“有什么良策你赶快拿出来啊!”
“唯有一策,可退敌军。”
“嗨嗨嗨,急死我了。”
“那我就说了,君上随军督战。”
“我不懂兵事啊。”
“问题不在于君上懂不懂兵事,在于鼓舞士气。兵士闻君上督战,不惧怕任何敌军。”
“如此说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是的,只有这一条路了。”
康公心想,就是我在家里,大小国事都是你说了算,趁此机会我去前线,如是战胜敌军,也可提高我在群臣面前的威望。说:“那就请相国在皇城主持国事。”
“君上请你放心吧,有我在,保准内政外交有条不紊。”
于是,康公很不情愿地去往前方督战。

田和在相府内正逍遥自在着。
“报,相国大人,敌军已经越过长城,我军难以抵挡,现节节败退,君上急令派军救援。”前方战报急急传来。
田和:“至于那么严重吗?三晋是一群乌合之众,有君上督战,不至于如此狼狈吧?”
一幕僚道:“相国,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三晋穷兵黩武,君上也抵挡不住了。”
“君上亲自迎战都抵挡不住,我一个相国又能有什么办法?一切靠他自己的造化吧。”
“相国若不出兵救援,君上恐危在旦夕。”
“哈哈,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君上如果遭遇不测,会不会怪罪相国您呢?”
“怪罪我?我还要怪罪他呢,恐怕他没有那个胆量!谁叫他答应帮助晋君的?”
作为一国之相,田和坐拥大军,故意不救援国君。
“报,相国,从前线传来消息,君上已被三晋俘获。”
田和问:“消息可靠吗?”
“相国,我已经过反复确认核实,由于我军无法抵挡敌军的进攻,君上的确已经被俘。”
“哈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把齐国国君康公给活捉,这还不算完,三晋家主带着康公朝见周天子,命令康公向周天子请求封三晋为诸侯。
康公忍受着奇耻大辱,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没办法只好照做。次年,随着九鼎声响,三晋正式成为了诸侯。开了卿大夫受命为诸侯之先河。


4、迁至海上食一城  租税祭祀齐先君


康公被三晋囚禁一段时间后,见已无多少利用价值,便释放他回到临淄。
王宫内,康公像一个软柿子,瘫坐在宝座上,说:“诸位爱卿,我受此大辱,实在有失我大齐国的尊严,让各位也跟着颜面扫地,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也对不起大家。”
大臣:“君上能回来就好,这段日子多亏了田相国操劳国事,不然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康公:“本君多谢相国操劳。”
看着康公回来,田和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又听了他和大臣的对话,说:“作为相国,操劳国事是应该的。而君上对这件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是那是,本君理应自责自罚。”
大臣:“君上也不必过度自责,我们都有责任。”
田和:“我们的责任不过是鸿麟一爪,君上的责任大过天地。”
“照相国说,本君应该怎样是好?”
田和愤怒地一甩手道:“你天天荒淫嗜酒,不勤于政事,随军督战不力,以至于当了人家的俘虏,世所罕见,还帮人家晋为诸侯,不谢罪对不起国家。”
“不至于将我杀头吧?”
“如果杀掉你的头有用,你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早已人头落地了!”
康公被吓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说:“是我无能,连累国人。”
“有一个不连累国人的办法。”
“只要有办法,我愿意去做。”

大臣:“君上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谢罪之心。”
田和:“不!”
“那依相国的意思?”
“我已与各位大臣协商过了。”
康公瞅瞅在场的大臣,没有一个敢于言语的,说:“现在齐国都成了你的封地,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还想怎样?”
“我还想怎样?你心里没有数吗?”
“不至于让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吧?”
“有。”
听到这话,康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没有说话。
“将你迁至海上,食邑一城,以租税作为祭祀太公吕尚以下姜齐先君的费用。”
康公一摊手:“这这这,合适吗?”
“淄河十八漏,有什么不合适的?像你这样的能苟活于世上就不错了。”
众大臣见田和做出了决定,谁都不敢再多言。
康公朝天仰望,大声呼道:“怪只怪我生不辰,我辰安在?”
“今生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吧。”
这时,有一田姓大臣提议道:“从现在起,相国可代行国君事宜,等待周天子的册命。”
“周天子册命与否算不了什么,我主要是为了齐国的安危,诸位有什么不同意见否?”
大臣:“就是就是,没有周天子的册封,我们称王称帝也不在话下,有周天子的册封最好不过。”
有大臣附和道:“大人虎变,其文炳也,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国中不可一日无君,这样甚好,甚好。”
田和:“似这样革故鼎新的大事,天下人一时还转不过弯来,要一步步让人们接受,还需向魏侯请教,待时机成熟,我要去跟魏侯会上一会,我想他会帮我这个忙的。”
大臣:“这乃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5、千里迢迢会涿泽  田代姜齐名不正


周安王,名骄,十五年(前387年),田和千里迢迢与魏文侯在涿泽会面。
涿泽湖北面有荷花潭、莲花潭,南面是芦苇、菖蒲沼泽地,东面汾河两岸是连片、天然的沼泽湿地。
田和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魏文侯,名斯,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脸庞,举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二人在湖心岛上相谈甚欢。
田和首先恭维道:“魏侯是一个心怀壮志的开国君主。”
文侯深知田和的用心,故意调侃说:“与你这个准齐侯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一句话,让田和脸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然而,他反戈一击说:“魏侯能得到周天子册命,要给我们那个俘虏君上记一笔呢。”
文侯:“哈哈哈,没有他这个俘虏,我还不好意思张口呢。”
田和话题一转:“听闻魏侯拜贤为师,奖励荐贤,放手用贤,向贤者学习,破格重用知识分子,把国家各级政权交给士阶层来掌管。这宽厚端严、礼贤下士的仁君,是前无古人的创举。”
文侯谦谦一笑道:“一个君主,要想实现自己的宏愿富国强兵,必须要借助智囊团的群策群力才行。”
“治国之道,我要多向魏侯学习。”
“哪里哪里,我也是在摸索前行。占有权势和财富的君主,不比占有道德与才智的穷读书人尊贵。”
“这正是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道理。”
文侯:“有一次饮酒听乐,我说是伴奏的钟声左右音律不齐,不想遭到你的本家田子方嗤笑,我一时不解其意,问他嗤笑的缘由,他说‘君明则乐官,不明则乐音’,所以啊,凡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田和:“这是作为君主的理应懂得的道理,可以让有志之士充分施展才能的空间。”
“比如说我们那个西门豹吧,不断有人向我告状,说他任邺令以来‘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无甲兵,官无计会’。我亲往邺地视察,所见果如传闻。熟料西门豹深藏不露,登城击鼓,百姓整装待发。使我明白了知人善任、用人不疑。”
田和一抱拳:“和受教了。我一定要在齐国发挥好贵国好的做法。”
文侯:“是啊,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遵师也。”
“当今天子,也就是个摆设而已,还不是听我们的?”
“虽说是个摆设,也要名正言顺才行。”
“我也正想这件事呢。”
“难道你也要押着我去见周天子?”
“魏侯说笑了,岂敢岂敢。我是希望魏侯也能在天子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
“你的意思我懂,得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姜姓康公无后,这不是最合适的理由吗?”
魏侯击节赞曰:“这理由充分!”
“真若如此,齐国可贡献些财帛给王室,以回报天子的册命。”
“这事儿交给我了,相信天子也不会驳我的面子。”
田和:“那就有劳魏侯了。”
文侯:“你得人和,占天时,其道不孤,请你静待佳音吧。”
周天子通过魏文侯的“奏报”,并获得了田和进献的大量财帛后,“勉为其难”地准其所请,于周安王十六年(前386年)正式册命田和为齐侯(此时还在世的齐康公则被直接遗忘 ),列名于诸侯间。
田和为妫姓田氏,所以从这一刻开始,齐国被称为“田齐”至于为何不叫“妫齐”,也许是为了和田氏的祖宗之国——陈国区分开。
田和成了田齐开国之君——田太公。
通过内外周旋,田和被周安王封列为诸侯。至此,田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取代了姜姓齐国,姜姓吕氏从此退出统治齐国的历史舞台。
“田代姜齐”是中国春秋历史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情,它标志着齐国新兴封建势力已经正式掌握了政权。“田代姜齐”和“三家分晋”,这两件具有划时代里程碑性质的大事件,也标志着中国历史由诸侯称霸的春秋时代,跨入了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


6、获封祭祀头等事  威风凛凛塦字旗
        

从周惠王,姬阆,五年(前672年),妫完逃离陈国,投奔桓公、被任命为工正官开始,至周安王十六年(前386年),太公田和受天子册命,正式成为诸侯止,田(陈)氏家族历时二百八十六年,经历十代、十二位家主,跨越了无数的风雨和争斗,终于像当年的陈国先祖一样,成为堂堂正正的诸侯和齐国新统治者。
是谓“公弃其民,而归于田氏”,“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史称田氏代齐。
田氏名不正、言不顺取代姜氏集团后,也不敢贸然改变国号,仍沿袭原来的国号称齐国。
曾有人提议:“君上,如今咱们仍然还叫齐国吗?”
田和皱了皱眉道:“不叫齐国叫什么?”
“可否令其一个国名呢?”
“没有必要。祖上姓陈为国名不行,那个陈国已经灭亡,而且更改国名一定会引发百姓的担忧。”
“那么,外人已经根深蒂固齐国还是姓姜呢。”
“要另起国名的话,是一件国际大事,又得劳烦周天子改名分封,这等于是为了虚名而折腾。”
“还是君上考虑的周全。”
“我们在法理上周天子同意了,是合法的,吕齐是周天子封的,田齐也是周天子封的,改了国名,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是篡位,没必要画蛇添足。”
田和为安定邻邦,取信于诸侯,争取诸侯的信任,尽归鲁国、卫国的侵地,西与晋国的韩、魏、赵订立盟约,南方和吴、越互通使节。
田氏在诸候中有了很好的声誉。
其后,田和的第一件大事是祭祀。
田和:“祭祀官,你凿龟数策一下,选个黄道吉日,进行祭祀事宜。”
祭祀官:“每年一次祭祀,这是《礼记》上说的,君王您要祭祀,哪天都是黄道吉日。”
“祭祀有什么礼数吗?”
“要说按照礼数,天子祭祀天地、四方、山川、五神、先祖;诸侯只能祭祀一方、山川、五神、先祖;大夫祭祀五神;士人只能祭祀先祖。”
“我要照天子祭祀的礼数进行。”
“不可。”
“这不可,那不可,只要做就可。”
祭祀官:“咱们是诸侯,假若照天子祭祀的礼数进行,其他诸侯也纷纷效仿,是藐视天子。”
田和:“你们这些祭祀官,是死牛蹄子不分丫,悠悠万事唯此为大。现如今天子的威望何在?不是被诸侯们牵着鼻子走?”
“那就按君侯的意旨办。”
祭祀的场面,以清庙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衮冕黻珽,带裳幅舄,衡紞纮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厉游缨,昭其数也;火龙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钖鸾和铃,昭其声也;三辰旂旗,昭其明。旂旗上面绣有一个大大的“塦”字。
田和威风凛凛站在“塦”字下面,看着先祖历代朝拜一众文臣武将,眼下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看着一呼百应的百姓们,此时环顾四周,纵横国内再无可以与之抗衡匹敌的势力,脸上异常光彩夺目。他感慨颇多,祖宗时代千秋之业终于完成,在祠堂前跪拜先祖也有所交代了。他想到了第一位来齐国的祖先陈完,不禁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祭祀官看着旂旗上的“塦”字,一副不解的样子问:“君侯,这个‘塦’字是什么意思,本应该是‘敶’字嘛,怎么变了?”
田和昔我祖上本就是‘敶’字,始迁祖虽然改姓田氏,我也不能忘本。”
祭祀官:“那这个‘塦’字,又作何解释呢?”
田和:“你问得也太多了吧?”
“是是,我不该多嘴。”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个明白。我特意修改此字,是为了有别于‘敶’,现在齐国姜氏政权不复存在,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了,国体的改变,‘塦’字即是齐国陈氏的专用字。”
“祭祀是与神灵交流,只有内心虔诚的人才能得到祭祀的祖先的庇护,反之,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以之福,不能者败以取祸。”
“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以下。这是祭祀时天子、诸侯、大夫、士之间使用的音律的差别。”
田和犹豫了片刻,道:“不能逾越规矩,还是用诸侯音律为好。”
祭祀完毕,田和对一众文武说:“齐国有自己的天赋德性,从此后也不再传承火德,怎么办?”
祭祀官:“这好办,可以火德为主,金德为辅,金炼于火,王器恒久。”
田和一听,高兴地说:“快乐需要分享,成功需要认同。好好好,正合我意,就这么办。”
经过八代人的励精图治、积蓄力量,到他这代终于成就霸业,泪水笼罩着眼眶,他反反复复大喊着:“286年,286年啊!”
一个流亡贵族,隐忍谋算在异国发展成显赫家族并最后称侯,机关算尽,谋略用尽,阴险狡诈……全都派上了用场。


7、虎山打猎说虎事  黑虎泉边溡改乌


志得意满的田和,这日处理完朝政,喊上几个大臣随从,出城来到南部山区的虎山狩猎。
虎山之所以叫虎山,该因为这山上经常有老虎出没,方圆内的人民因惧怕老虎,几乎没有人敢上山砍柴或农耕,使得山中植被茂密荆棘丛生。这座山海拔并不高,也就在275米左右,从远处看,分布的裸露岩石,像一个个蹲在那里的石猴。
田和带领人马沿着山间小道走进去,等待了几个时辰也没遇到老虎。
“你们说这山上有老虎,是不是专门吓唬人的?”田和问。
“君上,老虎这东西机灵着呢,我们这多人马,它是不敢出来的。”
田和:“那你们在这儿等等,寡人自己进去找找看。”
有大臣急忙阻拦:“君上不可。”
“有啥不可的?”
“你孤身一人,一旦遇上老虎……”
“寡人出来狩猎,不就是为的遇上老虎吗?遇上十只八只老虎才好呢!”
他这么说,大臣无言以对,随从们只好乖乖在原地等候。
田和很快山上山下找了个遍,就是不见老虎的踪影,他叹了口气问:“都说着山上有老虎,怎么一个也找不到呢?”
一大臣说:“一山不容二虎,君上来到这儿,那老虎焉敢在此停留?那不是找死吗!”
“呵呵,我可不是什么老虎,我若是老虎早把你吃掉了。” 田和说。
“君上这只老虎是爱民如子啊,怎么忍心将我们吃掉呢。”
君臣骑在马上有说有笑往城中回,不多时来到叫安次的地方,马儿也渴了,田和说:“找些水饮饮马吧。”
大臣:“前边有一黑虎泉。”
“今天怎么都与虎有关系?”
说话间来到黑虎泉边。
大臣:“这泉里的水流向干溡河。”
田和:“哦,来到这里,我想起了齐鲁干溡之战。”
此刻,他的眼前隐隐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前685年,雍林人杀公孙无知,齐僖公之子公子小白和齐国正卿高傒从小相好,一听说雍林人杀了无知,就和秘密召公子小白从莒国回来。
鲁庄公听说无知被杀,也发兵送小白的哥哥公子纠回国即位,而派管仲带兵堵截住莒国到齐国的路,管仲一箭射中公子小白带钩。
公子小白咬舌吐血假装倒地而死,管仲派人回鲁国报捷。鲁国于是就慢慢地送公子纠回国,六日方抵。
这时公子小白已兼程赶回齐国,高傒迎立他为国君,是为齐桓公。
鲁庄公大怒,为助公子纠争位,于是年秋天,再度领兵攻打齐国。齐、鲁两军在干时相遇,齐军大败鲁军。
鲁庄公丢弃所乘战车,改乘轻车逃回。其御手秦子及车右梁子持庄公的旗帜,在道旁诱骗齐军时被俘。
不久,大夫鲍叔牙率齐军至鲁国,鲍叔牙给鲁庄公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公子纠是齐君的兄弟,不忍杀他,请鲁国自己杀他。公子纠的老师管仲是仇人,请鲁国把他们送来,剁成肉泥。如不从命,将要出兵讨伐鲁国。”
鲁庄公害怕,遂杀死公子纠,管仲被囚。桓公听从鲍叔牙建议,假装要杀仇人,把管仲接到齐国,委以政事。遂成就了一代霸主地位。
田和从历史画面中走出来,望着鲁国的方向叹了口气,问:“这条河名字好怪啊,为什么叫干溡河?”
“干溡河是一条季节河,雨季大雨磅礴,河水咆哮汹涌,雨过天晴,河床干涸,所以人们习惯上叫它干溡。”
听完解释,田和说:“既然黑虎泉通干溡,你看这泉水黑黝黝的,河就应该改个名字,叫乌河多好?!”
“君上说的极是,这样一改,干溡远古时人们也曾叫它乌河,乌河就是一条东方黑龙,龙腾虎跃,齐国大吉大利。”
看着田野里一望无际的庄稼,辛勤劳作的民众,田和说:“今年是个丰收年啊。祭祀官,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有没有这回事?”
祭祀官马上领回了田和说这句话的目的,说:“是的。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是礼记上记载的,从古传至今日。君上可效法天子秋夕月。”
“还有多少时日是中秋?”
“君上,还有三天。”
“那你准备一下,到时举行祭月。”
说着就到了中秋。这晚,皓月当空,偶有几缕缥缈云层遮遮掩掩。
月坛之上,地上铺着草席,文武大臣云集,每人面前一个软垫,幕布上绘有嫦娥、玉兔和月宫等图案,桌案上有香炉一盏,酒爵三只,闪着火苗的红烛两根,盘碟碗盏里摆放着月饼、花生等时令水果。
参祭者正坐于祭者席上。执事、赞礼就位。
赞礼唱:“三上香”。
执事递上三支香,主祭在蜡烛上点燃,向月神鞠躬,再将香插于香炉中。如此三次。赞礼唱:“三祭酒”。执事斟满酒爵,递给主祭,主祭将酒洒在席前的地上,再将酒爵放到祭桌上。又如此三次。
到了读祝环节,执事递上赞美月亮的祝文,田和开始诵读祝文:
“春朝咏日,秋夕拜月。时际八月,适值望夜。天高路远,月白风清。逢中秋之节,诵太阴之章,翩翩归姝,独将西行。食神药奔宫携月饼于屋脊。纵力无穷,砍伐往复几何?然孝心盛,捣药终有可期。道食月之事,前贤多墨,藏桂树之故。
皎月当空,映万里空明,迁客骚人,多善明月之章;戍边将士,亦为长夜捧卷。红颜月下舞长袖,使容庭中挥青霜,红尘往事,俱成云烟。山河俱夜,明月长忆。江山人才辈出,终成云烟过客。光阴白驹过隙,人生韶华易逝。斗转星移,明月依旧。
适中秋佳节,颂千古明月。望赐福天下,佑庶民疾苦月光长明,照世间失路之人。举文拜月,愿祈月佑。
小白诚备瓜果时蔬,以飨太阴,佑皓君长存,赐万民鸿福。
伏惟尚飨!”
随后,赏月撤掉祭桌,在月下布设中秋宴席,所有热一起赏月、宴饮。
不管是世袭也好,还是自立为侯也好,最大的烦恼是继承人问题,田和在这方面也是费尽了心思。他的两个儿子,田剡为长,田午次之。论能力田午要优于田剡,碍于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他还是立田剡为太子,并顺利继承了他的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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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4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田齐桓公

1、黄袍加身图享乐  弟弟进谏遭猜疑


齐废公田剡,又称齐侯剡或田侯剡,黄袍加身,终日只顾贪图享乐,过着太平盛世的日子。
一天,弟弟午找到他说:“哥哥,你现在是君上,要知道咱们田家江山来的是多么不容易,不要让前辈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剡乜斜了一眼这位弟弟,说:“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能力不如你?一切国家大事由我来做主,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午,即后来的田齐桓公,又耐心地说:“别忘了,咱们田家一步步走到这个程度,是靠铁的手腕和笼络民心,你这样荒废国政,失去了民心,靠什么来支撑君位?”
一听这话,剡马上警惕起来,道:“难不成你是在觊觎君位吧?你死了这条心,有我在,君位是往下传的,啥时候也轮不到你!”说完,一挥手将午轰出了王宫。
午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里叫来谋事,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遍,一边说,一边气得胡子一抖一抖。谋事听出了弦外之音,慢慢凑到他跟前说:“你何不……”并且伸出手掌做了个砍的动作。
午连忙摆手摇头,说:“那是犯上作乱,你不知道昔日庄公之死史官是怎么做的吗?那样做我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更何况手足之情,谁好意思下得去手。说不定君上慢慢就会醒悟过来,要是他死不改悔,到时候再行动也不迟。”
“史官也不都一样。”
“啥意思?”
“先把不听话的史官换掉呗。”
“史官是世袭你也是知道的,贸然换掉会引起他人的猜疑。再说你就敢保证换上来的史官会乖乖就范?”
“那啥时候有出头之日?”
午在厅堂内来回踱着步,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这样,午隐忍了一年又一年,剡从没再听到过弟弟午说些不入耳的话。
这天,他和爱姬在欣赏一场歌舞姬的演奏后,说:“午早先对我不服气,现在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
爱姬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说:“哎呀君上,你该想想正事儿了。”
“什么是正事儿?”
“你又不是长生不老之身,咱们的儿子也不小了。”
“呵呵,是为这事儿啊,你别愁,过几天我就要宣布立太子的事,你就等好消息吧。”
“你不要小看了午,他可是个有心计的人。别看他表面上对你唯唯诺诺,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你需时时提防着他。早早立了太子,他就会死了心了。”
剡腾地一下站起身,说:“他敢!只要他行为不轨,我先把它结果了。什么时候立太子,立谁为太子是我说了算!”
“这我就放心了。”
八年了,午一直憋屈着不露锋芒,暗自却在积蓄着力量。他先是在偏远的大山里组织起武装,想办法收买剡周围的人,谋士对他透露说:“君上现在视你为心头大患,现在又早早立了太子,你再不动手他可要动手了。”
午咬了咬牙说:“无毒不丈夫,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他从玉匣中拿出一对虎符说:“你持此符,立即去山里传我命令,今夜子时队伍冲进王宫,把那家伙给我收拾了。”
“这个办法倒是直截了当,不过算不上上策。”
“你有啥好办法吗?”
谋士诡异贴近午耳旁,悄声献上一个计策。
大山之中的纪君,被齐国灭国后逃亡在一崮上,苟延残喘的纪君正在做着复国梦。
卫兵来报:“禀告君上,我们逮住了一个齐国的探子。”
纪王:“把他押上来问个究竟。”
探子很快被押进厅堂。
纪王问:“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想干什么?”
“我是齐国的士兵,受君上委派,侦查一下你们的防卫部署,彻底灭掉你们这些残渣余孽。”
纪君一听暴跳如雷,说:“可恶的齐国,我们已经遭到了灭国之灾,如今连我们这个弹丸之地也不放过!众爱卿,如何是好?”
大臣:“齐国着实可憎,从姜氏到田氏,可憎的是齐君,只要我们想办法把这个田氏齐君给宰了,可保我纪国暂时无患。”
“干掉齐君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仅凭我们的这些残兵败将,怎能抵挡住齐国的虎狼之师?”
“君上莫愁,我听说曹刿的后人据此不远隐居山野,可派人送些金银珠宝,让他到齐君府行刺,成功后齐国必陷于内乱,危机可解。”
“这个办法甚好甚好,速速去办。”


2、蒙面刺客潜王宫  刀枪剑戟寒光闪


公元前375年的一个夜晚,阴云从西北方压过来,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闪电接二连三,闷雷一阵阵轰鸣。
一个蒙面刺客翻过城墙,潜入王宫。
田午的人马悄悄尾随其后,估摸刺客尚未被人发觉,田午安排的人,按照预先设计好的方法,一起高声大喊:“抓刺客,抓刺客,有人要暗杀君上!”
王宫卫队赶过来,问:“刺客在哪儿?”
“已经潜入王宫,赶快去追。”
众将士急急忙忙往王宫里涌去,刀枪剑戟寒光闪闪。
剡正与宫女们宴饮,忽见一黑衣人闯入,情知大事不好,抱一起宫女扔出去,正好落在黑衣人怀里。黑衣人一转身躲过,持刀扑向剡,剡踩着柱础奋力一蹬,绕到另一柱子后面躲避。
这时,众人已经赶进来,王宫卫队齐呼啦去追刺客,田午的人马指着剡说:“他就是刺客,赶快杀掉他。”
剡懵了,大声说:“我是君上,刺客在那边呢!”
田午的人马哪里肯听他辩解,不由分说,喊道:“你假扮齐君,分明是刺客!”
剡也来不及辩驳了,连声大喊:“卫兵,卫兵,赶快来保护我!”
此时他的卫兵都去追赶真刺客了,没一个人在身边护驾,正给了田午人马下手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乱箭射过去,剡立即变成了一个“刺猬”。
剡的卫兵没有追上刺客,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急急忙忙赶回宫中问:“君上呢?现在在哪儿?”
田午的人马正围着变成“刺猬”的剡遗体,说:“在这儿呢,已被刺客杀死了。”
在位九年的齐侯剡,终被午派出的人马,以抓刺客的名义杀死。
剡死了,当务之急是要立新君,有大臣提议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兄终弟及,自古有之。”
田午虚情说:“不可不可,这样会遭到他人非议。”
“弟弟接替哥哥的君位和事业,他人纵有非议也很正常。”
“这样的话,人们会以为我觊觎君位而策划的一切。”
“裂地王之,分财而赐之,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还是回旋一下为妥。”
导演了一出丑剧的田午,他不敢顺理成章自立为君,而是假惺惺立了剡的儿子田喜为傀儡国君。时间不长,午看着田喜不顺眼,又怕夜长梦多,原先的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安排手下人将傀儡君主田喜杀死自立,史称田齐桓公。
齐国这次国内政局混乱,引起诸侯列国的武装干涉,导致燕、魏、鲁、卫、赵纷纷伐掠齐地的局面。面对内忧外患,桓公田午奋力抗争,逐渐改变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待到国内外动荡局势稳定下来,田齐桓公在一次朝会上说:“现在有些国家都在招贤纳士,网罗各方面人才治理国家,我们怎么办?”
有谋士进谏道:“人才是一时之需,如过眼烟云,培养人才才是正道。鲁国的孔夫子凭一己之力,有弟子三千。天子失官,学在四夷!我齐国若举全国之力,何愁不会人才济济。”
桓公:“‘学在官府’被挤兑得半死不活,游学之士到处讲学,读书受教育不再是王室公族的权利。那好吧,依卿之言,可修建一处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学府,以吸引各路人才如何?”
谋士:“太学是古代国立最高学府。五帝时期的太学名为成均,在夏为东序,在商为右学,周以来太学名改为上庠。”
“可由国家提供经费,各学派可带学生入学,来的热情招待,走也不必拦着。只是这座学府该建在什么地方呢?”桓公问。
谋士说:“吸引人才的目的,是为了利用他,不可距王城太远,也不可距王城太近为宜。”
桓公一拍大腿说:“那就让建造府到稷门外选个地方,咱们就叫‘稷下学府’这个名称吧。”
很快,在齐国的稷门外创立了一所稷下学府,成为当时百家学术争鸣的中心园地,利用这些人给他出谋划策,来治理国家。


3、秦魏联合攻韩国  齐国借机占桑丘


公元前368年,魏国刚从战乱中暂时稳定下来。田午瞅准机会,令田寿攻打观城,将其包围并迫使其投降。是年,赵国攻齐至齐长城,但随后又将占领区归还。观之战,是田午在屡战屡败后对敌国第一次反攻战争。公元前366年,赵国再次与齐在阿下交战。公元前360年,赵、魏共攻齐。田午一世战火未曾熄灭过,但他的努力使齐国转危为安。
秦,魏两国攻打韩国,韩国就向齐国求救。
桓公这时内心很纠结,问各位大臣:“秦和魏联合起来攻打韩国,韩国派使者来向我国求救,你们说说是救好还是不救好?”
相国说:“不救。远水解不了近渴,救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因为秦魏都是强大的国家,救韩无异于引火烧身,对自己不利。”
段干朋接过话茬说:“不去救韩,魏国就会吞并韩国,要去救,否则对我国更为不利。
田臣思摆摆手道:“你们说得都不对,秦和魏攻打韩国,因为牵涉自身利益,楚和赵必然会去救韩国。这正给了我们得到攻打燕国的好时机,何不就此对燕动手呢?”
桓公一拍手道:“田臣思的建议甚好。告诉韩国使者说,我们齐国一定会去救援韩国,让他们迎战就是了。”
韩国以为得到了齐国的救援,于是和秦魏开战,结果楚赵知道后,果然去救韩国。齐国就借机突袭燕国,占领了桑丘。

被戏耍了的韩国怀恨在心,韩君心生一计,来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暗中派扁鹊以行医为名来到齐国。
有一天闲来无事,恰巧行医诸国的扁鹊前来拜见。
桓公:“是那个江湖郎中吗?不见不见。”
大臣:“君上,别看他是个江湖郎中,各国乡野对他的医术传的神乎其神。”
“神乎其神?他能比得上寡人的御医高明?这种人大多是骗吃骗喝的骗子,江湖游医满嘴都是骗人的鬼话!”
“君上,他是不是比得上宫中御医,还是满嘴鬼话连篇,何不当面一试来戳穿他。”
“寡人哪有闲工夫搭理这种人?赶快把他轰走。”
扁鹊,姬姓,秦氏,名越人,又号卢医,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吃了闭门羹后,便在齐国乡间游走,以等待时机。
桓公是位勤政之人,在连续多日的国事操劳后。一天早晨,一向闻鸡起舞的他却在呼呼大睡,直到日上三竿,任谁也叫不醒。
王宫里的御医已经为他开了好几次药了,可也不见好转,一时间,文武大臣以及君后太子等人,都愁的团团转。
殿内等待上朝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今儿是咋回事?咱们君上早朝从来都没迟到过,有时比我们还早到。
君后觉得奇怪,赶紧来到寝宫。却见桓公鼾声如雷,心想:君上必定太累了,就让他多睡会吧。
于是,她让大臣们提前退朝。
但是,齐君睡到太阳落山,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第二天过去了,齐君还在睡。
第三天过去了,齐君依然不醒。
君后立刻又传来御医,御医一番诊断下来,根本查不出病因。
这下可急坏了君后,急得直跺脚。

4、桓公一觉睡不醒  辱君扁鹊罩金钟


就在大伙因想不出办法而急的抓耳挠腮时,旁边一名太监告诉君后:“云游四方的神医叫扁鹊,医术非常高明,他曾经治好了病入膏肓的虢国太子。前段时间来见君上,被君上轰走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请扁鹊。情急之下,便打发宫人四处寻找,终于从一户人家找到了他。
穿过层层宫卫被带到君后面前,说:“老朽参见君后。”
君后紧盯着扁鹊仔细打量,道:“哦,你就是扁鹊?”
“老朽本是走方医之人,有幸见到君后无比荣耀。”
“早就听说扁鹊先生是位神医,你到底有多么神呢?本君后倒要好好领教一番。”
“与王室的御医相比,惭愧惭愧。”
“闲话少说,今日君上忽然长睡不醒,御医使尽了招数,你快去看看吧。”
扁鹊来到榻前,把了把脉搏却说:“启禀君后,君上此病好治,但我不敢治。”
君后赶紧询问缘由:“此话怎讲?”
扁鹊说:“我若救了君上的命,君上醒过来后会要我的命。” 说完,拔腿就走。
君后一脸狐疑,连忙让人拦住了扁鹊,询问道:“先生何出此言呢?你若救了君上的命,君上要你的命我也不会让他。说再说了,君上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放心,我担保先生性命无忧。”
“那好,我给君上治病。但需要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扁鹊头也不回离开了王宫。
桓公一直深睡不醒。
几天后,天降大雨。扁鹊见马路上泥泞不堪,自言自语地说:“吉日已到”。随后,他背着药箱就冲进了雨中,直奔齐王宫殿。
他不骑马,不坐轿,一路步行,遇到水坑还多踩几脚。
等到他来到王宫时,已经全身沾满了湿哒哒的泥土,狼狈不堪。
君后见到他,吓了一跳,以为扁鹊路上摔倒了呢,正打算关心一下,还没有等她开口,扁鹊已经径直来到了齐君的床前。
只见他,鞋子也不脱,带着一身的烂泥就上了齐君的床。
君后:“你要干什么?”
“君后莫问。”
他把齐君推到床的一侧,拉过被子就盖在自己身上。
君后气得大声怒斥道:“你怎得如此无礼?!”
“君后暂且息怒。”
“怎么如此吵闹?”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桓公居然醒了。
躺在床上的桓公,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睡眼,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有人在为他翻身,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泥巴带水的男子正打算用力将他翻过去,不禁大怒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君后:“这个人叫扁鹊。这几天君上深睡不醒,御医束手无策,请他来给君上诊治。幸亏他来,要不然你还在睡着呢。”
“那也不可以在宫中胡来,卧榻之侧岂容一个江湖游医玷污?!”
屋外的文武大臣们也听到了齐君怒骂扁鹊的声音,赶忙跑进寝宫。
桓公见了众人,又看了看浑身泥水的扁鹊,顿觉有失威严,于是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家伙拉出去斩首示众!”
武士一听,不敢怠慢,赶忙上前将扁鹊抓了起来,然后带到了寝宫外。
这时,君后和太子也赶来,扁鹊见是君后太子二人,于是说道:“君上今日发了此番大火,病已不治自愈,不必再服药了。”
然后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如今犯了辱君之罪,现在君上要处死我,我也预料到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们能帮我说说情,不要杀我的头,而是把我装在大钟内闷死好了。”
君后和太子也不敢违抗君命,但这个忙,他们觉得还是能帮得上。
于是就来到桓公面前说:“扁鹊也知道自己死命不可饶恕,只愿死在一口大钟里。”
桓公余怒未消说:“那就如他的愿吧。”
很快,扁鹊便被罩在了一口大钟下,没过多久以后,扁鹊便感觉呼吸困难。
这时,扁鹊从土里摸出一块石头,在钟边开始挖泥土,很快就挖出了一个通气孔道。然后自己便坐在钟内静心养神。几天以后,桓公的病全好了,这时,他想起还压在钟下的扁鹊,不免有些后悔。
于是便和君后以及太子等人来到钟边,然后派人把大钟吊了起来。这时他们才发现,扁鹊正端坐在钟内闭目养神,面色红润,安然无恙。桓公等人见状,都感到很是神奇。
这时,君后和太子也走上前来,他们问扁鹊:“你当时为什么要用那样粗野的办法来为君上治病?”
扁鹊:“君上是为江山社稷操劳过度,把许多烦恼之事闷在心头。积郁成疾,名为‘郁症’。这种病只有激发他生气狂怒,把胸中积郁发泄出来才会好。不用此种方式是不会醒过来的。”
君后和太子连连点头,一旁的齐君听了扁鹊的回答,称赞道:“真乃神医也!寡人不但不治你的罪了,还要重重奖赏你。”


5、江湖行医等时机  扁鹊看相言桓公


这日,桓公与几位大臣正在乡下视察民情,路上巧遇扁鹊。
桓公下车说:“ 神医今日要到哪里去啊?”
扁鹊:“启禀君上,我游走江湖行医,四海为家,哪里有病人我就到哪里去。”
“听说你进来写了一部医学著作,叫什么来着?”
“岂敢称医学著作,那只是我行医的一些经验罢了,取名为《天回医简》。”
“好啊好啊,你有妙手回春的手段,记录下来可以流芳百世。今天既然咱们相遇了,你这个神医给寡人看看,现在身体是否有恙。”
扁鹊装模作样看了看桓公的脸色,摸着他的脉搏,观察了一会他的手掌说:“您在肌肤纹理间有些小病,不及早医治恐怕会加重。”
桓公听见扁鹊这样说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胸膛说:“你看我像是个有病之人吗?本君励精图治,南征北战,身体好得很呢,我能有什么病?!”
“病在初始阶段不显山不露水,不痛不痒,病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既然感觉不出来,那叫有病?”
“你还别不信。”
“把没病的人说成有病,我当然不信。”
“君上,按我们行医人的说法,那叫‘未病’,我大哥扁雁治这样的病最拿手。”
“你大哥专治‘未病’?”
“他在哪儿?”
“他现在韩国。”
“呵呵,这都是你们惯用的手段吧?把没病的人说成有病,把小病说成大病,把大病的人吓死。”
“齐君怎能这么说,我们行医之人,以治病救人为目的,你的病情我已告诉了你,信不信由你。”
扁鹊悻悻离开后,桓公望着他的背影对大臣们说:“行医之人,总是喜欢给没病的人治‘病’,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能耐,在我这里不好使。”
过了十来天,扁鹊再次进见桓公,说:“君上,今天我观您的病在肌肉里,不及时医治将会更加严重。”
“我患得是什么病?”
“四时八风之客于经络之中,为瘤病者也。”
“你开始说我患了‘未病’,现在又说我得了‘瘤病’,那你说这次我该找谁治疗呢?”
“我二哥扁鸿最善于医治病情初起之时,您可以找他医治即可痊愈。”
“他在哪儿?”
“他现在韩国。”
桓公闻听此言,便对他的言语不理睬。扁鹊也没有跟桓公计较就离开了。桓公很是不高兴扁鹊的絮絮叨叨。
又过了十来天,扁鹊不厌其烦再一次进见桓公,说:“您的病在肠胃里了,不及时治疗将有性命之虞。”
“这次你说我该找谁医治呢?”
“君上,现在只有我能医治您的病情了。”
“不用让我再去韩国找你的三哥了吧?”
“君上,我本就是兄弟三人,我最小,哪来的三哥?”
“哼哼,寡人总算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你是韩国派来的奸细。”
“君上猜忌我了。”
“我的猜忌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
“当初秦魏攻打韩国之时,齐军没有出兵救援,派你来三番五次以给我治病为由图谋不轨。”
“假如那样的话,我何必在您久睡不醒之时施救于您?”
桓公见扁鹊没完没了扯淡,直接下逐客令,说:“你这个江湖游医,我不想再见到你,去骗骗那些庄户人吧,本君有御医,哪个不比你医术高明?我的身体就不劳你操心了。”
又过了十来天,扁鹊偶然远远地看见桓公,他掉头就走开。
桓公出于奇怪,认为扁鹊没有脸面见他,故意派人赶上去追问他说:“你是不是看到我们君上的身体至今无恙,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命悬一线,不好意思见我们君上了?”。
扁鹊一边走,一边摇了摇头说:“小病在皮肤纹理之间,汤熨的力量所能达到的;病在肌肉和皮肤里面,用针灸可以治好;病在肠胃里,用火剂汤可以治好;病在骨髓里,那是司命神管辖的事情了,我是没有办法医治的。现在病在骨髓里面,我因此不再请求为他治病了。”
桓公:“难道我真的有病?扁鹊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我感觉这些天来身体确实有变化呢。”
过了五天,入夜,桓公梦境里身体疼痛,在床上大呼小叫,御医束手无策。
桓公:“赶快派人寻找扁鹊。”
宫人报告说:“扁鹊已经逃往秦国。”
桓公午于是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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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42: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田齐威王

1、委政卿士不上朝  邹忌自比徐城北


田午之子因齐即位,是为齐威王。
这一年,被流放于海岛的原姜氏齐国国君齐康公也死了。
威王和平顺利继位,未曾经历过艰险曲折,一切都是那么波澜不惊,养尊处优的先天条件,使他觉得天下太平无事,尽情享乐才是王道。
王宫里金声玉振,嫔妃翩翩起舞,正可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一盏盏雁足灯彻夜通明。
威王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图,衣袖高高卷起,地阔方圆的脸庞,长眉斜挑,墨玉般瞳仁闪着亮光,一副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怀里的宫女频频为他端起酒樽,他一一痛饮后,开怀大笑,淫乐之声经久不息。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沉湎不治,委政卿夫,即位后的三年里,国君昏聩,朝廷黑暗,整个国,危如累卵,人心惶惶。
这日,临到应该坐朝的时候,他才刚刚睡去,旁人自然不敢去叫醒他。这样一连三年,非但朝政混乱,而且边境被侵的警报也接二连三地飞来。
侍卫报告威王说:“楚国大兵进犯我国边境,情况紧急。”
“不晓得朕刚睡下吗?边境一有动静就大惊小怪!寡人还没睡够觉呢。往后这些琐碎小事,去找邹相国处理,别来烦我。”威王没好气地说。
侍卫退下,只好将情况报告给相国。群臣在朝堂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是不见君上踪影,只是在一旁悄悄议论,谁也不敢擅闯进言劝谏。
威王有一个聪明正直的贤内助虞姬,她等威王睡够了觉,来到榻前忧心如焚,苦口婆心规劝道:“君上,这样下去国势将日渐衰微,有亡国之险啊。”
“什么亡国之险,人生得意须尽欢,现在寡人是齐君,及时行乐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就是边境上出现点战事吗,不要危言耸听。”威王不屑地说。
威王说的相国邹忌,一作驺忌,尊称驺子,身高八尺,形体容貌光艳美丽,近来也正因为威王不上朝而冥思苦想呢。
这天早晨,邹忌准备去上朝,他穿戴好衣帽,照着镜子,对他的妻子说:“我同城北徐公比,谁漂亮?”
他的妻子说:“您漂亮极了,徐公哪里比得上您呢?”
城北的徐公,是公认的齐国美男子。邹忌不相信自己会比徐公漂亮,就又问他的妾:“我同徐公比,谁漂亮?”
妾说:“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
此时正好有客人从外面来,邹忌同他坐着闲聊,邹忌又问他:“我同徐公比,谁更漂亮?”
客人说:“徐公不如您漂亮。”
说话的工夫,徐公也来了,邹忌仔细地看他,自己觉得不如徐公漂亮;再照镜子看看自己,更是觉得自己与徐公相差甚远。晚上躺着想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我的妻子认为我漂亮,是偏爱我;妾认为我漂亮,是害怕我;客人认为我漂亮,是想有求于我。
于是邹忌上朝拜见齐威王,说:“我确实知道自己不如徐公漂亮。可是我妻子偏爱我,我的妾害怕我,我的客人想有求于我,他们都认为我比徐公漂亮。如今齐国有方圆千里的疆土,一百二十座城池,宫中的妃子、近臣没有谁不偏爱您,朝中的大臣没有谁不害怕您,全国范围内的人没有谁不有求于您:由此看来,君上您受蒙蔽很深啦!”
威王说:“好!寡人开窍了。今后群臣、官吏和百姓能够当面指责我的过错的,受上等奖赏;书面劝谏我的,受中等奖赏;能够在公共场所批评议论我的过失,并能传到我的耳朵里的,受下等奖赏。”
此令下达后,许多大臣都来进谏,宫门前庭院内人多得像集市一样;几个月以后,还不时地有人偶然来进谏;满一年以后,即使有人想进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2、威王听信周破胡  九层云台囚虞姬


燕、赵、韩、魏等国听说了这件事,都到齐国来朝见齐君。这就是所谓在朝廷上战胜别国。
虞姬见威王虚心纳谏,说:“正直的大臣都劝谏你,佞臣都在纵拥你,你要仔细辨别是与非。”
“宫中这么多姬妾,我是最疼爱你的,你应该明白。”
“君上既然最疼爱我,就不要听周破胡的谗言。”
“周破胡?他人好着呢,经常进谏我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呢。”
“他所进谏的事情,君上都相信?”
“做君上的,对大臣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
“君上,齐国有贤明的北郭先生,您为什么不请他来辅佐您呢?周破胡那样的大臣,占据了朝堂上的发言权,国无宁日。”
两人的对话,被服侍的一位宫女听到耳朵里,她立马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周破胡。
周破胡这个人面貌善良,嘴上说的很甜美,心里却怀着害人的主意,为人阴险狡诈举止诡秘,看到他人有不如意的事就暗中高兴,善于暗中用阴险的手段攻击或陷害别人。
“哼,别仗着是君上的宠姬,就以为自己了不起,看我在君上面前奏一本,够你喝一壶的。”周破胡恶恨恨地说。
宫女:“你可千万不要说我跟你说的啊。”
“嘿嘿嘿,我能出卖你吗?”
“你要是出卖了我,我就死定了。”
“放心吧,我的乖乖。”说完,他捏了一把宫女的腮蛋。
不日,周破胡对威王说:“有一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威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当讲不当讲的,搞得神神叨叨的。”
“我若讲出来,怕君上愤怒,治臣下的罪。”
“哎呀呀,你这个人怎得这么粘糊了?”
“是这样的。”周破胡凑近威王,说虞姬和人私通。
威王一听,不问青红皂白,说:“先把虞姬囚禁九层云台,让官吏审问是真是假。”
周破胡:“好的,我这就去办。”
主审官那里,周破胡巧舌如簧:“今日给你个加官进爵的机会,一定要审出虞姬与北郭私通的事。”
“哎呀呀,君上的爱姬,我一个小小的官吏,哪有资格审问这事?” 主审官推脱说。
周破胡:“这就是君上的意旨,你就大胆审问吧,不承认就永远囚禁着她,不出三五日,她自会怪怪画押。”
“那不是制造冤假错案吗?”
“你若是惹怒了君上,不审出个所以然来,当心灭你全家,株连九族。”
“照你的意思,必须把虞姬置于死地才行。”
“你懂得就行,明人不用细讲。”
主审官无奈,按着周破胡的吩咐把假口供呈给了威王。
威王虽然荒淫,却不糊涂,细细一看,感到供词与平日里自己了解的虞姬性格相差太远,说:“这事我要亲自审问虞姬。”
虞姬被带到威王面前,见往日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君上如此不信任自己,便委屈地说道:“我幸得父母生养,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却也是陪君伴驾了十几年,我日日睡的是简陋之床、破旧褥子,还要为您打理后宫,侍奉您的饮食。我的心难道您真不明白?”
“寡人怎能不明白呢?”
“既然这样,这些奸臣常常合伙欺瞒您,君上今天既然召见,那我就把这些话一五一十跟您说清楚。”
“好啊,真洗耳恭听。”
“妾听说玉石掉进泥淖中而不污,柳下惠坐怀而不乱。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怀疑。过瓜地时不蹑手蹑脚,过李树下没必要正帽,我不避嫌疑向您推荐贤臣远小人,今天被小人诬陷,又没有避嫌,因而遭到囚禁审问。这是我的第一项罪过。”
威王:“第二呢?”
“二是受到诬陷后,主审官受贿听从佞臣之言,再次受诬,又申辩无门,无法向人们说清楚自己的罪行。犹如杞梁妻因为冤枉而把城墙哭塌,所以百姓都为她喊冤叫屈,可是妾的冤情却不能昭雪,即便是在高台之内哭告,也没人能听见。”
“这怎么是你的罪行?”
“既然有了这样的污名,再加上前边的两条大罪,本不应苟且偷生。之所以我还活着,是因为我要在您面前辩白自己的冤屈。晋国太子申生当年宁可死也不愿离开晋国,就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寡人就是想要你自证清白的。”
“妾死不要紧,忠良谦顺之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我还是要把最后的肺腑之言告诉您。现在齐国的大臣奸佞极多,而最坏之人莫过于周破胡。如果君上再不对齐国的内政下一剂猛药,齐国可就真的危险了。”
威王被她的这番话点醒,说:“爱姬没有罪,今天寡人不治你的罪,倒要治治周破胡和主审官的罪。”
周破胡和主审官早已吓得战战兢兢,连忙俯身在地:“君上饶命,小的死有余辜。”
威王:“禁卫官,马上把这两人给我拉出去砍了。”
此时平息后虞姬说:“君上,今后你要多听听稷下先生淳于髡谏议,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才呢。”
“好的,寡人接受爱姬的意见。”


3、直言面谏淳于髡  一飞冲天齐威王


相貌丑陋,个头矮小的淳于髡,曾受到过髡刑。因娶妻困难,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只好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他博学多才、善于辩论,是稷下学府先生。
他得知威王如此不理政事后,不顾个人的安危,冲破卫兵的拦阻挺身而出,去向威王进谏。其实他早想好了自己的打算,进见大王若直言面谏,弄不好不是髡刑的问题,说不定脑壳儿要搬家。
他走进王宫,来到威王面前道:“君上,国中有大鸟,栖息在大殿之上,三年不飞不鸣,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威王好生纳闷,哪里出来这么个糟老头子,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说国中有大鸟,三年不飞不鸣,这不明摆着是在说我吗?看我怎么对付他!说:“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淳于髡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不再搭话茬,转身要离开王宫。
“先生不要走,请回来,我有要事相托。”威王说。
“君上若有要事,臣怎敢相辞?”
“是这样,如今楚国来犯,以我们的兵力远不是对手。我想派你到赵国求救如何?”
“搬救兵可不是空手套白狼那么简单,我两手攥空拳是搬不来救兵的。”
“这好说。”
威王立即安排人员,拿出黄金100两,车马十辆,说:“请先生带上这些礼物,赶紧去赵国搬救兵吧。”
淳于髡看着黄金和车马,忽然哈哈大笑不止,头上的缨帽都笑折了。
威王被他笑的摸不着头脑,问:“你这般狂笑是为什么呢?是不是觉得礼物太薄了呢?”
“岂敢岂敢,我怎么敢小君上的礼物呢!”
“那你为何大笑不止呢?”
“我想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一件事,觉得非常可笑。”
“不妨说来与我一听。”
“今天早上,我在来上朝的路上,看到一个农夫正跪在路旁祭田。他面前焚着三根香,摆着一小盅酒,他右手举起一只小猪爪,左手打着揖,祈求说‘土地爷啊,请您保佑我好运,让我肥猪满圈,五谷满仓,金银满箱,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还要保佑我的儿孙个个富裕无比。’我见他祭品如此寒酸,奢望却比天还要高,不由得越想越好笑。”
威王听了他这个笑话,顿时恍然,于是赶紧命人重新准备礼物,黄金增加到1000两,车马增加到100乘,外加白壁10对。
淳于髡不再笑了,带上这些东西连夜赶赴赵国求援。
赵君接受礼物后,迅速派出精兵10万,战车千辆增援齐国。楚国得知赵国出兵增援齐国立即星夜撤兵了事,从而避免了一次战争的发生。
淳于髡讽谏威王之后,得到重用,从不治而议论的“上大夫”,后来成为一名代表国君出使诸侯的外交官员。
一次,淳于髡出使外国归来,威王很高兴,在后宫办酒席召淳于髡喝酒。酒宴中,威王问:“先生能喝多少才醉?”
淳于髡回答:“臣喝一斗也醉,喝一石也醉。”
“先生喝一斗就醉了,怎么还能喝一石呢?”
“在君上面前赏酒,执法官在旁边,御史在后边,我心怀恐惧,不过一斗已经醉了。如果家里来了贵客,我小心地在旁边陪酒,不时起身举杯祝他们长寿,那么喝不到二斗也就醉了。如果朋友故交突然相见,互诉衷情,大概可以喝五六斗。如果是乡里间的盛会,男女杂坐,无拘无束,席间还有六博、投壶等娱乐项目,我心中高兴,大概喝到八斗才有两三分醉意。天色已晚,酒席将散,酒杯碰在一起,人们靠在一起,男女同席,鞋子相叠,杯盘散乱,厅堂上的烛光熄灭了,主人留髡而送客,女子薄罗衫轻解,微微地闻到一阵香气,这个时刻,我心里最欢快,能喝一石。故曰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
“你这个稷下先生,一肚子花花肠子啊。”
淳于髡听后哈哈大笑不止。


4、名义家主周王崩  藩臣因齐姗姗迟


威王听从淳于髡的劝告,自此停止了通宵达旦的喝酒,将更多的精力用到处理朝政上。他整顿吏治,选贤任能,在不长的时间里,使府库充实,国力强盛,齐国大治。从而图霸争王的野心渐渐显露,最终开创了“复霸”局面。
周王去世,诸侯皆去吊唁。吊唁官问:“各路诸侯都到了吗?”
“就差齐侯还没有来。”
“那就再等等吧。”
眼看就要晌午歪了,吊唁官再次问:“齐侯到了没有?”
“还没有呢,可能还在路上。”
“那就再……”
吊唁官话没说完,王室的人怒道:“时辰已到,不用再等了。”
王室有人对此异常愤怒,说:“王死如天地塌陷,藩臣因齐却根本没当回事,来到时应该就地砍了!”
有人摆手忙制止:“不可不可。”
“这小儿没把周王放在眼里,如此吊唁之大事,他竟敢不按时辰到来,不杀他如果其他诸侯也跟着学,王威何在?!”
“不要让烹哀公的事二次上演啊。”
他说的烹哀公之事发生在夷王三年(公元前884年),那是周夷王姬燮提议举行会盟,召集天下诸侯觐周。然而朝中大臣却不以为然,认为此时天下安定,海内无事,天子不应该劳师动众举行这无谓的会。这让夷王很不高兴,以至于竟一病不起。
有人认为,夷王并非真的得了恶疾,而是自编自演了一出政治戏,用以试探诸侯的态度和反应。诸侯闻讯后纷纷出动,前往王都慰问重病中的周天子。一时之间,宗周云集了天下大大小小众多诸侯,令夷王心情大好,病竟不治而愈。
然而,令夷王非常不满的是,作为东方诸侯之长的齐国国君却迟迟不见踪影。夷王震怒之下,立即派人调查齐君迟迟未来的原因,结果更令夷王失望,没想到齐国国君知道夷王病重的消息,却毫不关心依然 “荒淫田游”。
当时齐侯是哀公,他傲慢的原因是:哀公是姜子牙的五世孙,而夷王则是姜子牙女婿武王的八世孙。按辈份哀公是长辈。当他接到夷王发出的文牒后,哀公哈哈一笑,便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夷王对这种藐视天子的行径恨得咬牙切齿,决定要杀鸡儆猴,让天下的诸侯们看看周天子的威风。
在众多诸侯中,来自东方的纪侯,他猜透了夷王的心思,便乘机向夷王说了哀公的很多坏话。
周懿王时曾纳纪国宗室女为后妃,这夷王便是纪国女子所生。纪侯也便是当今天子的的外戚。
夷王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哀公立即前往宗周参加会,哀公也就不好再推脱,才拖拖拉拉从遥远的营丘赶到镐京。
然而,令哀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进入天子的朝堂,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震怒的夷王下令扔进大鼎中烹杀。
这时,威王姗姗来迟,诸侯都已吊唁完毕。
当他听到有人要让他做哀公第二时,威王一听这话,还吊什么唁,勃然大怒说:“去你的!婊子养的!”然后转身离去。

5、效法齐晋之霸业  陈侯因敦可庇佑   

这种霸气举动世为震惊,周边的几个诸侯国特别是韩赵魏,都想试探一下威王的底气何来,他们几次三番乘机攻打齐国,各路大军直打到齐国的灵丘地区,甚至连卫国也占领齐国的飞地薛城。威王迫不得已,调集举国之力加固齐长城。
在完成了这些部署后,威王还觉得不够,要内外坚固才行,他心生一计,要求铸鼎作坊铸造一个陈侯因敦。敦作为一种盛放黍、稷的食器,是簋的衍生器。铸鼎作坊将设计的模样呈给威王看,该器器体呈球形,器盖同形,器作子口,三环足,两环耳,通体光素。
威王看后对铸造工匠说:“很好很好。”
工匠问:“君上,这上面铸上什么文字呢?”
威王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来说,你记下来。”
工匠拿出准备好的笔和木简,按照威王的口述记录着:六月癸未这一天,陈侯因在器铭上铸——“我孝武双全的父亲桓公,你的兴邦大计能够实现,我引以为豪!承嗣远祖黄帝,并效法齐桓公和晋文公的霸业,大会诸侯以彰扬祖先的美德。诸侯敬献了纯好美铜,我以它为孝武双全的父亲桓公铸造这件祭祀时用来盛饭的敦。”此敦可供秋冬祭用,愿祖先庇佑我保有齐国的强大,使万世子孙永引为典范。
这个时期,最强大的魏国善于利用各方面的人才,威王深刻明白朝政衰微、人才凋零给国家带来的祸端,他利用稷下学堂的优势,大量汇集人才服务齐国,并在齐国建功立业。
稷下先生淳于髡对威王进谏道:“君上,稷下学堂大都是不治而议论的人,我们还应该招揽那些胸有百万兵的人才行。”
“先生说的极是,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才呢?”威王问。
“君上可知道魏国大将军庞涓否?”
“知道。他是鬼谷子的高徒,庞涓已在魏国就任大将军,是不会来齐国的。”
“庞涓鼎鼎大名于各国不错,他还有一个师兄胸中的计谋比他更胜一筹。”
“这人是谁?他在哪里?”
“这人叫孙膑,目前也在魏国。”
听到这么说,威王像泄了气的皮球。
淳于髡:“人之所以叫他孙膑,是因为他受到了庞涓的算计,受了膑刑。”
威王:“他为什么受的膑刑?”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庞涓相邀孙膑一块为魏国效力的目的,主要是想得到孙武著的那部<孙子兵法>。”
“孙武?<孙子兵法>?孙书的后代?”
“是的,君上。”
“<孙子兵法>有那么神么?”
淳于髡在室内踱着步说:“只要能得到这部兵法,将军领兵作战就能天下无敌。”
“这么容易的事,抢来不就是了?”
“君上,这部书在鬼谷子手里,是孙家的不传之秘,只传给孙武的后人,孙膑就是唯一的传人。”
“本君和孙家还是同出一姓呢。”
“这不假。孙膑到魏国后,他的智慧如同一轮明月,庞涓就显得是一颗小星星,很快成了魏君的座上宾,庞涓的大将军之位也有些坐不稳了,孙膑又不肯向他传授<孙子兵法>。”
“也是啊,庞涓又不姓孙,人家凭啥传给他?”威王一挺胸脯道。
“庞涓得不到,忌恨在心。正好孙膑的表兄也书信邀他为我们齐国效力,庞涓得知后将书信篡改,当做孙膑私通齐国的罪证呈给魏君,魏君看后勃然大怒,下令斩首示众。”
“这个魏君糊涂的很啊。”
“然而,庞涓假惺惺对魏君说,有通敌文书为证罪不可恕,望魏君念及为同窗好友,饶他一命改以膑刑,可让他以后为魏国出谋划策,戴罪立功。”
“一个废人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君上不必门缝里看人,他的韬略计谋,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庞涓为孙膑求了情后,劝他把<孙子兵法>全部写出来呢。”
“那就烦请先生去把他请来,是骡子是马试他一试。”
“魏国和庞涓已把他监视起来,明着是不好办,得想个其他办法才能把孙膑弄过来。”
威王:“这事儿不难,我派你以使者身份到魏国去走一趟,见机行事的办法你有的是。”
“这样甚好。”


6、齐使身份访大梁  偷回孙膑做谋士


不久,淳于髡以齐国使者的身份到魏国大梁访问。
蓬头垢面受到膑刑的孙膑,原名孙宾,字伯灵,在做泥人为生,实际上是以泥人、泥马布阵演习军事,以此为掩护,苦苦等待脱身之计。
淳于髡没有急于见孙膑,对助手说:“你去找个街边玩耍的童子来,我有事要问他。”
一会儿,助手带过来一个孩童,淳于髡问:“小朋友,那个疯疯癫癫捏泥人的是谁?”
小孩:“他呀,都叫他孙膑,走路像个癞蛤蟆,官家不让他跟外人接触,他能跑得动吗?”
淳于髡把随身下带的板栗递给小孩,说:“你拿着这些板栗,你要多半,你给那个叫孙膑的几颗,就说是齐国来的使者给的。”
小孩子见有板栗吃,说了声:“好唻。”就一蹦一跳去找孙膑了。
孙膑听了小孩的传话,自顾自地捏他的泥人,如若没听见一样。
小孩子见他不答话,说:“你也不问问这栗子是谁给的。”
孙膑只当是没听见一样。
“喂喂喂,你真聋吗?你送给我个泥巴人玩玩吧。”
孙膑目不斜视,捏好里一个泥巴人放下,小孩子拿起一个泥人跑了。
此时的孙膑虽然没有搭话,他心中正在做着反复的斗争,自己就是因为与齐国有书信来往,被当作通敌的罪证才落到这步。现在齐国又有人来叙话,若再有什么把柄,恐怕自己命休矣。待小孩子走远了,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远处的人影,继续低下脑袋捏泥人。
淳于髡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并没有主动上前打扰,打马前行去了魏王宫。
处理完公事,月牙儿已经挂在天空,万籁寂静时,淳于髡去秘密会见孙膑。
淳于髡看着孙膑的模样,觉得真是个奇人,非等闲之辈,问他:“你可是那个传说中的鬼谷子的门生?怎地落到这种程度?”
孙膑不知来者何意,说:“嗨,一言难尽。”
“我是齐君派来的使者,得知先生遭此大罪,特来相请先生,不知意下如何。”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只要你们想办法将我带到齐国去,我会慢慢告诉你们一切的。”孙膑央求说。
淳于髡想了想,告诉孙膑说:“你不要着急,我们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的。但是现在不要惊动任何人,免得打草惊蛇。”
淳于髡一夜未合眼,心生一计,决定明日辞别魏君回国。
他已安排驭手告诉孙膑,在去齐国的必经之路边等候,趁着夜色,偷偷地把他带回齐国。
淳于髡问:“孙先生,我将你带到齐国来,你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吗?”
“在下非常感激你的帮助,要不然我死无葬身之地。我落到这般地步,都与我的同门师弟庞涓有关。”
孙膑一五一十向淳于髡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在跟鬼谷子老师的学生中有位女中豪杰名易姜,号称绝色公主,得鬼谷子栽培习兵法之术,文韬武略无所不精。
两凤一凰,终日切磋技艺,她最佩服孙膑,日久生情。然庞涓处处极力讨好易姜,她却始终不冷不热。有次月下表白,庞涓说:“我仪表堂堂,哪一点不如孙膑?你却钟情于他,让我太伤心了。”
易姜抽出随身宝剑,对庞涓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与孙师兄相互欣赏,已经如胶似漆,你休想拆散我俩,除非你将我砍成残废,或者你将他砍成残废,如若不然,我俩将永生永世不分离。”
月影里,庞涓听得明明白白,嘴角露出一丝阴笑,说:“好好好,易姜姑娘,你要说话算数,到时候可要兑现啊。”
易姜把发生的事情说给孙膑听,孙膑顿时一阵警觉道:“好姑娘,你怎么对他说出这样的狠话呢?将来指不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庞涓自觉羽翼已丰,既得不到爱情,也耐不得山中寂寞和艰苦,凭自己灵敏的政治嗅觉,感到大显身手的时机已到,完全听不进老师和师兄的忠言,执意下山施展抱负,不辞而别匆匆赶去他理想中的魏国。
魏惠王虽是求贤若渴,却是一叶障目。他见庞涓能言善说,打心眼里赏识,加上庞涓又是大名鼎鼎鬼谷子的学生,未经认真考察就让他披挂上阵做了大将军。
庞涓自知才能不如孙膑,一直想得到那部《孙子兵法》,他想,将来孙膑一旦受到别国重用,争雄路上有此人在,自己宏大的野心将难以实现。再说,还为了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邪念既起,庞涓想办法把孙膑诱骗到魏国,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处以膑刑。此时的孙膑还蒙在鼓里,依然相信着庞涓,开始誊写《孙子兵法》,是一个狱卒告诉了孙膑庞涓干的龌龊事,知道自己《孙子兵法》完成之日,就是命丧之时,毅然将所有竹简烧掉,开始装疯卖傻。
淳于髡说:“你来到齐国打算落脚何处呢?”
“我已是个残疾之人,做不了什么事,若能推荐我做个军中谋士足矣。”
“那好吧,我先将你推荐给田忌将军府上试试吧。”
齐国将军田忌见了孙膑,从心里非常赏识他,并且待如上宾,按下不表。


7、威王喜欢千里马  重金买来死马头


威王喜欢好马,听到哪里有千里马,必当花费重金求之。可买回来的马往往都不尽如人意,威王为此天天愁眉不展。
孙膑自从与威王接触后,对他的个人喜好了如指掌,他深知威王闷闷不乐的原因。这天,孙膑遇到一个负责打扫宫廷的小官员,问:“你在宫廷多少年了?”
“嗨,下人自十八岁就来到宫廷打扫卫生,如今土埋脖子了,还是一个打扫卫生的。”
“君上没有打算重用你吗?”
“君上?重用我?我没什么能耐,就会洒扫庭除,齐君能重用我?!”
孙膑摆摆手,让他贴近自己,说:“你想让君上重用你吗?”
小官员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能把我推荐给君上吗?”
“不用我推荐,你可以毛遂自荐。”
“君上从没正眼瞧过我,我也没有什么能耐,自荐岂不是自找难堪?”
孙膑神秘地对他说:“现在齐君苦苦寻找千里马,你可以自告奋勇告诉他,你能找到千里马。”
“那不是欺骗君上吗?我还不想掉脑袋。”
孙膑附在他耳边,悄悄告诉了他一个妙计。
第二天,小官员自告奋勇说:“君上,你要想得到称心如意的千里马,让我去找找看。”
威王听他能寻来千里马,抱着试他一试的心态,说:“你若能寻来上好的千里马,寡人定当好好赏赐你。”
小官员携带上重金,外出去寻找千里马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这人真的打听到了一匹千里马,可马主人告诉他说:“你呀你,早干什么去了?我的那匹千里马前几天已经死了。”
他对天长叹一声说:“什么?死了!”
“是的,那匹千里马,见这么多年来没有赏识他的人,一气之下不吃不喝,没过几天死掉了,太可惜了!”
“马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对君上承诺过要给他找到一匹千里马,如今马死了,我还能活得成吗?”
“这匹马啊,虽然死掉了,我也没舍得吃他的肉。”
小官员一听转悲为喜,问:“也就是说死马还在?”
“还在,还在呢。”
马主人领着小官员见到了马尸,他昂头朝天道:“皇天不负我,我亦不负皇天。即使是一匹死马,我也要买回去复命。”
马主人见是一位没脑子的人,来了个坐地起价,道:“我这匹马虽然死掉了,可它是世上难求的马,你若想买的话必须出五万金。”
“什么?一匹死马五万金?你掉钱眼里了吧!”
“对对对,是我掉钱眼里了。”
“可我身上就是有五百金啊。”
“五百金?那只能买个死马头。”
小官员想了想,二话没说,爽快答应了。
回来复命时,小官员捧着个死马头,说:“君上,这就是我给你寻到的千里马。”
威王一见肺都气炸了,大怒道:“我要活的千里马,你却给我弄来个死马头,还花了五百金,这不是存心戏耍我吗?”
小官员却不慌不忙回答说:“君上切莫心疼,那区区五百金算不了什么,我说后您一定觉得很值。”
“五百金买来个死马头还说很值?只有傻子才这么干!”
“君上息怒,且听小的慢慢说来。现在天下人见您连死的千里马也肯花高价买,那活的千里马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门来的。”
“你果真不是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欺骗我?”
“小的哪敢,敬请君上静候佳音吧。”
果然,没用一年半载,好几匹千里马的主人,都将马牵来卖给了威王。


8、田忌赛马威王输  洒扫庭除迎孙膑


威王得到了好马后,为了炫耀,经常邀约田忌,字期,又曰期思,一块赛马,并设重金赌注。
他们把各自的马分成上、中、下三等。等级是用马追逐动物的速度来衡量:三等快马能追上鹿;二等快马能追上麋;一等快马能赶上并踩踏乌鸦。比赛的时候,要上等马对上等马,中等马对中等马,下等马对下等马,三局两胜。由于威王是国君,权势大,财富多,所养的马都是全国最好的马,所以每次比赛,田忌都输得很惨。
这日田忌赛马又大败而归,他低着头只顾唉声叹气。
孙膑招呼田忌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刚才看了赛马,君上的马比你的马快不了多少呀。”田忌瞪了孙膑一眼:“想不到你也来挖苦我!”
孙膑说:“我不是挖苦你,我是说你再同他赛一次,我有办法准能让你赢了他。”
田忌疑惑地看着孙膑:“你是说另换一瓶马来?”
孙膑摇摇头:“连一匹马也不需要更换。”
田忌毫无信心地说:“那还不是照样得输!”
孙膑胸有成竹地说:“你就按照我的安排办吧。”
威王屡战屡胜,正在得意扬扬地夸耀自己的马,看见田忌陪着孙膑迎面走来,便站起来讥讽地说:“怎么,莫非你还不服气?”
田忌说:“当然不服气,咱们再赛一次!”说着,“哗啦”一声,把一大堆银钱倒在几案上,作为他下的赌钱。
威王一看,心里暗暗好笑,于是吩咐手下把前几次赢得的银钱全部抬来,另外又加了一千两黄金,也放在几案上。轻蔑地说:“既然不服气,那咱就重新开始吧!”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田忌用下等马对威王的上等马。
第一局,田忌输了。
威王站起来揶揄说:“不服接着来。”
田忌:“来就来,就是不服。”
第二局比赛,田忌用上等马对威王的中等马,结果获胜。
威王有点心慌意乱:“今天这马是怎么了?”
田忌:“今天你要败给我了。”
威王:“不可能,看下一局的。”
第三局比赛,田忌用中等马对齐威王的下等马,又胜了一局。
这下,齐威王目瞪口呆了。比赛的结果是三局两胜,田忌赢了齐威王。
马还是原来的马,场地还是原来的场地,规则还是原来的规则,怎么这一回却输了呢?威王为此大惑不解问田忌:“奇怪啊,原先你总是输,你今天怎么就获胜了呢?”
田忌说:“这一切都是孙膑的主意,他有经天纬地之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领,你想见见他吗?”
威王一听有这等奇人,立马吩咐下去说:“去打开宫门,我要见见他。”
宫门四敞大开后,田忌领着孙膑候着,却见威王抱了把扫帚出来,一路走一路扫,一直扫到孙膑面前。
田忌赶忙说:“君上,您这是......?”
威王:“天下有这等奇才,我当扫地相迎。”
孙膑:“君上万万使不得,我一个受过刑罚之人,无法跪拜君上已是不成礼节,怎敢享受如此礼遇!”
威王搀扶着孙膑进了王宫,并向他请教了兵法,说:“先生的确是当今天下奇才,我要封你为大将军。”
孙膑一拱手道:“下官不才,是君上抬举了。我当尽心竭力。”
威王:“拜托了,下一步全凭大将军出谋划策,有大将军辅佐,我们齐国必将进入一个新时代。”


9、魏国大军攻邯郸  派来使者求救兵


公元前354年,魏惠王咬牙切齿道:“昔中山国本是我魏国的囊中之物,可恶的赵国乘我国丧之机将其强占了,我欲出兵去攻打下来,不知列位意下如何。”
一大臣:“不可。”
“那你说说有何不可。”
“我若攻打中山,必然引发赵国的反应,这样等于我们与两个国家同时开战,一拳难敌四手,对我们不利。”
“说的倒是,可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庞涓在旁一拱手说:“君上,中山不过弹丸之地,距离赵国又很近,不若直打赵国都城邯郸,既解旧恨又一举双得。”
大臣:“庞将军,攻打赵国都城邯郸之计,好是好,那赵国实力不可小觑,再说了,赵国也不会束手就擒,会想尽一切办法应对。精锐尽出,我国内空虚,不晓得螳螂捕蝉的道理吗?”
庞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试问你们这些文官,到底怎样才能行?”
魏王:“本君认为庞爱卿此计甚好。”
听到魏君肯定了庞涓的计策,大臣也不好再进言说什么了,说:“一切全凭君上定夺就是。”
“庞将军,你认为出兵攻打赵国,取胜的可能性有几成把握?”
“凭我大魏国的实力,赵国怎是敌手?”
“既然庞将军信心满满,有取胜的必然把握,现即拨五百战车以你为将,直奔赵国去包围他的都城邯郸。”
赵国都城被魏国大军包围,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赵君急派使者向齐国求救。
齐威王召集大臣们商议道:“魏国攻打赵国,现已将邯郸城包围,赵君派使者来求救,我们究竟出不出兵呢?”
邹忌说:“赵国被魏国包围是咎由自取,我们不应该出兵救援赵国。”
稷下先生段干朋则不同意邹忌的主张,说:“相国此言差矣。”
威王道:“你的意思是要出兵救援了?”
邹忌:“魏国军事实力在那儿摆着,救援恐怕引火烧身。”
段干朋:“难道相国不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魏国的军事实力的确雄厚,譬如一只老虎在吃你的朋友,你能坐等老虎把朋友吃掉后再来吃你?”
一句话,把邹忌噎了回去。
威王赶紧打圆场:“咱们都是在商议,我主要是听听你们谁说的有道理。出不出兵,取决于是否符合我们自己的利益。再说,自古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不得不多加斟酌。”
邹忌:“赵国来借兵,即使我们肯借,借出去的兵是由赵国指挥,还是由我们齐国指挥呢?”
威王:“这个问题问得好。”
段干朋对威王说:“赵国都城已经被围,让他们指挥也没人指挥。将领统帅当然是我们齐国的人,怎么个救法,自主权掌握自我们自己手中。我们应该分兵一路向南攻打襄陵来疲劳魏军,然后趁魏军攻破邯郸后救援赵国,这样既救援了赵国,又同时削弱了魏、赵两国。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之呢?”


10、田忌孙膑援赵国  高唐县尹诱庞涓


威王听了段干朋的一席话:“说得好,先生真乃妙策!”
段干朋:“采纳与否,全凭君上定夺。”
邹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下一步立即兵分两路,一路齐军围攻魏国的襄陵,一路由田忌、孙膑率领救援赵国。”
齐军浩浩荡荡兵分两路,一路与宋国景敌、卫国公孙仓所率部队会合,围攻魏国的襄陵。一路由田忌、孙膑率领救援赵国。
威王对孙膑说:“这一路由你来担任主将如何?”
“我受过酷刑身有残疾,担任主将不合适。”
“领兵打仗靠得是主将的智谋,你尽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受过酷刑身有残疾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君上信得过我,有知遇之恩,在下不胜感激。但这场仗是齐国与魏国的较量,魏国的主将是庞涓,我与他的过节世人皆知,我担心如果我为主将,恐被认为有公报私仇之嫌。我主张让田忌来做主将最为合适,请君上考虑。”
威王问田忌:“他主张让你做主将,你能打过庞涓吗?”
“君上,庞涓这只老虎再厉害,有孙膑做军师,拔掉它的牙,剁去它的爪,如同摆在那儿的一只死虎。”
“你就这么有信心?”
“我名义上担任主将,一切听军师的,必然战无不胜。”
“那好,就让你为主将,孙膑为军师,身有残疾可坐在带蓬帐的车子中出谋划策,这一仗非同小可,不得有失。”
田忌:“请大王放心,静等我们凯旋之日吧。”
孙膑与庞涓这两位同学加冤家,对用兵之法谙熟精通。魏王用重金聘得庞涓事奉魏国,庞涓自觉能力不及孙膑,恐其贤于己,遂以毒刑将孙膑致残,断孙两足并在他脸上刺字,企图使孙不能行走,又羞于见人。有这段旧事,更激发了孙膑要战胜庞涓的愿望。
大军集结完毕,按计划出发。
且说田忌与孙膑率兵进入魏赵交界之地时,孙膑问道:“田将军,你打算如何解救赵国?”
田忌朗朗一笑,“大王命我统率大军救援赵国,当然是日夜兼程,赶至邯郸,与魏军决一死战。咱们直逼赵国邯郸,不怕庞涓不撤兵。”
孙膑听完摇摇头,说道:“不可。我们的大军不应去到邯郸。”
田忌听后,大吃一惊,忙问:“救援赵国大军不去邯郸,去哪里?军师快讲。”
“解乱丝结绳,不可以握拳去打,排解争斗,不能参与搏击,平息纠纷要抓住要害,乘虚取势,双方因受到制约才能自然分开。我们应该去大梁城!”孙膑徐徐说道。
田忌惊讶地说:“军师,这就奇怪了。魏国八万大军正在攻打邯郸,赵国随时有灭国之险。我们不去救援,反而跑到大梁去干什么?”
孙膑笑道:“敢问将军,大王给我们的命令是什么?”
“解邯郸之围呀。”
“将军且听我分析。眼下魏国大军围困邯郸,国内防御必定空虚。如果我们突然攻击大梁,庞涓必然要撤兵回救,邯郸之围是不是就解了?等到魏军急忙回国时,我们在路上设以埋伏,打他个突然袭击,是不是胜算更大?”
田忌问:“依军师之言,我们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现在魏国精兵倾国而出,大梁地区是平原,行军速度非常快,中间根本没有阻拦,若我直攻魏国,只需一个月的时间,那庞涓必回师解救,从邯郸回撤大梁,大部分是山区丘陵,行军速度慢,魏军至少要用三个月的时间,这样一来邯郸之围定会自解。”
“咱们劳师动众,解围不是目的,一定要让庞涓那小子付出代价,也好替军师出口恶气。”
“统军打仗不是泄私愤,万万不能意气用事。”
“接下来怎么办?”
“平陵处在宋卫之间,其城小而县大,人众甲兵盛,是战略要塞。”
“我们先拿下平陵不成问题。”
孙膑一摆手说:“不。这里让高唐县尹带兵攻城即可。”
“高唐县尹?他会打仗吗?”
“呵呵,正因为他不会打仗,先让庞涓吃个甜枣。”
田忌伸出大拇指说:“军师真是高人。”
“我们再于中途伏击庞涓归路,魏军中计必败。”孙膑说。
田忌一听,恍然大悟,连说“好计、好计!就依军师的计策来吧。”


11、虚张声势攻大梁  减灶做饭进圈套


齐军攻打魏国,魏君慌了神,急令庞涓回师。
庞涓收到大梁的探马报告,赶紧日夜行军、挥师自救。他问:“齐军是谁统领?”
“是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
庞涓咬着牙说:“好一个孙膑,在魏国没要了你的命,让你偷偷跑掉了,这回遇上冤家了,逮着你定斩不饶!”
“一个受到膑刑的人,让他跑也跑不了。”
他深知孙膑计谋多端,说:“我若莽然回师,必然会中计。我已派出侦探确定真假,暂且以静制动。”
“禀报将军,高唐县尹正在率领齐军攻打平陵城。”
庞涓:“高唐县尹?呵呵,一个小小的高唐县尹也敢攻打平陵城?他懂得怎样排兵布阵么?待我速速将他灭掉!”
不出庞涓所料,魏军没费力气,高唐县尹败下阵来,被庞涓斩于马前。
庞涓哈哈大笑过后暗自思衬,孙膑用高唐县尹攻打平陵城,是不是摆的引蛇出洞?齐军的大队人马又在哪儿呢?随即传令:“继续打探虚实,看看孙膑这小子耍的什么诡计。”
“禀报将军,齐军很拉胯,并没有多少战斗力,魏王正在指挥军队应战。”
庞涓:“那就好,有魏王坐镇指挥,我军可不急于回救,以免上了调虎离山计。”
孙膑也没闲着,坐在大帐内时时打探庞涓消息。
当得知魏军并无从邯郸回师意图,说:“不愧是鬼谷子的门生,他是不轻易上当的。田将军,你说下一步该当如何?”
“他不上当,咱们就主动出击。”
“你是说硬碰硬?”
“那又如何。”
“魏武卒也不是好对付的,单兵作战他们能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也不是虚传。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买卖咱们不能做。”
“依军师之计,下一步干怎么办呢?”
孙膑沉思片刻,命令道:“我军可虚张声势,向魏国发起凌厉进攻,不信庞涓敢违抗魏王的撤军令。”
庞涓站在账门口,看着邯郸城墙。急马来报:“将军,大王要你速速撤军。”
“看来,我要在撤军路上与孙膑那小子斗一斗了。”
“将军为何对孙膑这么忌惮?”
“不是我忌惮,是这个人太有智慧了。”
“他再有智慧,还能大过将军你?”
“不可轻敌。”
“是”
庞涓将眼眯成一条缝,说:“孙膑啊孙膑,上次我砍下你的膝盖骨,这次我要砍下你的人头,今辈子就不用和你缠斗了。”庞涓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孙膑听到魏军离开邯郸,对田忌说:“将军可部署人马在桂陵设伏。”
“遵军师计。”
“魏军向来凶悍勇猛,看不起齐兵,齐兵被称作胆小怯懦,善于指挥作战的将领,就要顺应着这样的趋势而加以引导。兵法上说,‘用急行军走百里和敌人争利的,有桥让可能折损上将军;用急行军走五十里和敌人争利的,可能有一半士兵掉队。’”
田忌:“庞涓也是熟读兵法之人。”
“这叫将计就计。传令军队进入魏境先砌十万人做饭的灶,第二天砌五万人做饭的灶,第三天砌三万人做饭的灶。”
二人研究好对策后,相视一笑,只等庞涓这只恶虎钻进圈套。


12、夜晚树下火光起  桂陵道上擒庞涓


庞涓行军三日,探马向他报告了齐军灶炉逐渐减少的情况,他高兴地说道:“我本来就知道齐军胆小怯懦,进入我国境才三天,开小差的就超过了半数啊!”
“齐军尽是些窝囊废,只听说将军的名字就能下个半死,不逃跑才怪。”
于是,庞涓放弃了步兵,只和轻装精锐的部队,日夜兼程地追击齐军。
孙膑估计他的行程,当晚可以赶到桂陵。桂陵的道路狭窄,两旁又多是峻隘险阻,适合埋伏军队。孙膑就叫人砍去树皮,露出白木,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之下。”
再命令一万名善于射箭的齐兵,隐伏在桂陵道两边,约定说:“晚上看见树下火光亮起,就万箭齐发。”
庞涓当晚果然赶到砍去树皮的大树下,看见白木上写着字,就点火照树干上的字,上边的字还没读完,齐军伏兵就万箭齐发,魏军大乱,互不接应。庞涓自知无计可施,败成定局,说:“想我庞涓征战沙场半生,倒成就了孙膑这小子的名声!”
树木阴森中,一声炮响,齐军漫山遍野出现,魏军仓促应战溃不成军,主帅庞涓一再督促军队收拢,可魏军被打得七零八散,个个丢魂失魄哀声尖叫,遇见齐军返身就跑,像没有猴王的猴群四处逃窜。
无奈,庞涓亲自上阵,张弓搭箭射杀齐军,双手难敌四拳,不多时被齐军生擒。
齐军欢呼雀跃,高喊:“庞涓被生擒了……”
大帐内,庞涓被五花大绑。
田忌:“庞涓,你穷兵黩武四处征伐,嫉贤妒能陷害师兄,今日被擒有何话说?”
“征讨之事我是奉了魏王的意旨,怎能说我穷兵黩武?”
“那陷害师兄你能推脱得掉?”
庞涓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孙膑,说:“我与师兄之事纯属个人的恩怨情仇,今日被你们擒获,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孙膑长叹一声:“你我是兄弟一场,看在鬼谷子老师面上,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相逢一笑面恩仇,放你一马,去找你的魏王吧。”
田忌急忙制止道:“军师不可,那等于放虎归山,蛟龙入海。”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庞涓:“昔你我共同拜师于鬼谷子,本出同一师门,不过是后来闹了点误会而已。师兄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涓无颜面对鬼谷子老师,在师兄面前甘拜下风。”
田忌:“你不要巧言令色,休想用几句好话蒙混过关。”
“那你想怎么样?”
田忌紧握拳头:“不杀你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我已经有言在先,不以累臣衅鼓,现在再说一遍,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孙膑:“田将军不必过于激动,你们两个无冤无仇,庞将军也是各为其主而行事,今天我主张将他放回去。”
“军师,你在他的阴谋下受到了膑刑,难道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处理国事,不掺杂进个人恩怨,我虽身残,都是命该如此,夫子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田忌对庞涓道:“唉,你今辈子算是遇上一个明事理的师兄,交上狗屎运了。”
庞涓:“谢田将军和师兄不杀之恩。”
田忌在账内来回踱着步,一摆手叫过卫兵,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大声说:“由你来负责护送庞将军回去吧。”
卫兵为他松绑后说:“庞将军,请上路吧。”
庞涓愣了愣神,朝田忌和孙膑一拱手,并没说话,转身走出军帐。
桂陵的山野,随处都能看到征战的痕迹。庞涓由一队卫兵护送着,看着尸横遍野和横七竖八的刀枪剑戟,仰头看看天空飘忽不定的云彩,继续朝山谷走去。
庞涓:“你们不必送了,都回去吧。”
卫兵指着山崖处说:“庞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庞涓正欲看个仔细,一柄长矛刺向他的心胸,说:“你们田将军和军师要放我走,为何又加害于我?”
卫兵说:“让你死个明白吧,军师要放你,我们是奉田将军的命令取你性命。”
庞涓双手攥住刺在胸口的长矛,高喊一声:“我多行不义,命该如此。”
然后,仰面倒在地上,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大帐中,田忌正等着卫兵的回复。
“报告田将军,按您的吩咐,已将此人处理掉了。”卫兵回来报告。
田忌:“好好好,知道了。”
孙膑问:“把谁处理掉了?”
“军师,就是加害于您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庞涓。”
“啊?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让他回去的吗?”
“留着此人是心腹大患,不如让他去见阎王,还可为军师报仇雪恨。”
“你这样做,是成心不让我有颜面再见鬼谷子老师了。”
此时卫兵进账来报:“赵国使者前来求见。”
“让他进来吧。”
赵国使者急匆匆进账:“在下奉赵君之命前来,请求按战场付出大小分庞涓之尸。”
“哦?赵君已经知道了庞涓已死?”
“是的,军师。”
田忌:“那你说战场谁的付出大呢?”
“赵君说了,齐国付出最大,可得庞涓之首,余下的分尸赵国。”
田忌大笑:“哈哈哈……赵君还是有自知之明,那就这样来将庞涓分尸吧。”
“田将军,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死后分尸这是他咎由自取。”
孙膑无奈地摊了摊手。
齐军在这次军事行动中,取得桂陵之战的胜利。赵国之围遂解。
一日,孙膑正埋头伏案,一位长髯飘飘,道骨仙风的老者不请自来,孙膑抬头看时,自己的恩师鬼谷子已立于门前。
孙膑急忙施礼说:“学生不知恩师驾到,有失远迎,失礼了,请恩师问罪。”言罢潸然泪下。
师徒二人落座,畅叙离别之状。
鬼谷子说:“我此番来齐国,一是来看看你孙膑,二是要把庞涓的首级带走。”
“学生怎会拒绝恩师的要求?庞涓的首级我已安排人妥善保存,想适当时候厚葬掉。今恩师要带走,我无话可说。”
“我这次来,就是将你们两个的恩怨情仇做一个了结。”
孙膑喊来属下,将庞涓的首级交给恩师。
鬼谷子辞别孙膑,出了齐国都城,一路走来,人困马乏。行至孝水河畔,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心生感叹:师出同门,两个徒弟的结局却如此悬殊。他长立河滨,捋髯远望,发现脚下的土地厚实,两岸水草丰美,白云之下,有碧水相拥,也不失为风水宝地,思忖良久,便决意在此为庞涓立一坟茔,也算了却师徒之情。
这里从此多了一处将军头墓。有诗云:将军失计马陵边,战骨寒沙野水咽。青冢不随陵谷变,路人犹解笑庞涓。


13、韩国告急求援助  马陵俘获太子申


在齐国围魏救赵之后,魏国虽然失去了庞涓这员大将,几乎也没有伤筋动骨。
魏君在宋国都城外摆出天子仪仗,效法齐桓公九合诸侯,列国皆赴会,但是韩国、齐国并没有赴会。
魏君认为自己的颜面尽失,怒道:“一个小小的韩国,竟然不听我的使唤!襄疵你领兵去挫韩国的傲气。”
韩国得知消息,连忙派将军孔应战,战败后求救于齐。
威王询问大臣们说:“你们说我们是马上拯救韩国,还是说等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去?”
当时赵国君王正好在齐国做客,不等齐国的大臣们回答威王的问话,他主动站起来说道:“韩魏两国都不是东西,别救了,让韩、魏狗咬狗吧。”
田忌却对赵王的话不满,说道:“赵君此言差矣。”
见是田忌打断了自己的话,赵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田忌继续说:“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不救韩国,要是韩国被魏所吞并,那魏国不就扩张的将近一半的领土吗?到时候强大的魏国谁去抵抗,我觉得应该趁早去救韩!”
孙膑也赞成田忌的主张,说:“韩国不能不救,我觉得,应该先消耗韩魏双方力量过后,再慢慢的前往解救韩国之危。要是韩国以及魏国两军还有能力再战,而我们齐国却救去了,那不就是我们齐国代替韩国遭受兵难吗?这明显不合情理也不明智,要知道这回魏王是用全国的兵力要灭韩国,所以韩国一定要向我们齐国称臣纳贡,我觉得现在应该等韩国实在是抵挡不了魏国再前去拯救才合适,这样才能让韩国知道感恩,而我们去进攻疲惫的魏军,也更加容易得到胜利,同时也不失自己的仁义的名义,岂不是两全齐美的策略?”
威王对田忌以及孙膑的话很高兴,说:“告诉韩国的人,齐军马上就要去拯救韩国。”
韩国使臣得到威王的允诺,快马加鞭将这一消息告诉韩君。
韩国以为齐国援军马上要到,因此作战气势便提升一个档次,拼命的和为国打仗,连续五场战斗打得魏国军再也无法小看韩国,可韩国却也一场没胜,正如孙膑预料的一样,韩国这个时候不得不称臣于齐国,请求齐国的威王马上发兵。在这个时候威王终于发兵了。
任命田忌为主将,田婴为副将率领齐军直趋大梁。孙膑在齐军中扮演的角色,仍如桂陵之战时充任军师,居中调度。
魏国眼见胜利在望之际,又是齐国从中作梗,其恼怒愤懑自不必多说。
魏君说:“先放下韩国,调转矛头狠狠教训一下齐国这个多事佬再说,省得它日后再跟咱捣乱。”
攻韩魏军主动撤了回来,魏王命令道:“改由太子申为上将军,率雄师10万,同齐军一决胜负。”
齐军进入魏国境内纵深地带,魏军尾随而至。
田忌问孙膑:“军师啊,这次咱们该采取什么措施应对啊?”
孙膑一路走,一路在研究战场地形,对田忌说:“故伎重演,不发兵去韩国,还是朝着魏君的主城杀过去。”
魏军智谋说:“将军,齐军军师是孙膑,先前已经有一出围魏救赵的诡计。”
太子申不听孙膑名字便罢,当即咬牙切齿地说:“孙膑这小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当魏军至马陵,齐军见到预先布置好的信号,便万弩齐发,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击,魏军顿时惊恐失措,大败溃乱。太子申智穷力竭,眼见败局已定,吵着嚷着要拔剑自杀。齐军乘胜追击,又连续大破魏军,前后歼敌10万余人,并俘虏了魏军主帅太子申。
战事已毕,孙膑趁此机会故作神秘地对田忌说:“将军有意做一番大事吗?”
田忌问:“战胜了魏国就是最大的事,还有什么大事?”
孙膑拽过田忌的衣襟说:“你打算这样回国?”
“打了胜仗,回国不应该吗?”
“将军最好不要解除武装返回齐国,而是让那些疲惫老弱的士兵来把守住地。然后将军背靠泰山,左有济水,右有高唐,辎重可直达高宛,只需轻车战马就可以直冲齐国首都临淄的雍门。如此,齐国的大权就可以由将军掌握决定了,那时候与你为敌的成侯必定出逃,否则将军有可能不能安全的返回齐国。”
“军师,虽然我田某素与成侯有芥蒂,但你是在鼓捣我造反啊!”
“听与不听随你的便,全当我什么都没说。”
捷报传来,威王兴奋不已,说:“太子申以为自己不可战胜,但在我们孙膑军师面前,不过一小丑耳。”
“君上言重了,膑不过是替天行道,战胜敌人靠得是英勇作战的兵士,靠得是君上的威名,我实在微不足道。”
“军师何必这样自谦呢。”
“不是我自谦,也乃天意如此。”
“兵败如山倒,现在魏国没有了军队的根基,就是摇摇欲坠的房屋,我们推一把如何?”
“君上的意思是?”
“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想让你再率领一支队伍,直接把魏国灭掉怎样?”
此时,淳于髡站起身来说:“君上这种事情万万做不得。”
威王盯着他:“淳于先生有何见地?”
“看殡的不嫌殡大,列国巴不得这样做。我们征伐魏国,一群人睁大了眼睛看,两虎相斗,气衰力竭之时,就是渔翁得利之日,到时候骑虎难下。”
孙膑:“淳于先生说的极是,群狼虎视眈眈,不得不防啊。”
威王:“既然你们都这样认为,那就暂且让魏国多活几天吧。”


14、功成身退骑青牛  孙膑隐入甲子山


擒庞涓、俘获太子申大胜之后,魏国的锐气大减,几乎没有能力对邻国穷兵黩武了。
这天,孙膑正在客舍与好友田忌等人闲谈,推杯换盏之中纵论天下形势,说:“如今魏君已没了攻伐的资本,只能龟缩在家里,韩赵已解除了后顾之忧,燕国隔山观虎斗,只剩下秦楚还酝酿着征伐之事,目前还没有大动作,我们才有闲功夫把酒品茗。 ”
田忌一捋胡须道:“没有了战事,我们这些人到成了无用之才,还不如战场上打打杀杀痛快。”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没有战事,人民的到休养生息,享几天太平日子也是好事嘛。”
“还好事呢,这个样君上就把咱们忘了。”
孙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岂不闻自古就有功高盖主。”
田忌瞬时一愣,道:“对啊对啊,有战事君上就想到我们,打了胜仗给封赏,打了败仗脑袋要搬家,没有战事我们就成了多余之人。”
“没有战事,你的脑袋更容易搬家。”
他们正议论着起劲,门军报告说:“军师,有一老道士来化缘,给啥他也不要,只求见军师一面。”
门军的话音未落, 孙膑还在琢磨是谁时,那老道已进来,边走边喊道:“我是鬼谷子王禅的弟弟王敖,是特意来看望孙膑的。”
孙膑一听是师叔驾到,急忙让座,那老道士一点也不客气就坐到正位上。
孙膑口尊师叔连忙施礼,那老道士连理也不理,屏退所有人后,从自已怀里摸出一卷羊皮纸,往桌上一放,说道:“这是你师傅写的信,拿去看吧。”
一愣神的工夫,就听“乓”的一声门一开一关,一阵清风老道士就不见了。
他急忙拆信一看,上面写着:“孙膑要周全,出门往东南,走上八百里,爬上甲子山,山上有古洞,师妹易姜占,日夜思念你,苦等续前缘。”
老师的用意,自己下山以来历经坎坷,本来是可以驰骋疆场的战士,被师弟庞涓所害,只能运筹于帷幄之中,如今自己的心事一了,想想有哪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能够善终?伴君如伴虎,功高盖主,后果很难想像。
夜里的天空没有繁星,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在努力发光,整个夜空如一魔盘,一层淡淡的云飘来绕去,这个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淡淡清风拂过,卷起件件往事,幻影无法挽留,逝去的记忆无法挽回,在无边的寂静中,天地交界之处正悄悄睁开眼帘。
思来想去,孙膑觉得师傅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第二天上朝,孙膑向威王辞去军师职务。
威王一惊道:“什么?军师要辞职?”
“是的。”
“是本君慢待了你吗?”
“不是。”孙膑平静地回答。
“是哪个大臣得罪了你吗?”
“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孙膑抱拳道:“我本身有残疾,君上重用于我不胜感激,可我已到了灯尽油枯之年,还望君上恩准,许我安度余生。”
威王顿了顿,说:“强扭的瓜不甜,那么你就好自为之吧。”
“多谢君上。”
太阳升起的时候,孙膑骑上他那头青牛,离开齐都朝东南方向走去。
走到东海边的石汪村,看见好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围着一老翁议论纷纷。孙膑向前道:“你们在议论什么呢?”
老翁:“我在海边捕到两条奇怪的鱼。这鱼身上无鳞,长得很像人脚,有人说是脚脚鱼。”
孙膑正看得出神,那老翁猛然抬头大叫起来:“啊! 这不是孙膑吗?”
孙膑很愕然,忙施礼问道:“老人家是谁呀?我一时记不起来啦。”
老翁说:“我嘛,本来也没见过您,只是听说您被人挖了膝盖骨,脸上刺了字,后来您逃到齐国当了军师,每逢出征都骑着青牛。你在桂陵灭了庞涓,马陵灭太子申名扬四海,所以一见面我就猜到是你。”
在场的人听说是孙膑,也一齐围上来。这时老翁又说:“孙膑哪, 你是个好人,可惜不能走路。来呀,我用这对脚脚鱼给您安上当脚吧。”
老翁说完这话,弯下腰就剥鱼皮,那鱼痛得乱扑楞,一张嘴口正好咬住孙膑的膝盖,老翁忙用鱼皮把接茬包住,一会儿功夫两条腿都能走路了,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孙膑试了一下,心中大喜,忙跪下给老翁叩头,那老翁却转身扬长而去,口中唱道:“人生有艰难, 就怕心不坚,双脚变成鱼,今来把脚还,经得苦中苦,磨练成神仙。”
目送老翁走远,孙膑问在场的人:“甲子山离这儿还有多远?”
“不远了,村子后边那座大山就叫甲子山。”有人指着说。
孙膑拱手谢过在场的人,骑上青牛朝甲子山而去……


15、测字先生名气大  当朝宰相施阴招


孙膑隐入山中后,他的老搭档田忌就没了好日子过,缺少了半个脑袋,天天似丢了魂魄。
田忌来到一处山岗上,向四周观望,茫茫环野,连一只鸟儿都见不到,浑浊天空,偶尔有几团白云飘过,他对着前方大喊道:“军师,你去了哪里?……”
一声回音也没有。
烈日当空,古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棵高大的槐荫顺下有个卦摊,这时来了一个小媳妇儿,扭扭捏捏的说:“先生能帮我测个字吗?”
先生说:“当然可以了,我就是测字的嘛,你要测什么字,来,就在这上面写吧。”说着,谢先生就递给了这小媳妇一张羊皮纸和笔。
小媳妇想了想,就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借钱的“借”字。先生看了看问:“不知道夫人要问什么呢?”
小媳妇脸一红就说道:“我那刚结婚没多久的夫君,前一段时间出远门做生意了,至今未归,我想问一下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先生掐着指头呵呵一笑说:“你回家吧,他后天也就是21就能到家。”
小媳妇说:“这是真的吗?”
先生:“放心回家吧,如果21你夫君没有回来,你再来找我算账也不迟。”
小媳妇回到家后,就开始打扫房子,收拾院子。到了21这一天一大早,她就上街买了很多菜,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准备迎接即将归来的夫君。
这眼看已经过了中午了,夫君还是没有回来,此时小媳妇也有点着急了,她就想去村口迎迎。她正要出门,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不一会儿他家院子的门就被打开了,正是他的夫君。
看到丈夫回来了,这小媳妇高兴啊,赶忙就把夫君拉进了屋里说:“夫君你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我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酒菜,你坐下快吃吧。”
他丈夫扭头看了看桌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满桌子酒菜。突然脸色就变了,他并没有坐下来吃,而是用质疑的口气询问小媳妇:“这桌子上怎么有两副碗筷呢?这桌酒菜你是不是给别人准备的?你不要说你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你是不是偷人了?”
听丈夫这么一说,那明显是怀疑自己在家里偷人了,这小媳妇就赶忙给他解释说:“前天,自己是在街上测了字,是测字先生告诉我你今天能回来的。”
她的丈夫根本就不相信,他觉得媳妇是在狡辩,越想越生气,最后他就打了媳妇一顿。然后气冲冲的就来到了大街上,他要找那个先生问问,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倒卦摊前,他问谢先生:“前几天你有没有给一个小夫人测过字,而且还告诉他,他的夫君今天也就是21就回到家?”
先生一看,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说:“前几天的确有一个女人来找我测过字,我也告诉她,丈夫会在21回来。”
“你是怎么测出来的呢?”
先生解释说:“当时她在我这里写了一个借钱的借字,这个借子左边一个人,上边一个二十一下面一个日,那可不就是21日吗?她测字是为了寻人,那可不就是代表你21就会回家吗?”
此时男人还是不相信,对先生说:“你既然测字测得这么准,那你也给我测一个吧,若准了,多给你银两。”
“当然好了,你就随便写一个字吧,我给你看看。”
这时候男人没有急着写字,伸手向自己兜里去掏银子,在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就只是摸了一条手绢出来,他嫌手绢碍事,所以就把手绢直接叼在嘴里,然后继续伸手向兜里摸。先生突然着急的说“你先别摸了,赶忙回家吧,你媳妇上吊了。”
男人一听也是大惊,也没问缘由就直接跑到了家里,到家里以后,他发现媳妇真的在梁上上吊了,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快要断气,看到这里,他赶快就把媳妇救了下来。
媳妇缓过神来后,两人抱头痛哭,误会也解开了,男人是非常后悔,他差点把妻子就给冤枉死了。也多亏了这个先生,才救了媳妇一命。
第二天两个人为了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又来到了卦摊前面,问:“先生为何能知道我媳妇上吊了?”
先生就说:“我让你写字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写,但是你嘴里咬着一个手绢,上面一个口下面一个巾,那可不就是吊字吗?”
先生测子救了人的消息很快传开,他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引起了当朝宰相的兴趣。
相国府里,邹忌来来回回踱着步,自言自语道:“我要让田忌栽倒这个算命先生手里。”
门客公孙阅问:“相国有何妙策?”
“现在人人都知道算命先生算得很准,必然生意兴隆,我不便出面,你可以带上些黄金,找到那个占卜人如此这般即可。”
“田忌仗着有战功,总不把相国放在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赳赳武夫,相国算计他还不是手拿把攥?”
“记住,这时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相国还能信不过我妈?我明白,请相国放心。”
“若是透露给外人知道,不光是打不着貔虎惹一腚骚,到头来你我就会身败名裂。”
算命先生的卦摊前,找他算卦测字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公孙阅乔装打扮了一番,对着人群喊道:“我是田忌将军的部下,请你们让开点,让我先来占卜一下,你们看我带了很多黄金呢。”
众人纷纷躲开,议论道:“田忌现在富可敌国,没人惹得起。”
先生瞅了一眼公孙阅,问:“将军带了这么多黄金,小的可不敢收。惹恼了田忌将军,我可担待不起。”
公孙阅神秘兮兮说:“先生尽可放心,如今田忌将军三战三胜,名震天下,现在欲图大事,麻烦你占卜一下,看看吉凶如何。"
先生眯缝起双眼,煞有介事掐着指头道:“田忌将军欲图大事,宜早不宜迟,宜速不宜缓,下手晚了命不保夕。”
公孙阅收起黄金,说:“既然先生不敢收下黄金,我只有带回去了。”
说罢,他快速回到相府。
邹忌:“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相国可派人逮捕算命人来问。”
“有没有出现纰漏?”
“在场的人都知道,是田忌的人带了黄金找先生占卜,他们还议论纷纷呢。”
“好,这一回君上该确信无疑了。”


16、能意闯宫见威王  兔死狗烹田忌逃


临淄城西一条通燕赵秦晋官道,来往公使官差、过往军队车马络绎不绝。
路上有几个小孩子在相互追逐嬉戏,跑着跑着,其中一个蹲在地上扳起脚板“哎呀哎呀”喊了起来,他们围上去看,问:“你怎么了?”
“我的脚被蒺藜狗子扎了,好疼啊。”
“咦,这蒺藜狗子长得真怪,和别处的不一样呢。”
小伙伴们开始仔细观察,大马道上这种与众不同的爬蔓蒺藜,别处的蒺藜果五角形,这里长得蒺藜狗子呈三角棱形,坚硬似骨端刺朝上,倘一不小心踩上去,刺的扎心疼。
这时,一队拿着刀枪剑戟的官兵路过,听到小孩子们的议论,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告诉他们:“嗨嗨,小家伙们,你们不知道吧,这种蒺藜为什么特别,我告诉你们,与魏国名将庞涓有关。庞涓在与孙膑的数次交锋中,一次‘围魏救赵’,再次‘围魏救韩’,最后栽倒了‘减灶诱敌法’的计谋上。庞涓死后被我国军士们粉身碎骨,在班师回撤时,为了让庞涓永世受到轮碾脚踩,把他的的骨头渣撒在了大马道上,后来大马道上就奇迹般长出了这种特别的蒺藜。”
那个踩了蒺藜的小孩子一边扳起脚板拔刺,一边嘴里大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庞涓,死了也不留好。”
这话正好被稷下先生能意听见,他对孩子们说:“庞涓死了,齐君也不能高枕无忧,蒺藜狗子也会咬人呢。”
这天,能意在去稷下学堂的途中,和小孩子打了一阵嘴官司,碰到上朝归来的田忌、田婴两位。
他听到田忌对田婴说:“君上今天已是五天没有上朝了,你说如何是好?”
靖郭君田婴,亦称婴子,孟尝君田文之父,说:“唉,如此下去国将危矣!”
能意听了两位宰相的对话,迎上去搭讪说:“两位大人为何这般忧伤?不知我能否为大臣排忧解难?”
田忌说:“啊哈,今天偶遇稷下先生,幸会幸会。”
田婴:“稷下先生个个都是人才,你们不能光不治而议论啊。”
“这不是我的性格。”
田忌:“能意先生以敢于犯颜直谏著称,你何不劝劝君上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二位讲来。”
田婴:“这两年,魏国攻打韩国,韩国五战五败,田将军趁机出兵围魏救赵擒庞涓,马陵俘获太子申,唉!”
田忌:“此后赵、韩、魏都来朝拜齐君,国威大振,认为自己即位刚刚两年,就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朝不上,政不理。”
田婴:“整天在雪宫玩乐,宰相邹忌屡谏都不得入宫,已是无计可施,我们毫无办法。”
能意听到这里,已是怒发冲冠,气冲冲地说:“二位宰相心系国家安危,齐君却安享盛世,应该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我要去以死相谏!”说着就向雪宫方向跑去。
田忌望着能意的背影喊道:“能意先生,你要保持了冷净啊。”
田婴:“指不定君上就好吃着一口,你忘了先前有‘不飞则已,一鸣惊人’?”
“快给我开门,我要见君上!”能意来到雪宫门口就大声吆喝。
守门的甲士不让他进去,喝道:“君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快走开!”
能意见侍卫如此蛮横,更是火冒三丈,挥拳打倒一个侍卫,另一个侍卫拔剑向能意刺来,被能意飞起一脚,又盖脸一拳,侍卫剑飞身倒,不能动弹。随后一脚踢开宫门,闯进宫来。
威王正喝得耳热酒酣,痴眯眯地盯着那群翩翩起舞的美姬,忽听宫外一片大乱,又见一大汉闯进宫来,正高声嚷道:“为何不让我拜见君上?”
“大胆小人,如此无礼!快快给我拿下斩首!”威王怒声里带着慌张。
左右武士蜂拥而上,能意挣脱着大吼一声:“我乃稷下先生能意!”
威王刚才喝得晕晕乎乎,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来者何人,一听是稷下先生,立时转怒为敬,喝退武士,让能意入座,说:“勿怪寡人无礼,刚才确实喝多了点。”
能意:“君上你这长时间不上朝,不让大臣们见你,就在雪宫里与美姬娇娘治理国家吗?”
“先生气冲冲而来,必有要事相告?请坐下说话。”
能意也不入座,直言不讳地说:“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一个人如果贪图吃喝玩乐,迷恋安逸生活,必将一事无成。”
“这道理我明白。”
“你明白?一国之君如果沉湎声色,将祸国殃民,国破家亡,夏桀、商纣、周幽三王的教训难道还少吗?”
“现在不是天下太平了嘛。”
“天下太平?管相说过,‘沉溺于筵乐的就接近忧患,厚享于口味的就薄于德行,怠慢于朝廷的就放松政事,有害于国家的就危及社稷。’”
“魏国被我整得服服帖帖,别无忧矣。”
“当今七雄并立,争强斗势,且秦国使用商鞅变法,图强称霸,早有吞并六国之心。如此忧患君上视而不见,只为取得马陵胜利就忘乎所以,朝政不理,沉醉于酒色之中,我实乃为大王担心,为齐国担忧!”说完转身往宫外走去。
威王听了能意的话,如梦初醒,喊道:“先生慢走,我有话要说。”
能意转回身子问:“君上有什么话要对臣讲?”
“你不愧是稷下先生,说的非常有道理。对您的谏言我洗耳恭听。”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君上你就掂量着办吧。”
“那我就立即将田忌斩首。”
“田将军能征善战,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什么要将他斩首?君上不可狡兔死走狗烹!”
“他就依仗着功比天大,要造反夺取君位呢。”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街上那个算命先生已经如实招来,将他的要造反的情况和盘托出,没想到寡人对他不薄,他竟然觊觎起君位来了。”
告别威王,能意径直来到田忌府上,说:“将军你好悠闲啊?”
田忌:“能意先生光临有失远迎。”
“你不用远迎,还是赶紧逃命吧。”
“逃命?逃什么命?”
“你死到临头了。”
然后,他告诉了田忌一切。
田忌昂首对着苍天喊道:“想我田忌在军师的辅佐下,擒庞涓、俘虏太子申,打败魏国,因小人嫉贤妒能陷害于我,齐君要置我于死地,如今军师又不知去向,身边已没了可以请教之人,我还是远走高飞,躲过这场灾难吧。”
电闪雷鸣,急雨如注。田忌收拾停当,急忙连夜逃往了楚国避难。
邹忌听说田忌逃跑了,急忙来到威王面前说:“田忌那小子自知罪孽深重,跑到楚国去了。”
威王叹了口气说:“念他征战有功,就不追究了。”
“功是功,过是过,就怕有朝一日他咸鱼翻身。”
“咸鱼翻身?有相国在,有寡人在,还怕他咸鱼翻身?”
“道理是这个道理,一旦时机成熟他东山再起的话,定会返回来报仇雪恨的。”
“你派人去告诉楚国,把他安排在蛮荒之地,让田忌今辈子生不如死。”
有了威望的指令,邹忌立即派出使者将情况转告了楚王。
田忌在江南背井离乡,度日如年。冤哉,一代名将!悲哉,忠臣田忌!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抑郁而终。


17、彭城朝见藏阴险  芒刺在背又棘手


魏国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心图霸的道路上要称霸中原,东方传统强国齐国是最大的障碍,公元前334年,魏惠王率领韩国和一些喽啰小国,浩浩荡荡到彭城朝见威王。
当时,这两个国家的国君还不能称呼什么什么王,各诸侯国君主的谥号都是某某公、某某侯,只有周天子可以称王。
这里是田婴的封邑,接待由田婴来负责,一切礼仪由稷下学宫的先生们商量酌定。魏惠侯先到了一天,这是规矩,因为朝见者必须得先到,等待被朝见人的到来。
就在魏惠侯等待齐威王的时候,田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大家说说,魏侯是以什么名义来朝见?”
淳于髡说:“这还用问吗?魏侯为什么要见齐侯?因为齐国战胜了魏国。”
田婴:“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儿,可不能这么讲啊,大家都是文明国家,不能拿拳头决定地位,否则跟野蛮人有什么区别呢?如果说齐国的地位绝对比魏国高,那魏侯朝见齐侯就合情合理了,可是两国都是侯爵,怎么办呢?若论资格,魏国比齐国资格还老啊。”
淳于髡:“也是啊,从前齐国和晋国称霸的时候,其他国家之所以朝见,就是因为被周王任命霸主。诸侯朝见霸主,那就顺理成章,可是现在周王没有任命齐国为霸主,相反倒是曾经任命魏国为霸主,曾经的霸主,朝见现在的诸侯,道理上是有点说不过去。”
田婴:“原来没想到这个问题,总觉得绕不过去,那怎么办才符合礼仪?”
淳于髡:“都这时候了,就算去找周王任命齐国为霸主也来不及了呀。”
稷下学宫的先生们围绕这个问题争来吵去,也没想出个主意来,要再这么吵下去的事情非搅黄了不可。
田婴这时说道:“我有主意了,各位,各位,哎,我出个主意,大家看行不行。”
大伙儿都住了声儿,听着田婴的主意:“大家不是觉得名分不对吗?干脆让魏侯尊齐侯为王,这样这朝拜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淳于髡道:“啊,这是大逆不道啊,周王室虽然衰微了,可是周王始终还是天下共主,诸侯怎么可以称王呢?”
田婴:“世事在变化,如今周王是早已经不能降服天下了,依我看来,齐侯称王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楚国不是早就称王了,哎,凭什么楚国行齐国就不行了,怎么了?我看这主意可行啊,各位先生,世界总是在变化的嘛,该称王的时候就称王,让我们联合魏侯一起称王吧,哎。”
这时候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淳于髡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说:“咱们在这儿商量好了,可是呢,这也须当事人同意才行啊。”
田婴:“这好办,我去请示齐侯,让魏相的人去请示一下魏侯,若都同意这事儿不就成了?”
当魏相去请示魏侯时,将方案一说出,魏侯说:“不行,你们怎么净出些馊主意呀?啊,我要是尊齐侯为王,那我是不就给人去舔去了吗?我当舔狗去了,天下人家不笑话我们啊。”魏惠侯有点儿激动了,原本朝见齐威王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是面子上瞧不过去了,而如今还尊对方为王,这说实在的,他真难以接受啊。
跟随魏侯的匡章说;“相国,您的学说主张废弃尊位,现在却尊齐王为王,为什么言行如此矛盾昵?”
“假如有这样一个人,迫不得已,一定得击打自己的爱子之头,而爱子之头又可以用石头代替——”
“您是拿石头代替呢,还是不这样做呢?”
“我是要拿石头来代替爱子之头的。爱子之头是重要的,石头是轻贱的,击打轻贱之物使重要之物避免受害,为什么不可以呢?”
匡章又问:“齐君用兵不休,攻战不止,是什么缘故呢?”
“因为这样做功效大的话可以称王天下,次一等也可以称霸诸侯。现在可以用尊齐君为王,使齐君罢兵,使百姓得以寿终,免于死亡,这正是用石头代替受子之头啊!为什么不去做呢?”
魏相笑了笑,他早就料到魏侯和匡章会是这反应,继续说:“主公啊,你不愿意尊他为王,我还担心他不愿意让主公尊他为王啊,为什么呀?你想想看的,如果他称王的话,那其他的诸侯国会怎么看呢?楚国首先肯定不高兴,那赵国呢也肯定不高兴,而秦国呢那必然不高兴。哎,怎么说吧,没有一个国家会愿意看到齐国称王,那之后呢,所有国家都会盯着齐国,所有国家都会看齐国不顺眼,于是齐国就成为当世的焦点,成为了当世围攻的对象,那我们就会被忽略呀哎。意思就是让齐国成为那挡箭牌,成为众矢之的啊。”
魏侯一琢磨,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好。这事儿来说面子正实惠,好听起来不错,箭射出头鸟啊,哈哈哈,就让齐国这这大点儿去当靶子吧啊啊。好好好,我同意。”
田婴也把这事儿向威王做了汇报。威王犹豫了一会儿:“这个这个这个称王,当然很好,但是这么做目标太大了,啊。”
田婴说:“连魏侯都同意了,谁还敢不服啊?”他是极力促成这件事儿的,因现在他是公子啊,一旦他爹成了王,那他就就不是公子,是王子了。
威王:“哎呀,我这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你想啊,箭射出头鸟啊,哎,我要是称王了,真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呀。”他倒是很清醒的,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田婴:“我的爸爸,可是如果这次你不称王,你可能没机会了,你再上哪儿找这机会去哪?”
威王不说话,而是看着邹忌,那意思,你有什么好办法,你给我注意。
邹忌一直没作声,因为他在揣摩齐君的心思,现在邹忌明白了,威王想不想称王?想,可是呢,他就是担心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的意见不仅要满足威王的内心愿望,还是解除他的担心,说:“主公啊,这件事情看起来很难,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呐,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威王:“说来让寡人听听。”
邹忌:“称王还是要的,不过主公不要一个人称嘛,让魏侯也一起称了嘛,这样即称了王,又不至于独自承担来自诸侯的压力,是吧?”
威王灿灿一笑:“既然你们都劝我,我也不再好说别的了,就看他魏侯怎么应对吧。”


18、订立同盟互称王  人在高处不胜寒


朝见仪式如期举行了,魏惠王这次相见威王,早已打定了鬼主意。
石狗湖东靠云龙山,西依韩山、天齐山。南偎泉山、珠山。三面环山,一面临城,正是一个会见的好场所,惠王、威王等人沿湖欣赏风景。
忽然惠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眼睛直勾勾看着威王的冕旒,默数了一下为12旒,心想:这是天子的标志,你一个侯爵这样佩戴冕旒,已经逾越了礼仪。
威王看到他愣神,说:“此处帝尧时彭祖建大彭氏国,我们等于来参拜帝尧呢。”
惠王:“是啊,沂、沭、泗诸水汇聚于此,是一块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还需天地人和。”
惠王指着远处的大洞山说:“齐君,大洞山是这里的最高峰,咱俩攀登上去如何?”
“上山很吃力,再说高处不胜寒啊。”
“登上去可以山高人为峰,一览众山小啊。”
“魏君今日是不是话里有话啊?齐国与魏国是兄弟呀,原先有些小误会不足挂齿啊,这次魏侯来呢,咱们纯属交流感情,增进了解,来来,来来来,咱们平起平坐,尽情把酒言欢。”说完不等魏侯说话,竟然跪下来说:“今日我尊称你为魏王。”
魏侯这时傻眼了,他听得明明白白,齐侯当面称他为王,心里“哎呦”一声,看来齐王没上这个当啊,把自己也给拉上垫背了,连忙说:“这个这个,诶,岂敢岂敢,这个魏国岂敢与齐国相提并论啊。”
“不必谦虚,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咱们虽然打过仗,可是如今怎么也是兄弟,所以英雄惜英雄,你要是不称王,我也不敢称王啊。”
“那你这这这个……,他一边这个这个,不知如何回应才好,一边暗自嘀咕,你爱称不称,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不能说出口呀,左扫右扫,左瞧右瞧瞧,正好看到魏相在身后。
魏相眨眨眼,点点头,意思是行行行行,称吧,称吧。
看到魏相的暗示,他总算镇定了一些,这定下来之后心想,我这要是不答应齐君的建议,那就是不给脸了啊,给脸不要脸,我还想回国吗?这个时候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啊,赶忙说:“对,对对,那那那那那那那恭敬不如从命啊,既然大王瞧得起,小侯也就舔着脸也称王。不过齐王你是大王,我是那黑白的,我算是小王。”
魏侯认了账,大伙都松了一口气,于是重新进行原先的朝拜仪式,改为两国国君互相拜对方为王的仪式,一切规格按照王的规格进行,因为准备时间太短,现场难免是一通混乱。
威王眨巴着大眼睛,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但他心里清楚,这种逆天的行为,搞不好会引发众怒,说道:“请问魏王,何人才能称王呢?”
“孔丘云‘一贯三为王’,也就是说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也。”
“魏君的话本人不敢苟同,称王称帝者,应该是有德之人,能得到上天的认可,即所谓‘天下有德者居之’。”
“你还不够有德吗?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也就是说,能够连通天、地、人三者的人就可以称之为王。”
“‘王’并非三横一竖,而是一把斧头的轮廓,刃部下像之斧形,以主刑杀之斧钺象征王者之权威。斧头是用来杀戮的凶器,掌握了这件大凶器,意味着掌握了军权,因此才能称王。”
惠王借势给威望戴高帽:“您现在几近主宰着天下权威,您若不是王谁敢称王?”
威王想了想说:“楚国多少年前就敢自立为王,周王也拿他没办法。现在的周王只是个摆设而已,奈何不了我们。”
魏惠王盼得就是他这句话,心中暗自窃喜。
威王打着呵呵说:“现在在一起的不是两个王吗?恐怕那个周王是不喜欢呢。”
两人一拍即合,既然相互称王又订立了同盟条约,魏惠王便将此年改为后元年。
这年,临淄城的街道上,人们看到一位破衣烂衫的盲人在乞讨,旁边的人指指点点说:“他就是为田家移动墓地的那个占卜官。”


19、周王假装不知道  熟料捅了马蜂窝


相互称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诸侯国,除了韩国表示祝贺之外,楚国,秦国,赵国一致表示谴责这大逆不道,这是恬不知耻的行为。
相反,唯独周王室没有任何反应,假装不知道。
齐魏相互称王的消息传到周王室。
大臣对周王说:“这不是乱了朝纲吗?假如各国纷纷仿效,他们眼里还有你这个周王吗?!”
“天生万物,为而不害,人从天道则以人为本,昔我周公作礼,乃教化万民的治国方案。今诸侯坐大,孩子大了由不着爹娘,随他们去吧。”
“那也不能眼看着他们乱来,王上什么也不作为,恐后患无穷。”
“那又能怎么样?我这个王上徒有虚名罢了,全当是个摆设。”
“可以王的名义,号令天下诸侯,对擅自称王的全民共讨之,全国共伐之,枪挑出头鸟,看哪个还敢擅自称王。”
“假如都起来打打杀杀,那不普天之下乱成一锅粥了嘛。”
“王上啊,若不加以惩罚,这锅粥早晚得熬糊了。”
周王闷闷不乐,好一阵子才开口道:“现王室式微,我也无能为力去制止,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吧。我当我的王,他称他的王,只有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这为以后各国纷纷效仿称王,无视周王权威埋下了伏笔。
齐魏相互称王,还是惹得楚国异常愤怒,楚威王更是派兵攻打齐国,也许有人要问,楚国生的哪门子气呢?
因为在此之前,楚武公熊通已经把自己自封为楚王了,那些臣服于楚的小国,都像觐见周王一样的觐见楚王。楚威王见有人挑战他,对此愤怒不已,“寝不寐,食不饱”。于公元前333年派出大军伐齐,与齐将申缚战于泗水,进围徐州,大败申缚之后,却被齐将田盼打败。最终也没能改变彭城相王的结果,于是,在战国七雄中,自然形成了楚国、魏国、齐国三国称王的格局。
反应最强烈的楚国,因为原本除了周王之外啊,就只有楚国称王,哎,如今一下子又冒出俩王,哪能受得了?
楚王当然就很气愤了,说:“不行,我还得出面管管这个事儿。”
楚相说:“大周王室都不管了,咱们管得了吗?”
楚王:“周王室是个窝囊废,这事儿我非得管管,他们有什么资格胡乱称王?”
楚相在一边添油加醋:“是的啊,咱们称王可以,他齐侯魏侯哪有称王的份。”
“立即派出特使前往魏国进行质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魏侯虽然称了王,可是他是确实是被迫的,心情一点都不愉快,原本是想把焦点转移到齐侯身上,可是如今这就算是跟齐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正发愁的时候,楚国使者来了,于是魏惠王急忙让魏相出面应对。
楚使:“我家大王说了,你们竟敢擅自称王,真是不自量力,你们是王族啊,我们都是周朝的天下,周王室是我们共同的主,你们怎么敢于和王室平起平坐呢?”使者一见面就直自言斥责起来。
魏惠王听完之后咧着大嘴吧笑出了声,心中暗骂:楚国这么多年都不承认周王是指天下共主了,今儿个跑这儿来维护周王室权威了啊,姥姥!
魏相对楚使说:“呃,我可可以弱弱的问一句吗?”
楚使看了他一眼:“哎,说吧。”楚国使者很高傲,他知道啊,这个时候啊魏国惹不起楚国。魏相:“既然我们称王你们不高兴,可是楚国怎么能称王呢?”
“我告诉你啊,楚国称王是历史遗留问题,是祖上抢来的东西,何况楚王各诸侯早就承认了的。可是你们呢?你们有周王的册封吗?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楚国使者强词夺理,还骂人。
魏惠王有点儿火了,原本还心存畏惧呢,如今被一个小小使者当着面儿指着鼻子骂,魏国打楚国就没费过劲,如今就算破落了也未必。
眼看着魏王要发火,魏相说:“诶,大王啊,其实我觉得呀,楚使这个话有道理呀哎。”
什么?有道理?魏王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明白相国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干脆装聋作哑不说话了。
魏相对楚使说:“对,是这样,这个其实吧,我们也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德性,哪里敢称王啊,我们是被挟持的呀,啊,你想想我们刚刚战败了,不得不去朝见齐国,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还敢称王,那还不是被齐国逼的呀,啊,人家让我们称王,我们敢不称王吗,你说我们有别的办法吗?”
楚使点了点头。
“你们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把王号去了。”魏相信誓旦旦。
楚使有点儿懵了,这什么情况啊?
魏王接着话题说:“嗯,是是是是,我才不稀罕那个什么什么破王呢。”
楚使的脑子飞速转着,说:“看来你们是被齐国逼的呀。”
魏相:“对呀。”
“你说好好的,我当什么王呢?我神经病吗?”
楚使:“我会把你们的情况报告给我们大王的。我想问问,如果楚国出兵讨伐齐国,你们会出兵吗?”
“会出的,那还用说?只要楚国出兵我们一定紧紧跟随啊。”
“那太好了。”
楚使得到魏王的口头应允,轻松松的走了。
看着楚使远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魏相感慨道:“唉,缺心眼儿啊。”他看了魏王眼睛说,“我早就说过了,楚国是一个没头没脑,可以被我们利用的国家。”


20、魏相假装去王号  实则逗着楚使玩


魏王这个时候总算明白了,相国认怂,就是要让楚国去跟齐国干,让他们去斗,斗的越欢越好,可是他又后怕起来,道:“相国啊,我们真要跟着楚国出兵?”
“他楚国出他的兵、出他的气,咱们看坐山观虎斗大戏。”
“寡人也真要取消王号吗?”
魏相一摆手:“唉,大王,我逗着他妈玩儿呢,谁跟他来真的。”
“哦,也就是说这样把锅甩给齐侯了?”
“呵呵,这口锅总得有人背。”
楚国这边儿呢却把事情办得很认真,楚威王决定出兵讨伐齐国,在出兵之前呢,楚王想起了田忌还在楚国,于是就决定请田忌陪同出征。
正在楚国闲居的田忌,当得知楚王要他陪同出征齐国,急的跺脚摆手道:“这个这个哎呀,这这这不行啊,我虽然是被逼无奈逃出来的,这攻打自己的母国这件事情的话,我反正是干不出来,这个事儿嘛大王你得理解我哎。”田忌一口给拒绝了,话里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楚王看着他相当的不情愿,说:“你不去可以,你对齐国的情况熟悉,不过你给我点情报总行吧?”
田忌见楚王松了口,要他当当参谋,连忙说:“哎,那没问题,哎。”田忌对于齐国的主要战将的水平是如数家珍,“大王伐齐田婴肯定不会出战啊,因为他根本不会打仗。齐国目前的将军中啊,有三个人可能会来迎战大王,一个呢是跟田婴关系最好的申渠,不过这个人基本上就是个草包啊,战胜他非常轻松;第二个呢就是田居,对付他呢,大王你就需要小心在意了,哎,不过战胜他也是在意料之中;第三个呢就是田盼,如果是他出马,我劝大王啊,赶紧撤军,因为这个人了不得,精通兵法大伙儿会给给他卖命的。”
楚王:“照你说的,到时看谁出来应战吧。”他记住了田忌的话。
一切准备就绪,楚威王亲自率军北上的消息,齐国上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锅,齐威王知道齐军可不是楚军的对手,于是派出使者前往魏国求援,同时命令田婴迎战。
对于齐国的求援,魏惠王和魏相都是满口答应,实际上根本连一个兵都没派出去,而田婴根本不敢和楚军对抗,就派遣了自己的好朋友申渠领兵,双方在徐州决战。结果正如田忌所预测的那样,齐军大败申渠战死。
闻听申渠战死,这时候威王有点哆嗦了,叹着气说:“哎呀,没想到我称个王,惹这么大麻烦,申渠也是个草包货,碰到楚军就战死。事儿到这份上,这这这怎么办呢?”
相国邹忌这个时候建议:“大王,楚军来势凶猛,就是再派田盼迎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要不咱们请和得了。”
“请和?向楚军请和?我的脸面往哪搁啊!”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缓兵之计了。”
威王:“是啊,眼前也只有这么办了。那么你去跟楚军谈谈,看能否请和。如不能请和,再派田盼迎战不迟。”
“我先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口气,能够请和最好,如若楚军不答应,那就派田盼迎战,最多也就是弄个鱼死网破。”
“快去吧,你的鬼点子多,要拿出晏子使楚的谋略,不要让寡人失望。”
邹忌暗自窃喜一番,带着求和的使命前往楚国。


21、齐侯差遣会楚王  邹忌答应逐田婴


楚王正在与大臣们商议下一步如何对付齐国,谒者进来报告:“禀报大王,齐相前来求见。”
“齐相?就是那个与徐城北比美的邹忌?”楚王问。
“是的,正是那个臭美的邹忌。”
“他可不是臭美啊,听说是一表人才,也是满肚子智慧。当年晏婴……”
说到这儿,楚王浑身感觉到不自在,他脑袋里迅速反映出一个画面:
当时作为齐国相国的晏婴出使到楚国。楚人因为晏婴身材矮小,在大门的旁边开一个小门请晏婴进去。
晏婴不进,说:“出使到狗国的人从狗门进去,今天我出使到楚国来,不应该从这个狗门进去。”
迎接宾客的人带晏婴改从大门进去拜见楚王。
楚王说:“齐国没有人可派吗?竟派您做使臣。”
晏婴回答说:“齐国的都城临淄有七千五百户人家,人们一起张开袖子,就能遮天;挥洒汗水,就是下雨;街上行人肩膀靠着肩膀,脚尖碰脚后跟,怎么能说齐国没有人呢?”
楚王说:“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会打发你来呢?”
晏婴回答说:“齐国派遣使臣,各有不同的规矩,那些有德有才的人被派遣出使到有德有才的君主所在的国家,没有德没有才的人被派遣出使到没有德没有才的国王所在的国家。我晏婴是最不贤,没有德才的人,所以只好出使到楚国来了。”
这个画面刚播放完,又一帧画面出现在眼前:
晏婴出使楚国。
楚王听到这个消息,对身边的大臣说:“晏婴是齐国的一个能言善辩的人,现在他正要来,我想要羞辱他,用什么办法呢?”
侍臣回答说:“在他来的时候,大王请允许我们绑着一个人从大王面前走过。大王可问:‘他是做什么的?’我 回答说:‘是个齐国人。’大王接着再问:‘他犯了什 么罪?’我就回答:‘他犯了偷窃罪。’"
晏婴来到楚国后,楚王请晏婴喝酒,喝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两名小官员绑着一个人到楚王面前来。
楚王问道:“绑着的人是做什么的人?”
公差回答说:“是齐国人,犯了偷窃罪。”
楚王看着晏子问道:“齐国人本来就善于偷东西的吗?”
晏子离开座位回答道:“我听说这样一件事,橘树生长在淮河以南的地方就是橘树,生长在淮河以北的地方就是枳树,只是叶子相像罢了,它们的果实味道却不同。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水土地方不相同啊。老百姓生长在齐国不偷东西,到了楚国就偷东西,莫非楚国的水土使百姓善于偷东西?”
楚王苦笑着说:“圣人不是能同他开玩笑的,我反而自讨没趣了。
所有这些,都是发生在前王那时候的事。我这个楚王可不能在这个齐相面前可不能出丑啊!
邹忌被引领着来到楚王面前,他一拱手道:“臣受齐侯差遣,前来拜会楚王。”
楚王看着眼前的邹忌,仔细打量了起来,果真如传闻一样身型修长、形态昳丽,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庞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眼里流露出的精明让人不敢小觑。说:“哦,你就是齐相邹忌?”
“是的,正是臣下。”
“百闻不如一见啊,依我看,你当盖过徐城北。”
“楚王过誉了,臣下怎敌得过徐城北?”
众人羡慕的眼神也紧盯着邹忌,听完问答,一起呵呵笑出声来。
楚王见邹忌来访,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问:“言归正传,邹相国亲自到敝国来,是被我强大的楚军吓破了胆了吧?”
邹忌急忙一拱手道:“楚王说得极是,我们打不过楚军,我们齐侯说了,我们服了还不行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啊,是这样,其实这个我家齐侯啊原本没有准备称王,这都是田婴的主意哎。”
“田婴,不就是齐侯的那个儿子吗?”
“对呀,就是他出的这个馊主意。”这句话的目的,他就是想借楚国之手把田婴架在火炉上烤。
楚王转悠着眼珠子,明白楚军虽然首战告捷,但是他知道齐国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而且还得担心后边儿会不会被人断了后路,所以呢这个时候他也想撤军,见好就收,既然齐国人来求和了,借坡下驴这台阶给的好,可是什么条件也不提出撤军的话,我这仗子白打了,多没面子!而既然邹忌提起田婴了,正好提醒了。
说:“好好好,哎,你齐国要求求和嘛,这是可以的啊,不是不可以的嘛,是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呢。”
邹忌看着楚王得意的样子,知道他要说什么条件,却看破不说破,问:“楚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既然是田婴那个小儿出的主意,请你们必须把田婴这个大坏蛋驱逐出齐国,让他有家难归。只要答应这个条件,我就答应你们讲和的请求。”
邹忌的目的达到了,却显得很难为情道:“楚王,田婴可是齐侯的亲儿子啊,这事儿我要回去跟齐侯禀报才行。”
“他若不是齐侯的亲儿子,我还不提这个条件呢,我这就是试试齐侯讲和的诚意,不然的话,咱们继续开打。”


22、田婴即将遭驱逐  门客张丑耍楚王  


威王在王宫内急得打转转,问:“邹相国回来了没有?”
“禀报王上,还没有相国的消息。”
“他若回来马上向我报告。”
“是。相国若是回来,肯定第一时间来向您汇报的。”
邹忌优哉游哉回到齐国后,马上来到王宫。
威王:“哎呀呀,可把你盼回来了,这趟去楚国谈的怎么样?”
“大王莫急,容我慢慢向你道来。”随后将楚王的话原原本本跟威王说了。
“什么?楚王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让我驱逐田婴?”
“是啊,他就提了这么个条件,我说田婴是你的亲儿子,他说若不是齐侯的亲儿子,我还不提这个条件呢,我这就是试试齐侯讲和的诚意,不然的话,咱们继续开打。”
威王一脸无奈瘫坐在座位上,转而说:“楚国人提的这个条件嘛,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把田婴驱逐出去吗?好,答应他们。”
在一旁的田婴自知大事不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恶狠狠地怒视着邹忌。
威王指指田婴说:“你都听见了吧?你呢也别等我下令驱逐了,赶紧走啊,你自个儿走吧,哎,这样的话楚国人就没什么话说了啊,咱也不丢面子,是吧?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再回来,你这不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办法听上去是不错,这时田婴不愿意呀,一来这样他也没面子,二来外边儿狼虫虎豹的不安全,三来他也知道这邹忌在里边儿捣鬼。自己走了,这邹忌还指不定要干什么,可问题是不走的话,那楚国人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啊。既然老爸都这么说了,田婴就回到自己家里,皱着个眉头就在那儿收拾行李呀,一边儿收拾,一边儿嗨声叹气。
这时候,有个叫张丑的门客见田婴愁眉不展的样子问:“主公啊,看你这样子像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都是那个邹忌,一肚子坏水,他去楚国讲和,把我给出卖了。”
张丑知道了原委,说:“主公啊,这事儿其实也不难解决呀,啊,你等我去劝劝楚王就行了啊。”
“你去劝楚王?”
“是啊。”
田婴满脸疑惑地说:“你一个门客,楚王能听你的?”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一定能把楚王那小子说软了。”
事到如今田婴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说:“你有办法你就去呗,只要不把我驱逐,无所谓了。”
“想必那个楚王啊,也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去给他垫上个踏步,他会卖个人情的。”
“空手套白狼的事,恐怕那楚王不答应,那我多给你些银两,好去疏通疏通。”
张丑笑了笑,摆摆手道:“主公啊,肉包子打狗的事咱可不干,那楚王属狗熊的不识数,看我怎样把他玩弄于股掌。”
“咱们说着玩玩可以,千万别尿窝不倒倒屎窝,把事情搞砸了。”
张丑带着田婴的希冀,一路上无暇顾及楚国的美丽山水,直接去见楚王。
“报告大王,从齐国来了个小丑,口口声声说要见你。”
楚王一听,说:“呵,是凶煞恶神啊,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让他进来吧。”
张丑旁若无人般走进来,众人都盯着他看,只见这人脸黑如乌,身瘦如鹄,脑袋象獐子那样又小又尖,眼睛像老鼠那样又小又圆。
楚王张了张嘴,刚想要把他挖苦一番,猛地想到了原先的晏婴,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问:“来人在齐国是个什么差事啊?”
“我在齐国什么差事也没有,乃田婴一门客而已。”
“哦,我明白了,你今日个是来为田婴当说客的吧?”
“大王英明。我今天来不为别事,就是为您要将他驱逐齐国而来。”
“难道我这样做不应该吗?”
“你知道啊,这个田婴没有头脑,没有能力,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哎,这样的人留在齐国对大王有什么坏处啊?如果大王你赶走了他,齐侯一定起用田盼,而田盼这个人的能力楚王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他在齐国要是当了政,那对楚国是坏事还是好事?”
楚王:“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齐国朝中只要有田婴在,就对楚国构不成威胁。如果换上田盼,事情就很难说了。”
楚王恍然大悟,说:“这是我一时糊涂,我明白明白明白,明天我们就撤军,驱逐田婴的条件也撤回。”
说动了楚王,张丑得意洋洋回来见田婴,把楚王不再驱逐的事儿说了一遍,田婴就感觉很奇怪,就问张丑:“你是怎么说服楚王的?”
“我就是说呀,这像主公你这样没头脑,没能力的人就留在齐国,那对楚国是有好处的啊。”张丑实话实说,一旁的人听了一个个哈哈笑的前仰后合。
田婴:“那楚王连这话都信了啊。”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他发现张丑竟然没跟着自己笑啊,场面有些尴尬。
张丑很认真的跟田婴说:“嗯,我没骗他呀。”
此刻,田婴的脸色刷一下,变得就跟那大肠猪肝一个色儿,张丑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23、和谐音调一弹出  从中作梗淳于髡


齐王宫内,日日歌舞升平。
威王喜欢音乐,弹琴,可一般的大臣对这些都不懂也不感兴趣。
唯独邹忌说:“善哉,善哉。”
这日,威王听罢乐工的演奏,双手发痒起来,他推开身边的宫女,走过去让乐工腾出位置,乘着酒兴亲自上阵演奏。至于是不是比乐工演奏得好,他摇头晃脑的自我感觉,给人以进入良好状态。
演奏完一曲,众人渍渍称奇,纷纷要求继续演奏。
威王盛情难却,再次轻抚古筝,弹起了《流水》,优雅乐曲声在空气中飘荡。这时,听到有人说:“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善哉乎鼓琴!汤汤兮若流水。”
众人回头看,原来是宰相邹忌来了。
邹忌说:“大弦浊以春温,小弦廉折以清。攫之深,释之舒,钧谐以鸣,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
威王满脸笑容,终于找到了知音,说:“我觉得是这么回事。”
邹忌接着说:“我还懂音乐的道理通于政治,大弦温和是君道,小弦廉折,是大臣之道。弹得沉稳放时舒缓,代表政令,居敬而行简。政治家在想决策时,要反复考虑。释之舒,政策有短有长,这样的布局,公布出来时,却要简便易行。百家容易跟从。这是对的。大小弦,君臣就像是和谐的音调,衬托出和谐。”
威王被邹忌的这番高论彻底征服了,连连道:“妙哉妙哉。”
有的大臣嘴上不说,心里对邹忌的谄媚之词嗤之以鼻,纷纷撇去蔑视的目光。
稷下的学者们也对邹忌的言论打心里不服气。特别是那个叫淳于髡的,咋看邹忌咋不顺眼,邹忌也意识到了淳于髡要冒泡,主动走到跟前,抱拳道:“淳于先生,你似乎有话要讲。”
威王听见两人对话,调转过头来说:“哈哈哈,淳于先生是不是要发表高见?”
淳于髡也不搭话,看了看威王,用手指了指邹忌,说:“得全全昌,失全全亡。”
邹忌不慌不忙,笑眯眯在淳于髡踱着步子,然后一转身凑到跟前小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作为大臣应该与天子处好关系。是在告诉我,妥善处理与君主的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淳于髡并不理会他说啥,继续说,“浠膏棘轴,所以为滑也。然而不能运方穿。”
邹忌听完更笑了,说:“这难不住我,是在告诉我跟同僚搞好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弓胶昔干所以为合,然而不能傅合疏罅。”
“这是告诉我,‘谨自附于万民’,与百姓搞好关系。把民众协调起来,国家就无往不胜。是这个意思吗?”
“狐裘虽敝,不可补以黄狗之皮。”
“这是提醒我要谨慎选拔人才。是这个意思吗?”
二人对句完毕,淳于髡见邹忌回答得全对,二人然后相视大笑,淳于髡彻底服了。
然而,威王却蒙了,问:“你们二人议论的啥?怎么不让寡人听见?”
淳于髡:“王上,这是我们二人私下的话,不宜让外人听到。”
威王:“哦,你们都瞒着我?”
邹忌:“我们没有瞒你,淳于先生是为你我的君臣关系好。”
“背人无好话,当心寡人治你们的罪!”


24、二王斗宝四宝山  自讨没趣转话题


威王与魏王自称王后春风得意,两家像亲戚一样越走越近,相互看顺了眼,断不了相聚在一块,无非就是借此机会套套近乎,享受一下王的待遇。
这天,实在无事可做了,王宫里也玩腻歪了,威王提议到郊外的商山去打猎,春蒐[sōu]、夏苗、秋獮[xiǎn]、冬狩,这是君王勤于四时的必行“大礼”,商山出产高质量的铁矿石,齐国冶铁业的兴盛也是基于此。
二王猎性正浓,先去了盘龙岭,又来到铁牛峰,猎物没打着,风景看了不少,金山祠、莲洞都留下了足迹,在绝顶炉神祠,看着那一汪圣水泉,魏王闲扯妈巴子,冷不丁问了一句:“齐王,你们齐国真是地大物博啊。”
“还可以吧,足以养活子民。”
魏王看着西下的太阳,直至远处的一座山问:“那叫什么山?”
威王叫过来一个随从,说:“你告诉魏王那叫什么山。”
“启禀魏王,那山叫四宝山。”
魏王:“四宝山?名字一定有来历,你说说哪四宝啊。”
随从看看威王,威王道:“你就如实讲来吧。”
有了大王的指示,随从便说起了四宝山的来历:从前有个男子与母亲以种地、打柴为生。一次,在上山砍柴时,男子偶遇仙人赠瓜籽、授种瓜之法,从此,他成了山下的种瓜专业户,并把种瓜之法教给乡邻。
一年中秋过后,男子来到瓜地拔秧,发现一根瓜蔓上长着一个小瓜,他刚一提起瓜蔓,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山上裂开了一道山门,他坠入山中。男子发现洞内有青砖瓦舍,一女子正赶着一匹枣红骡子拉碾,碾盘上全是黄豆粒,那女子抓起一把豆粒,装进他的兜里。
接着又摘下几串葡萄赠给他。此时,一阵风,把男子刮出山门。回家后,他拿出所赠之物看时,竟是金葡萄、金豆子。母子不贪,又把宝物分送乡邻。从此,人们才知道这山里藏有四件珍宝,即金姑娘、金骡子、金豆子和金葡萄。人们把这四样东西称作四宝。
魏王:“我以为啥宝呢,原来是这个。齐王,你们还有别的宝物吗?”
威王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故意吊他的胃口说:“没有。”
魏王这时来劲了,对威王谝起他的宝物来,说:“像我这样小的国家,也还有能照亮前后各十二辆车的直径一寸的十颗夜明珠,齐国这样的万乘之国怎么能没有宝物呢?”
威王暗自思衬:你哪来的底气跑到我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谝宝物!昔庞涓被杀、太子申被俘,你的宝物起过作用吗?便笑着说:“呵呵,我以为你有何等宝物呢,不过是些零打碎敲的东东。我的宝物与大王的不同,是活的。”
魏王急切想知道威王的宝物是些啥,追问道:“那你说来听听,看看谁的宝物好。”
威王勒住马缰绳,望着广袤无垠的大地说:“我有四件宝物,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不就是四宝山的那些宝物吗?”
“那些宝物只是传说,我的这四件宝物都是金不换。”
“那就请一一说来。” 魏王也勒住马,两人齐并在一块,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不分伯仲的样子。
威王指着南边说:“我有个大臣叫檀子,派他镇南城,楚国人就不敢向东方侵犯掠夺,泗水之滨的十二诸侯都来朝拜。”
接下来他又指着西边说:“我有个大臣叫盼子,派他镇守高唐,赵国人就不敢到东边的黄河里捕鱼。我有个官吏叫黔夫,派他镇守徐州,燕国人就到北门祭祀,赵国人就到西门来祭祀,以求神灵保佑不受攻伐,搬家去追随他的有七千多家。”
“那第四件是什么呢?”没想到威王的宝物是活生生的人,魏王打破砂锅问到底。
威王指了指王城说:“我还有个大臣叫种首,派他戒备盗贼,结果路上没有人把别人丢失的东西拾走。”他的目光盯着魏王反问道:“这些宝物都将光照千里,逾越万年,岂止是你那十二辆车和十颗夜明珠能比的呢!”
两个王凑在一块,本应该纵论天下大事,却像小孩子一样比起宝来,比来比去威王占了上风,魏王给自己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跳进去正合适,被取笑了一顿,哪还有心思打猎呢?受到怼后的狼狈相就甭提了,心中顿生惭愧,找了个理由悻悻离开了狩猎场。
斗宝遭遇尴尬,魏王心有不甘,回到齐王府上,宴饮时刻,他轻吟低唱道:“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有谁知之!有谁知之!盖亦勿思!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有谁知之!有谁知之!盖亦勿思!”
他一边吟咏,一边冷眼瞥瞧威王的反应。
威王也随即唱和道:“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魏王端起酒爵疑惑地说:“我有一事不明白,现请教齐王。”
威王也举起酒爵示意:“魏王有话请讲。”
“你们田氏在我前王的帮助下,被周天子以诸侯封国,为何仍沿袭齐的封号而不另改?”
“昔我祖上来齐被委以重任后,世代相袭方有今日,即使被封侯又怎能背叛?想周王所封魏国,本是替王室戍守西部边疆的,可惜早已被时代淘汰;三家分晋之后,你们又为何称魏国呢?”
魏王见自讨没趣,便调转话题:“我们魏国让孔子的弟子子夏创立了河西学派,培养并吸引了大批人才,李悝施行变法,吴起军队改革,让魏国迅速强大起来,把秦国牢牢卡死在了西部,没有了喘息的能力。像公孙鞅、公孙衍、张仪、范睢等,都是河西学派的代表人物。”
威王放下酒爵,扬起右手:“这你们就更没得比了。我们的稷下学堂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容纳了诸子百家中的几乎各个学派,如道、儒、法、名、兵、农、阴阳、轻重诸家。汇集了天下贤士多达千人以上,其中著名的学者如孟子、淳于髡、邹子、田骈、慎子、申子、接子、季真、涓子、彭蒙、尹文子、田巴、儿说、鲁连子、驺子、荀子等。虽然不治而议论,稷下先生们受到尊宠,自如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徙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而你们河西学派培养的人才都跑到他国,这又是为何呢?”
“齐王,今日我甘拜下风,咱不谈论这些事儿了。”魏王自找台阶道。
“来咱们共同祝愿两国不再发生战事,世代友好下去。”
“是的,我们要好好向你们学习,利用好各种人才为国效力。”


25、设为不宦自清高  立志不嫁邻家女


二王斗宝时,威王曾经很自豪的提到了道田骈。
田骈学说主要表现一个“齐”字。认为从“大道”来看,万物是齐一的,即一致的。这种齐一或一致的说法,便被封建统治阶级和士大夫阶层的人物奉作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宗旨。在田骈看来,对待事物最好的办法是任其自然变化,强调“变化应求而皆有章,因性任物而莫不宜当”。
有个前来拜见田骈的客人,服饰合于法式,进退合于礼仪,举止娴静文雅,言辞恭顺敏捷。田骈刚听他说完,便谢绝了他。客人离去的时候,田骈一直注视着他。
弟子们对田骈说;“来客是位士吧?”
田骈说:“恐怕不是士啊!刚才来客掩蔽收藏的地方,正是士申说施行的地方,而士掩蔽收藏的地方,也正是来客申说施行的地方,来客恐怕不是个士啊!”
有一次,田骈向威王推销道家学术时,威王听得不耐烦了,说:“你少给我讲这些世界的大道理!我所具有的土地就是齐国,我只想晓得怎样搞好齐国政治。”
田骈慢条斯理回答说:“我所讲的大道是了不得的,无为政治能够获得好政治,它就好像是个大树林,你若缺少木料就能够从中获得木料。你完全是能够本身从个中获得齐国好政治的,这样是我从小的方面来讲。若是从大的方面去说,那又岂止齐国的政治!若依了道,万事万物的转变都是有章可循,都是能够顺乎形势处置惩罚适当的。彭祖的长命,三代的郁勃,五帝的昭明,神农的巨大,都是因为晓得‘道’这个了不得的道理,晓得‘道’也就控制了管理世界的规矩和要领,岂非还愁搞不好齐国政治吗?”
“寡人知道你大道理一箩筐,才在和魏王斗宝时提到了你。”
“是嘛,那要感谢大王在诸侯中提高我的知名度,但我有一个条件。”
威王:“你踩着梯子往上爬是吗?什么条件?”
“设为不宦。”
“你永远不治而议论。”
这句话传到一个普通齐国人耳朵里,那天他一脸钦佩地对田骈说:“听说先生道德高尚,一心为民,不肯做官?”
田骈看到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人问他,立刻听得心花怒放,说道:“对啊,正是如此,我就是不做官。”说完,他感到有些蹊跷,追问道:“我不做官的事只是在卿大夫之间传诵,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人一脸不屑的说:“嗨嗨,这事嘛。我是从邻家女嘴里听来的。”
田骈感觉不对劲,这人好像有意损我,听谁说不好,听一个邻居家的女孩说,随即把脸拉下来,问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邻居家的女儿立志不嫁,可是年龄不到30岁生有7个孩子,不出嫁比出嫁更猛。”
田骈被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哆嗦嗦,说:“咱们互不相识,你却用隐喻来戏弄我!”
“你们稷下先生不都喜欢用隐喻吗?先生虽然没做官,俸禄高达千钟,一百个佣人供您使唤,说是不做官,比做官还富有呀!”
田骈被说的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争辩道:“我享受的俸禄千钟,是齐王善待我们这些稷下学士,不治而议论,正好符合我不做官的要求啊。”


26、即墨大夫遭谗言  阿城大夫被烹煮

前567年齐侯灭莱夷,取得即墨城。至战国时期,即墨城的富庶繁华可与齐国都城临淄媲美。
威王派出的巡视大臣来到即墨,田野里到处都有劳作的百姓,庄稼绿油油长势喜人;民居错落有致,呈现一片太平景象。
巡视大臣来到一村口,见有一群正在街头晒太阳的老百姓,凑过去问:“请问各位长者,你们认识即墨的大夫吗?”
“你问的是他啊,这个大夫我们都认得。”
“既然认得,我想你们打听个事儿。你们的大夫这个人怎么样啊?”
百姓:“这是个好大夫啊,他经常到乡下访贫问苦,也不搜刮民脂民膏,是个好大夫啊。”
“这么说来,他比原来的大夫要好啊。”
“可不是嘛,别说原来的大夫,就是相邻地界的大夫,谁也没他好。”
巡视大臣:“看来你们这儿的百姓,对现在的大夫很满意喽。”
“这样的好官天底下难找,我们都感激他啊。”
地处齐、赵两国边境的阿城,是齐国的一块飞地。另一组巡视大臣来到阿城看到,田地荒芜无人耕种,无家可归人员流落街头。
巡视大臣问百姓:“你们衣食无着,你们的大夫难道不知道吗?”
百姓:“他哪管我们的死活,只知道自己吃喝玩乐,变着法儿搜刮百姓。”
巡视大臣:“难道你们就不会举报他吗?”
“举报?他们官官相护,有敢说个不字的就会被打个腿断胳膊断,这种大夫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两组巡视大臣回到齐都,将即墨和阿城的巡视情况,汇报给威王,把看到、听到的情况如实禀报。
威王感到非常奇怪,平时总有人在他面前说即墨大夫的坏话和阿城大夫的好话,怎么巡视组反馈回来的情况,与传说中的不一样呢?
“你们说的都是实情吗?”威王问。
“王上,我们怎敢糊弄您呢,巡视的情况的确是这样,若有半点水分,甘愿受罚。”
“如此说来,不整顿一下官吏是不行了。速传阿城大夫和即墨大夫入朝。”
谒者打马传令后,即墨大夫先到,朝见威王。
威王铁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旁边的众大臣都很惊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过了一会儿阿城大夫也到了,威王就让两旁站立的大臣评论他俩的政绩,以行赏罚。
有的大臣心想:这阿城大夫今天肯定会受到重赏,即墨大夫将要大祸临头了。
众文武百官正在议论,威王对即墨大夫说:“自从你当了即墨的地方官,我只听到别人对你的批评,说你治理得不好,能力很差。我就派人去即墨调查,看实际的情况到底怎样,他们说的是对还是错。结果调查的人回来对我说,即墨田地都得到了开垦,人民的生活非常富裕,官员的也很清廉,呈现一片太平的景象。只是因为你不肯谄媚于我身边的人,即墨虽然盛产醪酒,没有当作礼物送给别人一坛,才让他们在我耳边说尽了你的坏话,现在事情很明白,你才是贤德的臣子,是尽心尽力为百姓、国家做事的人。”说完,便传令赠与即墨大夫万家之邑。
威王在说这些话时,瞥了一眼阿城大夫,他已经被吓的瑟瑟发抖,想溜又溜不掉,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众大臣在一旁也看出了端倪,但谁都不说话。
只听威王对阿城大夫说:“你听着,自从你当了阿城的地方官以后,我经常听到别人在我面前赞扬你,说你如何如何有能力,地方治理得如何如何好。于是我派人去调查阿城的情况,去的人只见阿城田地荒芜,人民挨饿受冻,百姓对地方的官员意见很大。不久前,赵国的军队骚扰边境,你却坐视不救。然而,你却花重金贿赂我身边的人,不断给他们送驴皮胶,让他们在我耳边说你的好话,好接着升官发财。什么叫贪官污吏?贪官污吏就是你这副模样!”
阿城大夫吓得面如土色,磕头谢罪,表示愿意悔过。
看到他磕头如捣蒜的样子,威王更加生气了,目光紧盯着他,眼中放出怒火,火苗在他面前闪动,此刻他想到了被周王烹煮的齐哀公,为了杀鸡儆猴,自言自语道:这不失为一个好措施。
威王指着身边的几个大力士说:“你们,去把那个大鼎搬过来。”
“王上,大鼎搬过来了。”
“将鼎中添满水。”
“王上,水添满了。”
威王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问:“你们认为这鼎里还缺点什么?”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再去弄些干柴来。”
“王上,干柴弄来了。”
“燃着,把鼎里的水烧开。”
这时候,有的人不明白威王到底要做什么,有的人已经看透了,在悄声嘀咕着。
点燃木柴在熊熊燃烧,不一会儿的工夫,水就烧得滚开。
威王命左右道:“将阿城大夫捆起来投入鼎中。往后哪个不好好治理郡邑,他就是下场!”
阿城大夫被煮的鬼哭狼嚎,撕心裂肺。
威王又对平常赞誉阿城大夫、诋毁即墨大夫的那些大臣们说:“你们在我的左右,我当你们是我的耳目,寄希望于你们说实话。谁知你们私下却收取贿赂、颠倒是非来欺骗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此刻跪倒一片大臣,哀声求饶:“大王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赦免了我们吧。”
“你们认为还有今后吗?都和阿城大夫一样下锅煮了!”
有些大臣见此情景,一个个浑身打颤,吓得面如土色。
威王对着大臣们一挥手道:“这些你们都看到了吧?本王不要昏庸官员,谁要是在任上不作为,这就是例子,必须杀无赦!”
“王上,阿城大夫不体恤民众罪有应得,我等将尽心竭力,为国为民,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这样不仅仅是你们这些人我要重用,寡人还要重用哪些不治而议论的稷下学子们呢。”


27、卧龙河畔黔娄子  太祝之女施良娣


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
杜山脚下,卧龙河畔。田园中,一对夫妻在耕种。
丈夫叫黔娄,求学于稷下学府,妻子叫施良娣,贵族出身,知书达理,其父是为帝王家掌管祭祀鬼神的“太祝”,自从变成平民庐中的黔娄夫人,脱下绮罗换布衣,洗尽铅华插荆钗,晨兴理荒废,带月荷锄归,且挟其家学,于枕畔私语桑荫闲话中,不断把阴阳相感、天人合一的道理灌输给丈夫,认为天地间先有阴阳,有阴阳则有感应,有感应则有变化,有变化再有感应,如此循环往复变化无穷。
他们穿的是自己纺织并缝纫的衣服,吃的是自己种植的五谷及菜蔬。夫唱妇随,情好无间,看花开花落,听鸟语声喧,风过林梢,月上蕉窗,过着与世无争的幸福生活。
一天,鲁国国君派来使者,对黔娄说:“黔娄先生,我是鲁国来的使者。”
黔娄上下打量着来人问:“鲁国来的使者?到我这寒舍有何贵干?”
“不瞒您说,我们国君知你满腹经纶,特派我来请你出山,出任鲁国的相国,并赐给你粟三千钟的俸禄。”
黔娄看着来人,说:“我乃卑微之人,无甚能耐。请你汇报鲁国国君,对他的好意我领情了,无奈我只恋荒野,对于治国理政还是另请高明吧。”
来人悻悻离去。
威王听说了黔娄的事,对相国说:“他不去鲁国,就是想为我们齐国谋事,你去把黔娄请来,我要见见此人。”
“听说黔娄性格怪异,对出相入仕不感兴趣。”
“那是他没有遇到明主,你就说是寡人邀请他,看他来不来。”
相国到黔娄住处时,只见施良娣正在侍弄菜园,他拱手道:“夫人您好。”
施良娣:“先生您是从哪里来的?”
“我奉齐王之命,来请黔娄先生。”
“您来得不巧,这段时日他去了历山讲学,啥时回来还不一定呢。”
相国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们在这乡下日子过得很艰苦吧?”
“我们过惯了清贫日子,倒不觉得苦和累。”
“那就不打扰了,黔娄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你告诉他我来过。”
“好的,我一定相告。”
过了些时日,威王忽然想起了请黔娄的事,问:“那个黔娄怎么没来见我啊?”
相国无奈地说:“前些日子我去请他的时候,他夫人说他到了历山讲学去了,啥时回来不一定。”
“哦,你再去一趟,看看他回来没有。”
“估计也该回来了,臣这就去看看。”
田园里黔娄夫妻在耕种,见相国到来,施良娣连忙说:“这就是前些日子来找你的那位大人。”
黔娄:“有什么事有劳您屡临寒舍?”
“是这样啊,齐王听说了您的事情,派臣下来请您去为国效力。”
“老朽不才,怎敢烦劳齐王,再说为国效力不仅仅在庙堂,在田园也照样能为国效力不是?”
“先生高才,如我请不动,那只有让齐王来请您了?”
“我乐于乡野生活,是一生的追求,不羡慕别人,大人你就请回吧。”
相国遭到推辞,只得实话相禀于威王,“看来这人真是痼癖,隔天我看看这个刺儿头能不能搬动。”威王说。
这日威王备下重金,为了表示对黔娄的尊重,他远远就下马,徒步来到黔娄住处,看到家贫如洗,真乃穷困潦倒一书生。
见到黔娄说:“黔娄先生,你是齐国人,鲁国请你做官你不去,这可以理解。现在我亲自来请你,聘你为卿,和你哥哥黔夫一文一武为齐国效力,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黔娄深鞠一躬,对威王道:“我哥哥黔夫可以驰骋疆场,黔娄不才,对大王的邀请深感不安,我是一个自食其力之人,嗟来之食万万不可享用。”
见说动不了黔娄,威王又说:“那好吧,你可以在此安贫守贱,好在距王城很近,若国家遇有重大事情或外敌来犯,我会时常来向你请教。”
“我一个乡野之人,鼠目寸光,怎谈得上请教二字。”
“听说你著述颇丰,能否让寡人先睹为快?”
“若大王想看,请随我来。”黔娄说完,引威王猫腰进屋,在桌案上摊开一卷竹简,说:“这一部目的是阐扬法理,由伏羲氏凭天降河图神龟显示八卦之数,而研究天地生成的道理,重在从天地运行的气教,来求得宇宙变化的理教。”
威王“哦”一声,缓缓展阅一番,皱着眉头说:“道理太深奥,寡人越看越糊涂。”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先天而生其性,后天而成其质,从无形而生有形,为一切事物生成演化的步骤。天地之间先有阴阳,有阴阳则再有感应,有感应则有变化,有变化再有感应,如此循环激荡,变化无穷,以此洞悉古今万事万物生克辅消之道。”
威王不解地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呢?”
“常的无定便是变,变的有定就是常,从小处说既可验证人的变态心理,更可验证人的常态行为。从大处说又可以预知和验证一个国家的兴替。”
“你可以自话自说。依我看道亦无道,不过是反反复复咀嚼别人的饭渣儿罢了。”
听到这话,黔娄咽了一口唾沫,不再作声,看着威王一行人离开。
黄昏时分,施良娣忙活着做饭,对黔娄说:“你来添着柴火,我去洗点菜。”
灶火映红了黔娄消瘦的面庞,也映出威王说话的情景,他忽然站起,将竹简抱来,一片一片填进炉火里。
施良娣洗完菜回来,听见炉火发出的“噼噼啪啪”声音,问:“你烧的是什么?”
黔娄不出声,继续不停拆着竹简往火里填。
施良娣大惊:“这是你半辈子的心血,怎么就烧了?”
“齐王说这是别人掉的饭渣儿,要它何用?”
施良娣舀起一瓢水,将灶火浇灭,把残缺不全的竹片抢出来一些。
后来,黔娄死了。他的生前好友、曾参的孙子曾西前来吊唁,看到黔娄的遗体停放在窗下,用砖坯当枕头,炕上铺的是禾杆柴草,寿衣还是穿的破絮袍子,遮盖遗体的被子太短,不能覆盖全身。不禁为之心酸,说:“把布斜过来盖,就可以盖住黔娄先生的全身了。”
施良娣急忙劝阻说:“斜而有余,不如正而不足。
先生生而不斜,死而斜之,这会违背先生的生前意愿的。”
曾参说:“夫人说得很有道理。”
他忍住悲痛,问施良娣说:“先生之终,何以为谥?”
曾参一问这话,施良娣立即回答:“以康为谥。”
曾参大惑不解问道:“先生在时,食不充饥,衣不遮体,死则手足不能覆盖,棺旁也没有祭祖酒肉,生不得其美,死不得其深,何乐于此而谥为康乎!”
施良娣正色道:“先生生前,鲁国国君要任他为相,但他辞而不为;齐国国君欲聘为卿,他同样辞而不受,这算是有余贵吧?鲁国国君曾赐很多米粟给他,齐国国君也屡次要予以报酬,他都辞而不受,这算是有余富吧?他愿与天地人间共甘苦,宁愿做平民百姓;他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这些全是为了仁义,以康为谥,谁能说不合适呢?!”
曾参听后连声赞叹说:“正因为有黔娄这样的先生,才有像黔娄妻这样的好夫人啊!”
威王亲自前来吊唁,说:“黔娄先生作为稷下学堂不治而议论的大夫,生前身后都值得人敬仰啊。”

28、坐怀不乱柳下季  变更旗帜破秦军


公元前323年秦国借道魏韩向齐国展开军事行动,先是越过韩、魏、卫三国,佯攻大野泽左岸的阳晋要道,突然从阳晋南下至齐国西南重镇亢父,这里道路险恶,秦军想出其不意,从这里北上绕过右壤直插齐国的南阳腹地。这时威王任命从魏国来齐的匡章为将,率领齐军前去迎战。
秦军行至齐宋边界处的桑丘,和匡章率领的齐军主力相遇,齐、秦两军对垒扎营。
秦军将领为了严明军纪,也为拉拢齐地人心,故下令:“有谁敢在距离柳下季坟墓五十步内的地方打柴的,便判死罪,绝不宽恕。”
有兵士问:“柳下季是干什么的?”
秦将:“他啊,原名展获,字子禽,谥号惠,后人尊称其为‘柳下惠’或‘和圣柳下惠’,曾做过鲁国大夫,还做过掌管监狱的小官,后来弃官归隐居于柳下,柳下季坐怀不乱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
古时候这里有一片茂密的柳林,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柳下季路过柳林时,忽遇狂风暴雨,荒郊野外,隐隐有一座不大的破庙,他急忙躲到里边避雨。恰在这时,一年轻女子也到此避雨,衣衫具湿,两人相对而坐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原来认识。
半夜时分,年轻女子冷的浑身哆嗦,央求说:“先生,让我坐到柳下惠怀中,以温身驱寒吧。”
柳下季急忙推辞:“万万使不得,孤男寡女处在一起本已不妥,你若再坐我怀,更是有伤风化。”
女子道:“世人都知大夫圣贤,品德高尚,小女子虽坐在怀中,大人只要不生邪念,又有何妨?我若因寒冷病倒,家中老母便无人服侍,你救我就是救了我母女二人。”
“你这样说,我再无推托理由,你坐到我怀中吧。”
如注暴雨,一夜未停。柳下惠怀抱女子,闭目塞听,丝纹不动,漫漫长夜竟不知温馨在怀。
天明,雨过天晴,得恩于柳下季的女子不胜感激地说:“人言大夫是正人君子,果然名不虚传。”
同时,秦将为了激励士气,还下令悬赏“有谁能得到齐王首级的,封万户侯,赏赐二万两黄金。”
由于秦军是孤军深入,又必须顾及到后方,惟恐韩、魏二国在后图谋。所以秦军只是虚张声势威胁向齐出兵,实际上却犹疑不定不敢进攻。
匡章分析了目前的状况,认为秦军是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矛盾心理,在开战前夕,让双方使者多次互相来往,战场上却不动声色。在这个时候,匡章借机变更了部分齐军的旗帜标记,混杂到秦军当中,等待配合齐国的主攻部队破敌。
这期间,齐王宫内有大臣对威王奏本说:“王上,匡章一个外来之人,现在重兵在手,估计有降秦的嫌疑呢。”
“岂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事虽是这么个理,可听说匡章在前方犹豫不决,还变更了我军的旗帜标记,下一步就很难说了。”
“你们这些人啊,总是不往好处想,就晓得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若对前方的将士产生不信任,这仗怎么打?你们没有不二之心,能去前方杀敌吗?”
威王的一席话,说的大臣哑口无言。
不久之后,匡章的战术大获成功,秦军被混进军营的齐军士兵和匡章的大部队内外夹攻,原本战意就不甚坚决的秦军一触即溃。


29、田婴诡计献玉珥  太子终归田辟疆


战胜了秦军是个好消息,同时,王宫中也传出一个坏消息,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威王的王后因病去世,宫中还有十个妃子深得宠爱,大家猜不准哪一个将要被立为新王后,一旦说错势必得罪新王后。
最小的儿子田婴耍了个诡计,他想了个办法来辨别。
这日,田婴捧着礼物对威王说:“父王,为了表示孩儿对后宫长辈们的孝敬,我让人制作十双玉珥献上。”
威王看着献上的金瓒玉珥,望一眼田婴道:“哦呵呵,婴儿长大了,知道孝敬长辈了,很好很好。父王收下,等有时间我分配给她们。”
“这是做孩儿的应当之该。”
这十双玉珥,其中一双特别精美,田婴的小算盘是,观察谁佩戴着那双漂亮别致的玉珥,就劝父王立谁为王后,谁当太子就会一目了然。
“孩儿还有一条建议。”
“只要是好的建议,父王一定采纳,你说吧。”
“父王您要亲自审查终岁之计。”
“孩儿说的极是,一年来全国的财政收支状况,我要审查一下哪里有纰漏,你去准备吧。”
过日,田婴让齐国的五官——司徒、司空、司马、司士、司寇抱来一大堆竹简材料,大大小小所有的账目和凭证,搬进宫来逐一念,逐一对照让威王听。
有些部门在使用经费上不乏作弊者,官吏们趁威王打瞌睡,抽刀悄悄削掉凭证上的结算数据,这一切田婴都看在眼里。
没听五天,威王就厌烦了,说:“你出的这个主意是不错,不过我还要处理其他的国家大事,你想累死我吗?”
“孩儿怎敢!这一切都是出于公心。”
“父王知道你是为了国家好,可我一大把年纪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样吧,财政这一块儿由你来代替全权处理吧。”
听到这句话,田婴不露声色,心中暗暗高兴。一旦大权在握、精明狡诈的田婴岂能不觊觎齐国王位?而威王立的太子却是哥哥田辟疆。
田婴的一位叫齐貌辩门客道:“太子相貌不仁,过颐豕视,定会背叛您,早点想办法搞掉他。”
齐貌辩的意思是说,田辟疆方面大脸,胖得从脑后可以看到大脸腮,也可说满脸福相。这倒不妨,关键是“豕视”,像猪眼一样看东西。猪眼什么样?朦朦胧胧,不时偷偷看两侧的东西。这种人表面看糊涂,而内心自有主张,精明得很。“不仁”即不讲仁义,不讲道德,唯利是图,不容易对付、难侍候。
田婴佯装怒相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只是一个门客而已,怎么敢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不是我故意挑拨,现在田辟疆是太子,他还和你兄弟好、好兄弟,一朝成了大王,很难说你不会遭遇杀身之祸。”
“怎么可能呢,他下得去手?”
“最是无情帝王家,不信走着瞧。”
威王到了一把年纪,自知是该立太子的时候了,他权衡来权衡去,决定立辟彊为太子。
宠妃卫姬得知后,觉得自己的儿子田婴才应该立为太子,便趁着威王宠幸的时候,说:“大王啊,辟彊这个太子可不怎么够格啊。”
“哪里不够格?你说说让寡人听听。” 威王也知道卫姬不满,但太子只能立一个,这样问她。
卫姬理了理发髻,不紧不慢说:“你不觉得他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吗?”
“好大喜功这是自幼养成的,辟彊自小养尊处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公子哥的习气沾染了不少。再说了,碌碌之辈是成不了大事的。”
“这些我明白,妾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你是寡人的爱姬,王宫里的事就是这么剪不断理还乱。”
“其实啊,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个辟彊啊高傲的很,不是我说他,他见了我都爱答不理呢。”
“哈呵,王宫里这些事儿都是司空见惯的,各位公子之间,生母都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好。”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辟彊与别的公子比起来,当太子不合适,我是怕你百年之后,他能否继承你的王业。”
“这是没法子的事,立长不立幼的规矩,注定了就是要立辟彊为太子,要不然我早就该立咱们的孩儿当太子了。”
“王上,你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我是无能为力了,目前只有听之任之。”
两人的这番对话,被侍人听了个完完全全。
卫姬瞪了一眼侍人,问:“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侍人一弓腰道:“夫人,我什么也没听到。”
卫姬:“王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若透漏出半点消息……
侍人:“小人明白。”
公元前320年,王宫内所有人的衣着以白色面料镶于袖口、衣襟侧边和裳的下边,正准备为威王举办葬礼。这个称雄一世的齐王去世,其子田辟彊即位,是为齐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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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1:43: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田齐宣王

1、卫姬一吹枕头风  耿耿于怀搓田婴


临淄都城内,街道上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
都城外排水道口流出的水卷着花儿作响,灰黑色高大城墙是矗立在大小城四周的屏障,一个个齿状城墙垛口处,忽隐忽现兵士身穿甲胄,手持矛戈游巡,城墙上“齐”字旌旗迎风猎猎。
稷门处,行人熙熙攘攘,车马进进出出,正对官道上,远远能看到城门顶端的匾额,上书四个描金大篆体字:“渑池衿带”。
护城河水平静流淌,吊桥起起落落,马蹄声声,由远而近,一官方差役手举令牌,到达护城河边,显得万万火急样子,守城将士确认后,放下吊桥,差役未下马,一声“驾”,桥板“噔噔噔”响起,两旁刀枪剑戟林立,差役打马进城,消逝在视野里。
护城河与系水河联通,波澜不惊,碧水悠悠,直通愚公山下的乌河,落日映照下,经过曲曲拐拐河道并入济水。河中舟楫往复,渔翁欢歌撒网;河畔莲叶碧青,丛丛绿苇荡,白鹭翻飞,布谷声声;天色与滩涂构成蔚蓝和碧绿,临淄城南门上方镶嵌着“牛峰叠翠”。两岸稻谷飘香,红红的高粱穗晒在蓝天白云下。
民歌声声中,传出莺鹂婉转的女音:“年年是都有着三月三么来哟,妹妹二人么赶来牛山哎哎哟,来至在那淄河滩来呀么来哟……
宣王做了大王之后有一天,侍人趁他悠闲时,原原本本将卫姬与威王的对话告诉了他。
时间慢慢过去,虽说王位已经稳稳当当,宣王仍然对卫姬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事事想找田婴的茬。
有一次问相国邹忌:“田婴虽是我们田氏的人,当时也没有出色成就,他凭什么当过相邦,甚至可以批阅过奏章?”
“田婴掌权任职,是时代造成的,何况他曾与田忌一道带兵救援韩国而攻打魏国,与田忌、孙膑一起攻打魏国,在马陵大败魏军,俘虏魏军主帅太子申。”
“正是因为这些,前王把薛地封给他,引起齐楚两国的矛盾,差点兵戎相见。”
“田婴在这方面还是一直比较忍让躲避的,只不过是属于镀金性质的人,都是看在前王的面子上。”
“他总觉得自己功劳大,平时小动作不断,估计有阴谋篡权的可能性,我要将他囚禁起来。”
“大王尽可放心,田婴没有想加害于你的野心,不要囚禁他,让他自由回封地,让世人知晓大王能容人的肚量。”
“既然相国说到这里,那我听你的,以观后效。”
邹忌与田婴交好不是一时半日了,宣王也是了解二人的关系,他现在必须依赖邹忌,做自己治理国家的高参,处处对他网开一面。
宣王继承王位露出本来面日,板起脸来,想先撤掉好兄弟田婴的职,收回财、政、军大权,下一步将遭遇什么,只有鬼晓得。
田婴多少也知道了点消息,心惊肉跳,唯恐遭遇不测,不得不离开国都临淄回到封地“薛”。兄弟反目成仇。田婴心有不甘,礼贤下士,收买人心,招兵买马,打算修筑一座坚固无比的薛城,作为保家争位的根据地。
田婴的门客们觉得主人的做法不妥,既劳民伤财又引起齐王的猜疑,纷纷登门劝阻。田婴铁下心来与哥哥抗争,听不进去,最后听烦了,告诉看门人:“关门上锁,一条狗也别放进来!”
兄弟隔阂如此之深,筑城只会引起更大的猜忌,但束手待毙不是办法,一切都应验了门客齐貌辩的预言。
田婴找到齐貌辩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这时齐貌辩道:“当初劝你,以为我是胡猜乱想,现在为时也不算晚,我去一趟国都,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你是想调和兄弟二人的关系吗?哪有那么容易!”
“没有解不开的结,养门客千日,用门客一时,是刀山,是火海我也要走一趟,”
田婴苦笑道:“我和大王水火不容,你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打算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齐貌辩受田婴恩惠最深,其实他这个人毛病特别多,许多人看不上眼,为此有的门客离开田婴,连孟尝君也曾劝父亲辞退他。
田婴愤然道:“即使门客走光,家族败落,只要能够满足齐貌辩,我没什么话说。”
这就是“义气”。君臣之义,朋友之义。真正的朋友是不会让你败家的,真正的朋友只会帮你。
齐貌辩置生死不顾来到临淄。
宣王没有掩饰对田婴的愤怒:“寡人这个弟弟邀买人心,广收门客,对抗王廷,难道他想重复先祖“大斗放租,小斗收租”的游戏吗?”
“大王息怒,能听我把话讲完吗?”
宣王怒气冲冲地指着齐貌辩道:“你就是靖郭君最宠信的那个人?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你的谋划,对吧?”
“宠爱是有的,听信谈不上。大王做太子的时候,我对靖郭君说太子不仁,劝他除掉大王另立幼主,他流泪不听,如果照我的话办,会有今天的忧患吗?楚国以数倍土地换取薛地,我劝靖郭君换,他说不能将祖宗的土地交给别人,又不肯听我的话。”
齐貌辩的话柔中带刚,刚柔相济,其一指出田婴有兄弟亲情在,不忍心害你;其二指出楚国在打齐国的主意。
“那你说寡人该怎么办?”
“如果兄弟之间打起来,胜负难测,楚国必定趁机入侵齐国。”
宣王何等聪明,如何听不出,既然弟弟给了台阶,自己顺势下台:“哦,那这事就闹大了。寡人年青不懂事,以至于此,先生能替寡人请回靖郭君吗?”
齐貌辩见目的已达到,说:“我不打算将他请回来。”
“为什么?”
“我把他请回来,一切就都在大王您的掌控之下,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齐貌辩首先将了宣王一军。
“我们是手足之情,他愿意回来一切既往不咎。”
“大王的话不但要让我相信,还要让满朝文武相信。”
“我怎么做才能平众人之口呢?”
齐貌辩认为是时候提条件了,说:“官复原职。”
宣王沉思一会儿道:“这条件准了。”
“那我这就将田婴请回到国都。”
“那寡人也请他继续担任相邦。”
兄弟和好后田婴明白,只要自己在台上一天,宣王一天不能安心。七天后托病要求辞职。
宣王立即召见邹忌,问:“寡人该怎么办呢?”
“王上,前隙怎么弥补也会存在痕迹。田婴执意要去不可强留,但要显示出大度来。”
“显示出大度?难道让我将王位让给他?”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王上可以假意挽留三天,然后再放行。”
“哈哈,真有你的!你是个够格的宰相。”


2、昏庸无能燕王哙  孟轲吐槽梦方醒


国人都知道了宣王虚心纳谏,宫廷里进谏的人像集市一样人来人往;几个月以后,有时候间或有人进言;一年以后,即使有人想进言,也没有什么可进谏的了。
邹忌在朝上对宣王说:“大王,晏首怎么不向你进谏和举荐人才啊?”
“是呢,每次在朝堂上他总是缄口不语,我想问他还没来得及呢。”
“大王认为他为什么不说话吗?”
“你对他很了解,说说这是为什么。”
“他啊,是怕人才多了,自己的位子不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即使他发现了人才,也不向您举荐。”
“原来是这样。那他自己也算不上人才,要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让他老死在哪个位置上吧。”
“大王,日前从燕国传来消息。”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能说好,也不算坏。燕王哙昏庸无能,燕相子之专权。燕王哙在鹿毛寿和苏秦的劝告下,主动将王位让于子之后,子之当国三年,将军市被和太子平发动兵变谋攻子之呢。”
“燕王哙是老母鸡吃蛴螬自找的,不乱才怪!”
“问题是市被和太子平发动兵变未能成功,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人,市被及太子平战死。”
“相国啊,现在咱们齐国处于太平盛世,几个前王都有不凡业绩,我就任以来业绩稀松平常,这是不是让我大展身手的时候?”
“燕国之乱,此时可以派使者与太子平联络,向他承诺帮助其登上王位,不怕他不上套,这就是送给大王的最好机会。”
“燕国内乱那是人家自己家的事,我们不应该从中渔利。更何况师出无名,难以号令天下。”
“号令天下靠立威,攘外必先安内,国内是太平盛世,正是攘外的时候。”
“寡人这就下命令。”对将军匡章说:“本王命你率‘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攻进燕国,速速将其拿下,以彰显我大齐威风。”
匡章正欲建立军功,与宣王的想法一拍即合,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该出手时就出手。请大王放心,燕国是弱国,灭掉他不在话下。”
将士出征这天,宣王身穿祭祀的礼服,站在幽暗的宗庙之中,紧张地望着几个负责邦礼的巫师。负责祭祀的大祝站在他身边,占卜之史在研究易数,筮史、筮人在研究地上乌龟壳的纹路。宗庙内散发着一股浓厚的焦味。
过了段时辰,史官抬头说:“启禀大王,这是大吉的征兆。”
筮史也在一旁说:“启禀大王,大吉。”
这时,有人牵着一头牛走过。宣王看到了,便问:“把牛牵到哪里去?”
牵牛的人回答:“启禀大王,这是一头准备杀了取血,用来祭钟的牛。”
宣王怔怔地看了牛一会儿,说:“放了它吧!我不忍心看到它那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就像毫无罪过却被判处死刑一样,实在让人可怜。”
牵牛人:“大王,那这次就不祭钟了吗?”
“怎么可以不祭钟呢?你去另外牵一只羊来代替牛吧!”
大祝说:“恭喜大王,今日丰厚的祭品让上苍感受到了,将护佑我国获得胜利。”
宣王听到这些话大悦,走出宗庙,对室外守候的卿和大夫们说:“上苍已经许诺了我们的胜利。”然后一挥手指着众人道:“将祭祀的肉分给他们。这次出国征战,农夫要放下耒耜,渔民要放下网罟,樵夫要放下斧头,猎户要拿上弓箭。一切为了胜利。”
齐国举全国之力将军队集结起来准备杀奔燕国。
有了齐国的承诺,太子平对市被道:“齐国马上就要出兵,咱们要在齐军到来之前夺取王宫。”
“是啊,就应该这样行动,不然齐军首先闯进来,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齐王好心好意帮助我,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齐国图什么来帮助咱们?”
“你说图什么呢?”
“从前齐桓公当政时帮助咱们北征乌桓,成就了他的霸业。现在齐王不请自来帮助咱们,恐怕也是另有所图。”
“不管他图什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除掉子之,恢复我的太子地位继承王业,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那好吧,咱们这就组织人马打进王宫。”
“一切拜托你了。”
燕国的军队见到齐国大军来势汹汹,不作任何抵抗,齐军长驱直入,仅仅用了不长时间就占领了燕国。都城沦陷了,燕王哙被杀,子之被俘后,被剁为肉酱。
齐军入燕平乱后,却迟迟不撤军,残暴对待燕国人民,引起燕国人民反抗。包括秦国在内的楚、赵、魏、韩等国均表示反对。
看到其他国家的态度,加上人力物力的大量耗费,宣王忽然想到孟轲。
雪宫,齐国的宫外之宫,雪宫之美,美不胜收,佳木茏葱,奇花异草,亭台楼榭,曲水沁芳,崇阁巍峨,层楼叠起。
宣王将孟轲从稷下学堂请到雪宫来,两个人漫步雪宫胜境,大发感慨,摸着大肚子问道:“贤者也喜欢如此美景吗?”
孟轲回答道:“喜欢。”
宣王笑了,说:“我以为贤者心中只有百姓和仁爱,不想也有园林之乐呢。”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陇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意思很明了,孟轲是说,这么漂亮的园林,您别一个人玩,让所有的齐国人都来玩。
宣王立即收住笑脸道:“与所有的人共有,我算什么君王?”
“大王,大家都来玩谁会反对您大兴土木呢,大家高高兴兴生活,国家就会长治久安,牺牲独自游玩的乐趣却赢得天下人心。”
“孟老先生,问你个正事。”
“大王请讲。”
“寡人打算从燕国撤兵,如果这样的话,会被世人笑话,在这件事上举棋不定,你有何妙论呢?”
在齐国做客卿的亚圣孟轲,沉思了一会儿,对宣王道:“齐国对燕国的战争,是吊民伐罪的正义之战,并非那些‘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的相互倾扎,是很值得称道的。”
听到孟轲赞赏了自己攻打燕国是“惩罚无道燕王、救燕民于水火”的仁义行为,宣王非常高兴,于是继续问道:“尽管如此,但齐国要统治好占领的燕国,还是有许多困难的,除了人力物力的大量消耗外,还有不时地燕国百姓的反抗,不胜其烦,如此,齐国该撤兵还是该继续占领呢?”
“虽然齐国攻打燕国是仁义行为,但教训和占领还不是一回事,究竟齐国该继续占领燕国还是尽快撤兵,不要问我,更不要问大臣。”
宣王疑惑了,说:“先生的话让寡人糊涂了,撤兵与否,究竟让我去问谁好呢?是否需要占卜一下?”
孟轲看着宣王道:“大王何须占卜!撤不撤兵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被那些占领区的燕国老百姓,如果他们欢迎齐军的到来和统治,就该继续占领,但如果老百姓不拥护,就应该赶快撤兵。”
孟轲的一席话,使宣王如梦方醒,但从燕国立即撤兵他又心不甘,不舍得已经据为己有的既得利益。不撤兵又担心其它国家的轻看和耻笑。权衡来权衡去,两年后还是撤兵了。
齐军将燕国的重器陈璋圆、方壶等一块掠走,且命匠工錾凿掉“王后右酒”, 在壶的圈足外缘刻上:“隹王五年,奠易陈旻,再立事岁,孟冬戎启,齐藏戈子斿。陈璋内、伐匽邦之获。”然后调整军队被迫撤退。但这也为后来燕国入侵齐国,导致齐国的衰落埋下了巨大伏笔。
由于秦国带头反对齐国吞并燕国,使宣王对秦国十分愤恨。楚怀王为了抗衡秦国,打算与齐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秦国。于是齐楚联盟应时而生。


3、国有良臣田稷子  收受贿赂孝娘亲


一处铸造作坊内炉火正旺,工匠正在设计一件环耳陈侯因敦,上面的铭文是:唯正六月癸未,陈侯因齐曰:皇考孝武桓公,恭哉,大谟克成。其唯因齐扬皇考昭统,高祖皇帝,迩嗣桓文,朝问诸侯,合扬厥德。诸侯寅荐吉金,用作皇考孝武桓公祭器敦,以蒸以尝,保有齐邦,世万子孙,永为典常。
督造官对陈侯因敦模具和毛样指指点点,说:“失蜡铸造法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咱们用这种方法铸造青铜器多少年了,工艺技术是成熟的,陈侯对前王两件因敦却不甚满意。”
工匠:“要不咱们换成浇筑法试试?”
“田相国说了,主要是铭文,不仅是模模糊糊,笔画也不规范。哦,对了,你认识铸造的文字吗?”
“俺是粗人一个,只知道比着葫芦画瓢,至于写的是什么字俺就不懂得了。”
“怪不得呢,这与盲人摸象何异?你首先要认识这些文字,还要弄懂文字里说的是什么,就能铸造出让人满意的器具。”
“督造官说的是,这次我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保证让你满意。”
“咱们是大国工匠,有一而再,万万不可再而三,这次不能有任何闪失,一定要确保铸造工艺完美无缺,流芳万世才行!”
“那是那是。”
“一会儿我要到相府,向田稷子汇报进展情况,你一不能耽误工期,二不能再出次品。”
田稷子为人诚恳,办事认真负责,深得宣王信任,被任命为齐国的相国。
作为相国公务繁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伴母亲,田稷子常为此惭愧。加之他为官清廉,俸禄微薄,物质上的贫乏更让他觉着对不起母亲。
这一天,督造官来找他,神秘兮兮的说:“相国,陈侯因敦的事多亏你担待,下官略备薄礼孝敬您一下,烦请笑纳。”
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督造官便送上百镒黄金。
田稷子连忙推脱说:“办事归办事,这个我却不能要。”
“我不是送给你的,是让你捎回去孝敬老夫人的一点心意。”
田稷子几番推辞不掉,又想到平日对母亲的亏欠,如今总算有机会对母亲尽一点孝心了,心里一动,说:“下不为例。”最终收下了金子。
忙完公事后,田稷子赶紧乘车回家,看望他日益老迈的母亲。
虽说是相府,田稷子的家却相当寒碜,就是几间低矮破旧的房屋,屋顶上的瓦片压得密如鱼鳞,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墙不避风,瓦不挡雨。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简陋破旧的家具落尽灰尘。
跟往常一样,他先去高堂之上拜见母亲。因为今天有金子可以孝敬母亲,心里的欢喜难免流露在脸上。
田母是个聪明人,善于察言观色的她总是能从儿子的表情及言语中,看出他一天从政的情况,儿子今天如此喜悦让她觉着有些意外。田稷子向母亲问安后,顺手从袖中掏出百镒金子,双手捧上,恭敬地说:“这是孩儿孝敬母亲的。”
田稷子本以为母亲见到金子会非常开心,哪里想到,老人家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一脸凝重,这着实让田稷子觉得意外。知子莫若母,看见如此之多的金子,田稷的母亲疑虑重重,问道:“你担任相国三年了,俸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多,这难道是品行高尚的士大夫俸禄吗?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金子呢?”
母亲怀疑这些金字来路不正,而田稷子又是个孝子,见母亲这样问他,犹豫在一旁不敢作声。
田母见状,心里已清楚七八分,更加严肃地问:“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我之前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见母亲生气,田稷子甚是惶恐,连忙双膝跪倒,他不想也从不敢欺瞒母亲,于是老老实实向母亲讲明这百镒金子的来历说:“这些金子确实是接受的下级官吏的。”
听到这些话,母亲的脸更加阴沉了。
想到一直以来对母亲的亏欠,看到面前母亲已白发苍苍,讲到最后田稷子泪如雨下:“孩儿没有忘记母亲的教诲,但因为国务缠身,没法时时在母亲身边尽孝,心里甚是惭愧。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用这金子表达一下儿子对母亲的愧疚与歉意,还恳请您老人家收下这金子吧!”
田母听后,点划着他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接受下属的贿赂,是不诚不义,不忠不孝啊!我听说作为士人要修养自身、廉洁处世、不取不义之财;实事求是,不弄虚作假;不义的事情从不考虑;不合理的利益不进家门;坦坦荡荡做人,磊磊落落行事,远离欺诈虚伪;严于修己、洁身自爱、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如今国君设立官位让你坐,给你丰厚的俸禄,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对得起国君,做人臣的侍奉君王,就像做人子的侍奉他的父亲,竭尽心力、忠信不欺、全力效忠、奉命必死、廉洁公正,所以能成功无患。如今,你却与此相反,距离忠君太远了。为人臣不忠,就等于为人子不孝,不义之财不是我应该有的,不孝之子也不是我的儿子,你起来吧。”
田稷子听了母亲循循善诱又大义凛然的一番话,非常惭愧地退了出来,退回了官吏送的金子,自己到宣王那里说:“大王,今天我收受了别人的金子,不想被母亲一顿教训,我知道自己错了,理当认罪,请求大王处我以死。”
宣王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扶起田稷子,大加赞赏田稷子母亲的大义,无限感慨地对他说:“相国何至于此,知道你的母亲德高望重,又年迈体衰,而你昼夜为国操劳,本王深知孝义之道,却不能使相国在老母面前尽孝,乃本王之过。想我堂堂齐国,沃土千里,国富民强,百金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你又退给人家了。”
田稷子:“谢王上不杀之恩。”
“罪过可免,相位不可保。这样吧,寡人要用库府的金子和布帛赏赐给母亲。”
“我替母亲谢谢王上。”
这天,宣王亲自到相府来看望田稷子母亲,对随行群臣说:“有贤母必有良臣!相母之贤如此,何愁我齐国吏治不清!听说稷下先生尹文对良臣贤才有独到见解,改日我要亲自问问他。”
这日,稷下先生尹文被请进了王宫。
宣王问:“尹文先生,都说你对良臣贤才有独到见解,寡人倒要请教你一下,怎样治理国家呢?”
尹文没想到宣王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这样问,他也不客套,起身道:“赏罚分明是上策和利器。大王必须牢固地掌握它,但不可以告诉人。你手下的大臣犹如驯养的鹿,只要你给它肥美的草吃,它就听从你的摆布。”
宣王哈哈哈笑了一阵,又问:“寡人怎样来做一个好的人君呢?”
尹文目视宣王:“要做个好人君,必须‘寡为’而能‘容下’。”
“何为‘寡为’而能‘容下’?”
“因人君要做的事少,臣民就容易服从。人君以宽广的胸怀容忍众生,臣民就会爱戴人君。”
宣王叹息一声道:“可惜咱们齐国的贤士太少了。”
尹文说:“大王不能这么说,假使齐国的臣民都是贤士,那么有谁处在大王之下呢?”
“也是呢。可国内臣子全部是无才的人,可以吗?”
“假若那样的话,有谁来治理朝政呢?”
宣王想了片刻,又说:“国内贤士与无才的人都没有,行吗?”
尹文道:“那样更不行。”
“请你讲讲不行的道理。”
“因国内存在着贤士与无才的人,大王才受尊重。有贤士来辅佐你而在上,无才的臣民卑贱在于下,国家才能上下有序。”
宣王:“寡人明白了。”


4、稷下学府荀祭酒  南山之巅夫子庙


隔系水望过去,城外一处显得与旁依民居迥异的广屋高厦,黛瓦红柱,雕梁画栋,正中牌匾上写着:稷下学府。
室内,一堆堆竹木简摞放,人影晃动,坐以论道、不治而议论的学士们,操着不同方言,他们头戴配有彩带的帽子,你方唱罢我登台,纵谈横议,激动地翘着胡子,手舞足蹈,阐述各自的立场观点,辨别自己认为的哪是对哪是错。“百家争鸣”,哪一家都在倡导自己认为的正确主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系水弯弯,人说话做事,不要太直爽了,要有迂回曲折,方能得到别人的欣赏。照你这么说,花花肠子要多一点?是啊,就像这弯弯曲曲的系水一样,缓缓流进大海的怀抱。蠋公,你说的是有一定道理,你看这系水,往小处看是个弯弯绕,从大处想,水转多少弯、多少沟岔,从也不回头,直奔大海而去。说得对,说得对。
祭酒荀况,又称孙卿,上台抑扬顿挫:“我尊敬的齐王创设学府,是希望听到我们的全部意见,我们这些人吃着精美的食品菜肴,享用着不低于君主的俸禄,穿的是华衣,住的是高堂大屋,齐王不是慕求养贤敬士的名声,是要继承夏商尧舜的事业啊。”
“用国者,得百姓之力者富,得百姓之死者强,得百姓之誉者荣。三得者具而天下归之,三得者亡而天下去之。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
一众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天气炎热。
冰窖中储存满了凌人腊月里采来的冰块。“冰鉴”中放着些肉类食物以及酒等饮品。
宣王赏赐冰块的“颁冰”盛典正在举行,这是宣王赏赐给稷下大夫们的最好礼物,也是每到夏日众大夫都非常期望的一件事情。
赏赐完冰块,宣王说:“今天寡人要到稷山上去,众位大夫可愿意陪同吗?”
荀况:“我们享受了恩赐的冰块,大王要到稷山,要我们陪同,看来大王一定是高瞻远瞩,准备赐予我们更好的礼喽。”
宣王呵呵一笑道:“我让你们随同,主要是想让你们出出主意。”
“我们本就是不治而议论之徒,出出主意是我们的份内职责,一切全凭大王决断。不知今日有何要事。”
“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寡人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现在先不告诉你们,还是到那儿再说吧。”
宣王不捅破谜底,众大夫也不好问,只好随他来到了稷山之巅。
北望,齐都城近在咫尺。南望,群山起伏。
宣王徘徊于山巅,众大夫不晓得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他问:“你们向北能看到什么?”
田骈接过话茬说:“王上,眼中是我们的国都啊。”
“对啊,你们眼中不能只有我们的国都,还应该看得见勤劳善良的百姓啊。”
“你们往南看,又能看得见什么呢?”宣王继续问。
环渊见众人都不作答,说:“满眼皆山也。”
“再往南看。”
“天尽头什么也看不到了。”
“呵呵,你们看不到的地方还存在个鲁国,曾经的孔夫子是个大学问家,你们这些人有谁能够与他比肩?”宣王问。
随同的众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宣王的话是好。
“孔夫子当时多次来到我国,曾在稷山游览,寡人打算在此处为夫子建一座庙宇,各位大夫以为如何呢?”
宣王终于抖出了这次邀请他们来稷山的谜底。
荀况:“大王,我们这些人空泛议论,却享受着尊号和待遇;像仲尼这样的圣人,为他建一座庙宇理所当然。”
“那好吧,既然你们这些人也没有不同意见,寡人就下令马上动工兴建,想来也不会落个劳民伤财的口实。”
邹衍:“劳民伤财是指使人民劳苦,又耗费钱财滥用人力物力。为夫子建庙,按《周易•节》所言‘不伤财,不害民’。”


5、翩翩雅士屈大夫  齐楚联盟束兰台


“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来自楚国的贵宾。”稷下学府的大厅内,荀况在讲话。
耳座处,有一位风度翩翩雅士,众人目光一起望过去,只见一个发髻高绾、身配长剑,身形高挑挺拔,长衫衣纹重叠繁复、宽袖长裾、饱满飘逸温文尔雅的男子,站起来与大家拱手。
“他叫屈平,是他创作了《离骚》《九歌》《九章》《天问》。这次他是奉楚王之命来访问齐国,借着机会,特别邀请屈大夫这个大学问家,到咱们稷下学府跟大家见见面。”
众人站起立在一旁,荀况领着屈原一个一个介绍:“这是王蠋。”
屈原抱拳道:“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王蠋?早有耳闻,早有耳闻。”
王蠋长衫似雪,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白色发簪扎着,清秀的面孔,一身的书生气质。还之以礼说:“‘桂树之旖旎兮,纫荃蕙与辛夷’,屈大夫,您的《楚辞》浪漫,我们这些人很是推崇,我认为可与《诗经》并列风骚。”
屈平谦逊地朗声一笑:“哪里哪里,跟你们荀祭酒的《劝学》逊色多了,呵呵。”
介绍完毕落座,荀况环视着一下说:“屈大夫是忧国忧民之士,是为齐楚两国的友好交往而来,两国交往,文化先行。过些时日,齐王还要接见屈大夫,诸位有何治国妙招高论,可望共同交流。请各位先生好好准备一下吧。”
屈平:“挫糟冻饮,酎清凉些。齐王真是爱民如子啊。”
王蠋:“屈大夫,楚国的方言土语晦涩难懂,您现在说的是一口流利雅言,蠋实在佩服。”
“王蠋大夫,你们稷下先生也是来自五湖四海,不说雅言怎么能行呢?平经常受楚王派遣出使各国,雅言是必须掌握的。”
荀况:“不只是我们稷下学府、各国使者,现在就连商贾、官员们会讲雅言也是一门必修课。”
屈平:“这样交流起来才没有语言障碍。”
王蠋:“我要跟屈大夫好好学学,补上这一课。”
齐王宫。
屈原:“下官受楚王委派前来参见齐王。”
“屈大夫,不必多礼。楚王派你来访,可有什么要事相告吗?”
“禀告齐王,是的。就是为当前局势而来。”
“那就请你详细说来让寡人听听。”
屈原站起来整理好衣冠,说:“当今天下,齐楚秦燕赵魏韩七国竞争,强者存,弱者亡。”
宣王漂了他一眼,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大王洞若观火,但我还是要提出自己的见解。”
“继续说吧。”
“从现在形势看,秦国最强,想吞并六国谁都能看得出来。齐国和楚国若不想被秦国吞并,只有结成齐楚联盟。”
听到此话,宣王将头扭向一边。然后缓缓转过头来说:“当今天下,楚国和秦国最强大,若和你们楚国联合,只是壮大了你们楚国的势力;我们若跟秦国联合,又扩大了秦国的势力,我们两头都讨不到半点好处。”
“我们楚王的意思可不知是为了壮大自己。”
“楚王想与我们结盟,目的无非是想让自己来领导六国,到时候好称霸天下。”
屈原长叹一口气,又耐心说:“齐王陛下,当今天下七雄并立,数秦楚齐三国实力最强大。天下人都知道秦国的野心,无时无刻不在想吞并六国。目前秦楚两国关系非常紧张,如果秦国把楚国打败了,就会慢慢一口一口吃掉包括齐国在内的其他国家。这难道是齐王陛下想看到的吗?”
“那当然是我不愿看到的。但秦国想灭掉我们齐国,恐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吧?”
“齐王陛下,秦国诡计多端,特别善于挑拨各个国家之间的关系,这您是知道的。如果我们不结成一个团结的整体,秦国先灭掉其中的弱小国家,然后灭掉楚国。挡在道上的就是齐国了,您想想,秦国会留下齐国与他竞争天下吗?”
宣王点了点头道:“屈大夫,你的话寡人明白了。楚王有你这样的贤臣,真是他的福气啊。”
屈平又叹了一口气:“哎哟,我的这些东西,也恐早晚会被楚王束之兰台的。”


6、吹竽乐队三百人  南郭先生瞎胡混


宣王特别喜欢听人吹竽。这天他很劳累,在听人吹竽时睡着了,又值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朦胧中,他听到像有无数人在吹竽,大睁双眼说:“快去把稷下学堂的韩娥找来,我有要事对她讲。”
韩娥就是那个从韩国来到齐国都城临淄,在都城的雍门卖唱求食的女子。她的歌声美妙动人,圆润婉转,神态凄美动人,弥漫着深切的哀愁,因而,深深地打动了听众的心,吸引了一大批听众。人们把她围得水泄不通,听得非常出神,干活的停了手,行路的歇了脚,吵架的住了嘴,哭叫的失了声,开店的关了门。韩娥唱罢,人们觉得韩娥那优美的歌声还在梁间萦绕不断。后来,临淄人就经常练习韩娥唱歌,天长日久,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喜欢唱歌。
她的名声越来越大,被聘请到稷下学堂负责教授音律,听到宣王召见,急忙停下课程进宫道:“韩娥觐见王上。”
宣王:“你是咱们稷下学堂唯一的女先生,今天召你来有一事相商。”
“王上尽管吩咐。”
“是这样,寡人想让你为王宫成立一支吹竽乐队。”
“君王为治理国家心肌劳累,能有一支乐队为君王解闷,是老百姓的福气。”
“吹竽乐队人数不宜太少,太少了不好听,阵势也不够。”
“君王认为多少人为宜呢?”
宣王想了想:“不能低于300人吧。吹竽手要吹竽娴熟,平时为寡人演奏助兴,遇有国事承担迎宾和重大活动演奏任务。”
韩娥一拱手道:“君王想得周全,娥当全力以赴。不过成立这么多人的乐队,要广泛搜集人才,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你就尽快着手筹办吧,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韩娥说了声:“感谢君王对小女子的信任。”
便辞别宣王,领命而出。
不日,临淄的大街小巷张贴出招录吹竽手的告示。
一个游手好闲的南郭先生,这天正在闲逛,见街口聚拢着一大堆人,指着告示叽叽喳喳议论,他挤过去看了看,一个字也不认识,从人们的话语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决定去一试。
“请问去哪里参加乐队?” 他问旁边的人。
一个人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他一番,说:“呵呵,是南郭先生啊,你要参加乐队,就去唐园找韩娥,她负责。”
“唐园我知道,可韩娥我不认识啊。”
“韩娥就是原来在雍门卖唱求食的那个女人,现在人家可是稷下学堂女先生。”
“是她啊,我见过,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南郭先生说罢,加快步伐来到唐园,应聘者络绎不绝。
韩娥问他:“你学过吹竽吗?”
吹竽?南郭先生心里咯噔一下,竽怎么吹?他转而一脸堆笑说:“我全靠自学成才,我曾经在好几个国家的乐队担任吹竽手,那是放下的活了。”
“那就好,你上那边去等着,待会儿集中起来演奏下试试。”
临时乐队按照宣王要求的人数达到了。
南郭先生混在里边,按次序坐好,故作镇定东瞅瞅西看看别人的样子。
韩娥指挥吹奏。
南郭先生学着别人的动作,摇头晃脑跟着一起吹奏,做出自我陶醉状。
应聘结果是,名单中南郭先生赫然在列,糊里糊涂被编进了乐队中。
一切准备就绪,韩娥请宣王来欣赏吹竽演奏。
看着庞大吹竽阵势,宣王咧着大嘴巴子,说:“开始吧。”
韩娥一拍巴掌,乐队开始演奏,竽先钟瑟皆随,一时竽乐之声在空中回旋,飘出几里之外。
听着听着,宣王感到口渴,侍者端来茶盏,喝一口试试,说:“太烫了。”
“王上请稍等。”侍者说罢,立即用几个盏杯将茶饮降温。
宣王一连饮了数杯,还是觉得不够解渴,催促道:“多多备些让寡人喝。”
侍者不敢怠慢,如法炮制出好多杯。
宣王眼睛盯着演奏者,端起茶饮,顾不得王上体面,“咕嘟咕嘟”又连饮数杯方才解渴。
竽乐声不断,宣王如醉如痴时,忽然又内急,他示意演奏不必停下,去了一趟御厕。出来刚坐定不一会,又感到内急,如此反复几次,说:“寡人周身乏力了,回宫。”
急急忙忙赶回宫,宣王还是觉得口渴,道:“再多多备些茶饮来。”
侍者也纳闷,王上今天怎么了,不断喊口渴,又不断如厕,别是有什么疾病了吧,说:“王上,是否问问太医啊。”
“问问太医?寡人只是口渴,又没有患病!”说完,又赶紧去如厕。
出来时,太医知道情况赶了过来,说:“王上,您的这种情况,塞外士番进贡过秘传神效验方,不妨一试。”
“寡人还感到精神有些恍惚,无法集中注意力。”
按照太医说的塞外士番秘传神效验方,宣王令太医调配,太医说:“王上,服用此药有禁忌呢。”
“禁忌?什么禁忌?!”
“慎者三:一饮酒,二房事,三咸食及面。不如此者,纵有金丹亦不可救。”
“这个,这个,好吧。”
服用半年之后,宣王的病竟至痊愈。

7、宣王銮驾巡稷下  王蠋宏论耳旁风


庞大乐队吹竽之声响彻王宫。
銮驾旁,相国田稷子问:“王上,今天銮驾启程,要到哪儿去啊?”
宣王说:“今日寡人要到稷下学府,去看望一下那些饱学之士,相国可以随行啊。”
“这是应该的,稷下先生们都满腹经纶,治国良策取之不尽。”
“那是寡人的智囊库,治国理政离不开他们啊。”
田稷子在一边附和道:“那是那是,大王从谏如流,我大齐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有相国和稷下先生们辅佐寡人,是齐国之大幸。”
“我算不上什么,主要是稷下先生们的功劳,也是大王治国有方。”
“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见见那些满腹经纶之士去吧。”
在众文武官员簇拥下,宣王銮驾浩浩荡荡径直驶进稷下学府院内。
稷下学士们出来迎接,祭酒荀况向宣王一一介绍,当介绍到王蠋时,宣王眼睛大放光彩,道:“哦,你就是王蠋,本王早有耳闻,听说你也是个大学问家,来日到朝堂上,向本王和百官讲一讲你的治国之道如何?”
王蠋拱手相辑,说:“微臣学而不精,难能登大雅之堂。如王不嫌弃,愿与众位师兄师弟,为齐国的霸王事业,献一己之言。”
宣王听后,和颜悦色说:“好好好,难得先生们为国解忧,寡人治国如有过失,还望大家直言就是。”
寒暄完毕,宣王坐定,祭酒荀况及相国等人立在一边。
宣王扫了一眼众人,摆动着右手说:“本王今天我来这儿,就是要向你们宣布一项重大决定。”
稷下先生们目不转睛盯着他。
“咱们稷下学府人才济济,这首先要得益于荀祭酒治学有方和各位先生的努力。朝堂上文武百官以及寡人,对学堂非常满意。经过商议认为,淳于髡有功于齐,贵列上卿,赐之千金,革车百乘;孟轲列为客卿,养弟子以万钟,出门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田骈訾养千钟,徒百人。”
祭酒荀况:“我代表学堂的先生们,对大王的恩宠深表感谢。”
宣王:“你们为国出谋划策,极尽操劳,这点赏赐是应该的。你们要向他们学习著书立说,展开学术争鸣,起到应有的智囊作用,经常向我表达对国家大事的意见和看法,为外交和制定典章制度服好务。”
稷下学士们一阵小声议论着。
不日,齐王宫内,宣王安坐高位,文武百官列座堂下。
荀况带领王蠋、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等上大夫座位与众官并列,鸦雀无声时,宣王说:“开始吧。”
王蠋站起,先向宣王辑躬,转身向百官稽首,清了清喉咙,道:“我们齐国,自太公封国以来,经过世代君王的励精图治,兀自以大国姿态独立于东方,使别有用心国家不敢觐觎,昔我桓公称霸,保天子令诸侯,一匡天下。今我王趋士、贵士、好士,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尊崇之,儒、道、名、法、墨、阴阳、小说、纵横、兵家、农家等各家学派纷至沓来,使我们的稷下学堂人声鼎沸,智囊团空前壮大,一切都是为了咱们齐国壮大。”
宣王频频点头,打断话语说:“王贤士是为国分忧,今四海波澜此起彼伏,当朝天子徒有虚名,我田氏在齐历经二十世余,天子敕令改弦已三世,礼崩乐坏不能任由它继续下去了,本王也算是青史留名吧。”
王蠋接过宣王话题,说:“今日我想说的是,燕国发生的那场内乱,咱们不该发兵干涉;六国合纵攻秦是件好事,防的是秦国日渐做大,秦国一心拆散齐楚联盟,我们不该和秦国结成联盟对付楚国,楚国与我断交是他们的错,齐楚之间鹬蚌相争,秦国渔翁得利。我王今后应三思而后行啊。”
众官员和稷下学子们,听到王蠋的侃侃而谈,有面面相觑的,有不住频频点头认同的。
宣王坐在王位上,一开始想听听王蠋的高论,但听着听着觉得有点刺耳了,慢慢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要昏昏入睡。
王蠋说完的时候,他从困顿中回过神来,说:“好吧,王学士,都是过去的事了,主要是议当前的事以及今后怎样图谋发展。”
王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前事就是一面镜子。”
“我虽不同意你的观点,你也有发言的权利。从列国情形看,有你这样的老师,齐国之幸,寡人之幸。今日起,本王就拜你为太子的老师。”
王蠋只得诺诺为之。


8、驯鸡高手纪渻子  欲擒故纵宣王懵


退朝后,宣王早已将王蠋的话当成耳旁风,也没忘了说上一句:“真晦气!”
“他们那些稷下学子啊,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主,给他点颜色就不知道怎么打扮了,王上不必和这些人生气。”
“王蠋就是特别,说话直来直去,不知道拐拐弯儿。”
“不说这些了,还是去斗鸡场开心。”
说罢,宣王急不可耐传令招来专为宫廷养斗鸡的纪渻子,马不停蹄去了斗鸡场。
宣王喜欢斗鸡,这“君有所好,臣必从之”。
驯养斗鸡的“高手”纪渻子精明得很,眼瞅着宣王这“独特”的喜好,纪渻子心想:全天下就我是驯鸡高手,我要在齐王面前献上一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斗鸡。便煞有介事地从豢养的鸡群中,挑出一只金爪彩羽的高冠鸡。
宣王听说纪渻子千挑万选出的斗鸡,多次催促要看看这只斗鸡的威力,说:“寡人都等的不耐烦了,驯养一只斗鸡就这么难吗?”。
“大王,在我把鸡关进斗鸡场前,请大王不要派人干扰我好吗?” 纪渻子欲擒故纵。
十天以后,性急的宣王等不及了,叫人去问:“鸡可以斗了吗?”
纪渻子慢悠悠地说:“不行,它还非常骄傲恃气。”
又过了十天,宣王再叫人去问驯练情况,纪渻子说:“不行,它听到声音或看到什么影像,还会敏捷地作出反应。”
又过了十天,宣王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把纪渚子召来亲自问他,纪渻子仍然说:“不行,这鸡还会怒视而盛气。”
宣王感到有点疑惑不解,问:“怒视而盛气,不正是勇猛善斗的表现吗?”
纪渻子笑了笑说:“那些勇猛善斗的鸡,有哪一只是常胜不败的呢?”
这次宣王主动找上门来,问:“纪渻子,你是不是在糊弄寡人呢?”
“就是借给我十个胆,也不敢糊弄大王。”
“那你说,现在还没到时候吗?”
“差不多了,现在这只鸡听到其他鸡的叫声,已经毫无反应,精神处于高度凝寂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木鸡一样。别的鸡见了,没有一只敢跟它交锋,只好回头跑掉。这只斗鸡已经天下无敌了。”
宣王马上试验这只斗鸡的战斗力,果然别的斗鸡一放到场上,看到它那副呆样,不知是何方神鸡下凡,竟然都被吓跑了。因为这只鸡大获全胜,宣王看着这只斗鸡得意的笑出声来。
纪渻子:“王上,这事儿前往别让王斗知道。”
“王斗是谁?”
“哎呀,王斗啊,是个稷下先生。”
“一个稷下先生,知道了又会咋样?他能管得了寡人?!”
“稷下的那些先生们,一个个都不好惹,比这斗鸡还难斗。”
“呵呵,到时候寡人要让他跟这斗鸡比一比,看谁能斗得过谁。”


9、斗鸡走狗宣王痴  大胆王斗进谏急


稷下先生王斗听说宣王痴迷于斗鸡走狗,他要进谏,走到宫门口却不进殿。
“禀报王上,稷下先生王斗在殿门外等候。”
“有个王蠋就将寡人气死了,现在又来个王斗,让他进来吧。”
“王上,他说不进来。”
宣王似乎明白了什么,说:“让侍者到殿门迎接。”
王斗见侍者来殿门外迎接,仍然不移动脚步,语气平和地对侍者说:“我进殿见大王是趋炎附势,大王过来见我则是礼贤下士,不知大王是怎么想的。”
侍者将王斗的原话进殿重复了一遍,宣王一听,说:“呵呵,要面子的人来了。”急忙抢出门外迎接。
宣王出来,王斗一见,却拐弯抹角说:“大王像齐桓公,桓公有五种爱好,您有四个。”
宣王听得心花怒放,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春秋五霸之首,简直就是宣王的偶像,说自己像偶像,宣王心中极其渴望他继续讲下去,讲自己如何像齐桓公那般英明神武,嘴上极为谦虚:“哪里话,哪里话。寡人愚蠢、见识浅陋,守成齐国就不错了,怎敢与先主君相比。”
王斗不急不慢地接着道:“先主好马,大王好马;先主好狗,大王好狗;先主好酒,大王好酒;先主好色,大王好色。只有一种爱好大王没有。”
说到关键点上,王斗打住不说了,宣王眼巴巴的问:“寡人还有哪一种爱好不如先主?”
“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知道,烦请先生说来。”
王斗的眼睛将宣王打量了个遍,慢吞吞地说:“先主喜好人才,大王不喜欢。”
宣王从喜悦的天空跌入失落的地狱,心里气得一鼓一鼓的,表面不动声色,知道他是有所指的。说:“你给寡人讲来,寡人怎么不喜欢人才。”
“稷下学堂的人才可以说居列国之首,却养而不用。养士为养而养,不是为用而养。稷下学堂可以议政,随便发表意见,爱怎么说怎么说,但是不用他们当政可以理解,不采纳建议就是对人才的不尊重。”
这么讽刺的话宣王并没有生气,还有话挡:“世无人才,让寡人喜欢谁?你们稷下学堂几千人都是酒囊饭袋,供你们吃喝就不错了。”
王斗有策略,也不反驳,没把星光灿烂的驺衍、淳于髡、田骈、孟子、接舆、慎到、环渊等人拿出来唬人,随便拿出一位都是当时社会有影响力的大师级人物。但是,拿出来又怎么样,你说有本事,我说没本事,你说学术渊博,我说经验不足,又要抬扛。
他接下来的话,宣王说得目瞪口呆:“古时有骅骝等好马,现在没有,大王不惜重金从全国各地的良马中去挑,可见大王真喜欢马。古时有豹肠、象肚等美味,现在没有,大王命人跋山涉水地去找,可见大王真喜欢吃。古时有王嫱、西施那样的美女,现在没有,大王从天下丽人中去选,可见大王真的喜欢美女。可是人才呢?大王非要等他们出现才去喜欢,足见大王不是真心实意爱才。大王不爱才,他们怎么肯出来呢?”
宣王张着大嘴听呆了,等转过脑子来,长叹一声,半天说出一句话来:“寡人于国有罪”。


10、祭酒荀况迎孟轲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辆牛车载着一位老者,吱吱悠悠慢慢腾腾了好多天,才从泰山之阳的山路上辗转来到齐都临淄,这位老者是鲁国的孟轲,他来齐国住在稷下学府的目的,就是向宣王推行他的那一套仁政。
齐国向来崇尚武力,对孔孟的仁义道德不屑一顾。宣王的政治主张是实行“霸道”,以武力征服天下;而孟轲的政治主张是实行“王道”,施行仁政,保民而王。
祭酒荀况第一时间来到王府,禀报说:“王上,鲁国的孟轲又来了。”
“孟轲?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说话啰啰嗦嗦,不过像孔丘一样推销他的仁政罢了,他那一套完全不适合我们齐国。他来就来呗,我们不是提倡百家争鸣嘛,让他在稷下学府胡咧咧,自会有人批判他的。”
“王上,孟轲的那一套虽然不太适合我们齐国,但他在社会上的声誉很高,也受到许多诸侯的推崇呢。”
“除了鲁国那帮愚莽夫子,哪一个诸侯听那一套?靠仁政能征服天下的话,各国不早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荀况顿了顿道:“孟轲既然来了,出于礼节,您还是见见他好,他很想能够得到您的召见呢。”
“哼,他不过是想借寡人威望提高他的名声罢了。那好,看在祭酒的面子上就见他一面吧。不过,他要是在寡人面前继续大放厥词,别怪我不客气。”
翌日,宣王在王宫召见了孟轲。
寒暄完毕,孟轲说:“主公,您的一位臣子,把自己的妻子和子女托付给自己的朋友,然后他觉得信得过才这么做的,于是他安安心心旅游去了。但是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朋友并没有像他交代的那样做。不仅没有给他的家人好的地方住,连吃饱饭这种基本的生活保障,他的友人都没有提供,主公你说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您会怎么做?”
宣王没有丝毫犹豫,说:“孟夫子,你的那一套理论寡人早就领教过了。今天又来贩卖这些东西,那还用说嘛,要是我,早就和这种朋友绝交了,我这么信任你,你却反过来背叛我,一点良知都不讲。”
孟轲凑近一点,继续说:“王上,您认为我是在兜售老一套,其实,我是另有所指。”
“那直接明说不就得了?在寡人面前何必拐弯抹角?”
“那我就照直了说。如果身为司法官员,但却不能管理好他自己的下属,这时候该怎么办?”
“我朝中如有这种事,会毫不留情的罢免他,身为官员,你的职责不仅仅是自己身正影直,还必须管理好部下。”
孟轲最后说:“那主公要是在治理天下的时候,不能做到一心为民,那么对这样的人该怎么处理。”
宣王听出孟子的意思,是暗指自己在处理朝中大事的时候有懈怠,心里也有点不悦,于是环顾了四周的大臣,开始说其他事情,不再搭理孟轲。
显得无趣的孟轲并不打算结束对话,说:“有一个人来告诉你,我的力量能够举起三千斤重,却举不起一根鸟儿的羽毛。我的眼睛能够看见秋天鸟儿换毛后的羽毛尖子,但是,有一车茅柴放在那里我却看不见。他这样说,你相信吗?”
宣王拉长了脸说:“鬼才信。”
“现在你的恩惠能够到禽兽身上,而不能施到百姓身上是什么原故。说一根鸟的羽毛,拿不起来,是不用力拿。一车柴草看不见,是不用眼睛看。百姓见不到你的保护,是你不施恩惠。治天下的王政,是你不肯做,不是做不到。”
宣王更不高兴了,说:“寡人今天累了,改天再兜售你的主张吧。”
孟轲并不气馁转而问:“改天是哪天?还是在这王宫里吗?”
“哎呀,我说改天,不是特指哪一天,行了行了,改天去雪宫吧。”
“哦,是去你的离宫,好,我等着。”
宣王在城外大规模营建的雪宫,筑馆阁、浚池沼、植树木、畜鱼鸟、养麋鹿,方圆四十里,用来宴宾客、恣游猎,但不许百姓进入。
宣王没有食言,果真在雪宫又一次召见了孟轲。
落座之后孟轲问:“我听人讲,你喜欢音乐,是吗?”
“是的,不过我最喜欢竽乐。”
“如果你喜欢竽乐,到了极点,那齐国就差不多,可以太平了。你一个人快乐好,还是和人共同快乐好。”
“还是和人共同快乐好。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喜欢女色的毛病。”
“你要做到,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宣王听了这话,就看着左右的人,问大臣们:“听说周文王有一个占地面积七十里的狩猎场,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情吗?”
在场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孟轲接过话头说:“史书上倒是有着这样的记载。”
宣王一听来了劲,转而问:“文王的狩猎场真有这么大吗?会不会史官记载错了。”
孟轲看透了宣王的心思,说:“但是老百姓还嫌这个狩猎场太小,实在是不够大呢!”
宣王说:“对啊,我今天想问的就是这个,我的捕猎场才方圆四十里,规模还没有周文王的一半大,但是我的百姓却总觉得这太大,我不理解这是什么原因。”
“文王的捕猎场虽然有方圆七十里,但是在里面砍柴的百姓可以去,想要打猎的人也可以去,这是周王和百姓共享的场所,百姓嫌它小不是很正常嘛。”
“我的捕猎场才有周文王的一半大呀。”
“我刚到齐国的时候,就听说齐国有许多禁地,平民百姓是禁止入内的,是吗?”
“是啊,哪有什么错吗?”
“大王您在齐国郊外划了一块方圆四十里的打猎场,但是在这里似乎只有您才能来打猎,要是城中百姓杀了那里面的动物,是和杀了人一样,要受到刑罚的。”
“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所以说,这四十里大的捕猎场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个天然大屏障,割断了皇家与平民的联系,百姓们当然觉得太大。他们有这样的怨言,也是合乎情理的。”
宣王嘴里嘟囔着:“合乎情理,合乎情理,寡人的愿望难道就不合乎情理吗?”
孟轲又问:“大王,您心中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宣王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孟轲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下,接着说:“是因为甜美的食物不够吃吗?还是因为轻而暖的衣服不够穿?或者是因为美艳的女人不够看?是因为美妙的音乐不够听,还是因为阿谀奉承的臣子不够使唤?这些,我想您身边的人都会尽力满足您的,难道您就真的为了这些?”
宣王连忙辩解:“不是的,夫子误会了。”  
孟轲说:“那么,您最大的愿望就很清楚了。您想扩大国家的疆土,让秦国、楚国那样的大国都向您称臣,给您供奉,您自己做天下的盟主,并统领四方。”
眼看自己的心思被孟轲看穿,宣王只好默认。
可孟轲却看了宣王一眼,用嘲笑的语调说:“如果您心怀这样远大的梦想,就以您如今的所作所为去衡量,若想实现那个理想,就好像爬到树上去捉鱼一样。”  
宣王一听,羞臊得脸顿时红了。
这一场交谈,因为话不投机,最后不欢而散。


11、墨翟游说齐伐鲁  功亏一篑废口舌


送走孟轲后,宣王琢磨来琢磨去,总觉的孟轲冒犯了自己,忽然心血来潮:你孟轲到处宣扬仁政,我去攻打你的母国,让你瞧瞧靠仁政能不能抵御得住。
他的这一绝密计划刚与大臣们议论了一下,却不晓得怎么被传了出去。可见内鬼和间隙自古就有,但是被传出去,自己人却蒙在鼓里。
这日,侍卫禀报说:“大王,有一个身形魁梧,身穿一身朴素褐色短装,脚下踩着一双破烂草鞋,黝黑脸庞上皱纹纵横的人求见。”
宣王听到侍卫这么形容,感觉到这个人非常奇怪,说:“这样面目能是什么好人?还不赶快轰走!”
侍卫转身要出去轰走那人,宣王的眼珠在大脸盘上转悠一圈,心想,我虚心纳谏已经名声在外,不值当为此一人坏了我的名声,急忙一摆手道:“且慢,还是让他进来吧,寡人倒要看看此人是什么来头。”
此时,一个身影急匆匆进来,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先是一拱手,自报家门道:“齐王,我乃乡野之人墨翟。”
“哦?你就是那个用自己的身躯性命,阻止了楚国伐郑攻宋的墨翟?”
墨翟用富有磁性而憨厚的声音回答说:“正是鄙人,没吓着您吧?”
“哈哈,千人千模样,万人万脾气,光天化日之下,即使遇到鬼也不怕,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那就好。我听说齐王心纳谏,才敢贸然求见。”
“哦,那是那是,你游走于各诸侯之间多年了,诸侯中能做到寡人这样的不多见吧?”
“诚如您刚才说的,千人千模样,万人万脾气,翟已经适应了。”
“听说你是贵族后裔,也是一位平民哲学家呀。”
“齐王过誉了,翟不过是一个同情农与工肆之人的乡野村夫。”
“先生一贯主张兼爱、非攻,今日到我齐国,不知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听说贵国要准备伐鲁。”
宣王见墨翟主动提起伐鲁之事,一愣说:“这事儿寡人只是谋划着的一项绝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了,现在礼崩乐坏,诸侯间相互你争我夺,一有风吹草动,明眼人就会识破,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是啊,鲁国的礼乐太繁琐,既不符合圣王的实际,也不符合普通百姓的现实利益,只是儒家蛊惑世人的一种手段而已。”
“尽管如此,翟还是不主张大王您派兵伐鲁。”
宣王一脸不高兴道:“现今礼乐盛行,更是占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这些人非但不产出,还要别人供养,对社会简直就是巨大的浪费。”
“是的,齐王你这么认为难能可贵,但是靠出兵讨伐就能解决问题吗?”
“出兵讨伐是一种手段,所以啊,本王决定教训教训这个鲁国,别整天嘴上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
“翟今日冒昧拜访,是因为听说齐军要出征攻打鲁国了,又要有战火和牺牲了,翟心里笼罩着悲哀,所以特地前来阻止大王的行动。”
“你有什么理由。”
“翟乃一介闲人,上没有国君授予政事的羁绊,下没有农人耕作艰难的牵挂,像闲云野鹤一样在尧山避乱。翟虽反对孔孟之道,却不赞同齐国伐鲁。”
“这是为什么呢?惩罚一下鲁国不应该吗?”
墨翟:“齐国进攻鲁国,就像当年吴王阖闾伐楚,又像智瑶兼并三晋之地一样,虽然暂时胜利,但最后一定劳民伤财,国家衰弱。大国攻伐小国,往往是物极必反、自取灭亡。”
“你这一套也是自欺欺人。”
他又晓之以理地对宣王说:“拿刀砍头,刀也将遭受杀伐的冤孽;并国覆军,杀害百姓,国君也将承受杀伐的不祥。”
宣王听了墨翟言论心里害怕,有心停止攻鲁计划,便说:“墨翟先生,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伐鲁之事是满朝文武都赞成的,这事是否停止,寡人还要在朝堂上复议。”
“那好,我就静待结果。”
当宣王把墨翟的言论让大臣们议论时,田氏集团的人都起来反对,坚持伐鲁之战,一场浩劫在所难免,墨翟的劝说最终功亏一篑。


12、复仇种子发萌芽  宣王寿日索城池


苏秦,字季子,此时在周游列国,寻找施展抱负的机会。可他使出浑身解数,磨破嘴皮,花光盘缠,却没有任何一位君主重视他的说辞。
燕昭王登基后,竟然对苏秦的那一套很感兴趣,把他视作国士,苏秦终于等来了机会,决意士为知己者死。
苏秦对昭王道:“目前的七国中,咱们燕国最弱,秦齐是强国,赵是次强国。燕国无法与他们任何一国抗衡。”
昭王说:“齐国最可恨,齐王打着帮助我的旗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那大王想怎么办呢?”
“哼,想怎么办?打败齐国复仇呗。”
“要想打败齐国复仇,必须首先消弱齐国,而最好的有效途径,就是怂恿和支持齐国去吞并宋国,这样齐国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你说得头头是道,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再说齐王也不是傻子,他能乖乖听你的摆布?”
“我很了解齐王,苏秦感承大王的知遇之恩,甘愿前往齐国作为内应。”
“呵呵,你这个想法够大胆的,你要寡人怎么做呢?”
“大王不必焦虑,只要你内寇不与,外敌不可距。王自制其外,臣自报其内,此乃亡之之事也。”
“此话怎讲?”
“这样灭亡齐国的外部形势就造成了。”
君臣二人满意的相互击掌。
宣王祝寿之日,王宫内外宾客如织,那个苏秦,也风尘仆仆赶来为他祝福。苏秦前来有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推销他的纵横计划。
“大王,那个做了燕国相国的苏秦,前来为您祝寿呢。”
“耍嘴皮子的那个人?”
“是的。”
“听说他只会云山雾罩说胡话,遭许多诸侯驱赶,如丧家之狗的人也配来给寡人祝寿?”
“他今日毕竟是代表燕王而来,指不定要卖什么狗皮膏药呢。”
“出于礼节,先打发他在驿站住下吧。”
“他说了,给您祝完寿,要急着回去汇报燕王呢。”
“那就让他进来,看看他到底有啥花花肠子。”
苏秦被引导者来到祝寿大厅,在宣王面前说完祝福语后,苏秦话音一拐,冷不丁说出一句令人惊诧的话:“宣王可怜,英年早丧,齐国国土沦陷,百姓流离失所。”
祝寿场合,宣王正在兴头上乐颠颠的,闻听此言,不知他葫芦里装得什么药,强压住一肚子火气问:“苏相国,您今天来向我祝贺,我非常感激,你却又出言不逊咒我死,到底什么意思?”
苏秦不慌不忙,整了整衣冠,答非所问说:“一个人就算是再饿,也不会去吃乌头草,吃了乌头草虽肚子暂时不饥饿,终究会死命。”
“你这是什么逻辑,谁人会那么傻?”
“现在的燕国对于齐国来说,就像是可以吃的乌头草。”
“那是因为乌头草生长于极寒地区的阔叶林下或林缘,大多数人不认识的原因,你小看我们齐国了,当年我们的桓公北伐时,就认识了这种草,才不会误食呢。”
“但大王您不要忘了,当今燕易王的岳父是谁。您夺取了燕国的十座城池,不就是和强大的秦国结下仇怨,和吃下乌头草没什么两样,照这样想来,大王您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了。”
宣王被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一搅和,句句都带着刺的一番话,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问:“依相国之计,寡人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呢?”
苏秦见鱼儿已咬钩,说:“古代的圣人,为什么能够转祸为福,从失败当中取胜呢?因为他们能够认清失败的原因,并及时进行补救。于是,前代霸主桓公就算是沉湎女色,名声却没有因此受损。韩献子虽然杀了人,但是他在晋国的地位却更加稳固。这些贤人都懂得转祸为福啊。”
宣王认真地听着,完全沉浸在苏秦描述的恐怖场景中,问:“怎样才能转祸为福呢?”。
苏秦干咳了一声,终于委婉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希望大王能够主动归还燕国的十座城池。”
“主动归还城池?吃下去的再吐出来?”
“吐出来也不是坏事,这样的话,燕易王必定会感激大王。而秦王也必定会感谢大王眷顾他的女婿。”
“哦,对头,对头。”
“这样的话,齐国就拥有了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做自己的盟友,在各国之间的地位必然更高。天下诸侯又有谁不会听从大王的号令呢?一场塌天大祸,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宣王听到这样做能够转祸为福,大喜过望,说:“谢谢你给寡人指点迷津。”转头对统领将军说:“快快快,快传本王命令,即刻从占领的燕国城池把全部兵力撤回来。”言罢意犹未尽,补充道:“再给燕王送去千金,表示本王的歉意。”


13、苏秦鼓噪舌如簧  张仪阔论侍秦国


苏秦不仅仅是为了燕国,也是为了赵国的利益而来的。
说:“齐国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渤海,这就是平常说的四边都有要塞的国家。且地土广大,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军队训练有素,能打硬仗。即便是发生战争,也没有敌军能够越过泰山、渡过清河、跨过渤海。”
“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苏先生识得清。”
“齐国的都城临淄繁华富裕,人口稠密,如果谁敢来侵犯齐国,不用说是常规军队,就是临时动员,仅仅临淄城里也可以马上组织起来一支二十几万的军队!凭借着大王您的贤明和齐国的强大,天下的诸侯没有谁敢于和齐国对抗。”
这一番话把宣王说得飘飘忽忽的,自言自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们齐国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苏秦话题一转,又说:“可是,没成想如今齐国竟然也西去侍奉秦国,我实在为大王感到羞耻!齐国和韩国、魏国不同,这两个国家和秦国接壤,一旦打仗,很快就能决出胜负。如果韩、魏打胜了,也是损兵折将,没有人保卫边境;打败了,直接的结果就是亡国,这就是韩魏两国不敢轻易和秦国打仗的原因。”
“我们齐国就没有这些顾虑呢。”
“秦国要进犯齐国,必然要经过遥远艰险的路,还要顾虑身后的韩、魏两国,秦国不能进攻齐国,是很明显的事实。希望大王充分认识自己的强大实力。”
宣王听后说:“你说得对极了,寡人不太聪明,我现在把整个国家交给你来指挥。”
“非常感谢期望信任。”苏秦一拱手道。
秦国知道苏秦游说齐国成功后,也派了个叫张仪的前来游说。
张仪见了宣王说:“天下强国没有超过齐国的,朝野上下以及大臣的家族也是富裕强大,这一点也是没有那个国家能够比得上。”
“苏相国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为大王出谋划策的人,都是只看到小利益空谈理论,并不能为齐国的长治久安做打算。他们一定会说,齐国西有赵国、南有韩国、魏国,地广人多,兵强马壮,即使有一百个秦国,也对齐国无可奈何。”
“世人皆知的事,难道不是吗?”
“大王只接受了他的游说,却没有考虑到这些话是否实在。”
“哪儿不实在了?”
“现在赵国和秦国,就好比齐国与鲁国。秦国和赵国交战,打了四次战争,都取胜了。但是,四次战争以后,赵国损失了几十万大军,现在只剩下首都邯郸了。打了胜仗却残破了国家,这是为什么呢?”
宣王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呢?”
“还是因为秦国强大而赵国弱小啊!现如今秦国和楚国互相通婚,韩魏赵都割地给秦国。假如大王不臣事秦国,秦国就会驱使韩魏从南面进攻,调动赵国从北边进攻,这样一来,临淄和即墨很可能就会被占领。到了那个时候,齐国再想臣事秦国,还来得及吗?”
宣王说:“齐国地处偏僻,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兴旺社稷的长远计划。幸好有你这样高明之人前来指教,我愿意以国家社稷来侍奉秦国。”
“怎样表现出诚意呢?”
“可以献给秦国出产鱼盐之地三百里,如何?”
“呵呵,终于想明白了,还是齐王有诚意。”
苏秦不是齐国的臣子,也不是到齐国来谋差事求发展的人,就因为他说的话中听就把国柄交给他。
张仪说的话对不对呢?可以说是有对有不对。对的是韩赵魏这三个被称为“三晋”的国家都受到了秦国的欺凌,有的割地给秦国,有的土地被秦国侵占,国力变得越来越弱。
不对的是,既然连张仪都认为齐国是最强大的国家,韩赵魏三国会听从秦国驱使来讨伐齐国吗?即便真是这样,南面的楚国就不能牵制韩魏,北面的燕国就不能牵制赵国吗?
强大的齐国如果能够认清自身的优势所在,看清天下形势,采取正确的外交手段,是完全可以和秦国抗衡的。但是这个宣王毫无主见,谁来忽悠他他就听谁的,使齐国丧失了借机崛起的好时机。唉,咋说他好呢!


14、豪华宫殿建三年  督造官员遇香居

说他毫无主见、忽悠他就听谁的亦不尽然,有一件事他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宣王曾下令修建一座豪华宫殿,这座宫殿占地面积很大,大概有几百亩地的样子,规模盖世,足有三百多个房间。可这大的工程量,劳民伤财不说,宫殿持续建了三年,一直还没有建成。因为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
宣王多次到工地巡视,很想尽快建成,早日住进去享受一番。他问督造官:“你是怎么督办的,这宫殿怎么建的这么慢,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啊?”
督造官:“启禀大王,宫殿是个大工程,不是三天两日就能完成的,再说,建造的人手不够用,所以进展缓慢。”
“我们大齐国仅都城临淄有七千多户人家,人人张开衣袖可以遮天蔽日,挥洒汗水就像下雨一样,走在街上肩挨着肩,脚靠着脚,怎么能说缺少人力呢?”
“大王,人力须要用财力支撑,参与建造的人是要养活一家老小的,不给他们钱财没人愿意来干。”
“你直接说缺钱不就成了?但是咱们国库里也没有多少富裕的钱,你们立即想办法,今年之内必须完成。”
“这,这,是,是。”
督造官嘴上这么答应着,可到哪里去筹集这么多的钱财呢?建造工地上人影稀疏,眼看就要到了宣王规定的日期了,督造官愁坏了,完不成任务是要掉脑袋的,他跑遍各个部门诉说困难,能否跟大王讲讲情。朝中大臣里没有一位敢站出来谏言的,他们都担心惹得宣王不高兴。
有位叫香居的人对督造官说:“你不必忧愁,我有办法让大王停止建造不就成了。”
“啊?停止建造?大王是定下了工期的!”
“要大王改变主意并不难,我有三寸不烂之舌。”
“哎呀,你就别闹笑了,我的脑袋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搬家了。”
“我一定能保住你的项上人头。”
督造官拱手致谢:“香居大夫,我代表所有民工向你施礼。”
“不必言谢,待我这就去找大王说服他。”
香居话别督造官,跑去对宣王说:“荆王放弃了先王的礼乐制度,他整天淫荡作乐,大王您说,荆国有贤德的君主吗?”
宣王说:“没有。”
香居又问:“荆国有没有擅长谏言的臣子?”
宣王还是回答说:“没有。”
香居见时机成熟,又说:“大王三年都没有建成大宫殿,众多文武大臣却没有一个敢进言劝说的。”说到这儿,他不等宣王反应过来就要退下。
宣王赶忙制止道:“别,你别退下,大夫快回来,快回到朕的身边来。”
“王上要我回来可是有话讲?”
“你的话还没有讲完呢。”
“我若讲完了,恐怕脑袋要搬家了。”
“你是敢于犯颜直谏的人,寡人怎么会舍得让你脑袋搬家呢!”
“建造宫殿不是画画,民众也不是画家,国家让费钱才不说,有多少劳工才累死累活,大王打算怎么办?”
宣王一扭头对相国说:“我品行不好,喜欢虚荣浮华的东西,却没有人出来阻止。只有香居阻止了我,他是一个好的臣子,你们都要向他学习。”
“要他们向我学习,是王上一句话的事儿,停止建造宫殿也是王上一句话的事儿。”
“寡人这就下令停止这座宫殿的建造,你说可以吗?”
香居击掌赞叹后说:“那臣子这就退下,已经无话可说了。”
宣王摇摇脑袋,又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以后我要多听听臣子们的意见,他们都是为了寡人的江山社稷啊呢。


15、骅骝騄骥一少年  杜山西麓收闾丘


在杜山西麓有一汪泓水曰白龙湾,山林茂密、泉水叮咚,各种飞禽走兽优哉游哉、乐在其中。
宣王是个喜欢大呼隆的人,这日他厌倦了宫中的金声玉振,忽然来了打猎的兴致,暂别万千粉黛,径直来到杜山脚下。
他对众随从说:“昔日姜齐的桓公曾经猎于愚公山巧遇过愚公。今日我也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像愚公那样的贤人,以辅助我治理国政。”
“王上是天之骄子,只要是有贤能的人都会出来众星捧月。”
“昔桓公只不过是偶遇罢了,哪有那么多贤才?”
“大浪淘沙始见金,是金子不管在哪儿都会发光。王上目光如炬,不会错过每一粒金子的。”
“但愿我们齐国大地上到处都是金子。”
君臣有说有笑出城,出来前呼后拥的队伍阵势,惊动了乡绅里长,这些乡绅里长们为了借机讨好,挨户动员老百姓,在宣王打猎的必经之地,带着鸡鸭鱼羊跪于路中央,以此方式慰问宣王的到来。
宣王见臣民如此恭顺,喜在心头、乐在脸上,赶忙说:“父老们辛苦了。”随后又吩咐随从的官吏说:“这些人耕种的田地就不必缴纳税赋了。”
父老们长跪不起,高声拜谢大王的恩典。宣王扫了一眼众人,却发现有一个小伙子站在人群中不跪不拜,他意识到是否赐予的少了,又吩咐道:“再赏赐他们不必服劳役。”
拜谢声再次响起,但那个小伙子还是无动于衷。
宣王把他招呼到跟前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寡人今天赏赐的还不够吗?为什么唯独你不拜谢,寡人有错吗?”
“大王,我叫闾丘卬,我不需要赏赐我别的,只希望赏赐我长寿、富有和尊贵。”
宣王听到这个回答,感觉到这个小伙子提的问题非常幼稚可笑,但也没有勃然动怒,很有耐心地对他说:“长寿是上天赐予的,寡人不能;金银财粮是用来防备灾害、维护国家安宁的,怎能让个人富有?现朝中官职没有缺额,我也无法使你尊贵。”
没想到闾丘卬却这样回答说:“大王说的这些我都不敢奢望,盼望大王选择善良家的子弟,行为有修养的人做官吏,使法律制度公平,这样臣下便可长寿了;春夏秋冬四季,按时救济,不要烦扰百姓,这样我们百姓便可稍为富有了;希望大王颁昭,命令年少的人尊敬年长的人,年长的人尊敬年老的人,这样我们便可稍得尊贵了。现在大王赏赐臣下田地不必纳税,这样国库将会空虚;赏赐臣下不必服劳役,但是这样,官府里就没有差使了。”
宣王见这个少年的陈词非同一般,将来可是一位治理国家的贤臣良将,显出无可奈何地样子说:“可惜你年龄太小,现在还不能做官。”
闾丘卬答道:“不是这么回事,从前颛顼十二岁就治理天下,秦国的项橐七岁就当孔圣人的老师,由此看来,我是不贤能罢了,年纪十八岁已经不小了。”
宣王看他很认真的样子,说:“从来没有小马驹子能拖着重东西走远路的,由此看来,士人也只有白了头发秃了顶才能任职办事。”
闾丘卬是胸有金刚钻,要揽瓷器活,此时也拧上了劲,一定要说服宣王,说:“不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骅骝騄骥,是天下的骏马,让它们和野猫黄鼠狼在锅灶中间比试,它们怎比野猫黄鼠狼跑得快;天鹅仙鹤,一飞千里,让它们跟燕子蝙蝠在大堂和房檐下面比试,它们不如燕子、蝙蝠动作灵活。辟闾巨阙,是夭下最锐利的宝剑,砍石头剑刃不会缺损,刺石头剑尖不会折断,用它们来和稻草杆比一比,拨取眼睛里的细屑,还是稻草杆用起来方便。”
“你这少年,语言如此精辟,比那些老夫子们强多了。”
“由此看来,那些白了头发秃了顶的与我闾丘卬,智慧和谋略当在伯仲之间,没有多少差别。”
宣王这时倒乐了,拍着闾丘卬的肩膀说:“寡人有过错。你说的很好,希望能聘请你做我的宰相,你就跟我一起回宫吧。这次出来打猎,寡人打到了一个最好的猎物。”
闾丘卬是个幸运儿,自荐要官还振振有词,想必是受到稷下开放文化的熏染,在良好的政治氛围下才吃了熊心豹子胆。


16、颜斶前来离我近  王蠋直言疏亲贵

外出一次打猎,收了一个闾丘卬,留下一段佳话。
宣王天天在朝中和身旁的文武官员打交道,新来的闾丘卬说:“有个叫颜斶的,不知大王知道他不。”
“颜斶?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生啊。”
“这个人啊,脾气有点怪,不愿意接近权贵,所以王上有点耳生。”
“那寡人倒要看看这个颜斶是一个啥样的怪人。”
一个隐士模样的人颜斶,听到齐王召见,进得宫来,隔得老远与齐王相互对视了一眼,就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宣王觉得距离稍远点,说话听不清楚,对他说:“你就是颜斶,上前来,离我近点!”
颜斶反而对着宣王也说:“大王,你上前来,离我近点!”
宣王一脸不高兴,心想,真是个怪人,还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近臣见状,赶忙对颜斶说:“大王是人君,你是人臣;大王说,‘颜斶,上前来!’你也说,‘大王,上前来!’可以吗?”
颜斶扫了一眼群臣,对他们说:“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只晓得唯唯诺诺。我上前是趋炎附势,大王上前是礼贤下士;与其让我趋炎附势,不如让大王礼贤天下士。难道你们做了这么些年的官,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得吗?”
说话的大臣,听到这话一时哑了火。
宣王却来了兴趣,他俯下身子,眼睛盯着颜斶问:“照你说的道理,是我重要还是你重要?”
颜斶一挥手,说:“你虽然贵为大王,是一国之君,在颜斶看来你没有我重要。”
宣王在群臣面前也不便于发火,只有干瞪眼的份。
有大臣为了给宣王台阶下说:“国家是齐王的,天下的有志之士都愿意来大王这边,周围的诸侯国,有哪个不怕我们家大王的,现在高尚的人士人也不过被称作匹夫。你这样不论身份尊卑真是够可以的了。”
颜斶:“当年秦国进攻齐国时曾经颁布法令,如果有人敢到柳下惠的坟地五十步外砍柴的,就立刻杀了。如果有人得到了齐王的头,可以封万户侯,赏赐黄金一千镒。可见,还是人才更尊贵。”
大臣反驳道:“做了大王可以统领千乘的土地,让读书人都放下仁义来到他的国家做臣子,所以国君比人才尊贵。”
颜斶又反驳道:“不对,大禹的父亲被安上罪名杀死,却依然可以凭借治水的功劳创立大夏。夏桀贵为国君,也照样被商汤替代,作为国君,到了亡国灭族之时,恐怕连住在胡同里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别拿这些作古的事吓唬人,王上等着听你的怪论呢。”
“我这不是怪论。人才可以凭借才能德行做国君,国君也会因为失去国家而虎落平阳。况且,国君都自称孤或者寡人,就是为了彰显谦虚的德行,吸引人才,尊重人才,所以人才更重要。”
大臣:“有大王才有国家,只靠一些耍嘴皮子的人才,能称得上国家吗?”
颜斶:“要是朝廷中没有真才实学的人,都只是一些贪图虚名的人,那么国家灾祸就会不断,所以君王要不以向手下的人询问为耻,不以向地位卑微的人学习而愧疚,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是如此。”
一席话,驳得群臣哑口无言。
宣王:“其实,国君本人就可以是人才,但是国君一旦失道,那就连士子都做不成了。寡人打算今后与你同游,同吃一样的肉,同坐一样的马车,给你的妻子赠送好看衣服,想拜先生为师,可以吗?。”
颜斶长叹道:“美玉生于山中,会因为过度打磨而破碎。出身低微的读书人,一旦得到高官厚禄,离尊严扫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欸,寡人也难做啊,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吧。”
“我这个人一向低调,没有车马就步行,当不了权贵那就保证一生不犯罪,一辈子只求清静贞正四个字。我来稷下学宫的目的,不是求功名利禄,只是求能劝谏大王。在这方面我不如王蠋先生。颜斶这就离去,归隐田园。”
宣王听颜斶说到王蠋,对侍者说:“你赶快把王蠋找来,我要召见他。”
王蠋一会儿工夫来到朝堂,一见宣王就说:“我咋看大王您咋像个昏君。”
“我继位以来政治清明,你咋能说我是个昏君?”
王蠋说:“我心中的贤君是桓公小白。”
宣王尴尬地说,“寡人比较愚笨,见识浅薄,能做个守成之君就可以了,哪里比得上桓公呢?”
王蠋笑着说,“齐桓公喜欢好马,好狗,美酒和美女,大王您也喜欢,只是大王您并不重视人才罢了。”
“我已经见过了许多人才,但是这些人才还是比较平庸,不具备让齐国强大的能力。”
王蠋正色道:“王上,我们让工匠做帽子而不让亲贵做帽子,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工匠更专业吗?”
“是的,这些道理寡人难道不明白?”
“大王只是明白了这些道理,同样的道理,大王治理国家,非要从亲贵中选材,怎么可能制定出更符合齐国实际的国策呢?”
“亲贵中也不乏人才啊。”
“是的,亲贵中也不乏人才不假,问题是一味从亲贵中选取,就有失偏颇了。”
宣王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从现在起,亲贵中那些所谓的人才一律罢免,立刻从出身平平的读书人中选贤任能人。”
王蠋:“一律罢免亲贵也不足取,是人才就要留任,最应该罢免的是那些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17、自信能拉千斤弓  佯死小鹿跃腾空

被颜斶和王蠋数落了一顿,宣王反复考虑着两人的话,一个比一个带着怨气,我这个王上咋里外不是人呢!哼,不跟这些人啰嗦了,还是宫外的自由。
一日,宣王朝毕,看了一场蹴鞠,听了一场吹竽,实在无事可做了,对侍卫说:“今天还很早,再玩点什么呢?”
“王上,趁天气不冷不热,可否去狩猎场玩玩?”
宣王一听乐了,说:“还是你最知我心,寡人终日忙于政务,感觉身心疲劳,好长时间没有狩猎了,再这样下去,寡人的双臂就张不来了。快去准备准备。”
“禀报大王,有几个稷下学子要求进谏。”
“稷下学子要求进谏?你看不到寡人正准备外出狩猎吗?让他们改日。”宣王不耐烦了。
“得令,小的这就去把他们轰出走。”
宣王:“慢。”
“王上还有什么吩咐?”
“对待这些稷下学子啊,不能硬来,不要说寡人正准备外出狩猎,就说寡人今日身体不适,懂吗?”
“明白了。”
推脱掉烦恼事儿,宣王领着一班人马在愚公山上打猎时,他对自己的射箭能力自信到爆棚,正在挽弓做着测试活动时,正巧有一只小鹿蹦蹦跳跳钻出山林,宣王张弓搭箭射中小鹿。
大家对齐宣王这样的脾气都摸得比较透彻,顿时臣子们一片欢呼赞美声。
宣王将弓箭交给侍者,亲自查验小鹿的伤势,说:“这一箭啊,正射中它的要害部位,距离那么远,你们看看,箭头都从这边出来了。”
众人围过去,有个说:“这小鹿,遇上大王也是该死,若是遇上别人,指不定射出的箭连皮毛也伤不到呢。”
侍者在一旁摆弄着弓箭说:“能拉开这样的弓的人,至少要有一千多斤的力气,不愧是大王。”
另一侍者说:“除了大王您,当今世上没有谁能有这样的力气。这头小鹿也就大王您能射死,换做别人,小鹿早跑没影了。”
宣王听着乐得合不拢嘴,摸弄着弓箭对一众人说:“你们这些人啊,我敢打包票,能够拉开这张弓的不多,不信都来试试,看看谁有力气能将这张弓拉开!”
侍者接过弓箭,装模作样试着拉,没拉到一半,就“哎呦哎呦”叫:“大王,这样的弓箭我怎能拉开呢,不信让他们都试试。”
“哈哈哈,你们可以两个人一起拉。”
于是,上前两个壮汉累的面红耳赤,硬是没拉动那张弓。
其实齐宣王用的弓和平常人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强度很一般的弓,大家都心知肚明,每个人都装模作样,只拉倒一半就纷纷表示无能为力。
宣王:“你们啊,张合力就是不如本王,若是射杀猎物,死的也能让你们射活了。呵呵。”
被宣王射中的那只小鹿还没有咽气,四蹄蹬蹬踹踹,慢慢要苏醒过来,侍者说:“大王,让我们来给它补一箭。”
宣王:“你就不要浪费箭镞了,去把鹿身上的箭拔下来射吧。”
侍者连忙跑到小鹿跟前去拔箭,拔出箭后往回走,小鹿趁机四蹄一蹬,欻拉一下跑进密林里,待侍者回过头来,小鹿早已不见踪影。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得弯了腰。
宣王很尴尬地愣在原地。被蒙在鼓里的他,一辈子都以为自己力气最大,能拉开强度有一千多斤的弓,是天下无敌的弓箭手。


18、无盐姑娘钟离春  击败赵军充后宫


一群姑娘在桑园采桑,各人采满一大提篮后,钟离春对姐妹们说:“天色尚早,大家习武练功一个时辰再回家。”
姑娘们一听这话,个个欢呼雀跃,便在园边比划起武术来。正在练得起劲,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阵阵,钟离春一听,说:“不好, 赵军又来抢掠了,快进桑园藏身。”
这时,两个赵军士兵已来到了钟离春的面前,其中一人举枪刺向了她。钟离春见状并不慌张,用桑钩把对方一挡,顺势横扫过去,那士兵竟被拦腰打成两截。
钟离春回到家,对父亲细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父亲长叹一声说:“赵军占我鄄邑已经半年了,大王竟像不知道一样,这样下去,无盐邑也难保不被人陷。”
“大王为何这样耳目蔽塞?”钟离春眨巴着两眼追问。
父亲接着说:“还不是佞臣挡道,酒色迷心么!”
钟离春变色地说:“女儿去见他,告以实情。”
父亲听这话一惊:“你?你这个嫁不出去的丑女儿,在家给我惹是生非便罢,还要去王宫闹腾,不要命了你!”
“哎呀,女儿去见大王,只想好言相劝。大王若是不听,我便大闹王宫。”
“不行不行,见大王是闹着玩的?再说你就是去了临淄城也见不上大王。”父亲说。
钟离春更来劲了,道:“我就不信了,大王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人,小女子舍身为了国家,不信他那个榆木嘎嗒不开窍。”
当天,钟离春一人踏上了去齐都临淄的大道。
这日,宣王正在雪宫宴乐,卫兵来报:“禀大王,有一丑女求见。”
宣王问:“丑女何事?”
“回大王,她自称无盐女,要充后宫侍奉大王。”
“啊?”宣王十分意外地抬起头:“寡人后宫佳丽成群,个个都是万中挑一选来的美女,丑女何能充我后宫,哈……”
在场众官员也同时陪着宣王大笑,唯独上大夫淳于髡没有发笑,他对宣王说:“丑女要进宫为妃,她是否有什么来头?请大王宣她进宫,看个究竟,她若真是无礼取闹,再罚她不迟。”
钟离春入宫堂下刚刚站定,全场人不由一阵嘻嘘。只见她稀疏的黄发高挽头顶,大额头,深眼窝,高鼻梁,紫唇掩不住两颗大门牙,确实丑出了个样来。
宣王一见,心生厌恶,正要挥手让她退出去,淳于髡发话了:“无盐姑娘有何能要充大王后宫?”
钟离春点了点头,继而扬眉、切齿、两臂前挥,口称:“殆哉,殆哉。”
宣王:“如今四海升平,何苦危言耸听呢?”他不以为然,还随口调侃了一句:“你头发怎么那么少?”
钟离春:“贵人不顶重发。”说完以后,大殿上就不见了钟无盐的人影,她隐身了。
这么一来,宣王对钟离春的表演茫然不知所措,钟离春显身正色道:“赵国陷我鄄邑,大王却闭塞不知,而是身边左俳右优,长夜沉湎酒色,危险呀,危险呀,愿大王尽快驱俳优,逐佞臣, 进贤人,治国家。”
钟离春话音刚落,宣王赐坐给她,说:“寡人谨受命。查处奸佞,散俳优出宫,诏命即行;可这收复鄄邑事,眼下实有些力不从心。”
钟离春起身道:“民女不才,略知枪棒,无盐邑还有姐妹三百,可以为用。愿请命与赵军决一高下。”
宣王虽对钟离春的话疑信参半,诏命她为无盐将军,前往收复鄄邑。
钟离春反而问道:“若破赵军,民女入宫之事将怎么说?”
宣王一怔说:“啊!啊!若破赵军,寡人自有安排。”
钟离春率领齐军一举夺回了鄄城后,班师凯旋临淄,宣王亲迎城郊,赐酒贺功。无盐没有接酒,宣王执酒道:“孔丘那老家伙说‘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他错了,女人也不仅仅只能主内,无盐将军文能匡君,武能安邦,寡人封你为王后,今后帮助寡人治理国家如何?”
听到宣王这么说,无盐谢过宣王,伸出手接杯一饮而尽,鼓乐声中进了齐王宫。


19、处心积虑拆联盟  楚王流放屈大夫


秦国处心积虑要拆散齐楚联盟。
秦王:“张仪,今天寡人交给你一项任务。”
张仪:“王上尽管吩咐,仪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这项任务非同小可,使出你的看家本领,把齐楚这两个拳头劈开,不能让他们合力一处,并且将一只拳头拉过来,为我所用。”
“这不难,楚王那小子好糊弄,齐王也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我去走一遭,定叫他落马翻船。”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王上,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信楚王不上钩。只是他身边有个屈原,定能看出破绽,得想办法先把屈原打发了,一切就不在话下。”
“屈原?就是那个牢骚满腹的人?”
“正是他,他牢骚太多,楚王已经对他烦之又烦,我借势推一把,不怕他掉不进坑里。”
“这叫清君侧。”
张仪和苏秦都是鬼谷子的学生,尤擅长游说之术这次秦王派他出使楚国,楚王听说张仪来,空出上等的宾馆,亲自到宾馆安排他住宿。
楚王说:“我们这儿是个偏僻鄙陋的国家,您用什么来指教我呢?”
张仪:“大王如果真要听从我的意见,就和齐国断绝往来,解除盟约,我请秦王献出商於一带六百里的土地。”话锋一转:“但有个条件,如果大王能够和齐国断交,我们马上把这六百里地送给你们。”
楚王一听大喜过望:“张仪先生,这事儿当真?”
“秦王派我来,就是要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楚王没打含糊:“只要是这样,寡人立即派遣使者与齐国断交。”
大臣陈轸劝到:“大王你要这样干,等于我们就和齐国结仇了,到时候齐国如果和秦国联起手揍我们咋办?”
大臣们也听说了这等好事儿,都来向楚王祝贺,唯独陈轸还在苦苦劝谏,楚怀王说:“希望陈先生闭上嘴,不要再讲话了,等着我得到土地。六百里地啊我就不要了吗?”
张仪游说楚王成功,也没有忘记从侧面出击。他重金贿赂大臣靳尚,靳尚收受了张仪的贿赂,便劝楚王:“与齐国断交我们失去不了什么,与秦结交,我们却能得到六百里地,二者孰轻孰重,王上应该掂量得出来。”
楚王:“我们与齐国断交事小,六百里土地事大。”
屈原:“王上,你不认为这是一场阴谋吗?”
“什么阴谋?”
“是你让我出使齐国,两国缔结新的联盟,字迹未干你又出尔反尔,这里面是你听了张仪的谗言,又垂涎那六百里地,你不觉得秦国这是在从中离间齐楚联盟吗?”
靳尚:“屈大夫这是在危言耸听。”
屈原:“靳大夫就不要助纣为虐,与张仪同流合污了,最终吃亏的是我们楚国。”
靳尚退出王宫,去找楚王宠姬郑袖:“你可知道你马上要在君王面前失宠了吗?”
郑袖说:“为什么?”
靳尚:“现在楚国和齐国结盟,齐王有一个美丽的公主要献给楚王为妻,同时又选择美貌善玩且懂音乐的宫女作陪嫁,为了使她高兴,齐王还陪嫁了各种金玉宝器,君王必定很爱齐国公主,而齐国公主也仰仗强齐来抬高自己身价,她势必会立为君王的妻子,到那时君王每天都沉迷于享乐,必然忘记你,你被忘掉以后,那你失宠的日子就不远了。”
郑袖一听如雷轰顶:“靳大夫一切拜托您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靳尚说:“您为什么不赶快建议君王与齐断交,齐王必然恼怒,齐国公主自然就不会献给王上了。”
夜间,被吹了一宿枕头风的楚王,蒙在鼓中不知就里,马上将屈原流放汉北。
楚国和齐国断绝了关系,废除了盟约,楚王把楚国的相印授给了张仪,还馈赠了大量的财物,派了一位将军跟着张仪到秦国去接收土地。
张仪回到秦国,假装没拉住车上的绳索,跌下车来受了伤,一连三个月没上朝,楚王听到这件事,说:“张仪是因为我与齐国断交还不彻底吧?可派勇士到宋国,借宋国的符节,到北方的齐国辱骂齐宣王。”
宣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怒,一气之下斩断了楚使的符节和秦国结交。秦国、齐国建立了邦交之后,张仪才上朝。
楚国的使者终于见到了张仪,急不可耐道:“张仪先生,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实在对不起了,前段时间从车上跌落受伤,至今尚未痊愈,因故久未上朝。”
“现在咱们可以交接那六百里土地了吧?”
“我有秦王赐给的六里封地,愿把它献给楚王。”
楚国使者愕然:“我是奉楚王的命令,来接收商於之地六百里,怎么到这儿变成了六里?”
“可能是楚王和你们都弄错了,的确是六里,不是六百里。”
楚国的使臣接受土地不成,无奈返回楚国,把张仪的话告诉了楚王,楚王一怒之下,兴兵攻打秦国。


20、抗秦联盟公孙衍  宣王想做合纵长


公元前319年,在秦国备受冷若的公孙衍投奔魏国,然后对威王说:“秦国有吞并六国的野心,可以联合其他国家共同合纵抗秦。”
“共同合纵抗秦?哪那么容易!我们即使有这个心思,别的国家肯跟你联合?”魏王说。
公孙衍:“臣可以对他们晓以利害,加以引导,明白了利害关系,还怕他们不上套?”
“这样说来,你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九成,一旦组成了抗秦联盟,共同抵御外来入侵,让国家和人民得以安享太平盛世,那个诸侯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那就试一试吧。”
“王上,我想先去齐国。”
“为什么先去齐国呢?”
“呵呵,别看那个齐王肥头大耳,其实满脑子浆糊,先把他说动了,是组成抗秦联盟的关键。”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公孙衍没费吹灰之力,说动了齐宣王。
“公孙先生,本王支持你的抗秦联盟。”
“齐王,抗秦联盟不是虚张声势,我现在刚从秦国投奔到魏王账下,说话还没有分量呢。”
“也是啊,要说服别人共同组成抗秦联盟,没有一定的职位是不行的。这样吧,本王可以向魏王推荐你担任魏国的相国咋样?”宣王说这句话是由他的小心思的。
“这样甚好,有劳齐王鼎力支持。”
而公孙衍在成为魏国相国后,当公元前318年六国联合抗秦时,公孙衍推举楚怀王为联军首领。
齐宣王知道后心中大为不快,“哼哼,好一个公孙衍,寡人荐举你做了魏国相国,转眼就把寡人忘了!去你的抗秦联盟,你们去跟秦军斗吧,寡人就是不派援军参战!”
这还不算,宣王因公孙衍未能推举他为合纵长而感到愤怒,于是与宋国联合向魏国发起攻击。魏国为了抵抗齐军,拉拢赵国共同应战。两军在观泽(今河北清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最终魏赵联军在齐军的强大攻势下惨败,齐军凯旋。
宣王也没闲着,在退出抗秦联盟后,转而和秦国结成联盟,联合进攻楚国。秦国的阴谋得逞后,开始向中原地区发动进攻兼并土地。
这时,宣王乘机和韩、魏结为合纵联盟,还不计前嫌,主动邀请楚国也参加合纵反秦。
宣王命令匡章迎击秦军。匡章率军与秦军对垒并不主动出击,派人不断地往来于秦军营地,一方面与秦军周旋,一方面记下秦军的旌旗和士兵服装的样子,准备让一部分齐军伪装成秦军,混入秦营,对秦军突然袭击。
士兵们在阵前闲来无事,枯燥无味,在家的时候还能做蹋鞠、掷彩等博戏,匡章一天看到战鼓忽发奇想,命人找来些石子,打磨成战鼓形状,刻上字,以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按照兵家布阵,兵临前沿,以河为界,将居九宫,近有士象贴身保驾,玩起了象征战斗的游戏。
齐军迟迟没有战报传回,监军不知匡章的意图,再三向宣王报告,说:“匡章这样做的目的,是准备率军投降秦军呢。”
有臣也劝宣王:“恐怕是匡章畏惧秦军,大王要早作提防,防备匡章生变。”
宣王听后非常坚定地说:“他不可能叛变!”
“王上就那么信任他?”
“匡章从先王时期来齐就领兵作战,无数次都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战胜对手。燕国内乱,匡章率兵十万,从渤海进发,进攻燕国。燕国人都痛恨子之,纷纷开城迎接齐军,五十日以内,直破燕都。这样的人能背叛我,反正我是不信。”
不久齐军大胜,匡章率军凯旋。宣王说:“匡章为人十分忠厚,因为父亲去世前没有留下遗言,就不敢改葬母亲;他连死人都不欺骗,怎么可能叛变自己呢?!”
宣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21、沘水两岸军集结  樵夫指点败楚军


公元前301年,宣王命令匡章与魏将公孙喜、韩将暴鸢率领三国联军进攻楚国的方城,楚国派唐昧率军迎击,两军在沘水两岸驻扎下来。
交战双方隔水对峙,战事没有任何进展。因联军都是北方人,对沘水的深浅程度不了解,匡章命令联军不可贸然渡水作战,在此与楚军相持6个多月。
半年多时间的等待,等来等去不见前方传来好消息,宣王在国内不耐烦,说:“这个匡章,打仗总喜欢磨来磨去,什么时候也没有快刀斩乱麻的速度。”
作为宣王信任的人物和魏国大臣的周冣,见宣王焦急,道:“双方交战,宜速战速决,别是匡章有什么小心思吧。”
“他能有什么心思?匡章寡人还是信得过的,估计可能是遇上了麻烦。”
周冣:“遇上点麻烦事是正常的,也不至于半年六个月无动于衷吧。”
“最起码将前线的状况禀报个消息啊,急死寡人了。”
“王上何不派个监军到前方去督战呢?”
“那你就到前线,作为齐韩魏联军的监军,咋样?”
“既然齐王说了,臣愿往。”
阳光照射在沘水上,水面如同一幅长卷,展铺在古老荆襄大地上,飞速掠过的风儿,画笔一般在水面上描出一道道的褶皱,在阳光下如同开在水面上的花儿。
联军将士们驻扎在岸边,时刻警惕着对方的动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士兵持矛喝令:“站住,干什么的?”
从车上跳下一人,说:“车上是从齐国来的监军周冣,快闪开!”
士兵听说来了监军,立即挪开栅栏,放车马进营寨。
周冣一来到阵地,就言辞苛刻地催促匡章:“将军怎么在沘水按兵不动了?”
“监军,你不知道啊,联军都是北方人,对沘水的深浅程度不了解,不可贸然渡水作战啊。”


你赶快渡河作战,大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匡章对周冣说:“杀之免之,残其家,王能得此於臣。不可以战而战, 可以战而不战,王不能得此於臣。”
也就是说,他认为应该在战机成熟后才可出战。
周冣虽是监军,奈何却无权调动军队,建军也没有好办法,联军继续与楚军隔沘水驻军对垒。
然而,周冣不停地在督促抓紧与楚军交战,随后,匡章令人寻找可以渡河的地方,由于楚军放箭射守,派出的人根本到不了河边。
匡章在河边勘察地形时,遇到一个樵夫,便停下脚步问他:“老人家,你是当地人吧?”
“是啊,我就在这河边住,你有什么事吗?”
“你就在这河边住,应该知道这条河哪里水深那里水浅吧?”
“当然知道了。你们是想渡河与楚军作战吗?”
“正是。但摸不清河水的深浅,不敢贸然行事。”
“你们这些人啊,只知道领兵打仗,却一点也不动脑子。”
匡章:“唉,北方的水系没有这么发达,动脑子也想不出办法来呢。”
樵夫指着河对岸说:“河水的深浅很容易知道。凡是楚军防守严密的,都是水浅的地方;防守粗疏的,都是水深的地方。”
匡章拱手道:“多谢您老人家的指点。”
他非常高兴,命令联军乘着黑夜用精兵突袭楚军严密防守的地方。
楚将唐眛因为联军六个多月没有多大的动静,放松戒备,等知联军上岸后才仓卒调兵应战。楚军大败,2万多人被杀,楚将唐眛战死。之后,韩、魏取得宛、叶以北的大片土地。楚国被迫以太子横为质,向齐求和。
打败楚军,宣王一时兴奋,哈哈哈大小一阵后,感到心跳加速,遂心悸出汗,呼吸加快,手足麻木,四肢抽搐。
侍卫急忙唤来御医诊断,整个王宫陷入一片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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